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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北云全文阅读

作者:伴读小牧童     宋北云txt下载     宋北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9、10月15日 晴 欢迎光临,男宾两位

    金陵城的喧闹仍然在持续着,从那一句“战场见”开始就未曾停歇。

    十五年了,这是整个大宋发出的最硬气的声音,不光是面对着占了大宋一十三州的金国还隔空对着那占了北方广袤区域的辽国。

    一句江山北望,足以点燃那受够窝囊气的百姓心中的郁结,他们无从发泄,唯一的法子就是点燃了只有过年时才会响起的爆竹,金陵城一片欢腾。

    而隔着一道宫墙的赵性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喧闹,他带着那王太监走上了宫墙,看着下头那攒动的人群,赵性好奇的问道:“这是?赢了?”

    “回官家,应是赢了。”

    赵性露出笑容,笼着袖子:“赢了好,赢了好啊。我大宋多久没赢过了?”

    这话老太监不敢接也没办法接,他还能告诉赵性说“官家,咱们十五年没赢过了,嘿嘿”,这不是找死么?

    “自从福王叔不再征战,我大宋就再无一场赢,今日不错……不错啊。”

    赵性似是有感慨,他站在那笑了起来,然后又幽幽叹气:“聊以**罢了。”

    “官家……这天气更深露重,且是该回了。”

    “嗯,回吧,明日将那些才子都召上殿来,我要好好赏赐一番。”

    “老奴领旨。”

    正当他们要下去的时候,一个小太监蹭蹭蹭的跑了上来,在上楼梯时还摔了一脚膝盖磕在地上疼得呲牙咧嘴。

    “混账东西,急急忙忙没个仪态!”老太监怒斥道:“若是惊扰圣驾,你便是该死!”

    “无妨,大抵是来报信的。”赵性笑了起来:“莫要如此凶戾,吓着人家。”

    那小太监先是向赵性叩首谢罪,然后将刚才比试时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然后当那首满江红被念给赵性听时,他显然愣住了,转过头扶着宫墙上的栏杆望向了幽暗的夜空。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赵性嘴里反复嘟囔着这一句,脸上露出了莫名的笑容,但眼眶却是红了:“好一个收拾旧山河啊,他们还说了什么?”

    “那晏殊说,他不光敢说还敢做,有朝一日要与金国的使臣战场上见。”

    赵性深深的吸了几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长叹了一声:“大宋终归魂将不灭,不过他是畅快了,明日朝堂上怕是要吵做一团了。”

    “官家……”

    “罢了。”赵性一挥手:“年少者该有年少者的血气,他想畅快就让他畅快,那些个不痛快就由朕来抗下吧。”

    当然了,这还不是全部的奏报,据说金国使团在离开时有人用东西扔他们,虽然禁军“全力”追捕,但却还是让人给跑了,金国使团现在正在与鸿胪寺丞交涉,希望大宋能给出一个说法。

    “那宋北云呢?似是他没干什么啊?”

    “这首词便是他写的……让那晏殊读的。”小太监解释道:“他还带头侮辱金国使团。”

    赵性愣了愣,接着开怀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厮便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混账东西。”

    “官家,需要老奴去跟他打个招呼否?再任由这厮胡闹,怕是要出事了。”

    “打什么招呼?”赵性一边在小太监的搀扶下往回走一边对王太监说:“我大宋自福王叔之后,多久没出过如此张扬的人了?朕都不怕,你怕个什么?张扬些才好,我大宋已是退无可退了。明日我要好好见见这宋北云还有那晏殊。”

    “这两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那朕更要看看他们能有多费油。”赵性背着手往寝宫走去:“对了,王伴伴。”

    “老奴在。”

    “你说,若是让那宋北云跟群臣对上一次,如何?”

    老太监一愣,接着大惊失色的说道:“官家,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此子还是嫩芽,若是出言唐突了,他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说的也是,罢了。还是朕来吧。”

    而此刻的宋北云和晏殊两人正被一堆人簇拥在酒桌上,觥筹交错的,北坡显得极亢奋,不光是赢了这一场,更是因为他们给整个大宋出了一口气。

    还别说,虽然晏殊不屑跟这些人为伍,但今夜气氛实在太好了,晏殊也不能免俗的喝了几杯。

    但此刻本来应该是作为领袖出场慰问王家公子却已经没了人影,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只是知道他一散场就没了人影,不过因为他今日的表现实在是让人大失所望,简直就如同一个酒囊饭袋一般,全程近乎没有说话,甚至被金国使团侮辱时也始终胆小如鼠的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所以即便是他如今不在场却也是没人提起他,许是因为心中不痛快许是因为对他颇有微词,反正即便是北坡也没有主动提及王家公子的动向。

    今日全场的焦点就是宋北云和晏殊,他们可是被恭维坏了,宋北云跟这帮人自然是无缝衔接的,毕竟可是一起上过画舫的嘛,但晏殊却显然受不住这种恭维,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喝酒罢了。

    “同叔,今日你可是立大功了,临川神童果然名不虚传。”北坡显然是交际花一般的角色,他周旋于所有人的身边,让场面始终保持热闹:“你那首满江红如醍醐灌顶,让人如三伏天喝了一杯冷冽清酒一般,浑身舒泰。”

    晏殊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轻笑一声:“我算个什么才华,这位宋才子才是当之无愧的大宋第一。”

    “唉!胡说八道。”宋北云一拍桌子:“你怎么骂人呢。”

    晏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我哪里骂人了。”

    “你说我是大宋第一,这不就是骂人?”宋北云不耐烦的说道:“少给我阴阳怪气,不然挨揍了你可没地方申冤。”

    晏殊对这家伙身上的痞气是真的没办法,他早就掂量过宋北云了,在文人里这厮大概是最能打的,在行伍里这厮应该是我最会耍嘴皮子的,晏殊觉得自己打不过他,而且按照辈分来说,他要是真打了自己,那自己真的是连个申冤的地方都没有,打了白打。

    “行行行,我怕你了。”晏殊给自己倒上酒:“我是第一我是第一行了吧?”

    北坡看着这两人,觉得有趣的很,人家为了个第一的名头可以说是争破了脑袋,但他们却好似都不愿意承担这个名头一般。

    不过转念一想,北坡觉得自己其实挺悲哀的,虽然号称庐州第一才子,但如今看来却是一股子人比人得死的味道出来了,不管是这宋北云还是这晏殊,那才有资格被称之为才子,就看人家那举重若轻的样子,还有那凤歌笑孔丘的姿态,这才是当之无愧的才子啊。

    北坡想到过去那些狗腿子对自己的吹捧,现在仔细一咂摸就觉得臊得慌,更关键的是他曾经还一度认为自己真的就是那些人说的那个样子,整日爬起来便是阳春白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可笑!

    “对了,那文圣公子呢?”宋北云挠着脸问道:“从刚才开始便没见了他的影子。”

    北坡的脸当时就黑了下来,却也不好说些什么,只是稍微调整了一番情绪之后,笑道:“北云老弟就莫要挂怀了,王兄想来应是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不合适啊。”宋北云摇头道:“他该来主持大局的。”

    呵,这句话可就算是点了火药桶,周围那些代表大宋出战的才子一听主持大局这四个字,借着点酒劲就开始集体炮轰起那王家公子了。

    “哼,就凭他?不过是沾了些文圣公的名气,诸位同窗你们说说,他今日都干了些什么?喝茶、看戏、一言不发。就这?还主持大局,若今日不是宋公子和晏公子救场,我等都不知该如何收场。”

    一位从漳州来的才子愤愤不平的说道,他的话同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鸣,许多人都开始附和了起来,整得就跟那王公子的批斗大会一般。

    北坡见情况要一发不可收拾了,他连忙开始为王家公子开脱了起来,但收效甚微。

    “呵,前几日我可是见着他与一众纨绔去了那望月楼,大家伙谁不知道那望月楼里有什么,除了那风尘女子便是那让人神魂颠倒的丹药。要我看这文圣公家的孙子八成是跟着那群纨绔去服丹了,你们瞧瞧他今夜的姿态,像不像那服丹之后的模样?”一个路州的才子愤而起身:“这等人也配与我当领袖?也配让我等听之调度?可笑!可耻!”

    提到这件事,周围那些人可就来了精神,纷纷打听了起来,而北坡则十分尴尬的坐在了那里。

    “北坡兄,这事……可当真?”宋北云皱起眉头:“我不是说让他不可再服那些个东西了吗?他怎的……”

    “唉……”北坡长叹一声:“谁能劝的住他呢,王兄本就父亲走得早,家中就他一个嫡出的孙子,一根独苗自是宠爱了许多,加之这几年文圣公也近乎耄耋,谁能管得住呢。”

    宋北云默默摇头:“这可真的是神仙难救了。”

    北坡仰头看着天,久久不言语。

190、10月16日 小雨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早。”

    宋北云从床上坐起来,看着面前正在一边梳头一边跟他打招呼的晏殊,愣了好一会。

    “我绝对不希望早晨一睁眼看到是你这么个东西在跟我说早安。”宋北云看了一下衣裳,发现完好无损:“为什么你会在我房间里。”

    晏殊暗暗叹气:“我早晨醒来一转头发现是你的脸时,我几欲魂飞魄散。但好在衣裳还是整齐,我猜想大概是昨日喝的有些多了。”

    宋北云揉着脑袋:“好像还真的是。”

    别小看度数低的酒,喝的多了也是要命的,宋北云昨日跟那帮才子喝到了快天亮,之后好像都趴下了,一个完整的都没有。

    “谁给我们弄进来的。”

    面对宋北云的问题,晏殊一抬手,宋北云顺着看了过去,发现小鱼一脸温软笑容的靠在门口。

    “小鱼啊,来让爸爸抱抱。”

    小鱼皱着鼻子用力摇摇头,然后开口说道:“王大伴说,明日一早你们这班才子都需去面圣,今日皇上格外开恩,许你们休整一日。”

    “面圣啊……”宋北云往床上一躺:“索然无味。”

    “即便是再无味也是要去的,否则能定欺君之罪。”小鱼笑道:“宋大人,若是睡好了,便起来吃午饭吧,我都已经为您张罗好了。”

    “这小姑娘是谁?”晏殊看了看小鱼:“挺不错的。”

    “人家是个爷们儿。”宋北云走下床:“我先去洗漱。”

    而晏殊倒是对小鱼好奇了起来,来到他身边左晃右晃了好几圈,然后被小鱼按在了地上。

    等宋北云出来时,晏殊正在求饶,他歪着头看着这个这厮:“你干什么了?”

    “我就是瞧瞧他……瞧瞧他啊!”晏殊大喊:“莫要按了,手要断了!”

    “小鱼,放了。”

    小鱼很听宋北云的话,立刻就将晏殊给放了开来,而宋北云往镜子前一坐,将梳子递给小鱼,并对晏殊说:“人家是大内高手,凑近三步之内就无理由按你,你这人不知死活。”

    晏殊坐在那揉着胳膊:“你到底是何身份?怎的会有大内高手护卫于你?”

    “这是护卫吗?这是监控。”宋北云笑着对小鱼说:“是吧,小鱼。”

    小鱼只是笑着给宋北云梳头,并没有回答,但嘴角的小梨涡出现已经足够证明宋北云的话是对的了。

    “被人监视还如此淡然?”

    “不然呢?我又不造反。”宋北云整理着衣领子:“也不会干什么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的事,我为什么要怕?再说有个小鱼这样的高手在身边,我安全许多,你是不是知道江湖上,我的头都涨到了两万贯了。”

    “啊?”晏殊眼睛闪闪发亮:“真有两万贯?”

    “小鱼,拿下!”

    被小鱼再次按在地上的晏殊爬起来之后,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坐在那不断的活动手臂,动一下就疼得嗷嗷叫一声。

    “你最好别打我主意,两万贯而已,可别见钱眼开。”宋北云坐在那教育着晏殊:“我昨日一晚上就叫你赚了两万多贯了。”、

    “我也没说什么啊……”晏殊委屈的很:“我就是问问你怎的就值两万贯了。”

    宋北云将自己怎么惹到了那白莲教的事说给了晏殊听,而晏殊对这段传奇一般的经历也十分好奇,他多少也是听过白莲教的,据说那个教很邪气的,甚至传说他们专注于造。

    不过就宋北云惹上这个麻烦的白莲教,晏殊倒也是没什么好办法,毕竟他就是个书生而已,只是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各方面都比不上这个便宜“叔爷爷”,他的生活经历也太丰富了一些,想到自己那浅薄的青春,晏殊就觉得羡慕。

    洗漱完毕,吃了些东西,他们也从天上坊的标间里走了出来,宋北云看着外头淅沥沥的小雨,深吸一口气带上了一丝寒冷的空气:“过几日便是中秋了,一年可是真快。”

    而正说话时,一个身穿斗篷抱着琵琶的女子从轿子上走了下来,拦在了宋北云面前。

    “唉……”

    还没等宋北云说话,她就仰起头嫣然一笑:“宋公子是忘了奴家吗?”

    晏殊看到她就愣了神,他甚至都有些难以想象天底下居然有如此美艳动人、魅惑天成的女人存在,看着年纪虽然不大,但那风姿绰约、那锦绣如星的模样,却是一下就如子弹似的打中了晏殊。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寻宋公子的呀,可打探的好苦,方才问了阿俏才得知你留宿于此。”妙言的眼神由下至上慢慢挪到宋北云脸上:“公子可是嫌弃我?”

    “喂喂喂……别闹。”宋北云把晏殊往旁边一推:“你这样别人顶不住的。”

    妙言摘下兜帽,轻叹一声:“你们这些臭男人。”

    说完,她伸手勾住宋北云的脖子,让他弯下腰来,而自己则凑在他耳边说道:“晚上来找我,我就住在天然别苑里。”

    “嗯。”宋北云点点头,然后突然一惊连忙阻止:“别……”

    可到底还是晚了,妙言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便款款的走入了天上坊并留下一句飘飘然的话:“我与几位闺中密友有约,就不留宋公子了。”

    “知道啦。”

    宋北云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妙言,而当他转头时发现晏殊正以一种不共戴天的眼神看着自己。

    “干什么那么看着我?”

    晏殊指了指宋北云的侧脸,宋北云用力蹭了两下,发现了手上的口红色。

    “你到底有几个?”

    “那个不是……那个……”宋北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行吧,没了。”

    “那等绝色……”晏殊叹气:“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正是应了古人云。”

    “行了,别酸了。”宋北云推着他往前走:“哎呀,你们这些酸臭文人,真是令人作呕,还想不想那赵相家的女儿了?”

    “想!”

    “那就随我来,刚巧有空。”

    而在他们去想办法勾搭赵相家的女儿时,赵相此刻正站在朝堂上因为低血糖浑身颤抖,只能趁着赵性不注意时偷偷塞了一块饴糖进嘴中。

    “此等羞辱我大金国体,还望宋国皇帝陛下能给出一个公道。”

    赵性一只手撑在龙榻的扶手上,眼眉低垂:“若是按金国使臣的意思,该是如何是好?”

    “自是需要一个交代,这等比试虽不上国格,但辱我大金却是实在,还望大宋皇帝陛下定夺。若是宋国无法给出交代,那恐怕会伤了两国之间的和气。”金国的使臣在那述说着委屈:“还望宋国皇帝做主。”

    赵性没说话,这时恢复一些的赵相走上前对金国使臣说道:“此为文章事,若是以此论罪,怕是不妥。”

    “可辱我国格,可不是文章事。”

    反正双方就在拉扯着,谁都不肯松口,大金那头甚至威胁要断了与大宋的贸易,而且从此再无往来。

    朝堂上一些人到这就开始松动了,因为若是断了与金国的买卖,他们损失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于是就有人开始想那折中之法,有人说让那晏殊与宋北云当着天下人的面给金国使者磕头认错,并且朝廷再给金国使者一定的补偿。

    赵性在上头冷笑了起来,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能如此不知廉耻,让宋北云、晏殊给金国人磕头认错?滑天下之大稽,这等事若是干了就是自己打断了大宋的脊梁,千金买马骨买的便是那一口气,如今孱弱疲软的大宋终于在自己的土地上诞生了一批硬骨头的人。

    现在他们却生生要将人家骨头打碎掉去。

    可笑!可耻!可悲!

    赵性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好了起来,赵相连忙走上前:“黄大学士,你莫要再说了!”

    “为何不说?这些年轻士子实在有辱国体,既是有错为何不认。”

    而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鸿胪寺丞曹大人眼睛轻轻翻了起来,来到赵性面前行礼道:“昨日我便是在比赛之中,此时断然不可如此论处。事由起是那金国使者用了一句‘笑看门前孙子闹’来辱我大宋子民,后由多有轻蔑,这才惹得我大宋才子胸臆难平。”

    赵性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出来,转头问道:“金国大使,可有此事?”

    金国使者眉头紧蹙,他拱手说道:“那不过是一句玩笑。”

    “玩笑?”鸿胪寺丞笑了起来:“大使可是说得有些轻巧了,身在我大宋却口出这等玩笑,现如今却是逼迫我大宋惩处反击学子,天下何处有这等道理?”

    金国大使语塞一阵,但很快又强硬了起来,就翻来覆去的就用国家实力施压,而赵性心中的火气却是越来越大。

    不过有些事身为帝王,他也没办法,只能强忍着全部的愤怒,笑着说道:“这位大使,今日朕也乏了,三日后再做定夺,可否?”

    “可。”金国使节朝赵性抱拳:“那我等便先行告退。”

    金国人走了,赵性气得浑身发抖,不过却是未说太多,只是颤颤巍巍的指着大门,咬紧了后槽牙,眼眶通红的说:“一国朝堂,让人来去自如。可悲啊!众位爱卿,可悲啊!”

    说完他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下堂前一种朝臣在那里或面面相觑或唉声叹气。

191、10月16日 小雨 除却巫山不是云

    “她呀,认识倒是认识。”

    金铃儿沉默片刻就突然警惕了起来:“你要干什么?”

    “不是我不是我。”宋北云指着不远处站在左柔家樱花树下看风景的晏殊:“是他。”

    “哦……”

    金铃儿点头并表示这件事很简单。

    随后,宋北云就轻而易举的拿到了关于赵相女儿行动轨迹的大致分布。

    首先要感谢这个相对开明的时代,还没有程朱理学那一套来祸害妇女。其次要感谢当今太后主张的谁说女子不如男大时代。最后要感谢金陵城这地方对女性的友好和宽容。

    相比较而言,男性的游乐场所其实还没有女性的丰富,男人说破大天也就是吃饭、喝酒、赌博和狎妓,但金陵城中的女孩子就不一样了,各式各样的商铺、层出不穷的姐妹会、女子学堂和一些专供女子玩乐的特定场所,可谓是花样繁多、品种丰富,毕竟聪明的商人都意识到了其实女孩子的钱更好赚一些。

    赵相家的女儿是系出名门、大家闺秀,自然是不能跟那些商女一般在那些个低贱的地方玩乐的,而金铃儿作为年轻女孩子里地位最高的那个,她可谓是精通金陵城里所有的游乐项目,要掌握那赵相之女的行踪也是再容易不过了。

    拿到这个行动轨迹之后,宋北云就带着晏殊出去了,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来到了一处庄园外头,蹲在了墙角。

    “这赵相家中书香门第,他女儿早间都会读书,过了午小憩片刻后,要不就是去了牙船上与其他高等贵族的女儿媳妇一起聚会要不就会来这里学习酿酒、刺绣等等。

    “酿酒?”晏殊表情怪异:“为何是酿酒?”

    “你懂个屁你懂,你以为人家酿酒是跟咱们一样,拿个大陶土缸哐哐往里塞东西啊?”宋北云鄙夷的看了一眼晏殊:“人家那秀气的很,光是那酒具就有金蜼彝、汝窑美人觚、琉璃盏、琥珀杯等等几十种,那酒也讲究到什么不沾阳光的露水、什么盛绽梅花上初雪、什么新芽茶叶上的霜气,凝结沉淀用来酿酒,无他,繁琐就行。”

    “跟井水有何区别?”晏殊沉默片刻。

    “说是有异香,其实都是放屁的,就是一群装逼贩子的苦苦探求罢了,真要那么神奇,吐蕃人为什么还那么穷?人家雪山上随便挖一缸雪下来融了就说是万年神山之精,你说值钱不值钱吧。”

    “对啊。”晏殊一拍大腿:“妙啊!你可当真的是粗中带细、细中带粗,间或伴着阵阵恶臭。”

    “你他娘的是夸人?”

    晏殊用力点头:“夸着呢。”

    这时墙里头传来一阵阵莺莺燕燕的娇笑声,让人心里头痒痒的,晏殊踮起脚从墙上的花窗上看进去,正瞧见一群十五六、十六七的女子坐在院中聊着天,他稍微搜索了一圈,就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赵相家的女儿。

    “在在在在在!”晏殊连忙蹲下身子,冲着宋北云点头:“师父,救救徒儿吧。”

    “我发现你这个人……你得叫爷爷。”宋北云从地上拽起一根狗尾巴草衔在嘴上:“我们先要制定计划,不要贸然行事。”

    “您说!”晏殊的态度一下子就恭敬了起来:“洗耳恭听。”

    他们两个蹲在那开始制定作战计划,首先时机要掌握好,不然等人家府上下人来接了,就错过了好事。其次呢,要一击即中,绝对不给对方留下任何考虑的机会,见色起意就是容不得细想的,若是宋北云那日哪怕多想了五分钟,今日就不会有跟金铃儿的这一段孽缘。

    至于最后,当然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孔雀求偶还得开个屏呢,晏殊撩妹怎么不得念首诗?

    “快,写一首出来。”

    宋北云催促道:“赶紧的。”

    晏殊用扇子玩命的敲着脑袋:“我试试啊……”

    “我给你开个头,你姥姥的。”宋北云叹了口气:“现在是秋天对吧?你拿着扇子对吧?”

    “昂。”

    “一霎秋风惊画扇。”

    “嗯?”晏殊一愣:“唉?啊!这味道,怎的就如拿着我手写出来的一般?”

    “别哔哔,往后续!”

    晏殊连忙站起身,看向小院中,看了一会儿:“当真是二八佳人红杏出墙啊。艳粉娇红,尚拆荷花面?如何?”

    “可以。”

    晏殊点点头,嘿嘿一乐:“周围那秋虫还在闹就……草际露垂虫响遍。外头又下着雨,那就珠帘不下留归燕。扫掠亭台开小院?好不好?”

    宋北云竖起大拇指:“棒,完全扣了景。”

    “四坐清欢,莫放金杯浅,龟鹤命长松寿远。阳春一曲情千万。”后面半段一气呵成,晏殊咂摸一番:“好词!”

    宋北云连连挑起大拇指:“diao炸了,等会我想法子吸引那帮姑娘的注意力,你就趁机爬上墙头,目标要找准,还有便是你来找姑娘好歹也带点东西啊。”

    宋北云在怀里摸索一阵,摸出了个刚才顺手拿的玻璃磨球,晏殊看到之后眼睛都直了:“这……有些珍贵了。”

    “跟爷爷客气什么。”

    宋北云从旁边摘下一片宽大的树叶递给晏殊:“用我那炭笔把你的小词写上去,再小心点把那球球给包进去。”

    晏殊照做之后,宋北云站起身开始观察周围环境,发现安全之后他嘟囔一句:“云中谁寄锦书来咯。”

    “你这人……”晏殊怪异的看着宋北云:“怎的随口一张便是绝美佳句。”

    “天赋,你学不来的。”宋北云这时将外套脱了下来,直接扔进了院墙中:“你要实时跟上啊。”

    衣服进了院墙,宋北云三两下就攀爬到了墙头,扒拉在上头露出一个脑袋冲里头喊道:“里头有人吗?有人吗?”

    院子里的姑娘听到有人声,转过头看了过去,发现了宋北云的脑袋,几个小姑娘一开始还被吓了一跳,但转脸就发现是个俊俏的小哥时,她们便嘻嘻哈哈的围拢了上去。

    “几位姑娘,能帮我把衣裳递一下吗?”

    里头一个身穿黄衣锦服的女子,抱着胳膊笑盈盈的说道:“你这人,一看便是登徒子,你这衣裳又没长翅膀,怎的就能自己飞进来了呀?”

    “嗨,谁知道它呢,这混蛋东西,怕是嗅到了姐姐们身上的香粉味道自己就爬了进来。”宋北云指着地上的衣裳:“等我回去,便一锅沸水烫死它去。”

    姑娘们被这家伙逗得前仰后合的,但似乎是有意为之,就是不给他捡衣服,反而就这么跟站在墙头的宋北云聊了起来。

    “实不相瞒,各位姐姐。我其实是龙虎山还俗的小道士,我这衣裳可是真的有法力的。”

    “净糊弄人,姐妹们别理这坏人。”一个绿衣少女嘻嘻哈哈的说道:“除非你自己个儿翻进来捡了去。”

    “那可不行,我这身上没穿衣裳呢。”

    “那你叫它啊,你叫它便行了,既是有法力。“

    宋北云满脸堆笑,故作神秘的轻轻一哼:“你们还不信,来来来,我让姐姐们见识一番。”

    说完,他眼珠子一转,腾出手指着赵相家的女儿说:“这位姐姐可是姓赵?我想想……我想想……赵颐,对了吧?”

    女孩们突然大惊失色,接着就叽叽喳喳的闹了起来,而赵相的女儿更是惊讶,毕竟自己可从来没见过墙头这个少年郎,他是从何知道自己的姓名的?

    其他姑娘纷纷要宋北云猜测自己的名字,但宋北云只是摇头:“下山时师父告诉我,一天只能算一人,多算则遭天谴。”

    “那行啊。”那个绿衫少女抱着胳膊笑道:“你给赵家妹妹测个姻缘瞧瞧。”

    赵相的女儿害羞的追打了她起来,但宋北云却只是哈哈大笑起来:“可以倒是可以,不过你们得先把眼睛闭起来,我数那三二一你们才能睁开,否则不光不灵验,还会害了她的姻缘。”

    赵相女儿自然是不愿意的,但架不住一众姐妹起哄,最后只好答应了这个诡异的要求。

    宋北云嘿嘿一笑:“切记切记,到时你们见到的就是那赵家姐姐命中的鸳鸯谱,其他人可不得抢哦,否则遭天谴,好了闭上眼吧。”

    几个小姑娘纷纷闭上了眼睛,宋北云也开始倒数起来,而当他数到二时,一把将晏殊拉了上来,自己则往下一跳:“一!”

    紧接着就听见院中一片惊呼之声,而晏殊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的看着那赵颐,伸手将叶子包裹住的球球递了过去,而赵颐脑子此刻已经是一片空白了,只能傻愣愣的走过去接下了那片树叶。

    这晏殊本身就是个肤白俊俏的翩翩公子,不光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他还真的是长得好看的那种,两人对视时,赵家妹妹的魂儿都差点被他给勾搭去了。

    但还没等两人开口,宋北云在下头突然一用力,晏殊就被直接扯了下去,仿佛就真的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不多一会儿,宋北云再次跳了上来:“可看到心上人呀?”

    里头的姑娘都惊呆了,闹成一片非要宋北云给她们也算上一把,否则不把衣服还他。

    “那可不行,这等事犯天条的,不能多做。”宋北云摇头道:“行了,快些将衣裳给我,那赵家姐姐。”

    赵颐此刻已是满面通红,双目含春,听到宋北云的话根本来不及细细思考,就将衣裳捡起还给了他。

    “少年虽好可不要贪杯哦。”宋北云对赵颐笑道:“至于你们几时会相遇,随天意了。告辞。”

    “啊……我……”

    赵颐刚想提问,但宋北云已经跳下墙头,一路朝远方狂奔而去追赶晏殊去了。

192、10月17日 小雨 金粉未消亡,闻得六朝香

    本章说好像坏了,显示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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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

    赵相从朝堂回家,已是晚上,他累得浑身发疼,坐在椅上半晌没有动弹,听到女儿的请安他也是兴致缺缺的应了一声。

    而赵颐似乎并没有在意父亲的姿态,照例请安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趴在床头看着那片被她细细擦拭过的叶子,品味着上头那首小词,而那可红艳艳的宝石就放在了枕头边,爱不释手。

    她的样子像极了一个怀春少女,满脑子都是下午时淅沥沥秋雨中那秀气书生的明亮眸子,想起都能让人欣喜得笑出声来。

    “啊……要死了要死了……”她滚在床上,将那片叶子捧在胸口:“心里跳得紧呀……”

    正在她少女怀春时,丫鬟走了进来说:“小姐,老爷喊。”

    她连忙将那片叶子和小玻璃球子塞在了枕头下面,整理好衣裳就前往了前厅。

    赵相坐在堂前,面前放着一杯茶水和几块糕点,正借着灯光写着明日上朝时要呈的东西,见到女儿来到,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坐在那继续写着。而赵颐也不敢做声,就端庄的坐在那头静静的等待着。

    “女儿啊。”

    “爹爹。”赵颐连忙起身:“女儿在呢。”

    赵相上下打量了一番亭亭玉立的女儿,长久之后叹了一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爹爹也该给你找个人家了。”

    “啊……”

    “怎么?不愿意?”赵相看着女儿的眼睛:“你心里有人了?”

    “没……女儿……随爹爹安排。”

    “嗯。”赵相点头道:“你放心,定会与你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赵相说完,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听闻大医官家的孙子人品才学俱是上等,昨日又在宋金文会上大放异彩,想来官家不久便会重用于他。嗯,江西晏家也算是大户人家,明日我便去寻那大医官商量一番。”

    赵颐嘴唇轻轻颤抖了起来,但却还是强忍住了惆怅,站起身盈盈一拜:“女儿知道了,女儿先回房了。”

    赵相哪里是省油的灯,一看女儿的样子就知道她心上有人了,但这能怎么办呢,未来朝堂上必将风起云涌,赵相必然要快一些将女儿的事情安顿好才行,不然真到了被贬斥的那一天,女儿若是跟着他一起,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

    而他择婿可也不是乱点鸳鸯谱,天下间哪有几个父母不希望儿女好的呢,他选婿的标准自然也是严格的,首先是权臣家不行,要是以往的话,权权相加可谓锦上添花,但现在眼看着风云变幻会有时了,再是如此那可能真的要被当成出头鸟给打掉了。

    所以赵相的目光就对准了那些德高望重的非权臣,文圣公、大医官、大司农这样的人,地位崇高却离庙堂之远,即便是斗天斗地也斗不到他们身上。

    文圣公的孙儿已是有了婚约,而且那孩子风评非常糟糕,赵相第一个便是将他刷了下来,再下来就是大司农的小儿子和大医官的孙儿了,这两个年轻人都是风评才华俱佳的上等人选,但大司农的儿子因幼年顽皮摔瞎了一只眼睛,落下了残疾,看着便不让人讨喜。

    最终赵相的目光锁在了大医官家的孙儿,虽是还未见过,但听人描述来看那孩子风华正茂、才华横溢且是个眉清目秀的俊俏少年,加之又尚未婚配,综上种种赵相觉得这孩子最适合不过了。

    虽是知道这样会伤了女儿的心,但总好过以后跟着自己颠沛流离的好,等过些日子福王一走……赵相不太敢想,那时当真是要明火执仗的打起来的,自己稍有差池就得流放三千里,女儿可不能跟着自己吃苦。

    而赵颐回到房间,再次拿出那片叶子,眼泪簌簌的就淌了下来,她嘴里念叨着骗子骗子,手上却舍不得将那片叶子撕碎掉,几番挣扎之后还是将它压在了嫁妆箱子的最底层,然后默默的轻叹一声,躺在了床上,不过却是横竖不得睡,唉声叹气了一整夜。

    与她不同的是那神清气爽的晏殊,他第二天清早雄鸡刚报晓时便守在了宋北云的门口,见到宋北云迟迟不出门,他甚至捡起了石子往屋里扔了过去。

    当然,这个行为惊扰到了巧云,她以为有人寻衅滋事,提着刀就出来了……

    “啊……”晏殊看到杀气腾腾的巧云,当时都吓得快尿了出来:“我找……我找宋北云,该去面圣了,那个……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扔石头,不是我扔的。”

    巧云冷冷的横了他一眼,摔门走了进去,然后不多一会儿就见睡眼惺忪的宋北云从里头走了出来。

    “你有病吧你。”宋北云骂骂咧咧的说道:“大清早,要死啊?”

    “该面圣了,去的晚了可是大不敬。”

    “才几点。”宋北云看了看天上:“天都没亮全。”

    “今日下雨,天亮得晚。”

    宋北云想了想一拍脑门,赶紧冲回房间换了身干净衣裳,再用极限速度熟透净面,接着撑着一把伞叼着一块胡饼就窜了出来。

    “走!”

    “不是不急么?”

    “再不急,再不急就得欺君罔上了。”宋北云一路小跑着往前:“咱们现在这个身份可担待不起。”

    两人一直来到宫门前,幸好没有迟到,其他学子也都侯在宫门外呢,见到他们二人过来,纷纷拱手抱拳打起了招呼。

    “宋才子、晏才子好。”

    “好好好。”宋北云见谁都是一副笑脸相迎:“呀,童才子,吃了没?咿,张才子,今日这衣裳可是好看的紧啊。早啊,黄才子……”

    见到他这八面玲珑的样子,晏殊有些不解,但他倒也没开口问,毕竟人各有志嘛,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宋北云这种才高十八斗的人要和这帮庸才喜气相迎。

    “北坡兄,你今日官服上朝啊?”

    北坡穿着绛色官服站在最前方,宋北云过去之后拱手笑道:“可是有些派头了。”

    “哪里哪里。”北坡朝宋北云拱拱手:“你昨日去哪里了,寻了你一日,我还说为你引荐一番几位吏部的同僚认识一番呢。”

    “昨日有些事……”

    说到这,宋北云突然脸色大变一拍脑袋:“完蛋了。”

    “嗯?北云贤弟,怎的了?”

    “有个母老虎的约,我给忘了……”宋北云抱住脑袋:“完蛋了完蛋了……要死!”

    北坡颇为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这种事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正说话间,王家少爷姗姗来迟,他仍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脸上的黑眼圈比之前更加浓重,走几步就打一个哈欠,秋风一扫他便打几个摆子。

    他入场时周围的才子都下意识的避开几丈,生怕与他有了些什么瓜葛似的,而他好似也不太在意,只是在下人的搀扶下来到宫门前,站在那睡眼迷离。

    北坡看到他的样子,颇为无奈的走上前朝他拱拱手:“王兄。”

    “唔……”王少爷连说话时都带着了口水音,显然脑子是一片混沌的:“怎的还不开门。”

    宋北云默默的往后退了几步,让北坡去与他说话而自己则躲到了晏殊旁边。

    “害怕沾染邪气啊?”

    晏殊面朝着宫墙,嘴里咀嚼着一张油饼,为了不让人看到自己的丑态,他就这么背对着所有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清高。

    “你废话少点。”宋北云伸出手撕下了晏殊一半的饼:“不会有人把你当哑巴。”

    “你的呢?又吃我的?”

    “吃你个饼怎么了?”宋北云将饼塞入嘴中,含糊不清的说道:“再废话我在这把你裤子给脱了。”

    “下作!”晏殊往前走了几步,三两口吃掉了手中的饼,生怕宋北云再抢他的。

    而在一炷香之后,宫门缓缓打开,里头走出一个太监大声唱道:“皇帝召众才子上殿。”

    一众才子纷纷整理了一番衣裳,跟随者那太监走入了皇宫之内。

    第一次进皇宫的宋北云当时心里就把这皇宫给diss了一把,这跟紫禁城的差距可不是说一点半点,简直破烂!

    当时他去故宫博物院还得花四十块钱门票,要是这破宫殿能留存下来,估计最多就是五块钱门票的前,这么屁大点的皇宫真的是让人大失所望。

    “嘿,你说这后宫佳丽三千都是什么个样子?”

    晏殊小声的问宋北云,而宋北云摇摇头:“估计都不是什么好货色,皇帝娶老婆什么时候能由得自己的。”

    “说的也是。”

    “不许交头接耳!肃静。”前面的太监回头训斥道:“可莫要把这当成了你自个儿的家。”

    晏殊立刻住嘴,而宋北云只是笑着点了点这个太监,然后走到那太监身后小声说道:“这位公公,我看你面带贵气,想必应是要将那王大伴取而代之了吧。”

    那太监的脸色当时都青了,吓得腿都哆嗦了起来:“你……你……你莫要信口雌黄。”

    “哎呀,那糟老头子已经那么老了,他快了,我看好你。”

    那太监差点噗通一声跪下去,他看着宋北云的脸,想说话但却都不知该怎么张嘴了。

    “好啦,别这么高兴。”

    宋北云走回晏殊的身边:“我这人吃软不吃硬,他敢吼老子,老子当场就把这仇给报了。”

    “不似君子啊。”晏殊笑着摇头:“你看他腿都软了。”

193、10月17日 晴 文臣贪财良心昧

    金銮殿远没有想的那么阔气,而且因为阴雨的关系,采光还不好,不过让宋北云唯一欣慰的就是在大宋,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见了当今圣上,只要不是罪犯就不用强制行跪拜礼。

    不过如果是见了长辈和祭祀大典的话,该跪还是得跪,比如若是在皇宫内见了太皇太后这个级别的老寿星,那跪一下也不是不行,说不定还能受到老寿星的抚顶赐福。

    一众才子进入大殿之中,别分列在群臣之后静静等待着皇帝的到来,而宋北云环顾四周来回瞧了瞧,正巧看到站在皇宫角落手持灯杖的小鱼,他身穿太监衣帽,伫立在角落之中,眼神如鹰隼一般来回巡弋。

    宋北云悄悄跟他打了个招呼,小鱼又露出了他那标准的梨窝笑,但很快就板起了脸,继续紧盯着这前来的众书生。

    “可惜了,他还真是个小太监。”晏殊叹气道:“我还以为是个小丫头。”

    “那还能有假,不是吧你?太监都不放过。”

    “休得胡言。”晏殊袖子一甩:“我已心有所属。”

    大概一炷香后,赵性身着龙袍走上殿前,这是宋北云第一次看到赵性,虽然久仰大名了,也通过福王进行过某些联系,但真见其人还真是第一次。

    怎么说呢,赵性这人看起来还是挺俊朗的,他老赵家基因不错,福王也好、泰王也好、金铃儿也好、赵性也好,在这个时代里都算是长得仪表堂堂的了。

    而相对来说,宋北云觉得自己绝对是继承了未来的身体数值,身高也好、样貌也好,看上去就是要比大部分人漂亮。

    晏殊除外……

    晏殊能当到宰相绝对不是单纯的能力和运气,长相方面他一定是有优势的,这家伙在这个时代里可以说各方面都是拔尖的人才,除了身高比宋北云矮了一些之外,其余都是顶上开花级别的。

    就是坏,蔫儿坏。

    赵性坐上龙塌之后开始说一些公式化的对话内容,然后就正常处理国家事务。

    宋北云其实也能理解,这玩意就跟以后的表彰大会一样,既要表彰又不能让被表彰的人太骄傲,就得装成一副顺便表彰的样子。

    而今天的政务其实也都相对比较简单,主要就是后头的表彰环节了,这个环节是要下跪领赏的,这让宋北云有点不舒服,但没办法嘛,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大概处理了个把钟头的政务,重头戏就开始了,首先是赵相一步踏出开始说起了前几日与金国的文斗话题,然后又说这等才子为国争光理应奖赏之类的话。

    这种东西都没什么好说的,乏善可陈,什么每人奖十万金。呵呵,十万金多少钱?一百贯,宋北云缺那一百贯还是晏殊缺那一百贯?

    当时金家公子可是赏钱十万金要找宋北云的,而宋北云黑市价可是两万贯呢,这中间商赚差价那也是赚得太狠了一点。

    “是铜板。”晏殊小声说了一句。

    宋北云当然知道,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跟着一起跪拜谢恩,再之后赵性也就是说了一些勉励的话,就解散了。

    不过很明显,他看到自己那个浑浑噩噩的小舅子时,明显有皱眉的表情,应该也是看出来了这王家公子有些不对劲了。

    才子们欢天喜地的往外走着,而晏殊则一直心中惦记着赵家小姐,一出大殿的门就催促着赶紧走。

    可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了下来,来的那人对晏殊说:“赵相有请。”

    “啊?”晏殊指着自己:“我啊?”

    “没错,请公子移步尚书省。”

    宋北云哈哈一笑:“快去快回啊。”

    晏殊无奈叹气,赵相有召还能怎么办呢,谁让自己惦记人家女儿呢。所以他也只好跟宋北云拱手道:“我去去便来,午间我请你吃顿好的。”

    “行啊,我家里等你。”

    可他说完还没走两步,小鱼就迎头堵住了宋北云,朝他一拱手:“宋大人,移步尚书房,官家有请。”

    “哈哈哈!”没离多远的晏殊突然发出夸张的笑声:“家中等你。”

    一个被赵相给请了一个更夸张直接被官家给点去了,这让其他才子的心里那叫一个酸楚,就是真·恰柠檬的那种,但又能怎么办呢,这二人的才学豪情让人不佩服都不成,人家官家眼睛又不瞎,自然要挑最好的去,总不得将那半死不活恶臭盈盈的王家公子选了去吧。

    跟着小鱼来到尚书房,里头只有赵性和老太监两人,小鱼将宋北云送到门口就转身离开了,而宋北云进去之后站在那却也是有点手足无措了。

    “我是该……”宋北云看向老太监:“跪下啊?还是怎么着?”

    “打个招呼行个礼就差不多了。”赵性一甩袖子,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我不是那自小就当皇帝养着的人,不拘这些。”

    “哦……那草民拜见官家。”宋北云作揖行礼。

    “你什么草民,你是官身。”赵性坐在那拿起一张奏章看了起来:“罢了,不讲究这些。你的大名我可是久有耳闻,听闻你是个不世出的奇才,朕今日就趁着机会见识见识。”

    宋北云站在那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咧开嘴笑道:“那不能够,怎的都不如官家有名。”

    老太监听到这句话,脸色当时就黑了,恶狠狠的盯了宋北云一眼,而赵性好似就是不太在意,反倒大笑出声:“你这人,哈哈哈……有趣的很。你怕是平时没恭维过人吧?”

    这倒是让赵性给说中了,宋北云什么时候恭维过人呢,他除了对福王客气一些之外,对其他人那可都是说怼就怼过去的,而之所以不敢说福王那是因为他不光是长辈而且福王真的是武林高手啊。

    “行了,朕也不与你多说些什么了,两日后金国使者上殿逼宫,你如何看待?”

    “逼宫?不过是个使者,一国使者逼宫他国皇帝?还有这道理?”宋北云听完都傻了:“大宋人死光了?”

    “哎呀呀呀……”老太监在旁边急得跳脚:“大胆小儿,口出狂言!”

    “让你说话了?”赵性一转头,眉头紧蹙:“此乃君臣对质,你宦官插嘴?”

    “老奴该死……”老太监顿时萎靡了,默默退到后头,站定不再言语。

    “是狂了点。”宋北云抓耳挠腮的:“可没别的词了啊,真的。”

    赵性摇头:“倒是不差,就如死了一般。若是福王叔在殿前,那金国人也不敢如此猖狂,可如今亲王不得干政,金国人自然便狂妄了起来。宋北云。”

    “草民……臣在。”宋北云躬身抱拳:“官家请说。”

    “你会造反么?”

    这话一出口,别说老太监了,就连宋北云的脸都青了,他抬头看了一阵赵性:“官家,你有病吧?”

    赵性重重一拍桌子:“大胆!”

    “不是,天底下没有你这样的啊,哪有皇帝上来问一个从七品的芝麻官会不会造反的。我就算要造反,您说说我该怎么造吧,三五个衙役就把我给剿灭了,这不闹么。更不用说福王殿下还在那呢,我都别说造反,就是怂恿他造反,他都得一刀把我给劈了。”宋北云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不是,你们赵家怎么回事啊?一个两个都这样,这还怎么玩,官家您是打算弄死我是么,那您说我个是江洋大盗不就完了么,造反我担待不起,真的。”

    赵性看到宋北云急的那样,也是朗声笑了出来,他摆摆手:“朕跟你逗个闷子罢了,福王叔说你这人口舌不把风,如今看来倒是真的。不过这等人才有意思,不似那殿上群臣一个个小心翼翼如同冬日的狐狸。”

    “官家,我有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以后这种玩笑真的莫要开了,真让人听去了,我小命不保的。”宋北云长叹一声,转头看向老太监:“上茶啊。”

    老太监怒视着宋北云,但赵性却满不在乎的挥挥手:“上茶。”

    老太监气咻咻的过去给宋北云倒了茶水,而赵性也慢慢变得严肃了起来:“宋北云,你在庐州的功绩,便是封你个四品、五品的官都不过分,只是如今这局势贸然给你封赏怕是要捧杀了你,你不会怪罪朕吧?”

    宋北云沉默了整整十秒才开口说话:“官家,我也从福王殿下那听闻过一些您的事情,但大势难挡,如今这国家内外都如一盘散沙,虽是有些盟约,但您想必清楚不论是金还是辽,若是想撕了那盟约都如撕纸一般。从长计议吧。”

    “几年。”赵性盯着宋北云:“福王叔给你三年,你给朕几年。”

    “三年。”宋北云伸出手指:“不过官家,我有个条件,这三年中你得护着我。”

    “好。”赵性一拍桌子:“我护你三年,若是三年之后你未有建树,我取你人头!”

    “不用你取,三年之后若是我一事无成,自然有人将我分而啖之。”宋北云一拱手:“官家,委屈三年。”

    “王伴伴,你且出去一会儿。”

    老太监慢慢走了出去,从外头拉上了门,而宋北云看着赵性:“神交已久,今日一见。官家是有气象的人。”

    “朕要的不是气象,朕想要的是田园之乐,不然也不至于将族弟送走,他最近可好?”

    “被我姨娘养得白白胖胖。”

    赵性露出了笑容,而宋北云好奇的问道:“官家,你真不贪恋权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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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10月17日 晴 我与皇帝是笔友

    “朕从来不信帝王家无情这等事。”赵性抬眼看了宋北云一眼:“你是不是认为天家皆无情?”

    “当然不是这般,人皆为血肉,官家还未到那铁石心肠的年纪,您也不过是个少年郎。”宋北云坐在那抿了口茶:“少年郎自是要被人欺负的,官家想来应是领略一二了。”

    赵性仔细打量着宋北云:“你比朕还小,怎的说起话来老气横秋。”

    “许是前世未喝孟婆汤。”宋北云垂下头:“其实官家,你倒是不用防备我,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算不得什么忠肝义胆主要就是懒,我对这个时代的荣华富贵真的兴趣不大。”

    “哦?”赵性倒是好像找到知己一般:“你也如此?那你想要什么?”

    宋北云嘿嘿一笑,开始给赵性讲起了自己最想干的那些事,从“宋北云”奖讲到了未来。

    “千百年后,逢年过节时,每个学院里的学子都要在我的雕像前献上一束花,然后尊一声恩师宋北云。”

    “好哇,你这般……还想效仿孔孟先贤?”

    “不不不。”宋北云连连摆手:“不一样真的不一样,他们是哲学,我是科学。”

    “科学?”赵性好奇的问道:“何为科学?”

    他其实意识到自己其实失态了,但无奈太好奇了,哪怕知道这厮说的东西有些离经叛道但真的有趣,到底是个少年人心性,加之这些日子身边也没个同龄人说话,现在见到宋北云这种能说会道又神交已久的,自然也就放下了一部分东西来试图与他交流。

    宋北云呢,就属于典型的分享欲大于自我保护欲的那种人,他上辈子是个生长在自由国度里的人,这辈子至今为止又是个山野村夫,怎么跟皇帝打交道的法子真的还没学会。

    就这样,两个都不正常人的反而就交流了下去。

    “啊,对对对,你与朕提到过。”赵性在小匣子里翻找了起来,然后找到一封信:“你让福王叔带来的信中提及过此事,说若是有那名为炸药的东西,大宋自可高枕无忧,当时朕还迷惑了许久何为炸药,如今你这一般说我却是懂了。”

    “那东西如果出来了,只能掌握在你手里,哪怕是我都不行。”宋北云坐在那认真的说道:“真的。”

    “为何?你不是说你没有野心吗?”赵性有些诧异:“说话如放屁。”

    “你这人,亏了你是皇帝,左柔小时候没少打你吧?”

    嘿……还真被他给说中了,赵性那会儿是个世子,与左柔、金铃儿一同长大,每每赵性被左柔打得哭唧唧回去告状时都要被父亲责罚一次,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被女孩给打的。

    这事到现在都让赵性耿耿于怀的,但想来却也是一生之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别提了。”赵性连连摆手:“这等事是吧,知道便好……”

    宋北云坐在那叹了口气:“官家,我要向你推举一个人。”

    “哦?你推举人?你自己还是个从七品,你推举人?”

    “嗯。推举是家兄,匡玉生。”

    赵性一愣,然后眉头皱了起来:“这不妥啊。”

    “妥,当然妥。”宋北云很认真的说道:“匡玉生此人虽可能不是个做文章的奇才,但却绝对是这世上少有的谦谦君子,贫贱不移、富贵不淫。我之所以说若是炸药这般东西出来只能在你手中的原因就在这,我不是君子,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可能会变,变成一个无恶不作的人,给天下带来灾祸。”

    赵性也严肃了起来:“你可知当着君的面说自己不是君子是多大的罪过?”

    “当然知道,但现在咱们是以笔友的身份在交谈,而不是君臣对吗?我不求你交底给我,我把我的底透给你,而且未来的每一步我都会告诉你。”宋北云说话铿锵有力:“我将你当友,这是件蠢事,我是在赌,赌你尚为赤子。我们写信也写了不少对吧,你也清楚我的打算。至于玉生哥,他可能生来就是要当我的良心,官家你可懂其意?”

    赵性缓缓点头:“以君臣之谊是锁你不住的,朕大致是明白了。你也算是好命,若换了我父亲,你怕是要血溅五步了。”

    “那我就会换一个方式,我对这个天下没有贪图,我只有属于我的责任而已。金铃儿是我的羁绊、庐州是我的家乡、大宋是我的故土,这才是我要守护的东西而不是君君臣臣,这大逆不道对吧,但官家若是你个聪明人,知道只有如此才是情比金坚。”

    赵性喝了口茶:“莫要对任何人讲这番话。”

    “当然。”宋北云坐下之后笑道:“你若是以诚待我,我必报以朱玉,因为要改变这个该死的世道,我这种瘪三是远远不够的。官家,想不想玩一票大的?”

    “多大?”赵性的眼中第一次出现了野望:“你说。”

    “官家,上次我托福王殿下送来的那张舆图,你可还留着?”

    “那是自然,那可是宝贝,王伴伴!”

    一声呼唤,王太监脸色铁青的走了进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又看了看官家,然后默默叹了一声:“老奴在。”

    “你在外头偷听还不如在这里伺候着。”赵性笑道:“去,将那舆图取来。”

    很快,一张由四张全开的巨大的木浆纸制成的地图慢慢在尚书房中展开,宋北云和赵性一同蹲在地图前:“官家,天下之大,大约如此。”

    “嗯。”赵性指着大宋的版图:“我巍峨大宋不过是巴掌大小罢了。”

    “这一块,叫亚洲。”宋北云用手画了两个圈:“这是欧洲。我们不求称霸全世界,但如果能在有生之年,席卷欧亚大陆!官家,你便是千古一帝!”

    赵性趴在地图上仔细看着,深吸一口气:“好大的口气!”

    “这票大不大?”

    “大!”赵性用力点头:“但似乎有些难。”

    “难,当然是难,这等大事当然是艰难无比。但若是太容易了,不就没有了那个心气儿?”宋北云坐在地图前:“你是皇帝,有些事是你考虑的,而有些事是我要考虑的。还有,你一定得让匡玉生来管着我,当未来有一天我的权力越来越大的时候,我真的很怕。”

    “朕知道了。”

    赵性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他这些年见过太多人迷失在权欲之中,屡禁不止、杀而不绝,仿佛就是一个魔咒。那些人哪一个一开始不是拳拳赤子、哪一个不是铮铮铁骨,但到了后头又却都让那金钱权欲腐空了身子,剩下一具人云亦云、趋炎附势的骨头架子。

    宋北云能说出来,就说他已经想到了未来最坏的结果,赵性其实也很矛盾。这个人,用,可能为祸人间。不用,大宋恐怕时日不多。这是福王给他的忠告,而从宋北云嘴里亲口说出,反而让赵性心中稍微舒坦了一些。

    “对了,朕虽然说了要护你三年,可你也千万不要太过了,你也知道朕的情况,有事也是……”赵性说着时也是有些无奈:“往后啊,多多进宫吧,朕一个人有时也烦闷的很。你来了,陪着朕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也是好的。”

    “我哪有资格随便进宫啊,你别闹。”

    “割了。”赵性突然露出笑容:“割了,王伴伴的位置给你。”

    “你讲真?”宋北云眯着眼睛看着赵性:“你是皇帝,不能开玩笑的啊。”

    “说笑罢了……当然不能让你进宫,浪费了人才。”赵性摆摆手:“你去讨好一番太皇太后吧,她身子不太好,你不也是个名医么,多讨好讨好,自然就能时常入宫了。”

    宋北云叹气道:“官家,你不觉得咱们这种偷偷摸摸的,就跟偷人家娘子似的,作为一国之君居然还要干这等偷偷摸摸的事,我是万万没想到。”

    赵性眨巴着眼睛,叹气一声,从地上起来,回头留恋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口中说的欧亚大陆,然后坐回位置上:“我本就是个小小世子,封地定州无忧无虑,他们突然告诉我说他们决意让我去汴梁登基,然后我便成了皇帝。就……就……就傀儡皇帝嘛,我能如何?”

    赵性的话说起来无奈,但宋北云也能理解,这种突如其来的事情历史上可不是发生一次两次的,但通常这样的皇帝命都不长。

    “官家,时候不早了,不可再多留了,再晚些太后该是要寻来了。”

    这时老太监走上前小声说了一句,赵性也意识到他与宋北云聊天的时间太长了,所以连忙起身:“先将舆图收好。”

    在老太监收拾的时候,赵性走上前背着手站在宋北云面前:“三年之约。”

    “三年。”宋北云点头:“你给我资源,我给你一个战无不胜。”

    “一言为定。”

    而正在这时,外头传来小太监的通报,说是太后娘娘驾到。赵性连忙朝宋北云挥挥手,宋北云也知趣的走了。

    不过当他走到门口时,正好瞧见太后已经过了中门,直奔这边走来,宋北云连忙让到了一边。

195、10月17日 晴 修桥补路无尸骸

    太后从宋北云身边走过,她看着真的不显老,可能也就三十几岁的年纪,但那雍容华贵的姿态倒绝对是世间少有的,她走过时甚至没有多看宋北云一眼就那么翩然而去。

    “等等。”

    就在宋北云要转身离开时,身后突然响起了个声音,他下意识的转过头却突然之间被人给拽住了手臂,他本能就是要反抗,但却生生忍住了,低着头被人架着来到了太后面前。

    “你来此地作甚?”太后一双王熙凤似的丹凤眼,仔细一看甚是犀利:“这地方可不是你这等人能来的。”

    宋北云缓缓抬头,看着太后一眼,低声说:“献宝。”

    “献的什么宝?”

    宋北云闭口不言,这姿态立刻就激怒了太后,正吩咐人上前要掌嘴,就见赵性从里头走了出来,他眉头紧蹙的走上前:“母后,这是怎的了?”

    太后指着宋北云:“此子目无尊长,便是问他话也敢不答应。”

    赵性看了宋北云一眼,咬了咬嘴唇,心知母后这是要断他对外头的念想,一直以来她都是如此,不许自己与外头有太多接触,如今见到宋北云,她定然是要来场杀鸡儆猴的。

    “母后,他是福王门生。”赵性终于还是开口了:“此番来只是为了献宝。”

    “哦?”太后挥挥手,示意让人放了宋北云:“福王门生?”

    从这句话和她说话的神态上来看,这太后对福王还是诸多忌惮的,至少不敢明着得罪那个天选之子老王爷。

    宋北云被松开之后,抖了抖胳膊,对赵性抱拳道:“官家,臣告退。”

    “你先行离开吧。”赵性心里也打鼓,但他真的不想看到母亲为难这宋北云:“往后要多学些礼数。”

    宋北云抬起头看了太后一眼,笑着拱手对赵性行礼:“谨遵圣旨。”

    说完他一转身,大步流星的就走了,而赵性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长出了一口气,但转头看着一脸怒容的母后,他就知道事情不好了……

    “官家,与你说了多次,莫要与福王爷的人有所走动,你怎么就是听不下去?方才那人说来献宝,他可是献来了何物?”

    “也不过就是几个治国的策论罢了,酸腐不堪,读书人都是这般样子。”赵性脸上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倒是不知母后前来是为何?”

    赵性感觉自己很窝囊,宋北云也从没有吃过这种委屈,但不管是赵性还是宋北云,现在又能干什么呢,所以即便是宋北云这种性子的人也只是默默在心底记上了一笔。

    而赵性甚至连这一笔都不敢随便记下。

    “官家,予前些日子张罗皇城司追查乱党之事,如今也是有了些眉目,那贼人最后没入了那间客栈也已是查了出来,只是那客栈掌柜的嘴硬的很,至死却是不肯透露下落,不过他不说也是有些眉目了。”太后坐在软塌上,看着前方的赵性:“据其中一个伙计所说,当时客栈中只有一对年轻夫妇离开时带着孩子,可来时却未曾见那孩子。”

    赵性脑子里嗡的一声,但却并没有往下接话,只是唯唯诺诺的拱手道:“此事母后做主便好。”

    “可惜,时至半年有余,也是如大海捞针一般,如今予让那伙计去城门处认人去了,若是认出来便可以斩草除根了。”太后说到这里时有些喜上眉梢的感觉:“届时官家便可高枕无忧了。”

    “母后,你便饶过赵祯一命吧,他还只是个襁褓婴孩罢了,再如何说来那也是我的族弟。”赵性低着头小声说道:“他一家都已伏诛,一个流落民间的孩童,又能翻起如何风浪啊,母后。”

    得,这句话说完,定然得到的是一番长长的训斥,又说什么赵氏孤儿又说什么死灰复燃三千越甲可吞吴,总之就是宁可杀错不肯放过,那个孩子若是落在了有心人的手中,未来对皇位就是个巨大的威胁。

    “官家,你如今不再是世子而是皇帝,你切不可妇人之仁。”太后气得够呛,坐在那喘息了好久才平静了下来,然后便径直起身:“这件事皇城司会去办。官家,让司命司安稳点。”

    说完,她还特意看了旁边缩着脑袋的王老太监一眼。

    等她离开之后,赵性本来好好的心情顿时如坠谷底,他扬起手中的杯子砸在了地上,坐在那久久不言语:“王伴伴。”

    “老奴在。”

    “你惹出来的事,你去平了它。”

    “老奴领旨。”

    老太监说完就往外走,走到一半就被赵性给叫住了:“干净些,莫要露出了把柄。”

    老太监重重点头:“官家放心。”

    而前脚宋北云刚到家,后脚小鱼就到了,他仍然如同一个影子般的跟着宋北云,直到到与宋北云独处时才开口说话:“宋大人。”

    “嗯?怎么了?”正拿着本书等晏殊的宋北云仰起头:“你刚才开始就鬼头鬼脑的,有什么要说的?”

    小鱼看了看四周围,将皇城司找到线索的事情告诉给了宋北云,而当宋北云听闻那个一直很照顾他的客栈掌柜已经死了的时候,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手已经开始慢慢发抖了。

    “为什么隔了这么久?”

    “之前王大伴一直在阻挠皇城司,许是因为皇城司一直不得寸进,太后便亲自过问了此事,于是便……”

    宋北云轻轻点头,轻笑一声:“当真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啊。这个世道不该是这样的,做人不该是这样的,小鱼。”

    小鱼低着头默默不说话,而宋北云放下书坐在那,眼睛滴溜溜的转着:“那老太监让你把这事告诉我是个什么意思?”

    “王大伴只是想让你小心些。”

    “放屁,他能有那么好心?”宋北云一拍椅子扶手:“皇城司是吧。”

    “还有那个小厮,那小厮如今就被安排在城门处认人,宋大人莫要接近。”

    宋北云正要说话,那头就听见了院中开门声,俏俏与金铃儿抱着几身衣裳走了进来,而巧云却两手空空,但右手却一直按在刀上。

    宋北云起身走了出来:“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金铃儿满脸茫然的摇头:“不知啊,巧云突然催促我们快些,说有人跟踪。”

    “小鱼!”

    小鱼领命,嗖的一声就消失不见,不消片刻他手中就拎着一个滴血的包袱走了进来,从那形状来看,里头就是个人头。没见过这个阵仗的俏俏和金铃儿被吓得花容失色。

    “你们先进屋,小鱼你先盯着些。”宋北云嘱咐道:“尸体处理了?”

    “已摘掉其铭牌,无人可认。”

    小鱼说话时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平静,手上的人头明明还在滴血。

    进了房间之后,宋北云问已经吓坏的金铃儿和俏俏:“你们今日去了哪?”

    “就去了南门的布坊啊,之前订了些衣裳要穿去太皇太后寿宴。之后巧云姐就说我们被人跟了。”金铃儿说话时带着颤音:“我要让我父王给我找个高手庇护,太吓人了。”

    “左柔。”宋北云喊了一声正跃跃欲试惩奸除恶的左柔:“你速度回家,把这件事跟你爹你弟说,快!”

    “啊?哦……”左柔起身:“那我这就去。”

    巧云跟宋北云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的一点头便也跟上了左柔,而宋北云坐在屋里,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要快刀斩乱麻了,小鱼!”

    小鱼从外头走了进来,宋北云吩咐道:“你照顾好这两个,我出门一趟。”

    “宋大人,不可。还是等到王大伴来了再说吧。”

    这时金铃儿插嘴道:“到底是何事?”

    宋北云看了一眼俏俏:“你问俏俏或者问小鱼,我现在来不及了,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

    “宋大人……真的不可。”

    宋北云从床底下拉出他那个“废品”箱,从里头翻找出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始拼装起来:“没什么的,皇城司是吧,我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生死狙击。”

    很快一个小小的能够被藏在袖子里手弩被拼装了起来,还有四十余根铁矢一并被宋北云拢进了袖子,他还从自己的药箱中拿出了一个灰扑扑但装有蜡封的小罐子就走了出去。

    而小鱼就在那焦急的看着宋北云离开,想了一会儿权衡一下之后,还是朝俏俏和公主一拱手就转身追了过去。

    “俏俏姐,这是怎么个一回事啊……”

    俏俏虽然被吓坏了,但她可到底还是聪明女孩,思来想去就只有那件事了,于是乎她将救下孩子那一段的故事告诉给了金铃儿。

    金铃儿听完之后,脸色变得惨白:“那可是株连九族、遇赦不赦的谋反大罪!虽那是我族弟,可我到底是没见过的人,他怎的如此傻!”

    “他是好人。”俏俏嫣然一笑:“倒也没关系,你是公主权当不知情便好了。”

    “不行,我要去找父王。”金铃儿站起身攥着俏俏的手:“你随我一起,没人敢害你。”

    说完,金铃儿就起身拽着俏俏跑了出去。

196、10月17日 夜 雨 月黑风高杀人夜

    金陵城下了一早晨的雨,午后便放了晴,百姓们的生活仍然是平静如水,只是发现这两日皇城司频繁出动,仅此而已。

    绝大部分人觉得皇城司跟老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己既不是乱党也跟乱党无瓜葛,权当看热闹好了。

    可直到有个客栈的掌柜被皇城司拿下,第二日他的尸体就如同破布一般被扔在城外乱葬岗时,人们才意识到“原来乱党离得如此之近”,但要问他们什么是乱党,却没几个人知道。他们质朴的认为,只要是朝廷要抓的人,便是坏人。

    “这妖妇。”

    正在亲王别苑中休息准备给太皇太后祝寿的福王听到女儿的叙述之后,气得须眉都张开了,就像一头炸了毛的豹子。

    “父王,北云他出去了,说是要处理些事!你说他会不会干傻事啊。”

    金铃儿之前并没有感觉到宋北云有什么异样,他那一脸平静戏谑的样子一如往常,可当俏俏把这件事完整告诉她,她有反馈给父王之后,这回才意识到事情可能要糟。

    “什么?你们未曾拦住他?那可是皇城司!”福王一拳打在桌子上:“此子!混账东西!”

    俏俏在旁边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金铃儿也是焦灼的不行,但福王却到底是不复青春年少,他坐在那沉默了许久:“我进宫,你们且留在这,哪都不许去,可知?”

    “女儿知道。”

    “民女知道……”

    现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福王这了,别说什么皇城司,就算是太后亲临也不敢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跟福王来硬的,大宋第一王爷的名号可不是吹出来的。

    而不管宋北云要干什么,这件事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压下去,否则真的会激起千层浪。

    与此同时,定国公也是满面深沉的坐在堂前,左芳坐在他身旁,父子两人都是面沉如水、不发一言,左柔却是焦急的在那来回踱步。

    “进宫面圣。”定国公起身:“你们且在家中等待,哪都不许去!富贵,将少爷小姐锁在房内,踏出房门一步,打断腿。巧云,你盯着点,若是你胆敢放小姐出去,可别怪我不客气。”

    “巧云……明白。”

    巧云都已经快哭了,但当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这个点小姐真的不适合出去添乱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公主也会被福王禁足在别苑,这已经不是他们能搀和的事了。

    就这样,福王与定国公一个亲王一个勋贵不约而同的奔向了皇宫,见到了焦急如焚的赵性。

    “司命司已经去办了,那宋北云……”赵性急得直跺脚:“他可别出什么岔子啊。”

    这里的人都不希望宋北云出什么问题,不管是福王、定国公还是赵性,对于福王来说宋北云成不成女婿不重要,但他绝对是个能继承自己衣钵的人。而对于定国公来说,宋北云是捆住女儿不让她跑去天山学武的唯一障碍,他要真出了什么事,定国公有一种诡异的预感就是如果宋北云真的没了,自己恐怕就真的再见不到女儿了。

    至于赵性,他自然也是不希望宋北云就这么哑火的,他今天才刚刚为自己点亮了一丝光亮,让自己对未来有了希冀和愿景,满朝文武都给不了赵性的,不管是真是假至少宋北云给了。

    而且就冲宋北云说的那番话,他也不想这个有趣的家伙就这么完了,天家孤独这句话是真实映在他心底的。

    “如何是好?”

    “且等。”福王坐在那,面色深沉:“官家,我等已无退路。”

    “福王叔,当年你便不该卸下军权,你不卸下军权,如今便没有这等事!”赵性将满腔的不满都泼在了福王的身上:“三军统帅你不当,领那五千人有何用!?”

    福王低头没有说话,而定国公也没有说话,因为他们都知道,如果当初福王不卸下军权,如今坐在皇帝位置上的定是太宗一脉而不是太祖一脉,太宗那一脉的吃相大家都明白,包括赵性在内,没有人能活下来。

    “如今就只能是等?”

    “总不能兴兵进城。”定国公沉声道:“官家,稍安勿躁,静观其变。有福王爷护着官家,任谁来都不敢如何。”

    福王半闭着眼睛开始假寐:“今夜便见分晓。”

    天渐渐夜了,天空又飘起了雨,这秋雨霖铃阴冷异常,街上的商贩早早便收了摊、关了门,金陵城仿佛默契的安宁了下来,只剩下飘忽犬吠由远及近。

    “皇城司亲从官五指挥,三千人。亲事官六指挥,五千人。入内院子八百人。下属探事司。皇城使侯万平不受三衙辖制,只听命于太后一人。”

    在一处阴暗的巷子中,小鱼轻声说道:“此人多疑心七窍,洞察敏锐,家中从不豢养小厮、丫鬟,吃穿用度都需用银针试毒,极难对付。”

    宋北云指着前方的一片宅子:“这就是他家对吧?”

    “是。”

    说完之后,宋北云嗖嗖几声攀到了一颗树上,静静的等待时机,小鱼也跟了上来,蹲在旁边的树杈上,轻声说:“此人小心的紧,弓箭、强弩离弦之声便能让他躲藏起来,再妄图让他出来可就难了。

    “他喝不喝水?”

    这个问题让小鱼愣了许久,然后便是哑然失笑,这世上谁还能不喝水呢……

    宋北云笑了笑,指着院中的一口水井,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罐罐,再从罐罐里拿出里外里用糯米纸包了好几层的一个小布包,大概巴掌大小,掂量上有些沉重,应是包裹了石头。

    “你能把这个扔进井里么?”

    小鱼掂了掂,轻轻点头。不过就在他正要扔的时候,宋北云却摆了摆手,指着离他们很近的一处柴房屋檐下的一只猫:“它。”

    小鱼看了一眼便轻轻点头。

    宋北云扬起袖箭对准了那只猫,随着一声微不可查的声音,那只猫应声便跳了起来,发出尖叫声。而就在这一瞬的杂乱中,小鱼说迟那快,直接将那个糯米纸裹住的布包扔进了井里,伴随着落雨滴答和野猫嚎叫声,几乎让人听不出来。

    “哪来的野猫,怪烦人的。”

    一个女人声音响起,接着便是一个男人声开始说道:”盈盈,去打些水来,今日我有些乏了,想泡个脚。”

    宋北云慢慢的从树下滑了下去,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这个距离大概五十米左右,耳朵再好的人也绝无可能在大雨中听到这样的声响,而至于试毒不试毒,就宋北云下的毒,谁能试的出来?

    但干完这一切,他们并没有返程,而是去到了皇城司的监牢外,仍是躲避在了一个蹊跷的地方,小鱼过去探查了一圈回来告诉宋北云:“上下三层,守卫十二人,还有一个时辰便要换防。”

    宋北云点头,然后大大方方的走了过去,他满脸堆笑的走到一个哨兵的面前:“大哥!”

    那哨兵警惕的看着宋北云,手中的武器也已经拿了起来,而宋北云连连摆手:“大哥,是我啊,小云子。你可还记得?我们在庄子里一块长大的?”

    那哨兵怒斥道:“赶紧走,你认错人了。”

    这时远处的哨兵喊道:“什么事?”

    “没事,一个酒疯子认错了人。”

    他只是扭头的瞬间,宋北云和小鱼突然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直接用一柄匕首将第一道的两个哨兵给抹了脖子,伸手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接着他们顺着两人的方向继续往前走,只要见到人直接扑杀,宋北云的袖弩、匕首还有关节技、小鱼的训练多年的暗杀技巧都在此时起到了极大的作用,两人就跟特工似一路杀到了牢房最深处。

    “宋大人,你身手真好。”

    “老了。”宋北云摇头道:“以前我反应还要快。”

    两人计算已经把皇城司的守卫全部清理掉之后,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恶臭的牢房,宋北云一个牢房一个牢房的查看过去,却是在最后一间屋中发现了正在睡觉的那个伙计。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木棍扔到那小厮的脸上,他却睡得如同死猪一般动也不动,宋北云笑了笑,直接拿出匕首在那人的脚底板捅了一下,他惊醒过来发现外头有人时,第一时间就是涕泪横流的喊道:“我都招了,我真的都招了……”

    宋北云示意小鱼取来火把,在火把的光线下,那个小厮看到了宋北云的脸,而他蹲在那说道:“孙二,记得我吗?”

    “啊……你……你……”

    “你掌柜的死了。”宋北云冷笑一声:“你害的。”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是不是你都无所谓了。”宋北云叹了口气说道:“掌柜给我拖了个梦,说一个人上路有点孤单,想说找个人陪陪他。”

    那个小厮用力的往牢房里缩,而宋北云只是一仰脑袋一点下巴,小鱼立刻使用缩骨功从牢笼的缝隙中钻了进去并从腰上解下一簇丝带,他将丝带在手中拧了几下走上前去一脚踹翻那个小厮。

    “爷爷饶命……爷爷饶……”

    他的苦苦哀求并没起到任何作用,小鱼手中的丝带已经约绞越紧,这小厮很快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双脚无助的踢踏,手也漫无目的的抓挠,渐渐的他的舌头伸了出来,眼珠子也完全凸了起来,不多一会儿就完全不动了,小鱼则将那根丝带再次卷了几下,将尸体挂在了牢房之中,自己则再次钻了出来。

    “走,下个点。”宋北云背着手:“皇城司有办公室对吧?”

    “城南皇城司衙。”小鱼说道:“不过有当值的。”

    “嗯。”宋北云点头:“我有法子。”

197、10月18日 阴 可胜者,攻也。

    南门皇城司衙火光冲天,间或还有爆鸣声,据说那火邪门,瓢泼的大雨都无法熄灭,生生烧透了整个皇城司衙,还有几名进去救火的人沾染了那邪火后怎的都无法熄灭,一直烧入了骨,之后死相极惨。

    第二天一早时,大雨将歇,皇城司衙已成一片废墟,百姓众说纷纭,有说是皇城司作恶多端,惹怒风雷之神才遭此下场,也有人说是皇城司私自炼丹导致如此。

    但不管什么原因,皇城司都遭到的重创,而比烧掉几间屋子和死了几个人更恐怖的则是那满城的流言蜚语。

    “报!!!”

    一名小太监火急火燎的冲入太后寝宫,他脸色苍白满脸焦急,被护卫架住之后,他在门口嚷嚷道:“我有急奏报与太后!”

    这时里头传来一个女声:“进来吧。”

    小太监撞撞跌跌的冲入到了内屋,太后此刻刚起床,正在宫女的帮助下穿衣裳,虽已经三十多岁,但皮肤依旧宛如少女,在幽暗中莹莹发亮。

    “太后,昨日夜间皇城司衙被烧,皇城司指挥使侯万平死于家中,死因不明。另皇城司一处监牢中死了十二名皇城司人,那重要人证也毙于牢中。”

    太后听完沉默许久,站定在那似乎没能反应过来:“侯万平都死了?”

    “回太后娘娘,侯万平的确是死了。”

    这个消息着实是震撼的,那侯万平何等人物?四十余载执掌皇城司,小心谨慎似那出洞的毒蛇,历经大大小小数十次暗杀从未有人得逞,但如今却是不明不白的死了。

    “证人也死了?”

    “回太后娘娘,是……证人也死了,还在一僻静处找到了一具无头尸体,似是皇城司探子。”

    太后一拍床榻:“司命司,你欺人太甚!摆驾,去尚书房。”

    而与此同时,司命司那边的消息也传了过来,正在尚书房中的赵性听到这个消息时候也如太后一般没能反应过来,只是转头看着清早刚入宫的福王:“侯万平居然死了?”

    “官家,不光侯万平死了,那证人也被吊死在了牢中。”王老太监满脸笑容的说道:“所有线索应声而断。”

    福王摆手:“不会,线索肯定还是有,只是事到如今皇城司怕是腾不出手来了。”

    “嘿,这宋北云。”赵性解气的一拍桌子:“痛快!痛快啊!司命司办不到的事,让他给办成了。”

    见王老太监脸色尴尬,福王笑道:“并非司命司不行,而是那宋北云无顾忌。司命司行动投鼠忌器,那小厮却可是能甩开手干的。”

    “对对对……”王老太监连连附和道:“若是无司命司与之配合,他宋北云怕是有通天的能耐也不可能办到。”

    “你莫要揽功了。”福王踢了他一脚:“你怕自己死得不快吗?此时与司命司全无关系,不光没关系司命司还会全力追查凶犯。”

    老太监脑中嗡的一声,立刻反应了过来,噗通一声跪在赵性面前大声喊道:“官家,此事与司命司并无任何关联。官家你只需给老奴七日,老奴定要将那目无法纪的混账给缉拿归案。”

    赵性懒得看这条老狗,只是转头看向福王:“福王叔,此事怕是母后也是知晓了,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老太监正要起身,福王一指他:“跪着,别起来。”

    老太监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的身份能去问福王么?自然也就只能跪在了那头,动也不动。

    这还没过去一会儿呢,外头就通报太后驾到了,赵性和福王对视了一眼,福王轻笑一声:“果然来了。”

    太后气势汹汹的冲入尚书房,看到跪在地上的王老太监,上去便是一脚将他在地上踢得翻滚了好几圈,躺在那就哎哟哎哟的惨叫了起来,看上去凄惨极了。

    一个女人的脚力能有多大,怎么可能踢得动这样一个高手呢,但早就成了精的老太监自然知道怎样去把这可怜相给装出来。

    “狗东西,你大胆!”

    太后指着地上的老太监,极端的愤怒让她已经失去了一部分的理智,甚至不顾福王和赵性就在房间里,就嚷嚷了起来:“小小阉人也胆敢动我的人?”

    “皇后娘娘,老奴不知啊……请明示。”

    这时赵性也走上前,小声问道:“母后,何事如此震怒?”

    “你不知?”太后盯着赵性的眼睛:“你当真不知?”

    赵性表现的一脸无辜:“当真不知。”

    太后死死盯着赵性,大概是因为恢复了理智,轻笑一声:“官家,看来这地方怕是有鬼了。”

    她说着瞄了一眼福王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王老太监,轻轻拢起了袖子:”官家,此事蹊跷的很,你若是不知便让那司命司告与你听罢。”

    说完,她转身拂袖而去,样子看着倒是气度非凡,但福王却从头到尾没有正儿八经的看她一眼。

    她走之后,赵性坐在椅子上,他的手居然微微有些颤抖,抬头看了看福王才算是平静了下来,而老太监这时也朝福王磕了三个头:“多谢千岁提点。”

    “罢了。”福王摇头道:“我转眼便要去福州了,剩下的事,你们可是要多担待一些。”

    赵性张了张嘴,但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他当然不傻,他知道太后绝对不会这样善罢甘休。要说她有多聪慧,倒也未必,但那强势的性子却是武勇的很,她绝对咽不下这口恶气,定然要一查到底。

    后面少不得再有麻烦啊。

    赵性叹气,然后吩咐王老太监:“跟着太后看看她有何吩咐。”

    老太监战战兢兢的起身走出门外径直奔向了太后离开的方向,至于他怎么办,那他是自然有自己的法子,对于他来说这种风浪也算不得什么大风浪。

    “官家。”

    “福王叔请讲。”赵性仰头问道:“如今我们该如何?”

    “静观其变。”福王一只手缓缓抬起:“官家,往后的日子,你恐是会更加举步维艰,你该想想法子了。”

    “文臣倒还好说,外戚是真的不讲道理啊。”赵性摇头道:“母后家与王家已是同气连枝,朕……搬不动这山。”

    福王沉吟片刻,脸上露出笑容:“总有人能搬动的,但行勿问即可。但官家要小心一点,那便是凡事都防备一些。我已近乎风烛残年,未来之路还是要看官家的。”

    赵性轻轻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朕感觉,风起了。”

    “嗯,风起了。”

    而在他们感觉满心悲凉时,把丝袜里那根线头扯出来的宋北云此刻却躺在妙言的住处睡得像头猪。

    一晚到天亮的折腾,哪怕是铁打的都要废了,小鱼在隔壁房间也睡的深沉,即便是他这样受过严格训练的杀手,体能也是有极限的,昨天晚上可是真的太超纲了。

    小鱼真的是做梦都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把死对头皇城司的老窝给抄了,顺手还把对面老大给办了。

    而在兴奋之余,其实他也是有些后怕的,因为仔细想来,即便是司命司人均能力要超过皇城司,但被宋北云这样的人惦记上的话,正面的话倒是不怕,可若也是这般来弄,恐怕也是会落得个全军覆没的下场。

    防不胜防啊。

    在干完这一切之后,宋北云却表现的像是个没事人一样,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带着小鱼在金陵城里溜达了一大圈,就是那种到处钻的溜达,狗都能给绕晕的溜达,最后才一头钻进这个小院中,脱掉外衣就睡了下去。

    而这小院的主人虽是抱怨几句却也没再说什么了,甚至都没有问上一句,甚至还给小鱼安排了客房休息。

    不过等妙言出去溜达一圈后,她大概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整个金陵城都沸沸扬扬了起来。

    那可是皇城司,号称大宋最精锐的特务机构,就这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人弄死了老大、烧了司衙还把重要的证人给一起办了。

    这要不算大事,那什么能算是大事?更关键的是现在还没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光是那能让人烧到骨头的邪火就让人无法理解了,而那皇城司指挥使的离奇暴毙更是被认为是作恶多端的天罚。

    “你啊。”妙言坐在宋北云身边,看着床上那个呼呼大睡的家伙,伸手捏了一下他的鼻子:“玩心跳倒是水准很高嘛。”

    如果是以往,宋北云现在一定醒了并警惕的看着周围,但现在他却没有一丁点苏醒的意思,完全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可惜我的新被子,被你这个臭烘烘的东西睡了。”妙言起身嘟囔一句便转身出了门。

    而当到傍晚时,整个皇城司都躁动了起来,他们大规模的出动,街上来来回回全都是皇城司的人,只要看着那佩剑、佩刀的人不问青红皂白一律带走,更不用提那面相凶恶、体格强壮的了。

    一时之间不管是贩夫走卒、少爷公子还是勋贵世家,可谓是见人就抓,抓回去调查没事的就给放出来,要是有一丁点说不清楚的,那就免不得一顿毒打。

    这还了得?你皇城司就能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干这种事?文官们当然知道皇城司就是太后的人,但他们怂太后?加上自家的门生也好、子侄也好,免不得也有被无故拿了进去的,这就等于是一巴掌扇到了他们脸上。

    “好戏开始咯。”妙言趴在院墙上看着外头那紧张的气氛:“还真就突然打破了平衡呢。”

198、10月19日 晴 风云际会浅水游

    天刚蒙蒙亮,早起的商贩刚准备出摊时,就听到街上有大队的兵丁奔走之声,他们透过门板看向外头,发现大量身穿甲胄的禁卫将街道戒备了个森严。

    而在不远处,被他们围住的则是一种皇城司的人,两边的人似乎是僵持住了。

    “娘的。”禁军统领腰挎金刀,气势汹汹的走上前:“弟兄们,都给我拿下!”

    禁军气势汹汹的压了过去,而那些皇城司的人显然也不是吃素的,毕竟大家都有禁卫之名,谁吓唬谁呢?

    两边顿时就开始混战了起来,一时间尘土飞扬、泥泞不堪,惨叫声不绝于耳。

    直到外头传来整齐划一的兵甲攒动声,躲在家中的百姓看到一匹高头大马缓缓来到了这里,马上的人则是一身金甲,手持一柄长枪,两侧更是大队的甲士浩浩荡荡的走了过来。

    “统统拿下!”

    马上的人长枪一挥,甲士立刻上前将斗殴的禁军和皇城司团团围住,手中重弩满、板门大斧高高扬起。

    这架势一看就是福王爷的队伍来了,不管是禁军也好还是皇城司也好,当时就老实了,纷纷投下武器跪在了地上。

    高头大马驮着福王走上前,他拉下面甲,冷冷看着下头的禁军统领:“刘迎水,你该当何罪!”

    “福王殿下,你要为卑职做主!”

    这禁军统领曾是福王带出来的小兵,见到福王之后立刻大声嚷嚷了起来:“昨日,我营中校尉被这帮畜生给逮了,说他不似好人要进行盘问,我那校尉本就是个斥候,王爷您也是知道营中规矩,不论是谁不见虎符不能说话。而我那兄弟就这般被这些个畜生生打死了!千岁,你说若是我今日不带人来出这口恶气,往后谁还愿意在那大营中办事,谁来保家卫国!”

    福王面沉如水,他挥挥手命人松开这统领,还未等说话呢,定国公也赶来了这里。

    禁军首领本就是直属定国公,见到顶头上司来,当时就没能绷住哭出了声音,接着所有禁卫全部跪倒在地,重重朝着定国公与福王叩头,直叩到血肉模糊。

    “请福王殿下、定国公为我冤死将士报仇雪恨!”

    “请福王殿下、定国公为我冤死将士报仇雪恨!”

    “请福王殿下、定国公为我冤死将士报仇雪恨!”

    一声声的呼唤回荡在街道上,而福王轻轻拉下面甲,口中只说了一个字:“杀!”

    刹那间血浪翻涌,皇城司的人甚至没能反应过来就被士气高昂的禁军给杀了个人头滚滚。

    而等一切尘埃落定,那禁军统领提着皇城司二把手的人头往福王面前一扔,跪下去深深叩首,接着拿起一柄匕首直接刺入了自己的心窝。

    福王侧过头不忍看他,而定国公的眼泪水也在眼眶中打转。

    “各司其职,不许再生事端。”

    福王深吸一口气高声敕令,接着他亲自将那自戕的统领的尸体抗了起来,再从地上捡起那颗人头,转身直奔向皇宫的方向。

    此时早朝刚开,整个大殿里的气氛都十分肃杀,肃杀到就连金国使者都不敢随便开口,因为他们也经历了这两天金陵城里的乱局,生怕大宋皇帝破罐子破摔将他们给宰了。

    “官家,此事已激起民怨,若再不下旨,怕是要铸成大错。”

    “官家,断然不可,皇城司本为保卫皇城之力,如今皇城使离奇暴毙,重要证人被勒死牢笼,皇城司衙被烧。这显是有人蓄意谋反啊,官家!陛下!”

    双方各执一词,争执的难分难解,而就在这时,外头的太监突然闯了进来,直接匍在了大殿上:“万岁,福……福……福王千岁……来了。”

    “让他进来。”

    “可……”小太监还想补充,但却被赵性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小太监连忙起身匆匆出门。

    不多一会儿,就见福王一身金甲、浑身是血而且还扛着一具尸体直接走上殿前。

    他将尸体和人头往前面一放,单膝往地上一跪。

    还没等说话,赵性就连忙站了起来:“福王叔,万万不可!”

    但福王却不为所动,将刚才发生之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的说了出来,堂上的武官听着无不黯然垂泪,而文官也是面沉如水,即便是外戚阵营的人都说不出半句话来。

    “若是不这般,定然大营哗变。”福王沉声说道:“如今之事,我愿一人承担。”

    赵性沉默良久,突然抄起龙案上的笔筒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并走下堂来:“闹啊!再闹啊!你们倒是再闹啊!”

    赵性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荡,但却没人接话。

    “怎么不说了?兵部左侍郎,你说话啊!”赵性指着刚才说要继续折腾下去的兵部侍郎:“哗变啊!听见没有?哗变!”

    兵部侍郎满头是汗,噗通一声也匍匐了下去,接着满朝文武都跪在了福王旁边,寂静无声甚是可怕。

    而这时最尴尬的就是金国使臣了,他们站在那感觉自己似乎是被孤立了……

    “皇城司死了个人,你们就要闹得满城风雨。如今禁卫差了半步便要哗变,你们怎的不说话了?一个个巧嘴能言的,怎的都哑巴了?”赵性的怒吼声越来越大:“出了事,查就行了嘛,闹什么?啊?闹什么!?”

    “好,若是禁军哗变,你们想如何是好?皇城使死了,朕痛心疾首,可谁许你们胡作为非?居然胆敢打死禁军校尉?啊?你们好大的胆子,好大的胆子啊,你们怕是没将我赵性放在眼里。”

    群臣齐齐呼唤官家息怒,而这时坐在帘后的太后却是起身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她一走,外戚更是没了主心骨,趴在那一动也不敢动。

    “如今事已至此,你们还打算闹下去?”

    下头的人当然是不敢的,赵性冷笑起来,洋洋洒洒骂了半个时辰,等他口干舌燥之时,突然一拍桌子:“福王。”

    “老臣在。”

    “你兴兵入城,虽是为了防那哗变却也是不合礼法,你明日便启程去福州吧。”

    “臣领旨。”福王低头应了下来。

    而这一手之后,再无人可以摘出些福王的不是,剩下的就是文官派和外戚派的互相攻击了,两边为了妥善解决这件事闹得不可开交。甚至连赵相都被牵连了进去,群臣争得是面红耳赤。

    “够了!”

    赵性一甩袖子:“你们也不用争了,刑部尚书、兵部尚书,你二人选出些合适的人来把这烂摊子给收拾了。务必彻查到底,可知?”

    两个尚书上前抱拳,齐声应道:“臣领旨。”

    接着赵性又一连下去了好几道命令,都是那种两方互为掣肘的单位手拉手协作。群臣哪能不知道呢,可是今日这事已经闹成这样了,皇城司一把手二把手连着两天都死了,禁军死了个统领。

    这要是处理不好,勋贵武将非得翻了天不可,正因为如此,赵性破天荒第一在朝堂上拿到了主动权。

    “对了,福王。”赵性喊了一声:“我去福州期间,瑞宝公主不得离开京城!太皇太后年老体弱,得有个贴心的人儿在身边。”

    福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但还是领了旨意。他当然明白,自己干出了这种大不韪的事,就算赵性肯放他离开,群臣也是绝对不同意的,为了堵这些人的嘴,金铃儿必然要留在京城当质子。

    也好,不用远去跟着他吃苦了,只是再见恐怕经年。

    而等到这一块处理了个大概之后,赵性终于看到了金国使者,他脖子轻轻仰了起来:“对了,朕说今日给你们答复,那我就告诉你们好了。”

    赵性笑了一声:“我国文人写词辱你国家,我便与他配个不是,你们一共几人我便赔你们多少头羊。”

    “宋国皇帝,这……”

    那使节刚要上前抗争,但一抬头就看到福王血红血红的眼睛,顿时就把剩下的半截话给吞下去了,冷哼一声抱拳告辞。

    “等等。”

    福王突然站起身,带着一身血腥味走到了金国使者面前:“我大宋的朝堂,岂是你等来则来去则去的?你们今日便是候也得给我候着,莫要给我说些屁话,你问问你完颜皇帝站在我面前,他敢不敢大声出气。”

    金国使者当时就怂了,哪怕再气也怂了……

    面前这个人不好惹,就算没有了军权,他仍然是那个让整个金辽都为之一颤的战神,如果不是他们皇家的内乱,恐怕还真的就没了这天下三分的局面。万幸,上天还是眷顾他们的,这大宋当下若是没了这位王爷,啥也不是。

    如今这头老虎已经老了,但老了的老虎就不是老虎吗?谁不怕?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带着小鱼在早上发生械斗的地方浑水摸鱼捡麟甲上的片片,不为其他就为好玩……

    “我捡到啦!”小鱼笑嘻嘻的将一个非常完整的护心镜抱在怀里跑到宋北云面前,献宝似的递给他。

    “小鱼真棒。”宋北云摸了摸他的头:“再去看看有没有。”

    “宋大人,为何你一点都不惊慌?”

    宋北云挠了挠头:“我惊慌什么?现在皇城司还能不能在都是个问题了。我是万万没想到,他们真的会把禁军校尉给打死,这也太嚣张咯。就是不知道朝堂上如今是个什么场面,恐怕惊心动魄吧。”

199、10月19日 晴 戒惧谨独,不待勉强

    这场风波因为福王的出现,很快就平息了下去,皇城司的事依旧在查不过动静却是小了许多,但大家也都知道私自领兵入京城是个什么概念,宋北云也知道。

    当夜,他悄然拜访了福王,正在喝茶看书的福王面色如常,但金铃儿却是哭红了眼睛。

    “你还敢来?”

    “我有什么不敢来的。”宋北云笑嘻嘻的坐在福王对面:“王爷,我可是给你创造了个完美的清君侧环节,你本来可以直接把皇城给围了,然后该杀的杀该关的关。”

    福王将手中的书卷成了卷,重重的砸在了宋北云头上:“你害死我一个禁军统领!”

    宋北云揉着脑袋:“我哪知道皇城司连禁军的人都敢动,这也太狠了点,一个特务机关直接弄死正规万岁军的人,他们居然还能好端端的戳在那。王爷,你就不能把君侧清一清?”

    福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无奈道:“五年前清过、三年前清过、两年前清过,结果呢?疾在腠理,汤熨之所及也;在肌肤,针石之所及也;在肠胃,火齐之所及也;在骨髓,司命之所属,无奈何也。”

    宋北云懂了,一时之间却也无话可说,大宋现在这个烂摊子,放在谁手上都是一盘臭棋,多方制肘、内忧外患,治国理政一团糟、甩锅抹黑样样强。

    “难办。”宋北云叹气道:“您侄儿给你了个什么发落?”

    “明日一早,出发福州。”

    宋北云听完直接跳了起来:“怎么能这样!!!”

    “不然该是如何?”

    “是我不顾后果了。”宋北云暗暗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一时冲动也不至于。”

    福王摇头:“该来的总是回来,趁着我还在这,来上这么一场总好过我远在他乡时来上这么一场。”

    宋北云无言以对,如今的大宋就是这样,就像提前一百多年进入了南宋时代了一般,整个上层恶臭不堪,派系繁杂、斗争不断。

    如果仔细想想的话,的确就像福王说的那样,清君侧的意义完全体现不出来,国家总归是要人来运转的,既然要运转就要将权力分散下去,权力是什么?权力是腐败的根源,绝对的权力导致绝对的腐败,只要这个模式继续运转下去,就没有好的那么一天。

    有没有办法解决?当然有,在无法根治底层三座大山的前提下无非就是“皇帝人人做,今年到我家”,充其量就是一场提前几百年的靖难。赵性换上了福王,结果却并不会好上几分。

    但这个时代以现在这个运行模式下谈什么革命,那简直就是放狗屁,群众基础哪里来?上层基础哪里来?文化基础哪里来?经济基础哪里来?

    找妙言翻翻历史书,历朝历代的变法革命,几次是成功的?没有生产力,没有各种底层建筑,谈革命?一派胡言,还不如拉个千多人往哪个山头上一戳,圈地自萌自立为王。

    “难啊。”福王拍了拍宋北云的肩膀:“此一别,下次见时不知几何,临行前送你一样东西。”

    说着,福王让旁边哭唧唧的金铃儿取来了一个盒子,打开里头却是一本书,福王将书递给宋北云:“拿着,莫要再给我招惹祸端。”

    宋北云将书拿在手上,翻阅了几页,发现上头居然是详尽的战术兵法,遇到什么情况使用什么战术,在什么地形使用什么战术,还有一些关于宋、金、辽、草原、吐蕃、西夏等等地区的兵种特性、人员分布和适应性,以及在缺少骑兵时应对骑兵的主要方式。”

    “你莫不是以为本王征战数十载都是在用运气吧?”

    “不敢不敢。”

    宋北云拿过书,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噗通一声跪在福王面前,郑重其事的叩首三次,他起身后笑道:“可惜来的匆忙,没带鸡鸭鹅和一块上好的砚台。”

    福王倒是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用不着拜本王为师,本王将这东西给你,只是因为家中是女儿,总不得让个女儿家家上战场吧,你说可是啊?”

    宋北云一听,眼珠子一瞟,立刻意识到这话里的话了,他连忙追问道:“金铃儿不跟您一块走了?”

    “真的是个极聪明的小兔崽子。”福王笑着摇头道:“她的确不走,太后不放心我,自是要留下个质子在京城内的。”

    宋北云想了想:“我其实有把握把太后……”

    “住嘴!”福王眉头一皱:“杀人若是能解决,还需你动手?此等事,莫要提了。若是没了太后,大宋的官便是铁桶一块了。”

    “那还……”宋北云刚要接话,突然他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我明白了。”

    没了太后这档子外戚,大宋的官可不就是铁桶一块了么,只不过这铁桶里没有皇帝、没有福王也没有他宋北云,接着文官制就会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狂奔在无尽的大草原上、畅游在属于他们自己的理想国之中,最后被外国人骑着马踩爆头。

    这不是瞎意淫的,文人不得掌权这是经历了无数历史论证的事情,一个健康的王朝,理论上要么是君是个战场上厮杀过来的君,要么臣是从草根一步一步爬上来历经过铁血与怀柔的臣。

    如果一群从小就生活在舒适圈里的臣碰上一个没见过风浪的君,那么最后的结果无外乎就是大殿后头那一颗老歪脖子树。

    治国很难吗?当然难,就如做饭时的“适量”“少许”一般,模糊的词之外就是对精确的高度把控,而且一个国家绝非上行下效那么简单,特别是一个大国,即便是一千年以后曲解政策的事都时有发生,更别提这交通不便的时代了。

    祁门县的周家,不就是在摸石头过河时碰到的石头嘛,而它充其量也不过就是河边浅滩的小石子儿,顶多被水草覆盖有些硌脚,深水区的巨石可还戳在那巍然不动呢。

    “明日我走时,你们都不用送了。”福王大气的说道:“不过是去福州,又不是去些蹊跷的地方,就如玩闹一般的地方。当年我去那北地饮冰卧雪都不在意,去那土肥水满的福州更不在话下。”

    “王爷,那年您二十。”

    宋北云一句话让福王的气势顿时泄了去,就连心情极不好的金铃儿也没憋住笑了出来。

    挨了一脚的宋北云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开始让金铃儿取来一张纸开始写起了东西:“既然王爷送了我那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也得回赠啊。”

    不一会儿,一长串的药方就出现在了福王面前:“这些都是各种病症的药方,还有些救命神药的话,到时福王可以从庐州那调几个会使用的医生跟着一起去,届时我每个月会给王爷邮点过去。”

    “邮?”

    “徐家商号自然要拓展福州市场的嘛。”

    福王知道这小子又是要坐不住了,不过他写的药方到还真的是及时,这东西可比很多东西都要金贵许多。

    “王爷,若是出现水土不服上吐下泻,三条一定要记住。开水、米面和不吃海鲜。福州与这里相隔并没有太远,气候嘛也不是说不能适应,就是那海鲜的话,若是王爷能适应就多吃些,不能适应就再也不得吃了,出现症状后只需保持在此地的饮食习惯便能不药而愈。”

    水土不服这个病,其实道理是很简单的,无非就是肠道菌群不能适应新的食物导致大量分泌菌毒素来抗议,只要保持在这边的饮食习惯就自然能解决,而如果想要菌群适应的话,就只需要循序渐进的摄入当地的食物,然后剩下的交给时间。

    这毛病在古代其实比较高发,因为物流流通闭塞嘛,未来的话很少人会出现这种问题了,社会的进步不光会多很多病也会少很多病,这是必然。

    在两边都交代之后,福王就没再多说什么了,不过他也没让宋北云跟金铃儿独处,毕竟明天他就要走了,今天女儿的时间应该属于家庭而不是北云。

    “那我便先告辞了,对了……王爷。”宋北云临走时突然说道:“王妃千万不能去,你让她得留在这,一个是给金铃儿做个伴,还有一个是她真的经不住车船颠簸。而且她的药只能我做,别人给了配方都做不出来的。”

    “还有这等事吗?”福王面色深沉:“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走到院子中时,他突然又中转了回去,在房门中探入头:“俏俏在哪呢?”

    “隔壁院子。”金铃儿指了一下:“你自行过去好了。”

    而福王看了宋北云一眼:“你且将金铃儿护好一些!若是让她受了半点委屈,我生吃了你!”

    “记得蘸酱油。”

    宋北云说完,屁颠颠的跑了,而被他逗乐的福王看着这小兔崽子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转头对女儿说:“如今这般,恐怕真得让你母妃也一并在金陵城了。”

    “父王……”

    “无事,你母妃在这也好盯住你,省得等我回来时见着那黄口小儿初学行。”

    “哎呀……”金铃儿立刻扭过身子:“父王你说什么呢。”

200、10月24日 晴 秋尽江南草未凋

    福王走了已有五天,五千人的队伍随着他去了福州,他走的那天虽说是不让送不让送,但宋北云还是带着金铃儿在长亭外从黑天候到了天亮。

    看到女儿的瞬间,福王这般阵前杀敌无数的铁汉子到底还是没忍住泪花儿,然后可能觉得也有些丢人,就一边喊着老了老了一边仓皇离窜。

    之后的几天宋北云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禁足吧,如今风头还没过去,他再出去招摇过市也不太好,而每日能陪他的也只有妙言了。

    小鱼因为干了这等大事也回去述职了,不过这一述就是好几天,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左柔则一直被锁在家中不让出来,甚至还牵连了左芳,据过来通报的巧云说他们两姐弟每日都会用手扒着窗户上的栅栏往外张望,那样子就如关在笼中的兔子。

    至于金铃儿和俏俏呢,福王走后的第二天就被太皇太后召进了宫里,金铃儿还非要带上俏俏说怕她在外头被宋北云给连累了,对于这个么,宋北云是同意的,毕竟现在风头正盛,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许是为了补偿福王吧,所以太皇太后对金铃儿格外的宠爱,就宠爱到那种哪怕是皇后为难了她一下都会将老祖宗召来的程度。

    这倒也是不用担心,毕竟太皇太后跟福王矛盾再多,那跟金铃儿也是血亲嘛,在血亲身边大概是对现在金铃儿最好的保护了。

    所以一下子宋北云就成了只能和鸡王小姐姐一起煮火锅吃的孤家寡人。

    “今年冷的有点突然啊,前阵子还只穿单衣就能抗的住,现在扛不住了。”宋北云将一片羊肉放进锅里:“你吃啊,看着我笑干什么。”

    “没事。”妙言吃了片肉,抬头问道:“然后呢,金国使者之后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被福王吼了一顿,屁都不敢放,第二天连羊都不要了就跑回去了,估计回去之后要准备兴兵讨伐大宋了。”

    “不至于,不会那么快。”妙言摇头道:“按照现在的剧情发展,你是引发这场风暴的那只小蝴蝶。”

    “瞎说。”宋北云坚定的说道:“我怎么都得算是扇动翅膀的白天鹅。”

    他说完之后,突然仰起头看着妙言:“你说,我们在未来那会儿,谁能想到会出现这种事呢。”

    妙言靠在椅子上含着筷子沉思了起来。

    “别叼着筷子啊,恶心的。”

    “嘴巴你都亲,筷子就嫌恶心了?”妙言轻笑一声:“拧巴。”

    “也对,无所谓了。”宋北云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红彤彤的炭火:“其实我现在是有好几条分支可以走的,可以在这里做官搞风搞雨也可以去找福王搞风搞雨,还可以躲到一个角落里去闷着头搞风搞雨,你给我意见。”

    妙言是个妙人儿,全方位的妙人儿,不光是身子妙,她的脑子绝对是一等一的妙,宋北云已经习惯在大方向上跟她进行沟通了,因为简单高效便捷并且她的逻辑树技能绝对是至今为止宋北云认为的最好用也最实用的穿越者技能。

    “第一年你恐怕是要在这里当官的,你的三年之约里的第一年就是要用来打底,你需要有你自己的班底。福王给了你匠人,但匠人没有用的,你需要更多的人,这些人就得像齿轮一样各司其职,你才能在这个世道里有话语权。”

    妙言说完,抬起头把宋北云嘴角的饭粒摘了下来放到自己嘴里:“这些人怎么来?靠你那些狐朋狗友?远远不够。更别提从孩子培养了,时间太长,那是下个五年计划了。所以这些人里只能在你当官的这段时间培养起信任和感情。”

    “可是这个时代的读书人,都是臭狗屎。”

    “你这句话本身就是戴着有色眼镜在看人,偏见!这个时代和以往的任何时代以及未来的任何时代都没有本质的区别,思维既然有定势就一定有不按定势来的人,你说的那个晏殊、你说的那个黄……黄……什么来着?”

    “黄安维。”

    “这两个人不就是典型的例子么?你以为是幸存者偏差其实更可能是大大数据筛选不过关,但你现在用什么去参与大数据筛选?你没有资源啊,你必须手里掌握着一定的样本才能进行筛选。然后筛选出来的人再利用他们的网络进行二次筛选,这才是一个良性循环。为什么说一个人对抗不了大时代,就是因为你资源不够多,除非你魔武双修、盖世无双,一拳一个原子弹、一脚一个大地震,不然你就是个大预言家你也很难很难改变未来。”

    宋北云沉默了起来,妙言说的是没有问题的,个体力量再强大如果没有资源也只是个空想家,就如同自己那个老师父一样,他比肩苏秦张仪没有问题,可是呢?他被人当成个老疯子窝在乡下蹉跎岁月感叹生不逢时。

    这就是没有资源嘛,他要是有资源要是有时运,大宋现在应该在多瑙河畔牵马喂羊,但显然大宋没有,不光是没有反而是靠着一条长江天堑龟缩在这一角,并让一大堆文臣武将以为天下太平、盛世无双。

    “好了好了,我不给你太多压力,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就行。”妙言放下筷子:“至于你当官呢,到时候我会给你想办法铺路的。”

    “你给我想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嘛。”

    “风月场可是我的主场呢,我开个大宋顶级夜总会问题大吗?”

    “你可别被人糟蹋了。”

    听到宋北云这句话,妙言探过身去:“如果万一发生了,你会为我去屠城么?”

    “别说这种没意义的话,你办法比我还多呢。”

    “我就问你会不会。”

    “会会会。”宋北云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人有时候还挺烦人的。”

    “女孩子都是这样的。”妙言坐回去继续说道:“不爽可以去搞基。”

    宋北云看着她这副样子,突然笑了起来:“之前天热说太热,现在天可不热了吧?”

    “不行,今天黄历写着诸事不宜。”

    “你这就过份了呀。”

    “你非要我很无情的拒绝你是吗?真不懂事,好感度还没刷够呢。”妙言笑嘻嘻的说道:“等着吧。”

    长叹一口气,宋北云独独对这家伙一点办法没有,人家不吃自己那一套啊……

    “对了,我几个姐妹说,这些日子那个王文远整日就泡在了几个大场子里,喝花酒嗑小药,人已经快废了。”

    “王文远是谁?”

    “你左娘子的未婚夫!”

    “哦……”宋北云一拍脑袋:“我一直叫他王少爷,还真不知道他字文远呢。怎么说呢,其实他没干什么坏事,完全是因为我个人的喜好毁了他一辈子。”

    “这算什么。”妙言浑然不当回事:“好人在这个世道里活不久的,要不你是真的打算看着你家小左跟他洞房花烛、早生贵子?”

    宋北云当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根本不需要答案,他这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这么豁达嘛,得不到就毁掉这种事虽然他也不屑干,可既然是他的别人也别想碰。

    闭关第五天的宋北云,最终还是喝醉了,同时一起喝醉的还有鸡王妙言小姐姐,不过说什么酒后乱性的真的是没喝醉过的,真正喝醉的人躺在那都天旋地转,别人碰一下杀人亲妈的心思都有,还乱性……

    所以当他被冻醒来的时候,只是感觉自己半边身子冰凉的跟个死人一样,而被子全被裹在了妙言身上。

    “你还抢被子……”宋北云扯过被子角将自己也裹了进去,接着就这么一觉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他倒是睡到了中午时分,睁开眼时妙言居然还在睡,可能是因为昨夜降温的缘故,外头显得格外冷冽,深秋的气息突然就彰显了出来。

    “早……”

    宋北云的动静把妙言也惊醒了,她眯着眼睛看着宋北云:“男人的被窝真的有三十多度啊,你是不知道往年我冬天都是怎么过的,你别动……我再躺一会儿。”

    “不行不行,我还有事呢。”宋北云起身:“手松开。”

    妙言才不搭理他,只是死死拽住他的衣服不让他跑出去,另一只手则往被窝里探了下去,直至盖住了肩膀:“外头好冷啊……你别动,我干点你舍不得走的事。”

    一直磨蹭到外头有人敲门,宋北云才依依不舍的从被窝里爬出来,穿好了外衣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往外走去。

    开门之后发现是小鱼和晏殊正站在门口,他诧异的瞄了一眼这两个人:“你们怎么碰上的?”

    “就在门口碰上的。”晏殊摇着扇子,突然凑到宋北云身前嗅了嗅:“女人香。”

    说完他就要往里头闯,但被宋北云一把拽住:“你疯了是吧?这几天没打你你心里痒痒吗?”

    “没闻过的女人香,你叫外食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宋北云侧头看了一眼小鱼:“小鱼去买些吃喝的来,身上还有钱吧?”

    “有。”小鱼点头:“我这便去安排。”

    晏殊一脸嫌弃的看着宋北云:“我这等沾花惹草的能耐,当真世间一等。对了,这几日你跑去哪了?来了几次都扑了个空。”

    “别提了。”宋北云指着客厅:“你先进去坐,还没吃呢吧?”

    “来你这里,我几时是吃饱了来的?”

201、10月25日 晴 香炷远、同祝寿期无限

    小火锅、打边炉,这个季节最棒的消遣活动了,这几年天气都有些反常,去年十月的雪灾导致颗粒无收,今年也冷的有些极端,但却并没有下雪,不过幸好秋收已经差不多进入了尾声,预料的旱灾也并没有发生。

    总体来说今年跟过去的几年相比,年景的确是要好上一些的,只是这冷的实在让人不舒服,明明还没入十一月,这已经能见着口中的哈气了。

    “去年大雪,今年却是冷得让人心焦。听闻北方来的游学先生说,上个月草原就零星有飘雪了。”晏殊搓着手,将一块豆腐放在碗中,轻声说道:“看来今年草原的几个部落怕是要有大行动了。”

    宋北云点头道:“如果太早入冬的话,草原那边是要饿死人的,他们为了不挨饿一定会跨过国境去掠劫,说不准还会吃人。”

    晏殊长叹一声:“替边关百姓心疼,那曾也是大宋子民。”

    宋北云没说话,只是皱着眉头看向旁边的妙言:“你说蒙古帝国会不会提前成立?”

    妙言想了想,重重的点头:“会!”

    如果这连续两年的灾祸让草原各个部落提前整合的话,那么未来将会出现一支极可怕的骑兵部队,正常情况下辽国一定最多只能低档三波攻势,第四波必然会导致金人防守退缩,接着蒙古的触手深入中原,这逐渐会形成一个新的平衡,也就是提前诞生的蒙古、金和辽。

    这三个国家一定会互相打乱成一团,而如果这个时候的大宋加快军备和人力的建设,说不准还真的是个天赐的机会。

    “你们在说什么呢?”

    面对晏殊的问题,宋北云放下了碗筷,从屋里取来一张地图铺在旁边的案台上。

    “金国将辽国赶到了中原打得大宋抱头鼠窜,大宋割地赔款后,辽国再次雄风再现与金国对峙得有来有回。但是去年雪灾,草原人南下。”宋北云在山西的地界圈了一下:“不对,是草原人先下来,大宋被两方夹击,不得不割地赔款。之后草原吃下了大同关,整个中原连同山东都在辽国的控制之下,金国盘踞东三省。是这么个状态吧?”

    妙言走上前看了一圈,轻轻点头:“辽国像一道屏障一样横在宋和草原、金国中间。不管金国还是那个未来的蒙古帝国,想要侵犯大宋,就一定要从辽国的尸体上踏过去。”

    “除非辽国玩一手近攻远交的骚操作,让金、蒙古借道他们的国土下来,大宋才可能有危机。”宋北云坐在那沉思了片刻:“大辽不能倒啊!大辽倒了,大宋就凉了呀。”

    “哈哈,还真是个唇齿相依的关系呢。”晏殊也走上前观望了起来:“若你是宋帝,你会如何?”

    这句话颇为大逆不道,小鱼在旁边听得直皱眉,但最后想了想却还是继续吃起了东西。

    “先宣了蒙古和金国,倾国家之力帮助辽国。”宋北云一只手直接拍在地图上:“辽国拿出矿产,我们生产装备反哺于他,这法子能给大宋续命十年。”

    “为什么宣蒙古?”妙言眯起眼睛想了想,接着手一拍:“我明白了,就是老一套的合纵连横、近交远攻。但是你不出兵,把辽国推上去顶在前头,让他们三国形成制衡,那大宋其实就是有机会成为打破平衡的那一方了。”

    “在国际政治里,想要东食西宿的人一定没有好下场。”宋北云敲了敲地图:“辽国是不是敌人?当然是敌人,但是帕麦斯顿说过什么来着?”

    “没有永远的朋友,仅有永远的利益。”妙言点头:“给予辽国利益最大化的途径,他就永远不可能去冒险干一些不靠谱的事。”

    晏殊在旁听时,脑子也没闲着,他的核心处理器在飞速运转着,虽然很多话他听的不太明白,但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大概理解了一下就知道这其中的意思了。

    再看向地图时,却也是有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他轻轻咳嗽一声:“如果能给大宋续上十年命,说不得是要有巨变的。只是此法说不得会让那些个文臣不齿。”

    ”什么齿不齿的,这里头创造的百分之十利润落到他们口袋里,你看他们还齿不齿。”宋北云摸着下巴说:“大宋有最先进的铁器冶炼技术和最多的工匠以及整个亚洲最高的识字率,这就是优势。进口资源出口成品,利用技术赚取差价,既囤积了资源又催化了产业,还能为自己打造一面盾牌。何乐而不为?”

    “可迟早有一天辽国……”晏殊表情凝重:“若是兵强马壮的辽国反戈相向,该如何?”

    宋北云跨坐在椅子上,停顿了许久才缓缓开口:“赌国运。”

    好一句赌国运,他没有说到底是赌什么国运,但只是这三句话就足够让人热血沸腾了,大宋已经没有退路,再往后便是茫茫大海,但若是一直这般下去,大宋的气数最多二十年了,二十年之后国力就将被内耗一空,但如此一来的话,说不得还真的是个顶好的法子。

    “行了,先吃东西吧,这种事你们跟上级领导去商量。”妙言笑着说道:“眼下的危机不是太皇太后的生辰吗?宋北云,你准备好东西了没有?可是还有两天了。”

    “那是当然准备好了。”宋北云手指头绕了两圈:“不过现在保密。”

    而晏殊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的说:“太皇太后的生辰你要准备个什么东西,你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抱歉,驸马爷,恕我眼拙。”

    “去去去去。”宋北云赶着苍蝇:“上次赵相找你过去是干什么?”

    “我也不太明白,就是将我叫了过去,问东问西的,烦人的紧。什么诗词歌赋的聊了许久,想来是拉拢我当门生的吧,不在意了,我看中的是他家女儿又不是他,他那点子东西,我去我也行。”

    别人说这话,那必然吹牛逼,可是晏殊说这话,那绝对没问题。他本身就是执宰天下之才,知人善用的能耐又是一等一的好,他的学生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震慑古今,包括他自己也是个旷古烁今的大佬。

    不过他既然盯上了人家女儿还用这种态度对待老丈人,是不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对了。”

    重新回到饭桌上,几人继续吃了起来,晏殊似乎对豆腐和羊肉情有独钟,碗里装满了这两样东西,而听到宋北云的呼唤时他抬起了头:“啊?”

    宋北云给自己倒了杯黄酒:“我觉得你应该跟我一样要当京官的,一般情况下不会把你往外派,你有何打算?”

    “我都行。”晏殊满不在乎的说道:“不就是做官嘛,如同儿戏,不过听赵相的意思,说是春闱之后要将我先安顿到太常寺当个主簿。只是你想去何处?”

    “工部。”宋北云脱口而出:“我就是想去工部,哪都不去。”

    “工部?你要去给人盖茅厕?”

    “小鱼,先打他一顿。”

    “别别别。”晏殊连连摆手:“就说说罢了,为何你要去工部?就我看来,你这等的人便是直接去了那尚书省也是可以的,就是会死得快些,别的也没甚的毛病。”

    宋北云一边笑着一边将筷子在干净的抹布上擦了几下,晏殊端着碗躲到了一边:“吏部、户部、兵部哪个不比工部好啊,九寺也行啊,为何要去工部。”

    “我乐意,管着么你。”

    “罢了罢了,与你说这些无异对牛弹琴。”晏殊叹气道:“好好的苗子,就要去与人盖茅厕了。”

    工部当然不是盖茅厕,它就大概是相当于住房和城乡建设部、工业和信息化部、交通部、水利部、林业部、发改委等等一系列职能单位的合称。

    之所以晏殊会这样调侃,其实说到底还是这个时代的士人对工人的轻视,士农工商中排倒数第二,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跟工匠打交道,因为低档嘛。

    这也就是为什么明明待机年限超级长的中国,却始终没有出现几个能够改变世界的科学巨匠,不是中国人不行而是社会真的不重视这个门道。很多东西在中国诞生的时间其实要比西方社会更早,甚至更早几百年,可总是会莫名其妙的停滞不前或者就此消失。

    说到底不就是因为断了传承,而为什么断传承,说白了就是不重视嘛。

    宋北云早就跟妙言商量好了要去工部,原因是什么?还不是那个心心念念的宋北云科学奖嘛。

    想要提高社会对工业、对科学的认可程度,千金买马骨嘛,不然呢?还能怎样。

    所以工部是宋北云的不二之选,而且去了工部,他的研发计划就能名正言顺的开始执行了,只要拿到批文他就是合理合法而且没人会去搭理他的正规爆炸物生产厂家了。

    在他的产品第一次投入战争之前,没有人会去管这么一个闲散的人干什么的。

    而当他的东西投入了战争之后嘛……

    谁敢管?

202、10月26日 晴 宫人争唱《后庭花》

    本章说似乎已经恢复,但是又好像没恢复,你们都回复一点试试看,书评好像也时显时不显的,真诡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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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城司的事已经过去十天,这十天里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但风头总算是随着福王的离开而逐渐平息了下来。

    虽然到现在为止大家心中都清楚干这事的是谁,因为勒死重要证人的手法怎么看怎么眼熟,而那根带子的纺织工艺也只属于大内织造。

    大内织造嘛,这种事去织造局查一下什么都清楚了,但能查么?太后的皇城司被皇帝的司命司的给办了,这种事谁往上捅谁他娘的就是脑子有坑不配做官。

    即便是外戚集团也都非常克制的把这件事给压了下去,因为不管皇帝有没有实权,他都是皇帝,而且如果真的要把皇帝推到了文官集团那头的话,最后倒霉的人是谁就不言而喻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干傻事,于是在太后寿辰的前一天的清早,大理寺证物房不明原因的烧了一把火,什么都没了。

    朝堂上那些个官员难得一次达成了统一口径,就是纷纷惋惜就在这即将水落石出的节骨眼上,那可恶的贼人居然毁坏了所有证据,还纷纷拍着胸脯保证这件事一定追查到底。

    但即便是赵性心中也都明白了,这件事想来就不会再追查下去了,也许他们查到了什么也许没查到什么,但都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赵性为了抚慰这些官员连日来的辛勤劳作,特地从内府库中拨了真金白银五万贯奖励一众“肝脑涂地”的臣子。

    众人山呼万岁,朝堂气氛异常和谐。

    唯一不太明白道理的却是太后娘娘,她在退朝之后召见了自己的人,用最柔和的语气说了最凶狠的话,反正无论如何都一定要将凶手缉拿归案,不管是杀皇城使的人还是烧大理寺的人,反正宁杀错不放过。

    那些官员嘴上连连说此案必破,但离开了皇宫之后,他们也都纷纷去吃酒快活去了。

    新的皇城使上任了,皇城司衙也在工部的张罗下开始修葺了,禁军的事情由定国公出面安抚,反正大家都相安无事的准备猫冬过年了。

    至于太后的火气,就随她去吧,女人是这个样子的,脾气么发发就好了,放在那过几天她自己都想不起有这件事来。

    而经过这件事,赵性真的对宋北云的能力有了全新的认识,之前他已经通过小鱼传话过去了,想问问他如今该怎么办,但人家的回答言简意赅,就是等着。说最多十日,这天大的事也就成了屁大的事,不过是死了一个皇城使、不过是烧了几间屋,那些一品二品的大佬绝然不会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把对方的脸皮撕破,更不可能为了一个不值钱的皇城使去讨好太后抖落出司命司。

    赵性之后还问了为什么,宋北云当时是这样回答的“给太后做了再多的事情那也是理所应当,但给官家做一些事情却是能有意外之喜。前有福王的勋贵在那虎视眈眈讨说法、后有死敌文官集团狼顾环绕要吃人,在这件事上将官家抖出来绝对是蠢中之蠢,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真要如此干了,就无异于将官家推到文官集团中去,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这两段话可谓是让赵性茅塞顿开,难怪说自己这些日子过得舒服了许多,原来是外戚和文官在这件事上一个不想得罪自己一个想尽力拉拢自己,自然很多地方也就不会难为自己。

    这件事不光让赵性知道了宋北云的能力卓越,更是让他明白自己在这朝堂上所处的地位,原来他才是真正能左右朝堂的那个人。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帝王术?许是的吧,但第一次感觉自己举足轻重的赵性,终究是开心的,所以封赏这事压根就不手软。

    有钱!就是有钱!江西农场秋收之后,前日所有分红钱银已经到入库,虽说一部分是以粮抵金,但那收益可是实实在在的四百多万贯。投资的三分之一就已经拿回来了,这才过了多久?

    不过现在倒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明日就是皇祖母的诞辰,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赵性这几日本是为皇城司的事伤透了脑筋,但今天因为大理寺的一场火让他整个人都得到了洗礼,感觉就像排掉了半年积攒的宿便似的浑身轻松。

    这一轻松下来,他就开始惦记起皇祖母的诞辰了,虽然早就有宫人去张罗了,但自己一点都不关注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所以他决定亲自去探望一番皇祖母,看看老人家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摆驾去了太皇太后寝宫,刚过去就看到在宫外回廊上用碳炉子架着个铁皮子烤肉的金铃儿。

    赵性奇奇怪怪的看了自己这个妹妹一眼,摇摇头就走进了寝宫。

    “皇兄!”

    金铃儿在外头喊了起来,赵性慢慢退了回去,站在门廊处看着这个作恶多端的堂妹。

    “你又闹什么呢?皇祖母的寝宫你也敢乱来,我看到没说你,你还敢将我叫回来?”赵性背着手,一派庄严的说道:“我看你是自小被宠坏了,不懂规矩了。”

    “别哔哔了。”金铃儿指着自己铁皮上的五花肉:“来来来,尝尝。”

    赵性身为皇帝,从登基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再没有吃过任何来路不明的食物,哪怕是想吃,但也都会被王老太监给制止,毕竟一国之君容不得闪失。

    但今天看到自己这个从小就神经兮兮的妹妹招呼自己吃这种古怪东西,他其实是有些心动的,毕竟那滋滋响伴着油香滋味的肉片,着实诱人。

    “狗东西秘制调料。”金铃儿用筷子将肉片放入盘子里,然后又从旁边的盘子中取出新鲜切好的猪肉放在铁板上,滋滋声再次热烈的传来,接着就是浓烈的肉香。

    赵性吞了口唾沫,他当皇帝以来连知了猴都没吃过了,这一个炉子一张铁皮倒是让他颇为想念过去的时光。

    看了看四周围,发现四下无人后,赵性快步走过去用筷子夹起一片肉就塞进了嘴里,接着一股辛辣鲜香就涌了出来,咀嚼几口之后更是口舌生津,肉香四溢。

    “当真好吃……”

    赵性小心翼翼的将龙袍卷起,蹲在了金铃儿身边,再次拿筷子吃了起来:“这东西倒是美味啊。”

    “你可是不知道,这罐罐里的调料,可是那狗东西花了大价钱的。许多东西都是从天竺弄来的,稀缺的紧。莫说你这皇帝了,就连我都绝少吃到,宫里可是不让这些个怪东西进来的。”

    金铃儿也捏起一片放进嘴里:“若不是怕这烟熏火燎的熏着皇祖母,你以为还有你的份?”

    “你这妹妹说话,怎的如此难听。”赵性吃得满嘴是油:“行了,不与你说了,我去见见皇祖母。”

    “皇祖母歇息了,你等她起来的。”

    赵性听完,索性就蹲在这吃了起来,这东西味道重较为开胃,原本已是用过膳的赵性不知不觉又吃了许多,在吃肉时他自然也是跟金铃儿聊了一些,至于话题内容嘛……

    “你与那宋北云到哪一步了?”

    金铃儿十分警惕的抬起头:“你问这个作甚?”

    “我不光是皇帝,我还是你堂兄,你长兄!问问如何了?”

    “你不讲理,我不跟你说了。”金铃儿将一根青瓜放在铁板上,低头开始铁板黄瓜。

    “你才是不讲理吧,我就问问,你答我便是了。”

    金铃儿扮鬼脸,但就是不肯说,赵性实在拿这家伙没了法子,只能叹气道:“朕打算给他点个状元,你看如何?”

    “跟我有甚的关联,他是不是状元又与他是不是才华横溢又有甚的关联?再着说了,若不是你看中出身,他便是布衣又能如何?庐州五十万流民之祸是不是他平的?祁门贪腐案是不是他查的?你再看看你身边那些个大臣,几个能像个人呢。”

    金铃儿说话口无遮拦,赵性也不在意,只是让宫人取了个板凳过来坐在这里吃了起来,在吃得有些腻了之后,才幽幽叹气道:“这等事,我能如何。要不你来?效仿个前朝武则天,当个女皇。”

    “你这话若是让皇祖母听见,你瞧她用不用拐杖敲你的头。”金铃儿斜着眼睛看着赵性:“她老人家可不管你是不是皇帝。”

    赵性叹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悠悠的说道:“下次你见了宋北云你与他说说,让他也勤快些,总是一副疲敝的样子,这可是真的很难办。”

    “他懒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他懒惰成那个样子都经常干出些惊世骇俗的事来,若是勤快点不出三个月你就得一刀将他砍咯。”

    “为何?”

    金铃儿翻起白眼:“他要一勤快,你怕是要担心他是不是为了造反了。就算你不打算杀他,满朝文武也容他不得的。”

    “说的似是这个道理,不过我瞧他也不像有野心的人。”

    “那是自然没有野心,就他现在这样还是我与我父王加上俏俏姐死活赶鸭子上架赶着他来的,若是不架着他,他如今怕是还躲在那山沟沟里整日琢磨着怎的去到巴蜀之地弄只白罴吃吃呢。”

    “天下还有这等人……”赵性啧啧称奇:“那你与他到哪一步了?”

    “你好烦啊!”

    金铃儿满脸不耐,而这时刚巧里头传来了拐杖触地的磕碰声,赵性连忙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龙袍,还顺带踢了踢金铃儿:“别弄了,皇祖母来了。”

203、10月26日 晴 海上生明月

    太皇太后虽已是耄耋,但精神却是矍铄,满头银发看着倒也是慈祥,但可若是觉得她是那种好相处的老太太那可就大错特错了,人家是宋太祖的皇后,跟着赵匡胤一路从陈桥驿走出来的,她能是个省油的灯?在这偌大的后宫之中,若是没有点手段,她能活到现在做寿?

    所以不管是赵性还是金铃儿见到老太太都是有点害怕的,他二人见皇祖母出来,立刻停下了手上的事,站起身毕恭毕敬的迎接着。

    老太太在宫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金铃儿身后的那摊家伙什,她幽幽叹气,嗔怪道:“都到了快嫁人的年纪,却还是如此不知深浅,整日胡闹。”

    “皇祖母,皇兄欺负我!”

    金铃儿眼珠子一转,凑上去挽住老太太的胳膊,娇滴滴的说道:“皇兄欺负我。”

    “你……”赵性当时就急了:“你怎的血口喷人。”

    太皇太后抬起手制止这两个小辈的闹腾,她走到门廊处看向外头:“往年还能走动一番,今年以来这腿脚越来越不利索了,也不知还能熬几年。”

    “皇祖母不比惊恐,您洪福齐天,定能千岁、万岁,与天地同寿。”赵性走上前笑道:“对了,皇祖母。明日便是您的生辰,您可有什么想要的物件?”

    老太太轻轻摇头:“我啊,便是想出去走走看看,整日闷在这里头,心里头憋得慌。可是那轿子又颠簸的很,想来是出去不得了。”

    赵性一时语塞,这个真的没有办法,本来还有那步撵可供太皇太后乘坐,但老太太却说坐在上头直恶心,只坐了一次便再也不坐了,但她却总是心心念念的想要出去转转。

    难啊,身为皇帝也没法子能让她的腿脚变得利索起来,那是神仙才能办到的事。

    而在赵性支吾的时候,金铃儿却是嘿嘿一笑:“皇祖母,等明日你便知道了,可是有人给你想到了这些事呢。”

    老太太抬手在金铃儿的脸蛋上拧了一把,笑盈盈的说:“好好好,老身就等着明日看看我家金铃儿能给我送上什么好物件。”

    赵性好奇的凑上去:“是何物啊?也与我讲讲啊。”

    金铃儿哼了一声:“就不告诉你。”

    “我治你欺君罔上!”

    他话还没说完,老太太的拐杖已经举了起来,赵性连忙抬手要挡:“皇祖母,逗逗她逗逗她……”

    金铃儿嬉笑着扮鬼脸而赵性却只能唉声叹气,但就算是个皇帝又能怎么样,人家老太太见的皇帝多了去了,从郭威、柴荣到宋代至今的所有皇帝,而且现在这皇帝还是他亲孙儿,她怕什么呀。

    “行了行了。”老太太放下拐杖,满脸慈祥的摸着赵性的脸:“你们啊,可要好好长大,别总像个孩子。性儿,你还是一国之君,往后要时刻谨记君无戏言,这等治罪之言不可轻易出口。这是你与金铃儿说,若是你与大臣说来怕是要离心离德,皇帝不好当,你切勿将自己弄成了个昏君。”

    “孩儿谨遵皇祖母教诲。”赵性抱拳躬身:“明日祖母寿辰,祖母想要些什么礼物?”

    “哪有你这样的,问人家要什么,礼物不得自己费心准备才有那意思吗?不懂事。”金铃儿嚷嚷起来:“走,皇祖母我们不搭理他,回宫去,省得受了风寒。”

    赵性哭笑不得的站在那,但最后还是与老太太请安告辞回到了书房之中,坐在龙榻上看着面前倒茶也不是不倒也不是王太监愣愣发呆。

    “官家,您这是怎的了?”

    “明日皇祖母寿辰,我让你准备那寿礼,你准备的如何了?”

    “回官家,东海之地玉树珊瑚一株、羊脂玉如意一对,还有那……”

    “停停停。”赵性果断叫停了他的贯口表演:“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皇祖母十四岁便嫁了太祖皇帝,这些年来什么珍宝没见过,她能看上你那破珊瑚、破珍珠?你办事怎的就不知动动脑子。”

    老太监一脸绝望的站在那,进退两难。这种事他能怎么办嘛,天下间珍宝无外乎就那些东西了,就这些被官家骂得狗血喷头的“鬼东西”那可都是他花了好大力气才到处搜罗才的,提前最少八九个月就出去寻找了。

    现在官家却因此骂人,王老太监好委屈的……

    “罢了,也不怪你。就是不知明日都会有些什么新奇的物件。”赵性拿起朱笔,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这几日那宋北云都在搞什么?给朕惹了如此大的祸事,他却好似消失了一般。他在搞些什么。”

    王老太监低着头几番犹豫:“吃羊、吃鱼、吃鹅、吃鸡、吃牛……”

    “牛?他哪来的牛?朕都吃不到牛。”

    “城外最近总是死牛,他就买来吃了。”

    “孽障!”赵性重重拍了一下案台:“定是他那厮给弄死的。”

    “回官家,但却是手续齐全。”老太监低着头低声呢喃:“他都是买一整头牛,然后会给各级官吏都分些去,就……”

    “恶人!这等恶人!还有人说他是清流?要我看,他便是比那黄河还浑!若说人家是清流,他便是那携石带沙的浊流,天下哪有他这般读书人!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回官家,定然是读狗肚子里去了。”王老太监从不放过任何一个黑宋北云的机会:“此子若是当官,说不得会是天下最坏的官。”

    “你当朕不知?可怎么办?要不你来,朕给你三年,你给朕一个朗朗乾坤。”

    老太监直挺挺的就匍了下去:“官家饶命……”

    看到他那死样子,赵性也没了兴趣,只是靠在龙榻上:“那厮真就如此浪荡啊,我还以为他那疲懒是装装样子的。”

    “官家,老奴去小莲庄前后仔细的查了个遍,他从小就是这副死样子,未曾变过。小莲庄的农户说,他那等人若不是庄里的主家养着,早早就饿死让狼给叼去吃了。”

    “哈哈哈哈……这厮,金铃儿说他是什么来着?”赵性拍了拍脑门:“对对对,懒狗。这词如今看来着实恰到好处。”

    “那些个庄户人家还说了,那厮若是冬夏两季,几乎便是瞧不见他人。”

    “那他能去哪?”

    “回官家,夏日他躲在山洞中纳凉,除了吃喝从不出来,冬日他躲在屋里烤火,除了那夜壶满了,否则他也绝不出门。”老太监颇为无奈的说:“就……这么样的一个人。”

    “有意思,真有意思。”赵性摸着下巴,脸上全是笑容:“朕倒要看看他还能怎的懒下去!且让他舒坦几天,等过了春闱,朕让他脚不沾地。”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被惦记上的宋北云,此刻正在讲一条条的精瘦牛肉挂在房檐下,那用各种腌料泡得喷香的牛肉让站在下头看热闹的晏殊不停的吞着口水。

    “两百斤牛肉。”宋北云把最后一条牛肉挂在房梁下,他叉着腰仰头看上去:“看看,颇有些肉林的味道了。”

    “嗯,是有些味道。”晏殊深深的吸了几口房间里的鲜香味:“弄些下来吃吃啊。”

    “馋死你算了,这刚挂上去就要吃。”宋北云从凳子上跳下来:“这东西等到年后风干了,那滋味才叫一个香。”

    晏殊在下头哗哗的摇着扇子:“你整日书也不读,文章也不写,就琢磨些吃的,若是春闱落榜可就闹笑话了。”

    “担心我落榜还不如担心你赵家小妹离家出走吧。”

    “去去去,少说这些话,人家可是大家闺秀,知书达理的,怎会干出这等事。”晏殊说完,手中的扇子啪的一声收了回去:“不与你废话了,我去街上逛逛去,你可要一同前往?”

    “鬼才跟你逛街,等会我洗个热水澡就上床睡觉了。”

    “这才什么时辰?天都没黑!”

    “你管得着么。”宋北云打了个哈欠:“这么好的天气,不睡觉可就太可惜了。”

    晏殊奈何不得这个孽畜,只好自顾自的走了出去。金陵城可要比洪州城热闹太多了,晏殊自大过来之后还怎么闲逛过,如今正是良辰美景,除了天气冷些就再无其他了,趁着这个时候去街上给赵家妹妹挑些小玩意到时送送礼,何乐而不为。

    何苦看着那个孽障的脸呢。

    而在晏殊走了之后,盘着湿漉漉的头发,头顶还顶着一块毛巾的妙言走了进来:“怎么?大才子怎么走了?”

    “他发骚去了,文人骚客文人骚客,不骚怎么行。”

    宋北云把她推出这间空置的屋子,走到外头时冷不丁的在妙言腰上拧了一把:“你这小腰真是要命哦。”

    “少欠。对了,你跟赵性提过的煤矿的事怎么说?焦炭也该拉上日程表了吧?做事情不要拖拉,要快!”

    “城外的工坊已经投钱下去建了,因为建筑要求比较高,所以有福王留下的工匠参与而且工期也相对比较长,可能要到年后才能完工。煤炭的事已经在办了,赵性那头的批文还没下来,但那片地方他已经让人给圈起来了,名义上就是给皇家圈个荒山。”

    宋北云推门走进屋中,妙言跟了进去,凑到铁皮炉子前暖了暖手:“小样看不出来你这死宅居然还能干这么多事?”

    “开玩笑,我可是智慧型人才,大老板可都不需要自己亲力亲为的。”宋北云拿出几个生鸡蛋用小刀在上头钻了几个洞:“我去洗澡,鸡蛋放在这里烤,你注意一点,别烧焦了,烤鸡蛋可好吃了。”

    “你可真的是个贪吃好色的人才啊。”妙言摆摆手:“去吧去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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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本来没有什么太多的追求,一块羊油饼、一碗麻油汤、一间青瓦房足矣,所以你们别逼我。宋北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宋北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宋北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