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4、10月1日 晴 人间亦自有真情
“这可是我师门里的宝贝疙瘩,说句不中听的,王老哥你这文圣公可管不着他,他算是鬼谷门下弟子。”老御医与文圣公闲坐茶台,两人对酌:“我这小师弟,一等一的人才,你若是给他难堪,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文圣公摆手道:“大医官可莫要跟老朽说笑了,我为何要为难他。那孩子我一眼便相中了,孔祭上他面目清朗,正气凌然。且是对我王家有恩情,我怎的都不至于难为他。”
之前文圣公是真的对宋北云顶有好感,那孩子正符合他心中那朗朗少年的模样,不似如今这风气中盛行的靡靡之意,仿佛书生若是不手无缚鸡之力便不是书生似的。
这读书人可是应当文能笔墨见丹心、武能马上定乾坤的,那些个涂脂抹粉、矫揉造作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不过文圣公到底是老了,他没有心气再去提振学风了,而且这文圣也沾染上了朝廷的事,变得不那么清澈透亮,有些事他也就不再去提了。
“文正公啊。”老御医为他倒上一杯清茶:“你这一生刚正不阿、以治学、求学为己任,教出了三朝君臣,放眼天下你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可千万别临了将自己一世的清明给毁了个干净啊。”
文圣公虽然老了,但可不是傻了,哪能不知道老御医说的是什么意思呢,但事到如今他却也只能默默叹气到:“尽人事知天命吧,我家孙儿自幼丧父,家中自是多宠爱了一些,但想来也是饱读诗书者,定然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是事来。”
“那自是最好,我可是顶担心老哥哥你的。”老御医拍了拍他的手:“你啊,也是不容易,身为文圣却顶着个外戚的名头,我都不用想就知道外头怎么评你。”
因为特殊的政治原因,这文圣公已经不再能胜任衍圣之职了,这两年更是与山东那头的分家争抢衍圣之名,但人家占着孔府呢,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只能落了个文圣。
而如今他可谓是骑虎难下,朝廷需要他的名头来安抚天下读书人、亲族需要他的存在提纲家风、文臣和外戚集团也都需要他这个老头子存在来当个和事老,这文圣公活脱脱的就被当成了个供台上的菩萨,只要戳在这便好。大家需要他,但却不需要他干些什么。
难啊……
“还是羡慕大医官你,如神仙一般。你我只差了十一岁,可你瞧瞧你那面容还如四五十之人,我却已是垂垂老矣。”
老御医叹了声气:“可要盯好你家那孙子,我这便先走了。”
“我去让人驾车送你。”
“那我便不客气了。”
两日后,定国公府。
“少公爷,这有一封您的信。”
刚洗漱完准备用膳的左芳结果下人递来的信,上头一眼看着便是自己姐姐那歪东倒西的狗爬字,他看着这字是真的绝望,自小他就敦促姐姐好好将那字练练,可每次一提这事她就打人,如今倒是好了,写得这一手“好字”,这字当真是猪狗不如啊。
撕开信封,里头露出来的却是一行刚劲有力又横竖分明的好字,虽然字数不多,却是让人赏心悦目。
“还是姐夫字好看。”
左芳嘀咕了一声,展开纸,之间上头只有五个大字“无内鬼,开干”。
看到这五个字之后,左芳眼珠子一转悠,顺手就将信揉成一团扔进了厨房的灶台中,一如往常的走出去吃起了早餐。
“早晨有你一封信。”定国公喝着粥,小声说道:“拿到没有?”
“拿到了,是阿姊的。”左芳唯唯诺诺的说道:“她说一切都好,勿念。”
“信呢?我瞧瞧。”
虽然定国公总是一脸严肃,但每每提到那个不听话的女儿时,脸上虽是不耐,却总是要亲自过问一番。
“阿姊说让我阅后即焚……我给焚了。”左芳低着头说道:“您也知道阿姊的秉性,她就爱学那江湖气,里头都是这些日子她干了些什么。”
定国公倒是没有深究,只是继续问道:“她信上都是怎么说的?”
“她说……她说……”左芳深吸一口气:“她说这几日与巧云去了山中寻仙,仙人为寻到,倒是抓了些兔子,回去闷了吃了,不怎好吃。还说现在庐州府那边流民稳定,不少人家已是搬了新剧,庐州繁华更胜金陵。”
“哼。”定国公总算抬起了头:“当真这样说?”
“阿姊还能说些什么……”左芳哭笑不得的说道:“她整日不就是练武游荡宋北云、赚钱气你闯江湖么。”
听到这话,定国公也是有些无奈,默默摇头道:“随她去,哼。到时嫁了人,自有婆家教她规矩。”
说完,他起身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时:“我今日将带禁卫出城操练,三五日才回来,你在这给我老实些,听见没有?”
“知道了……爹。”
看着他的背影,左芳轻叹道:“难怪阿姊跟你如此,你这臭脾气……”
“混账东西说什么呢?”门口传来定国公的怒吼。
“没事,爹爹。我说您自己小心些,如今夜里已是风寒料峭,您腿上有伤,莫要引动旧伤。”
“没一个省心的。”定国公哼了一声,气哼哼的走了。
他这么一走,左芳立刻三两口吃完东西,换上了他那衙内的专属行头,打扮得油光瓦亮,脸上抹着胭脂粉,身上也涂了些香粉,看上去就像个大号的骚包王。
“走着。”
一声吆喝,那个随行的傻大个立刻跟了上来,这个家伙就跟巧云是一样的,都是专门充当护卫的高手,只是这傻大个可就没有巧云那般养眼啊。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门上了候在外头的轿子上,左芳说道:“走,文圣公府。”
轿子吱吱嘎嘎的来到文圣公府门口,左芳从上头下来,手上拎着不少好东西,接着闷着头就往里头闯。门口那家丁自然是不能让他进去的,他也摆出那副纨绔的姿态,双方就这么杠上了。
不多一会儿管事儿的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一番左芳,拱手问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事?”
“我是瞎了你的狗眼,你好好瞧瞧我是谁!我这上门瞧我姐夫,你们这帮狗东西居然敢拦着老子?好大的狗胆子!”
左芳长久以来便是纨绔的做派,这些话从他嘴巴里出来丝毫没有怪异的感觉,反倒给人一种“这人就该是这个德行”的感觉。
他的张扬跋扈让出来的管家有些为难,但最终还是回去知会了一声,而里头听到这么一号人物来了,自然也是不好怠慢,王家派出了一个平辈迎接出来,一看还真是这么个小霸王。
“小公爷。”里头来的人一眼便认出这个小霸王,连忙笑着迎了出来:“您今日怎的有空闲来这啊。”
左芳一看来的是个熟人,他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扬起脸庞说:“你小子还知道迎我来啊?我今日是来探望我那姐夫的,不是听说他这病了么。”
这一口一个姐夫的叫着,哪里还有理由拦他,所以王家人赶紧将他迎了进门并径直带向了王家大少爷的住处。
“嚯,这地方阔气啊,话说你小子住这么阔气的房子,平日里怎的还那么抠搜?”
领路的那个小辈听闻此言,悻悻一笑:“小公爷莫说笑了,我只是分家庶出的儿子,哪能跟人宗家嫡出的长子比呢。”
“受这鸟气,倒不如一把火给烧了去。”
“小公爷……你可饶了小弟吧,小弟本就不被这些个人当人了,你莫要再给我添麻烦了。”那小子求爷爷告奶奶的说道:“我这就跟个下人似的……”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小公爷满脸不屑的晃晃悠悠的走入院子,刚进去就见了那“姐夫”,他正在满脸焦灼的走来走去,头脸上全是虚汗,样子十分憔悴。
“这便是姐夫吧?”左芳大喇喇的走了上前,将手上的东西往石桌上一放,拱手道:“姐夫可好啊。”
见到有人来了,王少爷连忙将一枚槟榔塞入嘴中开始咀嚼起来,这东西是大医官给送来的东西,能缓解一番那焦灼和痛楚,这几日王少爷都是靠着着东西活过来的。
“你是?”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水,上下打量起面前的纨绔来:“我似是未见过你吧?”
“姐夫,我左芳啊,左柔是我阿姊。”
听到左柔的名字,王少爷脑海里顿时就被那个温婉美丽的俏佳人给占据了,表情也变得温顺起来,他露出笑容看着左芳:“原来你便是阿柔的弟弟,见过小公爷了。”
左芳哈哈一笑,往石凳上一坐:“姐夫客气了,这不是听闻姐夫身子不好么,特地来探望一番,也不知姐夫是怎的了?”
纨绔子弟其实是很招人喜欢的,虽然很多书上都将他们描述的万人嫌的模样,但其实他们在与身份同等的人相处时极招人喜乐,只是对那些档次低他一级的人却是不当个人的。
“姐夫莫慌,我这可是有个好东西。”左芳拿出一罐子黑漆漆的东西:“来来来,姐夫来闻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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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还有一章加马林。
175、10月1日 晴 绝似相思味(为林总加更)
“嘶……这般味道。”
王家少爷拿过罐子仔细嗅了嗅,这里头的东西看上去倒也是稀奇,而味道却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似苦却还留着香,细细闻着还有一股淡淡的焦香味,之后便是有种果木芬芳。
左芳神秘兮兮的说道:“姐夫,这可是从大食商人那弄来的叫做暗香果,据说是从遥远疆域那弄来的东西,十分珍贵。以这东西煮水喝,配以蜂蜜可让人神清气爽。”
王公子现在听到神清气爽四个字都会打个哆嗦,他将信将疑的看着左芳,而左芳却摆手道:“我也是刚得来这东西,且试试。”
这玩意左芳也是很茫然的,毕竟宋北云找人送给他的时候只是说了晚上别喝,然后就没有太多的东西了,至于做法什么的,煮水加点蜂蜜就行了。
反正既然都这么说了,试试就试试呗,那个真姐夫总不至于害自己嘛。
在左芳一再的坚持下,王少爷命人取来煎茶的器具,两人就在这小院子里煮起了这个奇形怪状的果子。
可是没想到啊,这果子煮出来虽然汁水漆黑,但却异香扑鼻,这股焦香参合着特殊香气的东西,闻着却是比茗茶香浓百倍。
等汁水看着完全漆黑时,左芳将这汁水倒了出来放在小壶中并倒入蜂蜜轻轻调和,接着两人一人一份。
“请。”
轻轻抿了一口,顿时一股苦涩便涌入了口中,强忍着咽下去之后不消片刻却是口齿生出了香味,苦涩香甜似是全浓缩为了这一杯之中,让人忍不住再去喝上了一口。
“这汁水似药,可却令人满口生香,回味甚好。”王公子见这东西也没什么特别,便点评了起来:“便如那相思滋味,满是苦涩之中却透着香甜,甚好甚好。”
这玩意……怎么形容呢,左芳想吐了,但要是吐了的话显得就没档次了,而且宋北云小单子上写着的,一颗价值四百钱,价比白银,左芳不舍得啊。
强忍着喝完之后,他与王公子迟迟不肯喝第二杯,两人倒是聊开了,但不管怎么聊,谁都不肯再喝这东西,不过谈到的时候却是不约而同的夸赞,反正就是好,至于好在哪,就像初恋、像暗恋、像单恋,总之就是绝口不提味道。
不过很快,这玩意的效果开始起作用了,左芳突然发现自己精神了起来,而王公子也注意到本来萎靡的精神居然振奋了,心悸的症状也有了明显缓解,昨夜未睡好而导致的困顿也都出现缓解。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那剩下的黑水,王公子主动拿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条斯理的喝了下去,然后慢慢体会着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王公子赞叹了一声:“当真如此神奇?”
左芳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他瞪大了眼睛:“难怪姐……那大食商人让我不要晚上喝。”
要是宋北云在这,他一定狂喝一大杯,然后靠在旁边看着这两个土鳖默默的笑了,一杯咖啡就让他们折腾成这样。
不过说实话,这个时代的咖啡还真的是超级稀有的玩意,就连阿拉伯都还没开始流行,东西还在非洲呢,这是一年多前宋北云重金委托一个阿拉伯商人沿着红海去到了埃及、也门,死了三个人,跑废了十二匹骆驼才找到了这种被他称之为咖啡的东西。
这玩意有多贵,就连宋北云这种大手大脚的人想起来都头皮发麻,真的就是一颗豆子差不多半贯钱,他现在能拿出来可不就是为了那个平胸的智障少女不计成本了么。
至于为什么这玩意能让王公子这么舒服,其实还的从成瘾物的药理作用上了,首先咖啡因这个东西,其实是一种偏向良性的成瘾物,而在没有广泛接触高浓度咖啡因的大宋,几乎没有人对这个玩意有耐受性。
而咖啡因的神经刺激作用其实是大于五石散的,之前就说过了,成瘾物是一浪压制一浪的,五石散除了刺激作用之外,更多是慢性中毒产生的危害,而咖啡因是能够完全压制住早期神经亢奋性的成瘾症状的,但也仅仅是压制,后续的话……不过相比较其他的成瘾物,咖啡因的危害真的是会小上很多。
前提是王家少爷可千万别去吃他娘的罂粟,吃了那玩意,真的就没救了,所以宋北云特意在成瘾物列表上将罂粟按在了第一位,还说了一句食之必死……
在得到这东西之后,王少爷如获至宝,他小口抿着杯子里的浓咖啡,再也不嫌弃它的酸苦,而对左芳的态度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仿佛就如同走入他心房了似的,王少爷对这左芳甚至比要对左柔还要热情。
虽然左少爷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让他成了这个德行,但作为一个纨绔二世祖的天生敏感,他明白这是他顺杆子爬的时候了。
一上午时间下来,两人俨然就成了无话不说的至交好友,王公子生在一个压抑的家庭,哪里有左芳这种十岁冒个头就到处浪荡的二世祖见识的多,一来二去两人似是臭味相投了起来。
他们聊人生、聊理想、聊狎妓、聊游山玩水、聊金陵城谁家的姑娘风姿水润、聊当今格局。
反正就如那喝醉酒的中年人一般,什么话题都吹呼两口,左芳的话深得王少爷认同,同时也对左芳的人生充满了向往。
特别是在听完左芳自小就因为爹爹军务繁忙几乎无人管束的时候,王少爷就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个黑暗的、迷茫的、狭小的、充满恶臭的牢笼之中。
身边所有人都只想着他飞得高不高,却无人念及他飞得累不累。爷爷看似心疼他,却也只是将他当做家族的棋子、皇后姐姐心疼他,却也只是把他当成未来的政治筹码。
王少爷心中有痛,痛彻心扉,世上无人知他心中所想、无人顾忌他孤独悲切,天下懂他者居然是只认识一上午的小公爷左芳。
这种知己感从心底油然而出,他深吸一口气差一些就要哭出声音,啥也不说了,千言万语都在这一口了。
端起手中的咖啡一饮而尽,然后长长的舒展了一下身子并握住左芳的手:“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左芳忍着恶心,不动声色的抽出手:“那……姐夫,我今日就不多叨扰了,过几日你身子好些了,我再来拜访。”
“不留下吃饭吗?”
“哎呀,家中炉灶上还热着汤呢。”
左芳逃似的跑了出去,而王家公子坐在石凳上,手中握着那个千金贵重的豆子,他觉得叫暗香豆并不贴切,倒不如称一声相思豆,因为只有此物才能明相思才能解相思,烦闷忧心都如过眼云烟。
等到下午文圣公回来时,发现自己的乖孙居然坐在房中练字,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看到孙儿那神采奕奕的样子,却是有些难以置信了。
“乖孙,你这是?”
“今日左家少爷来为我送了些缓解疾苦的良药,喝下去之后神清气爽,神采奕奕。”王家工子将那小罐子拿出来:“爷爷,你也可试试。”
文圣公一听,脸都绿了,他早就听闻左家小公爷此人顽劣不堪,十足的纨绔少爷,他带来的东西能是好的?
“乖孙儿啊,你怎的还乱吃东西!”
“爷爷,我已不是孩童,自是有分寸!”王少爷愤愤的说道:“这好物坏物我还能不分?那五石散服用之后,虽也是让人神采奕奕,但过后身子却沉重不堪,昏昏欲睡,可这暗香豆服下之后却是让人体态轻盈、神采奕奕,即便是那怦然心跳过了之后仍是能神采飞扬。”
文圣公不信,而王家少爷却拿出了上午剩下的咖啡放在了文圣公面前:“好与不好,爷爷喝上一口便知!”
执拗不过孙子,文圣公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但那苦涩的味道却是让他头晕目眩,再也喝不下第二口了,但王少爷却是一副不懂好东西的神情,一口将剩下的咖啡喝干:“爷爷,你且休息去吧,我讲这几日拖下的功课给补上。”
“那你什么……暗香豆,可还有?给我瞧瞧?”
好说歹说,让孙儿给了自己一颗这豆子,文圣公立刻赶往了大医官家中,将正欲睡午觉的大医官生生从床上拖了下来。
“你这老头,怎的如此不讲规矩。”大医官一边穿衣裳一边絮叨着:“大中午的来我家中不分青红皂白的,这可是后宅,若是我这办事呢你可怎么办?”
“七老八十的人,还办事。”文圣公不耐烦的掏出那颗咖啡豆:“你快给我瞧瞧这个。”
“这是何物?”
大医官也是未曾见过,他将这颗油亮的咖啡豆放在掌心端详起来,但怎么看都不似他认识的物件。
“嗨,奇了。居然也有我不认得的果子。”大医官撩起袖子,走到书桌前:“老头子,今日看在你让我看了个新鲜的份上,我便好好给你探索一番,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文圣公沉默片刻,然后开口说道:“我那乖孙,喝了此物熬的水,如今却是已恢复常人一般。”
“不不不。”大医官摇头道:“绝无可能,我想应是此物的药效压制了那五石散的疾症,但治病如治水,堵不如疏,天底下哪来什么神药。若是有,必有蹊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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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时间写的太长了,马林可能来不及了,所以它和另外一个老板的加更要挪到明天了。我现在不熬夜了,眼看就要肝硬化了……
不开玩笑,丙谷转氨酶是正常人的四倍。
176、10月8日 雨 却道天凉好个秋
庐州秋月今年格外早,刚入寒露便透着一股更深露重的味道,沿街叫卖的小贩一如往常早早出门与人讨价还价起来,慵懒的黄狗在屋檐下躲雨,偶尔抬头看看来往的人群,一个哈欠显得与世无争。
经过半年的打熬,庐州城终于熬过了最难熬的日子,“计划经济”的模式逐渐放开,街道上能让卖的东西一日多过一日,城外的灾民所形成的“公社”也开始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在他们组长的带领下,这些被分割成了不同小方块的公社正式登上了历史舞台。
原本面黄肌瘦的灾民也开始了如正常人一般的生产生活,虽是仍不富裕但若是一家有个人出来做工却也能养活一下两三口人吃饭了。
而要说这个世界现阶段哪里的女性权益保障的最好,那无疑就是庐州城,这里有许多作坊和工坊,里头男工和女工都有,而女工虽是工钱要低一些,但相应干的活也要松快一些,且若是哪家欺负女人,那可是要受官府责罚的。
久而久之,庐州城里就涌现出了一大批女性为支柱的家庭,而庐州刺史这些日子对下属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有人偷钱,那便要重罚。可有人偷食,该罚的是吾辈”。
这句话是福王告诫他的,而福王也是从那小混蛋宋北云那听来的,可这句话似乎就成了庐州城各级官员的一句警示,庐州上下就像是脱离了朝廷监管似的,自成了一个小世界,许多人甚至慕名前来定居。
要说它是不是传说中的桃花源、理想乡?其实不是的,它远远还达不到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宁静安详,但在整个大宋的州府里,它却优秀的像是穿越而来的。
这一点真的是体现在各个方面,比如去外洲公干的各级官员,一提到自己是庐州府出来的,腰杆子都要硬一些,不为其他就是庐州厉害啊,人口第一多、经济第一好、实力第一强。人家眼里的稀世珍宝,庐州集市上沿街贩卖、人家地方舍不得吃的鸡蛋羊油,庐州花上百来个大子儿就能在路边的小饭庄里吃上一顿油乎乎美滋滋的饭食。
而若是那庐州的居民外出省亲时更是带着一种高人一等的姿态,去到亲戚家中看什么都是破烂的,张口闭口便是“我们庐州“,实在惹人生厌。
但庐州至此,总有人是不乐意的,朝堂上的压力越来越大,赵性已然顶不住了,而就在近日寒露之日,福王殿下正式递交请愿,请缨前往福州治理海防倭乱。
听到这个消息,满朝的官员无不弹冠相庆,他们知道长久的斗争终于是赢了,这个老奸巨猾、位高权重的福王终于滚了,这一滚还是滚到了千里之外的福州,终于不是百来里之外的庐州了。
赵性无奈之下只得准了福王的请缨,而福王这事至此也算是板上钉钉、不容更改了,满朝的官员也倒是并没有过多的逼迫,虽然他们很想拿下庐州这片福地,但如今却是不太好伸手,所以只好让原本的刺史管着,之后再伺机而动。
“福王叔,太皇太后诞辰迫在眉睫,王叔便不用那么着急离开,等过了这个生辰再前往福州也不迟。”
对于赵性这个决定,那一群文臣倒也是没出言刁难,毕竟这是人伦大事,天底下可没有不让儿子给娘过生日的道理,再者说了太皇太后已经很老了,福王这一去谁知道能不能再见一面,这个时候出言阻拦着,怕是真的会不得好死的。
当然,福王的离开也造成了一系列的人员的流转,几派都争抢着想要将人塞入那肥的流油的庐州城,但赵性却好像突然之间变成了个傻瓜,他东摘西挑的,这边的人选两个、那边的选两个,稀里糊涂的就把人给定下了。
对此各派倒是都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都暗暗揣测赵性心中到底在打着什么算盘,小小的庐州可容不下这么大的盘子,如果正在庐州府战起来了,到时可是要出大事的。
下朝之后,赵性回到书房之中,坐在椅子上喝了口水,一只手撑在下巴上:“王伴伴。”
“老奴在。”老太监从旁边走上前来:“这些日子有什么好玩的事说来听听。”
“倒也是没什么了,就是这些日子金陵城中的纨绔们盛行吃一种大理来的蕈子,那些个纨绔吃了之后大多会放荡纵情,却是快乐无比的模样。不过也有两人吃出了茬子,差一些就丧了命。”
“那些人,死光了才好。不听不听,索然无味。”赵性不耐烦的挥挥手:“对了,前几日我那柔妹妹失心疯了是吗?她为何突然给朕送了柄提都提不起的大刀?”
“她……左郡主,一贯行事乖张另类,莫说官家了,便是她最是亲近的宋北云也看不明白。”老太监叹气道:“要我看,许是就是觉得有趣罢了,左郡主心思单纯,恐怕也没什么其他的念头。”
“我这个傻妹妹……罢了。”赵性摇头道:“那个宋北云呢?他这些日子又在作甚?”
“他……”老太监哭笑不得的说道:“人家中了举,都是诗会文会觥筹交错,可这厮整日就泡在那军营之中。”
“嗯?军营?他要作甚?”
“玩铁。”老太监叹气道:“我派了个心腹去护卫他,护卫传来讯息说那厮从中解元之后就近乎不与同窗嬉戏,整日窝在那大营之中玩铁,说是要弄出什么新的炼铁之术。”
“那他成了没有?”
“自然是没成。”老太监摇头道:“说不是这边炸了便是那边漏了,花钱如流水却是一事无成,也不知这厮心中到底该是怎的想的。他还说要亲手为太皇太后献上寿力,老奴实在是有些担心这厮会弄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惊扰到了太皇太后的安康。”
“听上去……还挺有趣。”赵性笑了起来:“那我倒要看看他能弄出来个甚。不过他这不结党的事,倒是好事一件,果然是福王殿下钦点的人,心中清明的很,他知道自己的靠山是谁。”
“正是,他除了与安刺史的公子偶尔交际,其他人却是一概不见。”
“如此正好。”赵性点头道:“庐州那边的灾民情景如何?”
“甚好。”
老太监把庐州如今的景象说给了赵性听,这小皇帝听得是津津有味,仿佛便是自己一手力挽狂澜似的。
“对了,之前朕入股了那农场,王伴伴你管内库,赔光了没有?”
王太监沉默片刻,仰起头说道:“官家,这半年入股之后,分红约为三百三十万贯。”
“哈?还有的赚?”
赵性现场表演难以置信,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甚至往前探过去:“三百三十万贯??半年??”
“会陛下,还不止。农场规模在不断扩大,老奴算了算,之前那些钱银股份兑换出来能抵得上一千多万贯,只是这些钱投到了山林田亩水塘之中,养活了十余万人,还开垦了三十二万亩荒林,十余万亩水塘。这……”老太监停顿片刻:“难怪宋北云执意要让皇家入股,这……”
“若不是我家的产业,我都怕他要造反了。”赵性坐回到了椅子上:“他只是办农场?”
“是,养猪养羊培育耕牛,养鱼养虾还养了鸡鸭,现如今庐州乃至金陵的肉蛋米面中,肉蛋油鱼虾有近三成都是那江南西道农场中供给而来,米面也近了两成。”
“这宋北云……这宋北云……”赵性轻轻扣着桌子:“有治世经国之才!”
“老奴觉得他只想赚钱罢了。”
“你懂个屁。”赵性出口便带上了市井的口吻:“老子当世子时就听郡中老农谈及这务农最是辛苦却又赚不得几个钱,但这农却不可停,若是为了赚钱开几个画舫弄几个姑娘做那皮肉生意不是更快一些?为何要开垦荒山拓展良田?这便是在济世救民!若是没了这两成的米面、没了这三成的肉蛋,你可知这两城的民生该是如何?朕告诉你,到了冬日那便是民不聊生。这还不是治世经国什么是治世经国?”
别赵性训了一通,老太监垂下了头,不再多说什么,毕竟这一行他是真的不懂。
“对了,照这般说来,那农场还缴税?”
“缴,浔阳税收十之七八便来自这农场,当地官员各个都盆满钵满了。”
“混账东西,征缴到朕的头上来了?去,寻那户部尚书来!”
当天下午,户部尚书被骂了个莫名其妙,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骂,不过却是坚决不同意赵性说的免交农场税收,双方争执不下,尚书甚至都打算以死明志了。
不过最后赵性倒是退了一步,说皇家产业全额缴税就有些那个什么了,问缴一半行不行,户部尚书咬着牙点了头,但却说只能前三年缴一半,后头得正常缴,毕竟国库总靠国营赌场来支撑也不是个办法。
赵性觉得挺有道理,想想就这么过了,毕竟前三年缴一半也算是挺好的。
而就在赵性气咻咻的觉得自己吃亏时,突然一道折子直接通过司命司递了上来,他看了一眼,立刻双眼就亮了起来。
“不是……”老太监却懵了,拽着那个递折子的小太监问道:“怎的,什么时候司命司递东西给官家都不用知会我了?”
那小太监吓坏了:“我……我……我也不知道,只是递信那人说这事不用告诉您,还说……还说您这脑子看不懂的,若是给了您,我们都得掉脑袋。”
“反了天了,究竟是谁如此大的胆子?”老太监脸都绿了,眼神似是要杀人。
赵性咳嗽了一声:“王伴伴,莫气了,这是那小子与你开的玩笑,他上头说要给你支三万贯,让你的司命司去干件事。”
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折子,落款赫然宋北云,王伴伴看到这个名字,悻悻的站到了一边,只是嘴里小声哔哔着什么。
177、10月8日 雨 春风得意马蹄疾
“东西递上去了?”
“是,宋大人。”
“不怕被王老太监责罚?”宋北云坐在小茶摊上,笑着看着刚赶来的小鱼:“听说他对你们挺狠的。”
小鱼没说话,只是抿着嘴看着宋北云笑,这已经算是他的招牌动作了,只要问到了涉密问题时,他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来吃些油饼。”宋北云拍了拍身边的长凳:“我请你。”
小鱼很听话,让他干的事情从来不会有任何客套和反驳,就真的专业训练出来的人才会有这样的效果,他完全是做到了不该问的绝口不提,除了在私下场合问一些书本上的东西,而除了食物之外,他唯一的要求也只有书。
“你不好奇我写了什么给官家么?”
小鱼轻轻摇头,唇红齿白的模样看上去倒是可爱的很。
“你这……我真的是知道你是个小太监,这放出去不告诉别人的话,是个人都得说你是个女孩。”宋北云叹气道:“你不好奇,那我偏偏要跟你说。”
宋北云其实给赵性些的折子里其实是关于开采淮南地区露天煤矿资源的请求,因为这些日子炼钢炉没能弄出来,但焦炭炉却给弄出来了,而之所以没有成功完成钢铁的迭代,主要就是温度够不上,需要大量焦炭。
而这煤炭又是国家管控资源,因为跟敏感资源紧密连接,所以宋北云自己干是非常危险的。
既然这样,他就干脆直接找到赵性咯,说自己想开办一个煤炭场,造蜂窝煤和焦炭。不过当然不是直接打报告,而是以邀请入股的方式邀请赵性参股。
这大概就是一招鲜吃遍天,赵性应该是知道在自己在农场方面是占了大便宜的,所以这个招股书一定是能吸引他注意的。
虽然他也许并不懂焦炭也不懂蜂窝煤,但光凭那句“普天之下人人能取暖”,赵性这个热血澎湃的年轻帝王一定就会蠢蠢欲动了。
拉皇帝下水其实也是真的无奈的事情,毕竟历朝历代伴君如伴虎,可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嘛,没有这张老虎皮,只要宋北云开始盈利了,那些闻到味道的门阀世家就会蜂拥而来,将宋北云生吞活剥,然后自己开始干同样的事,毕竟这玩意……技术含量不高啊,它不像是化肥、选种育种、科学饲养这些东西有技术含量,那就注定会竞争激烈。
但宋北云天生不喜欢竞争,他拉皇家进来就是想垄断这一行,不是为了赚钱,而是为了在垄断条件下科技树的快速铺开,不然在竞争环境下,鬼才知道科技树会被点到什么地方去,他现在需要的不是遍地开花而是专攻一项。
而且现在似乎整个贵族阶级都还没有意识到工业方面的巨大潜力,他们的眼光仍然还是集中在盐、茶、布、铁这老四样上,所以这个空子就摆在这,钻还是不钻,这都不能算是一个问题了。这必须要钻啊,宋北云是谁?他可是要开启工业大时代,创建宋北云奖的人。
小鱼静静的听着宋北云在那描述自己想象的宏伟蓝图,虽然多一半的东西他都云山雾罩,但不妨碍他听得认真,因为面前这个宋大人说话真的很有趣,跟以往的那些达官贵人真的不一样。
“所以,这个折子我让你找关系直接怼到官家面前去,其他人说了不算。”宋北云喝了口麻油汤,一抹嘴:“等焦炭厂起来了,我就可以开始炼钢了,水锻机、低碳钢,那就是火箭筒啊宝贝!”
小鱼听不懂火箭筒、低碳钢、水锻机,但能听得懂宝贝,他神情怪异的看了一眼宋北云,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yes,RPG!”宋北云几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他兴冲冲的说道:“黑索金RPG,炸就完事了!”
当然,这是属于宋北云的浪漫,即便是妙言也无法体验这种快乐的,毕竟隔行如隔山嘛,而在他近乎发泄的说了一通之后,突然一阵寂寞席卷而来,他的情绪瞬间就冷淡了下去,笑着吃了口饼,将饭钱扔在了桌上:“走。”
“嗯。”小鱼起身,快步跟上了宋北云。
在路上的时候,小鱼不住的仰头看着宋北云,他几次想说话却都没发出声音,最后似是忍不住了才开口问道:“宋大人,您怎么了?”
“没什么,情绪管理没到位。”
宋北云说完便叹了口气,他谈论的东西没有人能听得懂,也没有人跟他一起亢奋躁动,就如大学时玩着游戏roll到了一把绝世神兵兴奋的大喊“兄弟们快来看”时,回头却发现寝室的朋友早已经毕业返乡。
对,就是那种落寞。
没什么好说的了,但行勿问便好了。
宋北云推开左柔家的小门走了进去,正巧看到巧云在后院给花儿浇水,他走上去想从后头偷袭,但人还没靠近就听见巧云娇笑道:“你那脚步声大得像头牛似的,隔着一堵墙都听见了。”
巧云提起水桶转过身看着宋北云:“刚到吧?”
“是啊,想我巧云姐姐啦。”
宋北云走上前就要给点情侣该有的见面礼,但却被巧云给用手顶住了:“不许。”
“为什么啊,都半个月没见了。”
巧云侧过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小鱼:“有人。”
“小鱼自己人,没事的。”
“那也不行!”巧云噘着嘴:“我生气了哦。”
好吧,既然这样,宋北云也就不再折腾了,他叹了口气穿过小回廊走到前院中:“小公爷呢?还没来?”
“这个时刻,恐怕小公爷还未起来。”巧云走上前为宋北云备好茶水糕点:“他若是无事,都要睡到午时。”
“那左柔呢?”宋北云环顾四周,发现就真的只有巧云一人:“她也没起床啊?”
“小姐说是回家一趟,老爷找她。”
宋北云摇头并望着天空:“听说你家小姐给官家送了把八十八斤的青龙偃月刀是吧?”
巧云听到这,捂着嘴笑了出声,等笑完了之后她才开口道:“官家当时手下之后,现在似乎还摆在寝宫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这不废话么,八十八斤的铸铁,开玩笑的呢。”宋北云苦笑起来:“她下一步打算干什么?”
“如意金箍棒。”
“漂亮!”
宋北云早该猜到的,他就不应该给左柔讲这些故事,人家听完当故事,她听完那就是梦寐以求的大闹天宫啊。
罢了,左柔就随她去吧,这辈子就这样了,没什么太大的希望了,老天爷给她的恩赐全点在那张脸上,其他地方是一丁点都没有。
坐在院中又聊了一会,左柔才拎着个包气咻咻的跑了回来,看到宋北云之后也不打招呼,闷头就冲进了屋里,然后拎着双节棍走出来往腰上一插,背后背着个小包袱就要走。
“唉不是。”宋北云伸手拽住了她:“跑哪去?”
“去天山,离开这鬼地方远远的。”
“你是有病。”宋北云将她拽了回来:“又回去跟你爹吵嘴了是吧?”
正说话间,外头走进来个油头粉面的,可不就是左芳嘛,他看了一眼宋北云又看了看自己那姐姐,无奈的摇头叹气。
“小公爷,你姐姐又干什么了?”
“她还能干什么?跟父亲势同水火,两人不见面还好,见面就是火上烹油。”
左芳伸手让巧云搬凳子,但却被宋北云一把拦下:“你敢让我巧云姐伺候你,你是个什么东西哟。”
“我……这……你……”左芳当时一下被噎得有些语无伦次:“我让巧云,罢了……我自己去吧。”
而巧云也是轻轻捏了一把宋北云,满脸笑容的说道:“少爷,还是我去吧。”
“不了。”左芳摆摆手:“省的某人心中记恨,我可吃不住那人的记恨。”
从屋里搬来凳子,左芳跨坐其上跟宋北云正对面,而此刻巧云也起身:“小姐,我们先进屋吧。”
左柔不肯,宋北云一扭头:“进屋啊,等什么呢?”
小鱼懂事,他第一时间就转身离去,走到大门之外并顺手关了门,而左柔被说了一句,也是气哼哼的不服气,但最后还是听了话,跟着巧云一起进去到了屋中。
“还是你有能耐,若是我这么跟我阿姊说话,她能劈头盖面的打我一顿。”左芳朝宋北云竖起拇指:“厉害的。”
“别说这些废话了,小公爷,进展的怎么样?”
“我都不知到底谁是小公爷。”左芳看着宋北云:“你怎的如此傲慢。”
“要不我跪着?”
“行行行,不与你说这些了。”左芳连连摆手:“计划倒是一切顺利,只是好像这引领了一波了不得的风潮,这全金陵的富少官少似是都开始这醉生梦死了。你给的东西有用,如今王家公子已是离不开那暗香果了。”
“四百钱一颗的东西!当然有用。”宋北云激动的拍着石桌:“他如今恐怕是没有了这个,就近乎沉睡不醒对吧?”
“也还好,就大医官在为他医治,不过这些日子的禁足,他却是似是要疯了。”
“找个机会。”宋北云眯起了眼睛:“时间不多了,最好是能在太皇太后寿宴期间……”
他说话时,手做刀状,自上而下一刀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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浆糊大佬的拖到明天哈,不要急不要急……都会补上的,十一点半该睡觉了。
178、10月9日 晴 日御明堂天子圣
宋北云打算在京城里多逗留几日,一个么是想探听一下关于福王这边的风声,再一个就是想看看这些日子以来左芳引领的风尚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大清早出门,因为天气渐凉的缘故,路上已经有人开始穿之前推广的改进版中山装了,现在叫玉生装。虽然站在人群中有些另类,但总体说来还是能够体现出其便捷性的。
只是那长头发穿中山装,每次看到宋北云都想笑,就一股子九十年代港漫的感觉,无敌铁拳那个系列。
还有一个月时间,就是太后的诞辰,这段时间宋北云到底要送什么东西,到现在为止还没人知道,完全保密状态,虽然总有人去猜测,但宋北云一概不说。
当然,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到现在为止他还没决定到底送个什么给太皇太后,也就是说他还没真正开始动手。
之前所说的什么铁娃娃之类的,现在看来真的上不来台面,丢人的很。至于什么金银首饰,人家全大宋地位最尊贵的老太太看得上那玩意?
“小鱼,你去过临安城没?”
“去过。”
“你不要我问一句你回答一句啊。”坐在早点的铺子里,宋北云靠在柱子旁边,吃着一支鸭腿,满嘴流油的说道:“我问你去没去过的时候,你不应该光回答去没去过,你要回答那边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玩的、哪的姑娘性感妖娆、西湖的水到底是不是那谁的泪。”
小鱼眨巴着眼睛,颇为无辜的说道:“去杀人,天黑看不清景色,杀完了人连夜回来的。”
宋北云听了大呼内行,想要跟小鱼正常对话的难度是真的高,他的思维模式跟正常人完全不一样,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透着一股暗黑童话的味道。
“下次带你去玩。”
“好。”
宋北云不再跟这厮说什么,结了账便带着他开始在金陵城里闲逛,不过好像这成立的百姓似乎都对福王申请调离的事丝毫不在意,也对那些纨绔子弟的闹剧并不伤心。
这些人讨论的话题绝大部分都是过几日金国使团来访的事情,宋北云还真的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他仔细收集了一圈信息,大概确定了几个基本点,那就是的确有金国使团要来,而且似乎规模还不小,提前十天就已经昭告天下了。
金国使团来?这可有意思了,跟大宋签订世交之好的是辽国,现在这一块也就是金辽宋能成气候了,割了土地给辽国之后,现在的辽国一家独大,隐隐有压制宋金两国的意思。
而原本的历史上,正是宋金两国联手灭了辽,之后的事情嘛,大家都是知道的。而现在,历史仿佛正在眼前上演,就很有趣。
不过如果站在大宋的角度来看,联金灭辽其实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原本的历史轨迹中,灭了辽之后金国就成了庞然大物而大宋却成为了它的提款机。
宋北云不知道这次的使团觐见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数,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现在的大宋绝对是三方里最弱逼的一国。但如果能好好运维的话,其实也不是没有机会重新站起来的。
如果说之前宋北云还无所谓帮哪一边的话,现在的他可是有了立场了,不为其他就因为摸了不该摸的东西,被鬼缠上了身脱开不得了。
如果他现在真的任由金铃儿成了那个为了帝国能苟延残喘活下去的献祭品的话,那他觉得自己留着脐下三寸那玩意也没什么意义了,什么玩意大义不大义,对宋北云来说合肥就是他老家、金铃儿就是他小老婆!
这叫什么?这不正是劳动人民最质朴朴素的价值观么。扯什么民族大义,假的!忽悠人的!谁真敢糟蹋家乡的故土,大炮开兮轰他娘,真理就在喀秋莎的歌声之内、正义就在后装炮的怒吼之中。
不过话说回来,宋北云还真觉得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这是因为金铃儿,他的屁股坐在大宋这,若是他起手认识的是个金国或者辽国甚至是草原的小野马,他一定屁股跟着娘们走的,这一点他绝对不怀疑。
只是谁让自己先认识的是大宋的公主呢,而且就像金铃儿说的那样,俩人从见面开始就彼此感觉上辈子一定是认识的。
这种感觉可不止有金铃儿,宋北云也是一样,看见就喜欢上了,不光是馋她的身子,反正……
对了,宋北云到现在都没能想起那天那个梦里的女孩到底是谁,但从身形上来看就是金铃儿?不确定,不过只是个梦罢了,没必要深究了。
“宋大人,你已发呆一炷香了。”
宋北云回过神看了一眼小鱼:“金国的使团来会是干什么?”
“无非便是求和、求亲、求钱。”小鱼小声道:“我曾见过辽国使团,便是干这些事来的。”
宋北云撇撇嘴,背着手继续沿着热闹的小街往前走着,时不时还在旁边买些小零嘴,边走边吃着,看上去就如那些个游手好闲的阔少并无二致。
晃晃悠悠来到吏部衙门前,刚巧看到北坡从里头出来,宋北云笑盈盈的朝他招了招手。
“贤弟。”北坡显得比谁都高兴,快步的走到了宋北云身边:“昨日便到了吧,是哥哥对不住你,我也是刚上任,交接之事弄得焦头烂额,未能好好招待贤弟,属实该死。”
“北坡兄可莫要这么说,工作第一。”宋北云看了看周围:“可有空闲?小弟请北坡兄喝上一杯清茶去。”
“怎的能让你来请,自是我要给贤弟赔个不是。”
两人来到一个小茶楼里坐下,北坡点上了一壶清茶,撩起官服笑道:“贤弟,昨日住在何处?若是不嫌弃,倒不如住到哥哥家中去。”
“不了不了,我倒是有地方住。我这番来找北坡兄,就是想打听一番那金国来使的事。”
“此时倒是礼部和鸿胪寺那边照应着,我这倒是没什么消息,怎的?贤弟想知道些什么?为兄去问问同僚。”
宋北云给北坡倒了杯茶:“也便是闲来无事想听个新鲜,这若是前来求亲的,那可是大事一件。”
听到求亲两个字,北坡的脸色先是一黑,然后又变得煞白,最后整张脸都绿莹莹的。这大宋成年的公主只有一个,求亲难不成还能求那黄发垂髫的小儿不成?
想到这一点,被批立刻起身:“贤弟,你稍事休息,我出去片刻。”
宋北云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北坡急匆匆的离开茶楼,他转脸就对小鱼说:“你记住啊。是个人都有弱点,好好利用这个弱点,你可以办到很多本来根本办不到的事情,不一定是为恶,这只是资源的一种合理利用。有时候甚至可以不惜把自己的弱点暴露给别人,让别人来利用你,从而可以让你接触到一些你本来接触不到的领域。”
小鱼显然是听进去,他轻轻点头,却没有出声,只是歪着头看着宋北云笑。
“唉唉唉,犯规。”宋北云把他的脸掰过去:“不能这么看着我,你这简直就是个扳手。你想吃点什么?金陵城的糕点和鸭子都是很有名的。”
“宋大人做主。”
“吃点甜点吧,他大概要半个时辰才能回来呢。”
果然正如宋北云所料,北坡真的差不多半个时辰才从外头匆匆赶回来,但脸上却是轻松加愉快,那感觉就像是便秘了三个月,突然之间通畅了一般。
他走回楼上,重新坐在宋北云对面,冲他拱拱手:“方才我去问了鸿胪寺的同僚,打探了一番,这次金国的使节主要是来做生意的,并未有和亲的打算。”
宋北云点头道:“金国有皇子么?”
“有,我问了。但似是已经婚配,并未有适龄的皇子。”北坡一身轻松的说着这些话:“总算能宽心了。”
“金国的使臣来了。”宋北云捏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辽国的还会远吗?他们只要不蠢都不能让金国与我大宋关系太好。”
北坡眼睛突然抬了起来,死死盯着宋北云。
“金国没有合适的皇子,辽国有。若是你为辽国国君,得知那金国试图与大宋交好,你会出个什么主意?”
“和亲,以太子迎娶……”北坡说道一般突然顿住了,额头上也开始冒出了汗来,手中的茶杯也是被攥得紧紧的。
宋北云倒是一脸平静,悠哉的喝了口茶:“北坡兄,你怎的了?”
北坡眯起眼睛,半晌都没有回答。
“北坡兄?北坡兄?”
连续喊了好几嗓子,北坡才算是清醒了过来,他连忙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抬头看向宋北云:“贤弟所言极是,我却是没想到,这……这可如何是好。”
“这……”宋北云苦笑道:“若是要我说,只能用个围魏救赵的法子了,若是想要辽国不来,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这金国的使臣不欢而散,甚至与大宋反目成仇,北坡兄……这恐怕……”
北坡眼睛轻轻眯了起来,目露凶光。
“贤弟,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这……我只是个普通举子啊。”宋北云摊开手:“当个狗头军师还行,但这等国家大事,我哪有什么法子。”
北坡沉吟片刻:“我倒是有些主意,不过此地不是什么说话的地方。走,贤弟,随我来。”
179、10月9日 晴 时人莫道蛾眉小
来到吏部的后堂,这边一般是用来接客,真的是接客而不是那个接客……
这个地方一般是没有人来,因为吏部来客通常都是会说一些特别的悄悄话,大家约定俗成的只要看到大门关着就不去叨扰,毕竟大家谁没点私密的小话题呢,不互相拆台就是最大的温柔了。
于是乎,正应了那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的话,这吏部衙门里却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此等为大事,非你我可阻挠。”北坡倒上茶,开始小声分析了起来:“若是贸然行事,定然会惹出大乱子。”
“那是自然。”宋北云轻轻点头道:“这使节之事,可是为国事。”
“但若是不阻止,恐怕要应了贤弟的话了。”北坡显然是焦灼了,他眯起眼睛,看似浑然不像往常的他:“此事定要想尽法子。”
宋北云闭口不言,他不能说太多的话,因为现在这件事已经不是他的事而是北坡的事了。虽然金铃儿跟他的关系要更加深厚,但此时此地主战场是北坡的,他还没那个资格涉及到这种事了。
当一个狗头军师,但拿主意的终究是北坡。等北坡实在搞不定了,他才能出手,而他的身份地位就摆在那,轮到他出手时,就注定会引导出一系列不可预估的后果,很可能是会引发战争的。
为了一个女人而让黎明百姓的生命来买单,宋北云觉得自己不是好人,但也绝对没有到这种程度的恶,可要是把他逼到没有别的路了,TNT有三十斤存货、手摇发电机一台、铜线若干,来一次宋代的不明大爆炸又能如何?
狠就狠科技树点的太慢太慢了,不然站在阴暗的角落里来一发火箭弹,那才叫真的神不知鬼不觉。
只是意淫可以,现在真的没那装备。
“听闻那金国与大宋文风极近,但文士风骨却相差甚远,倒不如……”宋北云摸着下巴像模像样的说道:“这次使臣来的都是何人?”
“说是来了数百人,但却是不知是否会来文会啊。”北坡也有些发愁:“倒也是可以一试,届时狠狠羞辱一番。”
“这个羞辱的人,可不能是北坡兄。”宋北云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画了个圈:“得是个惹不起的人。”
北坡眼珠子来回转着:“王兄……”
宋北云摊开手:“文圣公的孙子?那倒是个好人选,可听闻王公子与北坡兄你情同手足啊,这是不是有些……”
其实北坡哪里不知道这一点,但左思右想一番,在金铃儿和王家公子面前,他根本就不用犹豫就已经做出了抉择。
“无碍。”北坡摆手道:“王兄的身份在那,自是不打紧的。”
“那便好。”宋北云笑着说:“好了,北坡兄,我还要去买些东西给俏俏,便不多打扰了。祝马到功成。”
“承贤弟吉言。”
宋北云起身拱手道别,北坡亲自送到了大门口便转身回去了,而宋北云站在吏部衙门前抬头望着湛蓝的天,无奈的叹气。
“宋大人,你好坏。”
小鱼的声音从旁边响起来,宋北云抬手揉了揉他的头:“是啊。”
说完之后,他又自嘲的一笑,领着小鱼往前走着:“能怎么办呢,为了保全自己所钟爱的……那便宁可我负天下人吧。”
小鱼却仰起头迎着阳光看着宋北云的侧脸,因为阳光夺目,他只能眯起眼睛:“宋大人……你可知我要回去复命的?”
“我知道。”宋北云侧过头在小鱼的额头上弹了一下:“你是老太监在我身边插的眼线嘛,我哪能不知道。”
小鱼愣了片刻:“那为何……宋大人不避讳我?”
“因为你可爱啊。”宋北云笑了起来,露出一排大白牙:“可爱的小东西总是有特别优待。”
小鱼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然后朝宋北云拱手道:“那宋大人,将你送到长平郡主所在处,我便回去复命了。”
“你现在就去吧,中午刚好能赶回来,今个儿我可给你们露一手,让你们尝尝我的手艺。“
小鱼轻轻摇头:“我不光是眼线,我还是宋大人的护卫。”
将宋北云送到了左柔处,小鱼便独自回到了司命司,刚巧老太监今日正坐堂前,他抬眼看了一眼小鱼,脸上如水般平静。
“大伴。”小鱼单膝跪下:“小鱼回来复命了。”
“嗯。”老太监从嗓子眼里回了一句,然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这几日那宋北云又作了什么妖啊?”
“回大伴,这几日宋大人整日便是闲逛喝茶,今晨找了安刺史之子喝茶,方才就去了长平郡主所在处,路上买了些羊肉还买了条鱼和一些虾。”
“没了?”老太监难以置信的看着小鱼:“他要是一日不作妖,那便不是宋北云了。”
小鱼一个头磕在地上:“小鱼不敢有隐瞒。”
“嗯,谅你也不敢,去吧。这小子可是一日都不可不盯着,若是让他施展开了,怕是这天都得给他捅漏咯。”老太监叹气道:“记住,他每日与人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一定要即刻来报。”
“是。”
“去吧。”
“小鱼遵命。”
“唉,等等。”老太监突然叫住了小鱼:“过来。”
小鱼身子一哆嗦,转身低着头慢慢走到了他面前,老太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小鱼,然后伸手捏住他的下巴:“胖了。”
小鱼自然不敢做声,他只能是保持这个姿势任由老太监揉捏,而那老太监说完之后,却是松开了手:“小鱼啊,你可是我心腹中的心腹,若是让我知道你干出对不住我的事,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小鱼明白。”
“去吧。”
小鱼走出司命司,背后却已是湿透,浑身也不住的颤抖。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对王大伴撒谎,若是方才他表现得有一丁点慌张,恐怕现在已经是被人严刑拷打了,这王大伴做事从来都是雷厉风行,除了对皇帝对皇家,对其他人都是冷血无情。
其实小鱼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帮着宋北云说谎,但……他就是近乎本能的隐瞒了一些事情,许是不想愧对宋大人的推心置腹吧。
而此刻的宋北云躺在椅子上,指挥着左柔洗菜,而左柔倒也是没什么怨言,只是满脸讨好笑容的看着他问道:“你就不怕那小太监把你给卖了?”
“不怕啊,他卖我,我有对策。他不卖我,我也有对策。我从来不把鸡蛋放一个筐子里的。”宋北云拿起一颗果子放入嘴里:“赵性知道了这事,我有法子,他不知道我照样能办。就是办事的方向不同,结果相差无几吧。你总不能把这么大的事完全架在北坡身上啊,他万一架不住呢?”
“你这人……坏透了。”
“我艹,我是为了谁?”宋北云突出果核:“这事办起来天打雷劈的,我为了谁?”
“是是是,是为了老娘。”左柔左上前甩了宋北云一脸水:“我记下了,欠你个人情。”
“这已经不是人情的事了。”宋北云拍着椅子喊道:“你这是欠我一条命!”
“是是是,反正我三天两头欠你的命。”左柔叹气道:“我都不记得欠你几条命了,这辈子都给你好不好?”
“哇……你这说的就有点那个什么了。”宋北云坐直了身子哈哈大笑起来:“你是不是发骚了呀?”
左柔的脸瞬间垮塌,一招白鹤亮翅就踹向宋北云的心窝,但宋北云却是一个手刀就打在了左柔的脚踝上,打得她嗷嗷直叫。
“三脚猫的功夫。”宋北云揉了揉被自己打疼的左柔的脚脖子:“别再给我动手动脚了,你这也太弱了。”
“我!不!服!”左柔撩起袖子:“敢不敢跟我比试一场?”
这时巧云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切好的猪肉、羊肉等等肉菜,笑着走上前说道:“小姐,你可真打不过这个臭家伙,他呀……皮糙肉厚的。”
“嘁。”左柔气咻咻的走进了厨房,搬出了一个小桌子,再把宋北云弄的鸳鸯锅放在上头,下头架上了一个红泥小火炉:“听说你玩铁一个月,就弄出这物件?你也好意思?”
“鸳鸯锅啊,你懂个球你懂。”宋北云直起身子:“行了,等小鱼来就准备吃吧。”
左柔把宋北云往旁边推了推,自己挨着他坐在椅子上,看着巧云往鸳鸯锅里加猪骨汤和加了辛辣料的鸡汤,嘟嘟囔囔的说道:“你怎的对那个小太监如此好?”
“大概……”宋北云轻笑一声:“都是没有根的人吧?”
“你?”
左柔作势就要伸手探过去,但被宋北云一巴掌给拍了下来:“乱伸什么呢乱伸。”
“你不说没根么,我摸摸。”
“给我滚!”宋北云甩开她的手:“他是没那个根,我是没那个根!”
左柔挠着头:“区别在哪?”
巧云上前一边将炭加入炉中一边笑道:“你呀,就是喜欢说些怪话,你的根不是在小莲庄吗?”
“嗯。”宋北云笑了笑:“是啊,已经在小莲庄了。”
180、10月13日 晴 过者之患,不知而自以为知。
啊,酸梅汤真好喝啊。
宋北云躺在树荫下的矮床上,身边放着巧云的弄得酸梅汤,味道纯正小火慢熬,汁纯味美,喝了就让人忘记烦恼不想工作。
“你整天就是躺在这里什么也不干。”
听到左柔的数落,宋北云慵懒的翻了个身子,将一根芦苇吸管插入酸梅汤的罐子里,吸的滋滋作响。
“巧云姐!你管管他啊,都懒成了癞皮狗。”左柔用手中的带子抽着宋北云的屁股:“你起来呀!”
能起来那就不是宋北云了,他顺手将左柔睡午觉的小毯子盖在身上,闷头就开始睡起了午觉。
巧云从屋里端来衣服一边晾晒一边笑道:“小姐,你就由得他懒散一些吧,这几日又没什么事可干,再者说了他什么时候是个勤快人了。”
“那也不能占我的椅子。”
正在左柔想要飞扑上去抢夺椅子时,左芳从外头快步的走了进来,往石凳上一坐,将旁边温在那的酸梅汤一口闷下:“娘的,麻烦了麻烦了。”
宋北云从毯子里探出头:“干什么了?”
“那帮狗书生,他们给金国使团下战书了。”左芳一拍石凳子:“牵头的正是我阿姊那个男人。”
“好好说话!”左柔当场翻脸:“怕不是皮痒了。”
左柔对弟弟的威慑力是巨大的,毕竟左芳才是真正的体弱多病手无缚鸡之力,姐姐打他就跟打狗似的,根本没有抵抗一说。
宋北云终于坐了起来,盘腿坐在椅子上的,手上捧着酸梅汤问道:”什么情况?”
“不知谁走漏了风声,说金国的金科状元也在使团之中,这边那帮软脚虾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就给人下了战书,想要与金国使团来一番以文会友。”左芳气呼呼的说道:“这一下子,咱们的计划都得搁置了,过几日可就是太皇太后诞辰了。”
“不会。”宋北云摆手道:“今日使团才到的对吧?他们下战书是定的什么日子?”
“明日,这帮酸臭文人,讨人嫌。”
宋北云笑了起来,他坐在那略微思考了一下,觉得北坡这人还真的是有点能耐的。这什么以文会友说白了就是一场下马威,这算不得正式外交但却也是外交事件,通常情况下官方是不予以干涉的。但能不能不迎战呢?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这是外交事件,回避、拒绝都是外交失误,而且可能会因此在接下来的谈判中被人抓把柄。
所以只要大宋这边发出了战书,金国使臣就一定要接,不光要接而且要赢,输了就等于是直接翻脸,因为后面不用谈了,而赢了的话才有可能继续谈下去。
外交的复杂就在这里了,它绝对不是说几句客套话、当几次阴阳人就能是一个好外交家,现在战书已经递了上去,对方必然是要接的,而时间也都定好了,就在那摆开了阵势等着,去还是不去金国使团自行考量。
“明天在哪?”
“还能在哪。”
宋北云拍了拍脑袋:“我知道了。”
跟左芳聊了一阵子,了解到了其中一些基本的点。大宋这边出场的人员有庐州第一才子、文圣公圣孙、上届状元郎还有一名颇有名气的翰林,剩下的都是些没什么名气的臭鱼烂虾。
不过都是年轻人,年龄没有超过三十岁的那种,而把年纪压缩在这个阶段也是个阴招,毕竟主场作战在人员的选拔上是有优势的,而这次金国使团中肯定是有名士存在的,但若是他们让一个成名已久的老风骨上阵,那就算赢了也会被人说是胜之不武、以大欺小。
而三十岁以下能进入这等规模使节团的人不管在哪个国家里都是属于凤毛麟角一般存在的。
看来北坡那帮人是铁了心要落下金国的威风,甚至广发言论,不惜把事情闹得天大,弄得不论是大宋还是大金都骑虎难下。
当真的是爱情的力量是不可估量的,北坡因为那微乎其微公主殿下要被和亲的可能,不惜干出这等轰轰烈烈的大事,倒也是让人敬佩的很。
不过……
宋北云重新躺平到椅子上:“他们完了。”
“嗯?”
听到这等热闹事的左柔比谁都兴奋,而一听宋北云这有气无力的话,立刻就追问了起来:“谁完了?”
“你男人完了。”
左柔趁其不备一脚将宋北云踹下了椅子摔了个仰面朝天,等嗷嗷叫的宋北云爬起来的时候,左柔剑眉倒竖指着他:“整日说些不吉利的话。”
这话里的意思直接把宋北云和左芳都给整蒙了,两人咂摸了好久才意识到了左柔说的这句话里头的味道,宋北云当时也是脑子一糊涂,站起来骂骂咧咧的说道:“你是脑子让驴踢了?我说的是你那个男人。”
这一下全场的目光都锁在了宋北云身上,就连左柔都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会错了意,宋北云更是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大家就当无事发生。”
宋北云深吸一口气,然后还真的就当无事发生,重新躺回到了椅子上,而左柔脸上暄红一片,却也是不说话了。
“那个……”左芳吞了口唾沫:“这等僵局,便有我来打破吧,为何完了?”
宋北云躺在躺椅上:“那帮文人完了。”
“为何?”
“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谁。”宋北云叹气道:“真的就是一腔热血喷涌而出不管不顾,基本信息都不调查了吗?这次金国使团中有三科状元,其中还有一个被誉为金国至臻的天才,号称金的李太白,七步成诗、斗酒成文不在话下,精通义理、诗文、歌舞、绘画、音乐,关键人家才二十岁。”
左芳愣了片刻:“天下还有这等人?”
“天下怎么就不能有这等人?天下大的很,出了什么怪物都不稀奇。”宋北云打了个哈欠:“完了,没救了,等死吧。”
“那跟你比呢?”巧云依在院中樱树下,唇角含笑。
“那比我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我个工科生跟人比这个,我脑子是有多不好。”宋北云仍然没回头:“不过没事,输了有输了的玩法,让他们输吧。”
正在他们说话时候,大门突然被一脚踹开:“姐妹们,本宫来……”
当看到左芳惊恐的表情时,正要豪放一把的金铃儿立刻端正了起来,她娉娉袅袅的走到左芳面前,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这不是小公爷么?”
“见过公主千岁……”左芳打了个哆嗦:“我先告退了……告退了,打扰了!!!!”
小公爷像风一样的跑了,金铃儿环顾四下发现无人之后,一屁股坐在宋北云旁边,拍着他的屁股说道:“怎的,又让谁给气着了?”
宋北云翻转了个身子,不想说话……
“他怎的了?”金铃儿指着宋北云问左柔:“是不是巧云姐打他了?”
巧云连连摇头:“谁敢打这宝贝疙瘩。”
左柔咳嗽了两声:“我且去方便一下。”
看到左柔不正常的表现,金铃儿眼珠子一转,转手揪住宋北云的耳朵:“你是不是跟那家伙干了什么苟且的事让人给撞见了?”
“哎呀……”宋北云甩掉她的手:“怎么可能,谁会去和个张飞似的人……俏俏呢?你把我悄悄弄哪去了?”
“俏俏先行去了一躺布庄,如今这布庄的买卖已经全交由俏俏姐打理了,她可是忙的很。”金铃儿嘟着嘴:“我都来了,你却还是这副样子,是不是不想见着我?”
“嗨呀……”宋北云用毯子蒙住头:“想……想得都睡不着觉。”
“他怎的了?”金铃儿起身问巧云:“有些不对劲。”
巧云摇头道:“公主殿下可是问他自己个吧,干了些傻事说了些傻话。”
“那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他若是不干这些事哪里还叫宋北云。”金铃儿脱了鞋顺便也将袜子脱了下来扔到了一边:“对了,过来时候,是否听说了个传闻,说是大宋和大金明日要有文斗啊。”
“嗯,听说了。”宋北云探出头来,然后手一甩就将毯子盖在了金铃儿的腿上:“你又想去看看?”
“啊……别……”金铃儿惊叫了一声,但看了看不远处已经开始浇花的巧云,便没再说话了,只是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声音也颤抖了起来:“倒是有些想法……不,嗯……不过也说不准,我这次来……来,别动嘛……来是为了给皇祖母贺寿的,明日说不准没空闲。”
“那就别去了,一群乌合之众。”
“好了好了……”金铃儿呼吸急促的按着毯子:“别害了……那你觉得哪边能赢?”
宋北云抽出手,突然坐了起来,突然露出了笑容:“开个盘口去!趁现在还有空,动起来动起来!”
“嗯?”金铃儿看到他突然躁动起来,连忙拽着他:“你还没答我呢。”
“看,看那边赚的钱多,赚的多的那边能赢。”
金铃儿眼珠子一转:“你是说……”
“我现在出去一趟,等会回来再说。”
181、10月13日 晴 博一博,单车变摩托
金陵城三大赌坊突然之间全部亮出了盘口,赌的就是明日的宋金文会到底谁败谁胜出。
虽然大家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双方文斗谁赢谁输还是一目了然的,而双方的参加的人员也都被炒了起来,每个人居然都挂出了牌子,上头用一目了然的六边形表示出了实力曲线。
诗才、对联、音律、急智、算数和书法,这六类配上宋金两国的各个才子的名牌,倒是一时间吸引了大量的围观群众。
而此刻,三大赌坊的掌柜的都坐在一起,面前则是徐家的京城大掌柜,而大掌柜的旁边则坐着宋北云。
“事情么,就是这么个事情,如今就看哪头的赔率更高一些,你们三家莫要全部一样,多少赔率需有些不同,还需互相攻击对方。只有一日的时间,一定要快,快到他们来不及细想。”
“可是二东家。”大掌柜有些为难的说道:“这如今谁也没个把握啊,若是赔了怎么和东家交代?”
宋北云在徐家是除了徐立之外的第二股东,徐家跟金家不一样,金家是旧贵,家族庞大。而徐家是搭上了清君侧的顺风车,成为半个“红顶商人”,徐家老头子是妥妥的富一代,最开始据说可就是个码头上掌船的,如今老头子身体不好了,徐立陆续接管大旗,所以这个富二代现在算是徐家集团的大东家。
“交代个屁,我能让它亏咯?”宋北云一拍桌子:“你质疑我?”
“不敢……”大掌柜知道这二东家的乖张脾气,连称不敢:“此时还需知会一声大东家吧。”
“等你知会,黄花菜都凉了,一切责任我担着。你们照办就行了,亏损我全包。”宋北云起身:“记住,盘口要大、底气要足、宣传要好。动起来!”
几大掌柜的有徐家担保,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而宋北云趁着时间尚早,他走出商会之后就直奔向的老太医家中。
“师弟啊,怎的了?今日大驾光临。”
“你没沾口水翻书吧?”
“那不能够。”老太医连忙摆手:“即便是给弟子传阅上头都糊着糯米纸且我亲自在场,这等师门珍宝。”
“嘁,到你嘴里就成师门的了。”宋北云斜了他一眼:“老奸巨猾的。”
老御医颇为不好意思的嘿嘿笑着,而宋北云自然也懒得跟他计较这些东西,本身这东西就应该是全人类的,宋北云对这方面的东西从来不打算藏私,而他这次来却是有不同的目的。
“师兄啊。”
“唉。”
宋北云坐下之后想了想,搓着手笑道:“你那孙儿呢?”
“我孙儿?在后堂呢。”老御医眨着眼睛:“正在备考春闱。”
“完美!”宋北云打了个响指:“明日可否借他一用?”
“借他?”老御医有些摸不着头脑:“师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龟龟,那是谁?那可是晏殊啊,别说这个时代了,就是放眼整个宋代甚至整个东亚历史,晏殊的文化地位排在前二十绝对是没问题的,可能有争议但无所谓,稍微努努力进前十,再加把油说不定能进去前五。
这就是个帝国破坏龙,标准六边形战士!这好家伙,唐诗宋词自古齐名,而真正开创了宋词光环的人,就是这个晏家大少,他手底下三大金刚是谁?范仲淹、王安石和欧阳修,听这名字,如雷贯耳。
这厮一辈子写了一万多的词,正规历史里官至宰相,虽然在这个时间节点里因为战乱和政治混乱的关系,他没有能在十四岁的时候成为神童同进士,但才能就因为这个会衰退?
《宋史》中说他“文章赡丽,应用不穷,尤工诗,闲雅有情思”。
不过据说这家伙也是个好逸恶劳的性子,贪玩是肯定贪玩的,好色就不知道了,毕竟还没接触过。
“原来如此。”
听完宋北云的叙述,老御医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我这便去寻他过来。”
不多一会儿,下人将一个身材修长、相貌俊朗的青年带到了堂前,宋北云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虽然跟心目中的晏殊有些不同,但大致上还是可以看出点才俊的模样,特别是那双眼睛,虽然在爷爷面前臊眉耷眼的,但眼珠子一轮转之间却是神气活现。
“叫人啊。”老御医吩咐道:“这位是我师弟,你叫一声叔爷爷。”
晏殊轻轻抬头瞟了宋北云一眼,不经意露出个不屑的表情,但嘴里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叔爷爷。”
“不敢不敢,咱们各论各的,你叫我爷爷,我叫你哥。你大我两三岁呢。”
按照年级,晏殊今年正巧二十,比之十八岁的宋北云要大上一些,所以看着要比略成熟一些。
“师弟,你这般论……将我置于何地啊?哦,我叫你师弟,你叫我孙儿为兄?这不乱了纲常?”
“哎呀呀呀……”宋北云不耐烦的挥手道:“你赶紧去打五禽戏吧,我先带你孙儿出去一趟。”
老御医撇撇嘴,不再跟他计较,但刚转身,却突然喊住了宋北云:“师弟,你来。师兄有些话与你讲,孙儿你外头等着。”
宋北云满脸好奇的跟着老御医走到一旁:“师兄怎的了?”
“听闻你要去觐见太皇太后?”
“可能是吧,怎么了?”
老御医深吸一口气:“有两件事你要切记。”
“师兄你说……”
宋北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毕竟涉及皇家的东西,不小心一点还是不行的,毕竟这里头规矩道道还是多的吓人的。
“这首先,太皇太后是福王生母,但福王却是由当年的韩国夫人养大的,这等为禁忌,不可提。韩国夫人已故去三十余年,却始终为太皇太后心中一根刺,而福王心中也只认韩国夫人为母后。其二……”
老御医环顾四周,凑到宋北云耳边小声道:“当今圣上,是个骡子。”
“握草!”宋北云往后一跳:“你可当真啊?”
“那他娘的还能有假?”老御医眯起眼睛:“应当是年幼堕马所致。”
“可是不是说皇后有了么?”宋北云眼睛雪雪发亮:“握草,这么刺激的吗?”
“所以我特地提醒师弟一番,若是你看出来了些什么,不可言!切记切记,不可言。”
“我他娘的好怕啊。”
“我他娘的才怕……”老御医深吸一口气:“我如今睡觉都不得安生,这要是传出去,你猜猜会怎么着?”
“不用猜了。”宋北云摆手道:“这太刺激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宋北云蹲在地上,将声音压得极低:“不早说?”
“我一直都知道。”老御医也是压低了声音:“不好乱说。”
“哎呀……”
宋北云抓耳挠腮的:“这皇家也是太刺激了太刺激了。”
“更刺激的还有的,当今瑞宝公主不是福王的亲女儿,是泰王的。”老御医神神叨叨的说道:“泰王参与谋反……被贬了庶民,为了不连累女儿,就将孩子过继给了福王。”
“泰王……是不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宋北云指着腮帮子:“这有颗黑毛痣的?”
“见过?”老御医一愣:“哦……对对对,你经常出入福王家中。泰王是韩国夫人的亲儿子,两人如亲兄弟一般。”
宋北云摸着下巴:“难怪他对金铃儿的事那么上心,难怪了难怪了……韩国夫人怎么死的?”
“太皇太后毒死的……”老御医又开始压嗓子了:“当年我亲自检验的,不敢说。你可千万别说,若是说了,福王得当场去世。”
“这个皇家这么操蛋的吗?”
“何止啊……太宗皇帝的子嗣可是一个都没剩下,当时造反便是造得太宗皇帝一脉,罢了……”老御医摆手:“这等事莫再提,你自己小心些,伴君如伴虎。师门如今就靠师弟你了,你可别死了呀。”
宋北云挠着脸:“我他娘的有点慌了。”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老御医叹气道:“这些年,师兄我都是这般过来的。”
走出宅子,宋北云脑子还是跟一团浆糊一样。几个信息一直在脑海中盘旋,首先就是福王跟太皇太后并没有什么感情,但却是亲母子。然后是赵性是个骡子……
至于金铃儿这事,他老早就知道了个大概,只是不知道她会是伯伯的女儿,不过这事跟赵性是个骡子比起来,那简直就只能说是索然无味。
赵性是个骡子啊!
那到底是谁把皇后的肚子给整大的?这里头的趣味可就大了,就这一件事,足够让整个王家从此断子绝孙,但同时大宋估计也要提前进入风雨飘摇了。
嗯……权衡再三,宋北云决定把这件事暂时压下去,到时候如果有机会见到赵性亲自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如师兄所说的那样是个骡子。
“同叔啊,久等了。”宋北云出了大门,脸色一变,变得满脸笑容:“初次见面,叔爷爷也没什么好给你的。”
说完,宋北云摸出一万贯的徐家本票塞到晏殊手里:“拿去买些吃吃喝喝,就当这些年叔爷爷给你攒下来的岁钱。”
晏殊愣了愣,低头看了一眼手上那盖着徐家大印的本票,愣愣的看了看宋北云,接着脸色立刻绽放了开来:“叔爷爷,咱们着是要去哪啊?”
“你果然是个变色龙。”
182、10月13日 晴 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
“叔爷爷说的可是金国何欢何印清。”
宋北云转过头:“认识?”
晏殊手中甩着一根狗尾巴草,嘴角扯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手下败将罢了。就他?再修行百年便差也是不多了。十四岁便输我一头,十五岁不服卷土重来,十七岁连输三回,如今怕是又来一次了,我倒是不知这人来是一争高下还是有那龙阳之好,觉得我眉清目秀特地来瞧我一眼。”
“这么狂?”
“叔爷爷,倒也不是狂,就如叔爷爷你的大名如雷贯耳,虽说词写的不怎么样,但的确是治国理政的一把好手,若是换了我,不行。”晏殊一点也没客气:“言而总之,便是如此。”
宋北云沉默了一阵,然后突然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写酸腐文章的狗东西,整日迎风洒狗血的。小子,你这么狂你家人都知道吗?”
晏殊白眼一翻,毕竟金主爸爸不好争辩,毕竟明明都给面前这小子说了些好话了,他居然还口出狂言,到底谁狂?
“行,你觉得你样样精通是吧?来来来,今天叔爷爷就好好教育你一番。”
宋北云没有想到那个史书上记载的北宋文化开门人,年轻的时候居然狂成这个样子,那股子睥睨傲视的神态,至今还没在别人身上看到过。
不过也正常,北宋文坛六边形战士,好逸恶劳祖宗级人物、北宋身居高位却善始善终唯一一人,这些光环叠加在一起的确可以看出晏殊其实并不是想象的那样是个古板的读书人,这厮……一定是个奸猾的东西。
但要说他有没有才华,那肯定是才高八斗呀,但宋北云教育他够不够?自然是够的,因为现在的晏殊要面对的可不是宋北云,而是辛弃疾、欧阳修、周邦彦、吴文英、柳永、秦观、陆游、李清照、苏东坡包括他自己亲儿子晏几道。
这玩意怎么说呢,任凭他晏殊天纵之才也顶不住那一人一首成名曲啊。从问青天那明月几时有到酒醉惊起这一滩鸥鹭,怄气谁不会怄呢,抄诗就抄了,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好东西。
一杯酒一首词,顿饭斗酒诗词三千,宋北云就跟玩似的往外喷着别人家的成名曲:“来啊,你倒是给我接啊,对影成三人,接!”
晏殊坐在那,冷汗簌簌往下流,看了一眼桌上用水写出的词,三呼吸之间接不上,宋北云就会用手抹去,然后换上一首新的。
“狂啊,再给你爷爷狂啊。接啊,空三首了,又岂在朝朝暮暮,你倒是接啊。”宋北云吃了一大块肉,用手指在桌子上又写了一首词,姿态狂放:“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接,快接!第四首了,喂老弟你行不行啊?就你还才子呢?就你还狂呢?行,你擅长什么?蝶恋花是吧?”
宋北云一拍桌子:“店家,取笔墨来,要最好的!钱不是事。”
这一嗓子就将周围的食客给吸引了过来,而宋北云指着晏殊的鼻子:“小子,爷爷我低调不代表你能狂,不就是个蝶恋花么。”
很快纸笔拿上来,宋北云一只脚架在凳子上:“来来来,你那首是不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行行行,我给你接一首。你槛菊愁烟兰泣露,给你接个伫倚危楼风细细,你山长水阔知何处,给你接个为伊消得人憔悴行不行?”
烁金宋体本就大气,宋北云的姿态也豪放,用这刀凿斧劈的字体写出了个“衣带渐宽终不悔”,倒也是有几分味道。
晏殊看了看这首词,张嘴想要说不好,但却实在也挑不出个什么毛病,但又不服气,坐在那哼哧哼哧的喘气,脸憋得通红,一口酒一口酒的往嘴里闷。
“来,店家,送你了。”宋北云把那张纸随手一甩,然后对晏殊说:“来啊,秀一把。不行别用蝶恋花,用临江仙怎么样?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好还是不好啊?”
晏殊哼了一声,想拂袖而去又不好意思,只能坐在那一动不动,羞臊得满面通红。
“同叔啊,你还年轻。”宋北云拍着他的肩膀,借着几分醉意嘟囔着:“往后的路还长,年轻人可以狂,但是不要目中无人嘛,你看叔爷爷我,我就很低调嘛。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懂收敛,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你说叔爷爷的词不好,那现在你倒是再弄些比叔爷爷的好的词来呀?”
怎么可能嘛,晏殊是人不是神仙,宋北云弄出来的可是一人一首成名曲,终宋一朝的精华都在这里了,一个人的力量想也别想去抗衡。
服气么?这种天资聪颖的才子怎么可能服,但有办法没?当然也是没办法的,特别是宋北云还比他小一些,但这一口一个爷爷自称,弄得晏殊浑身都不自在。
“那为何你不去迎战金国使臣?非要我去?”
宋北云坐下身子,挑起一块羊肉吃了下去,再喝了一大口黄酒,嘴巴一抹脖子一扬:“那岂不是以大欺小?”
晏殊转过头不去看他,这人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怎么要脸……
“等数据出来,赢了你最少再得一万贯。”
“干!我干!!”晏殊立刻回过头:“明日几时?”
“妈的……你有点大户人家的样子好不好?贪财到这个地步?家里不给钱?”
晏殊沉默片刻,轻叹了一口气:“钱财谁不爱,家中这几年有些败落了,多些钱总是好的。”
“不过先说好,若是买大宋输的人多,你才能出场,不然可就没钱了。”
晏殊眼睛提溜一阵转悠后,脸上露出了笑容:“定然会是买大宋的多。”
“哦?你怎么这么认为的?”
“大宋这里去的学子,无一不是乌合之众,什么庐州才子、什么漳州才子……”说到这里,晏殊噗嗤一声乐了出来:“识字罢了。”
过份了呀……这人过份了呀。人家北坡好歹也是个能吟诗作对的人,怎么到了晏殊这就成了识字而已呢?
“文圣公的孙子也会在哦。”
“草包一个。”晏殊不以为意的笑道:“叔……我也不叫你爷爷了,叫来听着有些作呕,私下的时候便叫你一声北云吧。”
“都随你,反正我比你小。”宋北云点着头说道:“还比你厉害。”
晏殊抿了抿嘴,想骂人,但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那文圣公家的孙子,便是个连字都不识的蠢材,得了众人追捧似是以为自己还真的是金陵第一才子,可却是个平仄不分的废物罢了。”
“行了,别哔哔赖赖的。”宋北云起身:“我带你去赌场,让你看看真正的赌是怎么样的。”
听到这个,晏殊倒是颇为好奇,他笑着问道:“你对那赌场很熟?”
宋北云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起身带着他就去了,而当听到赌场里的掌柜叫宋北云二东家时,晏殊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如此有钱了。
“赌场都是公家的,但运维可都是几大商号在运维。”宋北云带着晏殊走向了后堂:“这次带你来看看这开盘口是怎么开的。”
两人绕过重重把守来到了赌场的后院,进去之后走进那个大宅子,就见里头有上百个人正在埋头工作中,算盘嵊打得噼啪响,不停的有人抱着一堆竹简在来回奔波。
“这里在统计赔率。”宋北云指着赌场里忙碌的场面:“外头投注的数额每一百贯就会被传递到内堂,内堂里会根据具体的独资调整赔率。你以为下注是不是就是谁输谁赢?其实不是。”
宋北云走到前头的一张纸前,用手拍了拍:“金国答了几道题、出了几道题。大宋答了几道题、出了几道题。金国写了几首词、大宋出了几首词。甚至两国每首词的词牌是什么,这里都是要出盘口的。”
晏殊看完之后,大为激动:“若是我去的话,便可以操盘了?若是都猜中了,该是多少?”
“全部猜中啊?”宋北云指着上头的赔率:“赔率累积,再翻倍。大概是四百四十七倍,再翻一倍。近一千倍吧,一贯进去一千贯出去,一万贯进去一千万贯出去。”
“我能拿几成?”晏殊眯了眯眼睛:“不指望在赌盘上赚钱,这等钱能赚没命花,我就想知道这分成如何?我若是将他们通杀了,能收几成?”
“百一。”宋北云笑道:“这次盈利的百一是你的。”
晏殊站在那大致算了算,然后一拍手:“可!”
百分之一,听上去少。但这个加急的盘口少说能收入百万贯以上,甚至更多,而从现在看到的数据来看,晏殊计算出了如果把这些赌狗通杀的话能盈利近两百万贯,那百一便是两万贯,而明日还有更加精彩的实时盘,到时候再杀一盘……
“不少于三万贯对吧。”宋北云凑到晏殊耳边小声说道:“心动了没有?”
晏殊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挽起了袖子,脸上露出了若有若无的笑容。
183、10月14日 晴 四海之内皆兄弟也
今日金陵,团锦似花,金国最高级别外交团队今日可就要跟大宋才子天团进行大宋成立以来第一次正面对抗。
这个消息别说民间了,就连赵性都听得热血澎湃,但苦于无法出宫,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
“王伴伴,下注都下好了没?朕可琢磨了一夜该如何下注。”
“回官家,投上了,就是不知到底会是如何。老奴自己还掏了荷包赌了300贯呢。”老太监满脸堆笑:“买了咱大宋能赢,若是赢了可是有六百贯入账呢。”
“看你那小气的样子,朕可是投了八百贯下去买大宋赢。”赵性喝了口茶,仔细想了想:“不行,你可是要派人去盯着,若是有人捣乱可别怪朕不客气。”
赵性纯粹就是玩闹,他也没什么内幕,只是觉得事已至此,玩玩就玩玩嘛,反正最好是大宋能赢,毕竟这不光是一点铜板的事,这可关乎到大宋的国体颜面。
“官家,据说那金国来的使团里可是有几个远近闻名的大才子,号称小李杜。”
“宋北云呢?让宋北云给朕上!”
“他……”
“他又作甚了?”赵性眉头紧蹙:“不是吧,这厮真不上?”
“老奴不知,他这几日都神神秘秘的,也是不知到底去了何处。因是涉及到公主殿下所以小鱼也被我调了回来,老奴……找他不见。”
“这混账东西,这等大事他居然不在?”赵性拍着朱椅:“你说我大宋赢面有几分?”
“若是从赌局上来瞧……赢面不大,那赌坊中买大宋是买一赔三扣抽两点,买金国为买一赔一成二,抽一点水,实赔一成一。商人不谈家国,他们绝不做亏本的买卖。”
赵性笼着袖子沉默片刻:“去去去,快些去,加注,给朕再加一千贯。”
“官家……”
“让你去便去!”
“老奴领旨。”
赵性看到老太监走后,自己仔细琢磨了一圈,这狗日的宋北云这几天没动静,为什么没动静?这么大的事他能没动静?那等阴险狡诈、唯利是图的东西,这种好事能没他的份?
想到过去宋北云的所作所为,赵性心中已是有了计较,这家伙定然是瞄上了这帮赌徒的钱了,既然能开出这种明眼人都知道输赢的盘口,为的是什么?不就是麦子成熟了该割一茬了嘛。
虽然赵性继承了赵家人的特点,生性多疑但他却对宋北云捞钱的能耐深信不疑,本来以为这次灾事会让宫里紧衣缩食,但跟了宋北云投那么一手农场之后,现在着实是赚得让人喜上眉梢。
不过买太多赵性也是不敢的,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赵性现在可是个大家长,大宗正寺、后宫、各级王侯的花销封赏,睁开眼就是一大笔钱。
这一个月两千贯都得扣扣搜搜的省出来,这皇帝不好当啊。
“若是让朕亏了,宋北云……”赵性嘀咕道:“你便给朕去晒三年的盐。”
说完之后,他一拍脑袋:“那可不行,让他晒盐,怕是要晒出个天下巨富出来,去伐木好了。”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爬在一颗枣子树上,下头是用青衫做成布兜状兜枣子的大宋实至名归第一才子晏殊。
两人正在金陵城外的一处庄园中偷枣,至于为什么偷枣,其实他们谁也说不清楚,只是路过的时候晏殊突然抬头说了一句“枣不错”宋北云点头说“挺好”然后晏殊说“弄点?”宋北云说“好”,然后他们就开始偷枣了。
“干什么的!”
庄子里的仆人大喝一声,提着棍子就冲了出来,宋北云见状不好,从树上翻身而下,嘴里塞满了枣子,朝晏殊一招手,两人拔腿就跑。
“小贼!给爷爷站住!!!”
追了可有好一阵子才甩开那仆人,宋北云倒还好,晏殊却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从布兜里取出一个枣塞入嘴里,一边喘息一边咀嚼了起来。
“为何要偷这东西?”晏殊吃到一半,突然开口问道:“二十钱三斤的东西。”
“你说枣不错的。”宋北云吐出个枣核:“你这人,脱下裤子快活,穿上裤子怎么就不认账了呢?”
“唉……枉读圣贤书。”晏殊叹气道:“今日只是来陪你看看作坊选址的,却没想到干出这种事,滑天下之大稽。”
“少给我来这一套。”
宋北云从旁边的小溪里捞出点清水洗了把脸:“你整夜琢磨着怎么把那帮赌狗吃干抹净的时候,可没见你菩萨心肠。”
“这便是你不明白了,子曰;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问兄弟拿些钱算得什么?”
“那你问兄弟拿点枣也没什么啊。”
晏殊叹气,而叹了两口,他眼睛又看向了不远处正在嬉戏的几只鹅,这厮默默的挠了挠下巴:“那鹅不错。”
午时一刻,宋北云和晏殊从城外返回,宋北云抱着鹅,晏殊抱着枣,两人看上去贼眉鼠眼的。
“等回去,叔爷爷给你露一手,这鹅不弄一份烧鹅来简直可惜了。”
“唉……枉读圣贤书啊。”晏殊沉痛自省。
“你可瘪给我哔哔了,你再读下去,就该说那家洗衣裳的姑娘不错了,赶紧给爷爷闭嘴好不好?”
晏殊塞了个枣子放进嘴里,眼睛眯成了一道月牙:“我觉得那个青衣的姑娘挺不错的,你瞧瞧。”
“真的唉。”宋北云抬头望去:“身材顶好……去?”
“走!”
到底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他们俩终于还是折戟沉沙了,一人脸上被赏了一巴掌,那鹅还被人家官人给夺了下来,说给了鹅才不告他们调戏良家妇女之罪。
“都怪你,鹅都没了。”晏殊捂着腮帮子:“还被个女子打了。”
“放你娘的屁。”宋北云啐了一口:“哪有你这样的,你撩姑娘上去就问人家一夜几个钱?你他娘不挨揍谁挨揍?还连累我。”
“这等不才是至真至纯吗?你情我愿,迎来送往,我与姑娘既无羁绊又无千丝万缕,但一见倾心该如何?那不就是我出些钱,姑娘出些力,换来些人间极乐罢了。”
“我觉得你这人,要不是实在才华横溢了一点,放到社会上是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宋北云叹气道:“行了,该做准备了。”
“有何好准备的?就那些人。”晏殊揉着肚子:“我倒是有些饿了,我听闻这金陵城里有家极好的饭堂,吃些去?”
这厮屁股一撅宋北云就知道他要拉出什么颜色的彩虹小马,不就是想蹭饭呗,吃!
两人来到刚换了招牌的天上坊,宋北云特意找了一番,发现那个总叫他东家的小兔崽子这次是真的没在,他才放心的将晏殊带了进去。
“东家!”
刚踏进没两步,后头那个鬼挠头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宋北云回头发现自己日防夜防的小兔崽子真的在啊……
“你怎的,我在哪你在哪?”
“嘿嘿……这不巧了么。”那小厮搓着手:“这不金陵城的天上坊刚改招牌,我从那庐州调来给这些个新来的当个教头,昨日才到呢,没想到今日就碰见东家你了。”
“老子……”宋北云叉着腰:“去去去,安排个包间。”
“好嘞,东家随我来。”
来到包间之后,晏殊上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这十人豪华包,嘴角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叔爷爷果然是叔爷爷呢,这等酒肆居然也是你的产业。”
“你别听那东西胡说!我只不过是沾了些股份罢了。”
“那也顶了不得了。”
不多一会儿,天上坊的招牌菜就摆在了他们二人面前,道道精彩、盘盘新鲜,就连晏殊这等都是有许多东西没有见过。
“今天晚上的计划安排安排吧。”宋北云喝了一口桂花酸梅汤:“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不至于。”晏殊摇头道:“我等稍晚些去,以天神之姿降临人间,在那群饭桶之辈瑟瑟发抖之际,叔爷爷一句举杯邀明月镇了场子,我再过去来上上中下三阙词,上阙蝶恋花、中阙临江仙、下阙满江红,如何?”
“你行不行?”
“行,怎的不行。昨日叔爷爷写了二十多首,我都给背下来了。说来叔爷爷也不稀罕这些迎风洒狗血的东西,倒不如就便宜我了。到时我起了名声、叔爷爷得了好处,我等再联手,做大做强。”
宋北云的筷子停在了嘴边,上下打量着晏殊:“做大做强你从哪听来的?”
“晌午时分你不是与我说么,到时我当了宰相在与你一并做大做强,我琢磨一番,这做大做强说出来倒是有几分豪气,虽然是土了些。”
这人的学习能力真的太强了,宋北云知道他为什么能够成为一代传奇了,他绝对不是那种光剩下聪明的天才而是一个贼鸡儿善于学习并且八面玲珑的天才。
他会学习一切对他有利的东西,比如宋北云市井话口语化的说话方式、比如宋北云之前骂他的话、比如一些新奇的词汇甚至是不要脸。
“叔爷爷,是不是正在琢磨我为何总是能揣摩你的意思?其实很简单,我只是将叔爷爷放在与我同一类人里,我怎么想的你八九不离十也就是这般思索。就如我看不透你一般,你如今也看不透我了吧?”晏殊喝了口酸梅汤:“好酒!哈哈哈哈……”
“酒你妈个头……”宋北云小声嘀咕一句,然后朝他竖起拇指:“行,你不愧对晏殊这个名头。
184、10月14日 晴 无不让也,不可
日头逐渐偏西,秋日斜阳拉长树影,吃枣吃到大饱嗝的宋北云起身拍了拍尘土:“差不多了。”
“莫急莫急,完事莫急。”晏殊半依在树下,看着路上行来过去的人流:“你说,这大宋繁华还有几何?”
“赚钱要紧,你管这些个事做什么?”宋北云从兜里摸出一块饴糖含在嘴里:“大宋还有几何,跟你我有什么关系呢。”
“叔爷爷此言差矣了吧?你姑且也算是言行不一了吧,嘴上说着与你何干,干的却是忧国忧民的事。平灾蝗之祸为始,我家乡处的农场应也是叔爷爷弄出来的吧?后又选址建工坊,要我看来你应是想给大宋再续上几年的,那究竟是几年?”
宋北云抠着牙,一脸不屑的说:“过度解读,我就是单纯的想捞钱。”
“叔爷爷,你文才惊艳,当为天下无双,想要名不过三步成诗罢了。你思维缜密,精通算学经理,想要钱不过开几个盘口罢了。何苦在这等吃力不讨好的行当上下如此力气,瞧瞧那些朝中官员便知,他们为了盐铁商路抢破了脑袋、为了针织锦绣不惜丧尽天良,说到底不就是一利字作怪?”晏殊抱着膝盖坐在那:“叔爷爷,你与我交个底,我便跟着你干。”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宋北云抬脚就走:“再废话,扣钱。”
“来了。”
晏殊起身跟上了宋北云的脚步,两人并行在夕阳下,慢慢往前走着。
“你到底想要做到哪一步,天下人我见上几面之后都知其是何人,可偏偏碰见你之后,我便是乱了分寸,竟不知你所思所想所图谋。说是篡天下,你却没那野心。说是过那太平日子,你却总是出乎意料。且你说话行事都不似那学过礼义廉耻信的儒家礼法者,你见识之广远超你这般年纪该有的,就如……”晏殊停顿了一会儿:“只字片语间常常能让我见到一派歌舞升平的王道乐土模样,你到底是何人?”
“哎呀,你别废话了……”
“还有,你为何瞧不起金辽却言语间却是对草原人如此忌惮?是不是你看出了些什么?就如那三国归晋一般,最终那草原才会成为大庄家,吃尽这宋金辽。”
宋北云倒吸一口凉气,这厮聪明是真聪明,但是烦人也是真烦人。早就说过,这天底下的事本身就经不起琢磨,宋北云平时说话虽然已经够小心了,但时不时还会说出些一些很特别的话来,刚巧晏殊就是一个爱琢磨的人且聪明。
这种人本身就很妖的,只要他不断和宋北云说话,他就能获取非常多的信息,比如宋北云的思想倾向、学识能力、行为动机等等。
而越是琢磨的多了,他越觉得这个辈分特别的“叔爷爷”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给晏殊的感觉就是这个人不似宋人、不似金人、不似辽人甚至不似这个时代的人,他就像是个洞察先机者,虽整日看着碌碌无为却始终在用一双眼睛盯着这个世道。
这极大的激发了晏殊的好奇心和窥探欲,他开始极黏宋北云,就不停的去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别问了。”宋北云出言制止他:“你问,我不会告诉你。你要诚心诚意的想要改变这个世道,就安安稳稳、老老实实的,不然就算你是个神仙也没法子跟滚滚洪流所抗衡,明白?”
晏殊愣了片刻,眼神开始流转,接着脸上甚至露出了那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神态。
“我明白了,虽是还不够透彻,但余下的日子还请叔爷爷多多指教。”
“你说,你要是个娘们多好。”宋北云笑着把几个大子儿递给路边的商人,再接过了用荷叶包裹的糯米饭:“吃不吃糯米饭?”
“为何我是个女人便好了?”
“你要是个女人,我总有什么东西能塞你嘴,好让你安静一会儿。”
晏殊想了想:“可那样不也会嗯嗯啊啊的叫唤吗?”
哎呀……这人,实实在在是个人才,论车技就算是金铃儿也略逊他一筹啊,他这种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本正经说骚话的人才是最最可怕的。
关键他并不觉得这是在说什么下流的事,单纯的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罢了。
这种人太可怕了,他很少笑,也就是说他正经的是在思考这个世界而不是把这个世界当成笑话。
两人一边闲逛一边在往天上坊那边走,一路上都在听说今日赌局的事,现在这件事已经不单纯是宋金两国的荣誉了,它还关乎到无数人的个人利益。
金陵城因为南迁的关系,共有一百多万人,妥妥是这个时代里全世界最大的一座城市了,而这座城市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不光是因为有一场惊世骇俗的文人比拼更是有数百万贯的赌资。
当谈到钱时,许多人的爱国情怀就不会那么璀璨了,他们嘴上都在说支持大宋希望大宋能赢,但根据三家赌坊和周边十几家私坊的大数据统计来看,今夜买大宋的人不到两成,也就是说这帮人统统都把宝压在了金国身上。
而那两成人,从现在看来也只是买了个情怀,很多人甚至在买了大宋之后还转头去买了更多的金国,毕竟损失还是要补回来的。
而就在过去的路上,宋北云在一个投注点旁发现了个熟悉的身影,他走过去一把捏住那人的脖子:“赌赌赌,谁让你赌的?”
被他抓住的那人一缩脑袋,转过头朝他一笑:“玩玩嘛……”
“这位是?”晏殊上下打量了一圈被宋北云捏在手里的左柔:“这位姑娘……”
“你都能看出来?”左柔正了正自己的帽子:“我已经男装了。”
晏殊眼睑低垂,用扇子挡住嘴凑到宋北云耳边说:“这娘们不聪明。”
宋北云懒得理他,只是把左柔拽到一边:“你投了多少?”
“五千贯!”左柔兴高采烈的说:“把你这季的分红都投下去啦!”
“你用我的钱赌博?”宋北云瞪大了眼睛:“谁给你的胆子?”
左柔皱着鼻子挥挥手:“我买了诗才、对联、音律、急智、算数和书法六门中,大宋赢四门。诗才、急智、书法和算学这四门,若是押对了独赢,便是两万贯呢!”
“呵。”宋北云勾住她的肩膀:“你为什么买这四门?”
左柔环顾四周,发现并无人关注她的时候,她才神秘兮兮的说道:“因为你啊,你音律一塌糊涂,对联可能也差一些,但其他四门都是独一无二的,买就完事了。”
原来这个傻丫头所有的自信来源都是因为自己,说实话当时那一下宋北云有被感动到,他刮了一下左柔的鼻子,没有说话。
“就你一个人?巧云俏俏呢?”
“她们啊,陪着金铃儿去赛场了,我想着去看那些酸臭的东西吟诗作对,还不如去吃些东西,我可不想见到那个身上有尿骚味的王家少爷。”
尿骚味这个事,虽然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现在已经在庐州和京城的富家小姐圈子里流传开了,随便来个云英待嫁的小姑娘都知道那文圣公的孙子身上有尿骚味……
“行了,跟我一起来,你可别乱跑了。”宋北云反手握住左柔的手:“没巧云保护怕你被拐卖到山沟沟里给人当老婆,绑在床上生孩子的那种。”
“一派胡言。”左柔横了他一眼,然后看到他身后的晏殊:“这小白脸谁?”
小白脸……晏殊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所以只好侧过脸不去看这边,省得到时怼了不该怼的人。
“这小子叫晏殊,今天你能不能赢钱就看他了。”宋北云介绍道:“你别看他一副小白脸的样子,他可厉害了。”
晏殊仰起头,不让为的就是不让人看见他翻白眼。
正在这时,前头突然一阵闹哄哄的声音传来,宋北云垫脚一看,发现双方才子已经开始入场了。
首先进去的应该是金国使团的人,看上去也就普通人那样吧,跟身边的晏殊一比,真的就是高下立判,晏殊哪怕不说话往那一站就已经是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典范了,虽然他也偷鸡摸狗、也风流成性,但人家看着就是个文化人儿的模样。
不过等大宋才子“天团”入场的时候,宋北云心中默默收回了对金国才子们的评价,并说了声对不起。
怎么形容呢,用专业眼光那么一看,大宋的这帮选手,真的也就算北坡有点人样了,其他那些各个都是穿金戴银、披红戴绿,整的跟癞蛤蟆相亲似的。
人家金国的虽然普通,但却一看就是读书人,而这帮家伙那绸缎的衣裳看着就是一个个的西门庆,唯独北坡身上穿着的是正常的儒衫,但毕竟混在了那群人之中,简直恶寒……
“要命。”晏殊深吸一口气,用扇子遮住了脸:“丑而不自知。”
“唉……”宋北云也愁得直挠头:“怎么会这么丑,这帮人的审美到底怎么回事?”
还别说,就这异常恶劣的审美却让那些看热闹的人爆发出了真真欢呼,甚至人群中还有不少人开始讨论起这些才子的穿着打扮,语气中多少有些羡慕。
晏殊打开扇子呼呼的扇风,转过头看着宋北云,欲言又止。
“别犹豫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宋北云颇为无奈的摇头道:“我不知道大宋的审美怎么突然之间就崩塌成这个样子了,前几年还不是这样的。”
晏殊默默点头,两人齐齐叹出声来。
两拨人以此进入主会场,作为主办方的大宋自然是要客套一番的,虽然平头老百姓进不去,但里头会不时出来个小厮通报里头的情况。
什么才子落座了、什么众人畅谈、什么商定比试类别等等,几乎就是一场现场直播。
不过听他添油加醋,倒不如自己亲自去看看,宋北云朝晏殊一点头,两人就拖着一个手中还攥着一块蒸糕的左柔走向了天上坊。
宋北云进场,谁敢阻拦?今夜负责护卫的可不是普通士兵,正是司命司的那群太监,虽然没见到小鱼,但其他人又能有几个不认识鼎鼎大名的宋北云呢?
他们心照不宣的放宋北云从后门进去了,至于他带什么人都没关系,毕竟内场还有真正的高手做安保,他们才不想去得罪这么一个能让王大伴头疼到吐血的人呢。
走进天上坊左柔就松开了宋北云的手,毕竟让人瞧见了总归是不好的,他们从工作人员入口走进了大厅的主会场,站在二楼的阴影之中看着下头。
他们刚出现,就有几个司命司的太监如幽灵一般的游荡了过来,但看到宋北云的脸,他们又跟幽灵一样游荡而去。
“叔爷爷,你这面子不小啊,这些人可都是大内高手,却是连问都不闻。”晏殊轻笑一声,环顾四周之后,指着台下突然说道:“那个便是瑞宝嘉德公主对吧?”
“嗯。”
宋北云看了一眼坐在数十张桌子最前一张的金铃儿,而她的身边则是俏俏和巧云,除了这三人,那张桌子上再无别人。这便是公主的规格,其他人可没资格与她同桌。
“公主千岁手上佩的是同心镯,这等镯据说是有规矩可讲,分成一对。若我没猜错,另外一只应在叔爷爷身上吧?”
“哈。”这时左柔突然笑了起来,举起右手:“你错咯,在我这呢。”
晏殊回头一看,发现果然她手腕上正是另外一只同心镯,这就让晏殊有些……他看了看宋北云,又看了看左柔,眼珠子一转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的等待着这场比试正式开始。
此刻下头的客套寒暄也已经差不多结束,双方各自派了人上去抓阄,这抓阄便是抓的第一场比试的出题者和答题者,为了确保公平,所有的题目都是当场由双方发挥,不存在提前透题这档子事。
所以当决定好了答题顺序之后,便开始抓阄出题了。
“抓四放二。”晏殊看了一眼手上的倍数表:“前两场不论是什么都要放掉,先输两场,拉高赔率。”
宋北云点头:“希望是音律和对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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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更一章了,周五想稍微休息一下。明天的明天补给大家哈。
185、10月14日 晴 良辰美景奈何天
抓阄的结果出来了,第一轮便是诗词。
当时那一下,左柔已经哭出了声音……
“我的钱……”左柔揉着眼睛,眼泪鼻涕一把一把的往外冒着,一说话还会往外冒鼻涕泡:“五千贯……”
“好啦。”宋北云看她又傻又可怜的,伸手过去抹掉了她脸上的泪水:“我的钱我都没着急,你哭什么。”
“心疼……”
左柔一脑袋顶在宋北云后背差点把他内伤给拱出来,大有越哭越伤心的架势。
“行了,算我的,输的算我的。”
“你说的。”左柔擦着眼泪仰起头:“不许骗我。”
“知道啦知道啦……”宋北云不愿意跟她再多废话,只是看着晏殊:“最擅长的一门,没了。”
晏殊闭起眼睛,手中的扇子哗啦一声展开:“无事,打第七轮。”
宋北云略微一计算:“如果真能打到第七轮,你最少能多四千贯入账。”
晏殊背着手站在那,目光炯炯的看着下面,丝毫不像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仿佛整个大宋的智慧都压缩在了他的身上一般。
“走个田忌赛马,只要错开音律,怎样都是个赢。”宋北云靠在柱子上:“你的音律真的那么差?没一点希望?”
“若是你不计较,我可给你高歌一曲。”晏殊没有正面回答:“可否?”
看到他那表情,宋北云默默点头:“我们可以情歌对唱。”
“哈哈哈……”
也许是宋北云的话戳中了晏殊的笑点,一贯不苟言笑的晏帅哥居然笑出了声来,不过笑完之后,他慢慢收起扇子:“看战况吧。”
下面的战况可以说是毫无悬念,这第一场比诗词,以酒令为牌,轮转到以月为题行诗词。
这个题目不难,可越是不难的题目越是能考验高级感,就像是一锅龙虾海参鲍鱼,这弄出高级感只需要来一锅炖菜就行了。但只是有一碗白饭两根白菜叶子想要弄出高级感可就要花费一番心思了。
因为题目简单,所以双方的速度都很快,双方给出的诗词不出片刻就交于了评审之台上。
晏殊看到紧张的地方,手里的小扇子在掌心拍得啪啪响,而宋北云倒是一点都不在意,去找了个司命司的太监弄了些果脯、凉茶坐在那就和左柔像耗子似的吃了起来。
既是比试,那就要有评审,今日这评审都是些文坛老将,算是没什么创造性但的确在这行里浸淫了一辈子的,而且都是急头白脸奔着德高望重这条路上去的,心心念念就是架着牛车行走各国都被人当宝贝的那种。
所以公允这方面其实还是可靠的,他们互相商量了一阵又点评了一阵,说出了双方优缺点,最后一致评出金国的词更胜一筹。
不过一盘定输赢这种事显然是有失公允的,所以后头还有几盘以其他的词令为题的比试。
可这第一轮的诗词,晏殊听得是直摇头,就差破口大骂了,他转过头对宋北云说:“就这?就这?”
“不然呢?”宋北云翘起二郎腿:“他们抽中的风花雪月四令里的月,之后还有风花雪呢,别着急一定能更烂。”
晏殊气极反笑,靠在柱子上:“辞藻华丽却是空泛,说月便是思故乡、说霜便是白了头,怎的就不能是个鬓亸欲迎眉际月,酒红初上脸边霞?漂亮小姑娘怎得就不配让他们写了?”
“大哥,你拿那些人跟你比?”宋北云不耐烦的摆摆手:“他们不就是这个样子嘛,从小就是玩的是个愁啊愁,乡土愁、故国愁、枕边之人还是愁,未见过边关、为尝过青梅,怎么寥寥几笔写出美艳动人?到头来不都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唉?”晏殊一愣,转过头:“为赋新词强说愁……为赋新词强说愁……好!就七字,胜于下头草包三千。全文是什么?快快快,叔爷爷,求你了,告诉我。”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唔……极好极好!”晏殊抚掌赞叹:“谢叔爷爷赐词!”
“你这明抢啊?”
“自家人,不计较了。”晏殊转过身去背对着宋北云,嘴里却反复念叨:“却道天凉好个秋……好个秋。几时我也能做出如此好词……”
宋北云心里笑道:你才二十,再过二十年你可就要开创北宋文坛新格局的人呢,不用自卑。
说实话,宋北云个人觉得晏殊整体要优于辛弃疾的,不过毕竟年代不同不好比较,但总体来说一个时代的开拓者和继承者之间,开拓者永远是强于继承者的,不然就是开拓新时代了不是吗,但现在的晏殊到底还是年轻,二十未满的年纪嘛。
宋北云想到自己上一世十九岁时,还整天跟室友开黑、去食堂抢饭、奶茶店里看大腿,再对比一下晏大爷。
该死……
而下头的战局其实已经不那么吸引宋北云了,他还能不知道那些臭鱼烂虾的水平?毕竟一起在画舫中玩到马上风的小伙伴,金国的人可能要优秀一点,但绝对是有限的,总体来说在晏殊没下场之前那叫菜鸡互啄,而等会晏殊下场那就叫鱼塘炸鱼……说炸鱼都抬举那帮烂货了,完全就是刮宫。
就很有趣。
四令风花雪月完了,大宋送人头的传统被继承得非常好,为了不让友邦惊诧,他们生生送了三局,以3:1的结局送了第一场诗词。
“就他们那些个词,我都不想去记。”晏殊转过头抓起一把炒豆子放在手中吃了起来:“不屑!废物东西,都是废物,给我提鞋都不配。你看看那文圣公的孙子,目光呆滞的样子,哪里有什么文圣风骨,就是个脓头草包,爷爷我架着马车撞死他都不觉可惜,还有那什么庐州才子的,写出来的是些什么东西,说风是金铃说月是金铃,他娘的他心中就没别的东西了么?这金铃是个什么物件?该死,这些废物的爹妈怎的就想着把他们给生出来的?若我是他爹知道他们都是这般模样,倒不如早年给他全抹墙上。”
晏殊这祖安喷法,倒真的是有趣的紧,就连旁边的左柔都笑得不行,宋北云更是觉得这大喷子当真的是嘴巴毒的很,历史上说晏殊温文尔雅绝对是美化了,这厮就是个北宋大喷壶啊。
不过想来也是,才华纵横的人年轻时又有几个不是喷子呢,心中有热血,看到那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废物,忍不住就想骂了几句,就像游戏里的顶级大佬,除了真正经历过风雨的大佬,但凡是玩的好的就没有不喷队友的,为什么?不就是他娘的生气带不动嘛。
这晏殊现在不就是十八九岁鲜衣怒马的年纪,再大佬那也是年轻的大佬,碰到这种不生气才怪。
第一轮被碾压,对大宋这边的士气绝对是沉重一击,他们坐在那不再做声,可外头得到消息的百姓的嘘声却是透过了层层墙壁透了进来。
这还是那个文风鼎盛的大宋?这还是那个以才入士的大宋?被金国的蛮子在文才上干了个3比1?这能忍?
“那个。”宋北云叫来不远处的太监:“你去通知一下老太监,让他请禁军控场,等会可能会有骚乱。”
小太监听到宋北云的话,本还想习惯性的顶一句,但他身边一个年级稍长的太监满脸堆笑的走了过来拽住了这个不懂事的小太监并客客气气的对宋北云说:“我这便去知会一声,宋大人可还有吩咐?”
“记住金国使者在这里绝对绝对不能有一丁点损伤,一定要护好了他们的周全。”宋北云加重了语气:“我知道你们也赌了钱,可要是玩忽职守,别人头落地时怪我没提醒你们。”
那太监打了个冷颤,连声道谢便带着那个小太监走了出去,走到外头之后,这大太监劈手就是一巴掌甩在了那不懂事的后辈脸上,怒骂道:“瞎了狗眼的东西,那人面前你也敢耍横?信不信王大伴生撕了你。”
“哥,那不就是个小白脸么,咱们司命司皇权加身,还怕那么个小书生?”
“闭嘴!”大太监呵斥道:“你去与王大伴说这番话去,看看他撕不撕你的嘴。”
两个太监走了,而他们的声音明显是故意让宋北云听见了,宋北云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是笑着坐在那,可晏殊就大为好奇:“你这身份如此高贵?”
“不是我身份高贵。”宋北云晃着手说道:“是我身上有当今皇上要的东西,他还指望着我呢。”
正说着,第二场便已经开始了,仍然是现场抓阄,而经过诗词这一场之后,金国才子明显已经看出来大宋这帮人是他妈一群智障了,所以整个气势上就已经压过了一头。
“第二场,算学!”
听到这个项目,晏殊眉头紧蹙了起来:“还有这等事?错开最擅长的两场?”
宋北云摆手:“让三追三,看天命拿第四场。”
186、10月14日 晴 晚照对晴空
这个时代数学最强的是阿拉伯人,大马士革此刻正经历着它一生中最辉煌的时光。人间若是有天堂,大马士革必在其中;天堂若在天空,大马士革必与它同名。
这个时代的大马士革有着辉煌的文化,藏尽天下书的大马士革图书馆声名远播,甚至在大宋都能经常有人夸赞那宏伟壮丽的图书馆。
而在这样的繁荣下,使得阿拉伯人的数学、地理、天文、物理都达到了这个时代应有巅峰,在山峦上迸发着璀璨光辉。
而这个时代的东亚,在数学上的天赋相对来说真的是不堪入目,经历了唐末的纷争和五代十国的战乱,留给大宋的文化遗产真的是少之又少,在正史上终北宋一朝算得上出名的数学家也就是贾宪一人,但数学史上足够名垂千古的《黄帝九章算经细草》却也是在几十年之后才能问世,而现在贾宪还没出生呢。
当然,很多穿越小说里把宋代的数学写的一塌糊涂,那也是不对的,四则运算什么的还是不在话下的,而算学一途主要还主要是集中在应用题上,毕竟理论在没有被概括之前,没人知道怎么去描述它,所以应用才是主流。
就比如现在下面的题目是由大宋出题,他们出的题目就是建造题,相对是比较困难的运河土方题。
当题目出来之后,宋北云和晏殊都开始算了起来,而相对的晏殊算的是土方本身而宋北云算的则是投入成本,相比较要往外挖多少土,宋北云更在意要投多少钱。
最后得出结论,一条约为七百公里的运河要全线贯通,在不考虑通货膨胀的前提下,需要一亿九千二百二十万贯的资金。
这相当于大宋至今为止所有市面上流通的钱币的百分之八十左右,也就是说以纯人力挖掘一条运河,就是在用一国的全部资源在折腾,挖完运河大宋也就气数尽了。
“不划算啊。”宋北云摸着下巴:“你说要是大禹治水时候的应龙要能来挖运河多好,每公里油耗三十头大肥猪,简直完美。”
晏殊看着说奇怪话的宋北云:“你在算什么?”
“我在说隋炀帝真的是很了不起啊,他那条大运河福泽百代。”
听到他说这些奇怪的话,晏殊的眼神有些奇怪,但倒也没刨根问底,毕竟他看宋北云和宋北云看他都是一样的,那就是天才总归哪里是有点毛病的。
还好,算学这一块大宋并没有被人给完全碾压,互相攻守一直到了第七道题才因为出现了一点小失误而丢了分数,最后惜败一程。
但真的是惜败,因为大金的人使诈,他们偷换了概念,在应用题中使了坏手,故意出了含义不清的题目来混淆,最后误导整个大宋团队的思维方向性错误,北坡想起身抗议但最后却懒得争辩,默默吃了这一道暗亏。
第二场比第一场精彩许多,让人看出大宋的草包也不是那么草包,还是有一战之力的,只是大金这使诈就有点让楼上的晏殊不舒服了。
“草包归草包,可这等不似君子所为。”晏殊拂袖:“我去也。”
“等会……”宋北云一把拉住他:“你给我等会,现在还不是时候,还是那句话,让箭飞一会儿。”
被拉住的晏殊仍然是义愤填膺,他恨不得亲自下去将那帮使诈的混账按在地上,然后再在他们头上拉上一泡。
而第二场金朝使诈的消息也很快被传到了外头,连输了两把的宋人这一下可以说是群情激昂了,又听闻金朝使者使诈,当即那些输了钱的人就恨不得冲进去将金国使团生吞活剥。
但就在这时大队的禁军浩浩荡荡的跑了过来,在天上坊前面摆好了阵势,任何人不再能接近,而一个鸿胪寺的主事也出来给下头的百姓解释了起来。
而在外头群情激昂时,第三轮已经开始了,抽中的题目是对联。
只不过这时,二楼的小角落中只有左柔一个人趴在上头看着下头了。
“吟诗作对,这作对可也是极有意思的。”金国C位选手何欢,也就是那个被晏殊认为是暗恋自己的男人,他满目笑容的站起神来:“楹联一道,虽是小道却也是有趣的紧,各位同窗,倒是听我这一联。”
他面带几分戏谑,笑着说道:“只作个玩笑,大家莫怪。这上联便是笑看门前孙子闹,求这下联。”
大宋的才子听到这句话时,脸都气绿了,这个上联明摆着就是在嘲讽门口那些大宋的百姓。
这种事怎能忍?北坡气得胸口急促喘息,但越是这样,脑子却越是不争气,他用力一锤桌子,作为大宋C位的他,显然今日已是有失水准,可在这戏谑之中,他却无法反击,这让他差一些就老血一口喷涌而出。
大宋的才子们虽然气愤,但却没人能答得上来,而回答不出来正是因为它里头的戏谑。
而正在这时,厅口的门被拉开,外头走进来两个人,接着就是一句同样带着戏谑的:“闲饮后堂祖宗气。”
一时间,屋子里所有人都看向那个方向,却是见两个年轻人正往里头大步走着,走在头里的是宋北云,后头则是一个面沉如水摇着折扇的翩翩公子。
北坡他们看到宋北云时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而金国何欢看到晏殊时却是如临大敌。
“不甚工整,既是这位才子说随口玩笑,那我也便以玩笑接了,莫挂怀。”
宋北云朝何欢一拱手:“大宋无名小秀才,宋北云。”
晏殊则走上前上下扫了何欢一眼,连话都没说,只是把手往身后一背:“哼。”
何欢顿时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脸色发白,他甚至都顾不得生气,只是没想到这晏殊晏同叔居然会来。
不过其他人倒是并没太在意晏殊,主要是他们只是听说过晏殊这个人,但晏殊从来不跟这些菜鸡一起玩,所以并不认识。
但这新来的解元宋北云,他们大部分是熟的,毕竟一起叫了只鸡,玩了好几天,算是很铁的兄弟了。
“贤弟,你终于来了!”北坡激动的连手都颤抖了:“你再不来,为兄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状态起伏属实正常。”宋北云笑着说道,而且说话时眼睛却一直瞟着旁边的金国使团:“只是有人不仗义,这可不好,玩个游戏玩得这么功利呢。”
说完,宋北云转过身走到那何欢面前,手指一伸:“你,接题。”
宋北云狂呀,他当然狂,自己能耐不弱的,而且身边还有战神小金刚,不狂都对不起他穿越者的身份。
那何欢眯起眼睛看着宋北云,发现不是晏殊之后,却也是笑着站了起来:“这位后生,还是让同叔来吧。”
晏殊在旁边一撇嘴,低声一“操”,学着宋北云的话骂道:“妈的智障。”
宋北云皱起眉头:“不接是么?”
晏殊这时转过身,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而那何欢却只是轻笑一声:“那倒也行,出个题吧。”
宋北云打开扇子,慢条斯理的读着:“八百里洞庭,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襄就风鬟雾鬓。更频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一口气读完,现场嗡的一声就炸开了,就连晏殊都愣了……这抬手王炸啊亲。
宋北云用手在何欢的桌子上轻叩三下,以示嘲讽,然后摇着白纸扇缓缓的走回到宋国的才子阵营中。
至于那现场的人无不交头接耳,这对联……操了,不光是长啊,里头好多字他们都写不出来,字都写不出来还怎么对?
“哎呀哎呀。”金铃儿轻摇着小团扇,已是喜上眉梢:“这可如何是好呀,他来了。”
而大金那头他们已经开始互相传阅了,有些不明白的字就用意思通达的代替了一番,但这不重要了,想要对上这个……有点太欺负人了。
“一炷香哦。”宋北云指着旁边的香:“倒是快些,对不上来那就输了,输了就成二比一了,可是要被翻盘了。”
他越是激,那头的人就越是躁,这一急一躁,心态便与方才的北坡如出一辙,脑中变成了一团浆糊,连话都说不清澈了。
而北坡长出一口气,用仍然在颤抖的手喝了口茶,对一旁端坐如山的王家公子说道:“我北云贤弟来了,这盘稳了。”
那王家公子如今瘾头上来,连连打着哈欠,已经是神游太虚去了,甚至都没听见北坡的话。
北坡见状只能摇头,然后抬头对宋北云说道:“贤弟,你若是早来一些,定能杀得这些金蛮子丢盔卸甲。”
“那不就没意思了么。”宋北云一甩手指向晏殊:“其实我不是主攻手,他才是。”
晏殊也只是斜眼瞄了一眼北坡他们,并没有行礼之类,北坡好奇的问道:“这人是谁?看上去颇有些傲气。”
“临川晏殊晏同叔。”
187、10月14日 晴 大珠小珠落玉盘
第三场极限翻盘的事被传词的小厮传到了外头,那些宋人掌声雷动,不少人都在打听这宋北云是个谁,后才有人说此人正是那庐州府今科的解元,虽往日不与人交际,但如今看来却是个真才实学的大才子。
还有人说曾在祁门县斩杀劣绅、使犯人伏诛的县令也叫这名字,就是不知是否是同一个人。
不过当这一场出来,宋北云的名字算是第一次暴露在公共视野之中了,算是一次自爆卡车式的行为,但却也没什么,反正也低调不了多久了,内定的金科状元、连中三元这种事到时也瞒不住,还不如提前打好一点群众基础,让人知道他宋北云,免得到时候再起波澜。
毕竟宋北云只是苟并不是怂,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天上坊内同样的热火朝天,宋北云的出现已经是一大惊喜了,更让人不敢想象的却是他还带来那个素有物华天宝之地的人杰的晏殊。
这两个人凑在一起,那完全可以说是大宋年轻一代最后的尊严了,他们现在讨论的已经不是能不能赢下这一场而是宋北云和晏殊到底谁更强一些。
“你不找个地方坐坐?”宋北云用肩膀撞了一下晏殊:“别站在那当背景板,先去坐下,等下一场。”
“他们这就输了?”
“你来对。”宋北云摊开手:“反正我是对不出来。”
晏殊一时语塞,压低声音说道:“你对不出来你就出题啊?”
“怕他个球,去找地方先坐下。”
晏殊也是个耿直性子,不再多说话,只是来到一处空位上撩起长袍就坐了下去,而当他发现周围的眼神都变得惊讶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坐到了瑞宝公主那一桌。
“哦,还没行礼。”晏殊起身嘟囔一句,朝金铃儿拱拱手:“见过公主殿下。”
说完就自顾自的坐了下来,而宋北云连忙赶过来一脚踢在他屁股上:“你脑子有病啊?坐公主一桌。”
“是你让我找个空地坐的,这哪还有位置呢?不然我坐去金国使团里?”
宋北云朝金铃儿也是拱拱手:“公主勿怪,这厮年少太轻狂。”
金铃儿看到他那假惺惺的样子,噗嗤一声就乐了出来,然后用团扇遮住口鼻:“无妨,两位就在此落座吧。”
宋北云谢过公主,也顺势坐了下来,然后还偷偷捏了巧云一下,巧云哭笑不得的瞪他一眼却是又不好说些什么。
而见这两人的无礼居然得到了公主的谅解,甚至还让他们就在那桌坐下了,不少人都有种想捶足顿胸的冲动,毕竟公主殿下云英待嫁,而且坊间盛传瑞宝公主可是能自行择婿的,想来却是痛失良机。
这其中最痛心疾首的就是北坡,他恨自己为什么就不能胆大一点,就像晏殊那样当一次愣头青。
想来北云贤弟沾了愣头青的光,也是让人羡慕的紧啊。
而这时晏殊转过头看着宋北云:“我可给你弄了个一家团聚的机会,你别废了我的苦心。”
此话一出,宋北云和金铃儿的脸色都是变了好几变,而晏殊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展开扇子轻轻摇晃起来,等待着那一炷香烧完。
金铃儿则和宋北云隔空对视了两眼,没再说话,反倒是巧云离得不远,她凑过去小声问道:“公主让我问问你,这是个什么鬼东西。”
“大宋第一妖孽。”
说完,他挪到晏殊旁边:“你不要鬼扯,这事不能乱说话。”
“七步之内必有你的心上人,我晏殊服了,真的。”晏殊有些黯然的说道:“真的服。”
“一派胡言。”
“是吗?当你牵起楼上那位的手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与瑞宝公主定然不简单,天下间可没有将一对锦镯拆开的道理,公主一支她一只,她的手却攥在你掌中,啧啧啧。下来之后却是见那两位姑娘中有一位身上挂着与你同样的红豆链。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我知呀。”
晏殊说着又用扇子挡住嘴,凑到宋北云耳边:“方才你坐下的时候,可是捏了一把你身边那位小姐,她却是不闪不避,只是有些习以为常的无奈,这等说明你们已是有了肌肤之亲。叔爷爷,教我几手,我对赵相家的女儿心动已久了,苦于无从下手啊。”
“握草……”宋北云揉了揉脸:“你说你打算怎么死。”
“别别别,我等是同伙,我还有许多要跟叔爷爷学呢。”晏殊连忙摆手:“第一要学的便是怎么将赵相家的女儿拿下。”
这头悠哉的聊着天,金国那头却是已经束手无策了,人家对对子十几个字差不多了,再高级点就分的类别多一点,可是到了这个对子的话,单独拿出来也是一篇写景的美文,行文工整、寓意鲜明,单独拿出来都能对,可是组合在一起,这边对出来的东西可就不是个玩意了……
所以一炷香的时间还没结束,金国就投了,为首C位何欢站起身遥遥的朝宋北云拱了拱手,脸上再也无轻视之意,但宋北云却连抬头看都没看他一眼,坐在那里剥水果,这水果还是从金国带来的。
何欢很生气,他愤愤坐下,旁边的金国使团团长显然看出了他的意难平,轻言安抚了起来。
“他们肯定在说‘那晏殊最擅长的诗词已经赢了,我等无需多虑,好好把握,再赢两场便能稳操胜券’。”晏殊将远处那两人的耳语学了个惟妙惟肖:“‘只是那个新来的宋北云是个什么东西,横竖不似良人,你与大宋常来常往,可是认得这等脏物?’”
“我看你他娘的就是在拐着弯的骂爷爷。”
宋北云扬手就要打,晏殊满脸堆笑举手去挡:“唉唉唉,君子动口莫动手,打人可失了仪态。”
看到这两人的互动,无趣了一晚上的金铃儿笑出了声来,虽然声音不大但倒还真似清脆金铃一般悦耳动听。
他们的欢笑嬉闹与金国的紧张肃杀放在一起显得极是扎眼,就连大宋这边都觉得这两人有些猖狂过了头,可想阻止却有不知该说些什么,再加上这两人一个是新晋冒出来的惊世之才一个是成名已久的临川神童,他们贸然去劝大概率是要被喷得满面桃花开的。
而北坡此刻其实早已经心乱如麻,金铃儿坐在那笑颜如花,这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折磨,他恨不得此刻坐在那能逗得金铃儿喜笑颜开的人是他而不是宋北云和那不认得的晏殊。
第三场对联以金国使团认输告终,稍事休息之后便开启了第四轮的抓阄,抓阄的人仍然是C位北坡,他不负众望的抓到了音律。
听到这个抓阄结果,宋北云和晏殊不约而同的低声道:“过。”
可却没想到他们在喊放弃的时候,大宋这边突然爆发出了剧烈的欢呼声,那之前被诗词和算数打下去的气势一下子就回来了,就连北坡也长出一口气。
“这是什么毛病?”宋北云转头问晏殊。
晏殊也是回顾四望,轻轻摇头。
而大金那头拿到这个题目时,却也是有些目瞪口呆,但既然抽到了也只能上了,可没想到当真正开始比试时,大宋才子突然就化身成了这北宋摇滚天团,什么笛子板胡箫的,各类乐器都搬了上来,嘴里嗷嗷喊着要让金国蛮子长长见识然后先是来了一番大唐保留曲目秦王破阵乐,然后又是胡笳十八拍又是管弦合唱《长恨歌》。
那阵仗绝对是顶级的,气氛组火力全开。
“龟龟。”宋北云难以置信的看了一眼大宋金牌乐队,然后又看了看晏殊:“厉害啊。”
晏殊也连连点头:“居然还有那反弹琵琶的,这是没少流连青楼。”
正当他们感叹时,突然曲风一变,从前唐的气势恢宏开始变得小桥流水起来,北坡的笛子独奏便开始了,随着悠扬笛声响起,接着小琵琶的叮咚声也传来,颇有赏心悦目之力。
“可以可以。”宋北云点头道:“原来这帮人,能耐在这憋着呢。”
在诗词一塌糊涂的大宋才子们,居然在音乐方面让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实力上的碾压,晏殊喝了些酒一时高兴当场就赋词一首,跟着曲子唱了起来,但他一开嗓,音乐戛然而止。
宋北云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嘟囔着说道:“难听成这样,让人万万没想到啊。”
不过哪怕不算晏殊的这一嗓子,大宋这边在音律上也碾压了金国,真正意义上的碾压,就……对方之前还美滋滋的拿出笛子准备来上一首春江花月夜呢,谁知道大宋这边出交响乐了。
diao你妈的……这有点欺负人啊。
比分变成了二比二平,这一下原本还以为大宋死定了的人们瞬间被点燃了热情,就连上头趴着的左柔都开始全神贯注了起来。
“还剩下两场。”宋北云竖起两根手指:“急智和书法。”
“书法你来,急智让一盘。”
宋北云一愣:“你还惦记那个赔率呢?”
“若是再赢下去……我就少赚一万贯!”
188、10月15日 晴 一举成名天下知
“官家,不早了,该歇息了。”
王老太监躬身在赵性身边小声说道:“娘娘让老奴端来银耳粥,正是要催促官家早些去休息。”
“不忙不忙。”赵性放下手中朱笔,笑着问道:“今日那比试如何了?”
“方才传来消息时,已是三胜三负,如今应当正在加赛呢。”
“宋北云那厮呢?去了吗?”
老太监默默点头:“去了。”
“去了?去了还战了个平手?是他宋北云草包了还是那金国太强了?”赵性将笔往旁边一扔:“还有这等事?”
老太监低下头:“不光他去了,他还带了个人,就是那号称三百年不出世的临川才子晏殊,大医官的孙子。“
“这两个人居然能让金国给战平了?”赵性双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金国如此之强?”
老太监垂着头,时不时抬头揣摩了一番赵性的神情,等确定他没有震怒之后才开口说道:“实属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嗯?你给朕好好说说。”
老太监叹气道:“那街上的盘口,老奴查了查,十之八九都是那宋北云与官坊合作的……他要抽头。”
赵性当时就被气笑了:“这厮在操盘?”
“回官家,似是这般。他前两场诗词与算学并未参加,大宋学子惜败,第三场对联出场先是以戏谑之对回了那金人辱我百姓之对,接着便用一联百八联将金人对得哑口无言。第四场他并未出手,大宋学子音律上胜了,而急智这一项却扔是不出手,导致我大宋输了金人一头。最后那一项便是书法,他那一手好字被几位老先生评为足以开宗立派,便是有惊无险的胜了。”
“好家伙!”赵性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这便是我大宋的人才!若是这加赛还输了该如何?我大宋的脸面放在哪?”
“他……”老太监也是哭笑不得:“传话的太监说了,那宋北云与晏殊闲聊时说了一句,第七局拿下能多赢四千贯。”
“好好好好……”赵性气笑了出声:“人家心心念念着如何赢,他倒是好心心念念想着如何赚?朕就问问,他若是输了该如何?”
老太监扬起脸,用一种很莫名的表情说:“他根本未曾想过输。”
“有这等豪情?”赵性眼珠子转了一圈:“那个急智又是个什么东西?”
“回官家,急智便是断案,可若是用断案缺是坏了规矩,便用了断案,都是些古怪的案子。”
赵性点头道:“古怪还能有宋北云那厮在祁门所断的案子古怪?朕这等日理万机都对他那几个案子念念不忘,大理寺到如今都还在与刑部争论那三个案子。”
“这……老奴也不懂啊。不过若是不出意外,半个时辰之后,输赢便分晓了。”
赵性喝了口银耳汤:“那朕便等着。”
而此刻的天上坊,虽早已夜深,但外头仍是灯火通明人山人海,自八月除了宵禁之后,金陵城的夜晚也逐渐如庐州府一般热闹非凡,而今日又是关乎到大宋颜面的事,所以这人不光不见少,还有人特意赶来看那最后一场,反而愈发的多了起来。
最后一场对金国和大宋来说都相对比较公平,抽到的是诗词。因是加赛,所以这场比赛就是分出胜负的一场了,而抽到诗词之后,双方大概有一炷香时间修正准备。
金国C位何欢看着不远处的晏殊,手都在哆嗦,他输了五年了……如果再输的话,就是六连败了,而在他看来晏殊就是不可逾越的一堵高墙,可偏偏现在还多出了个能让晏殊坐在那陪聊的宋北云,这无异于是在高墙外头又加了一层栅栏。
作为大金国最有才华的人,他现在真的慌了。
可是反观大宋,因为晏殊和宋北云的加入,他们早已经从之前的惴惴不安变成了处变不惊,用北坡的话就是只要看到他北云贤弟正在吃东西,那就是这盘稳了。
没错,宋北云现在正捧着一碗羊肉焖饼坐在那大口吃着,晚上毕竟只吃了一块饼还被左柔抢了一半,后来又灌了一肚子茶水,那玩意本身就刮油,到了这后半夜他着实是饿的不行了。
吃得满嘴是油的宋北云坐在那正在逗俏俏玩,而晏殊突然装过头问道:“等会子你上我上?”
“你啊,你主攻选手。我就是个看热闹的。”
“可是我没那般举步成文章的能耐,且是还不够硬气,想来不能最末羞辱一番那些鱼鳖,我今夜怕是睡不着了。”
晏殊忧心忡忡的说着话,可他忧心的却不是自己能不能赢而是能不能狠狠的羞辱对方一把。
“瑞宝公主。”宋北云仰起头:“你好漂亮啊。”
金铃儿翻白眼扭头一气呵成,她刚才就开始生宋北云的气了,因为他全程都在跟俏俏和巧云说话,却是不跟自己搭腔,这等恶气金铃儿若不是在这场合之中早就发泄出来了,现在想让她搭理宋北云,门儿也没有啊。
“唉,不要置若罔闻呀。”晏殊追着宋北云说道:“你倒是想想法子,狠狠臊他们一回。”
要不怎么说文化人的心特别脏呢,晏殊这个看上去是个白面小书生模样的人,骨子里却是一个顶级恶人,要是今晚金国使臣集体跳河自杀,他就属于会在河边唱歌跳舞点蜡烛欢送远行的人。
“来一首。”
晏殊挤眉弄眼的,看着让人怪恶心的……
最终宋北云忍不住这恶心了,他用手指沾着水:“过目不忘小神童,来。”
晏殊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喜笑颜开的等着。
宋北云环顾四周,眼珠子一转,嘿嘿一笑,嘟嘟囔囔的说道:“岳飞的词从晏殊嘴里出来,别有一番风味啊。”
“啊?”
“没事。”宋北云咳嗽一声,开始写了起来:“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下阙跟原词相比有了一些改动,但大概却是没有什么主题上的变化,说的就是满腔热血嘛,而且这跟指着金人鼻子骂区别也不大了,甚至于正儿八经的有些羞辱的味道。
而且还是一石二鸟,既骂了金人又喷了辽国,连消带打、指桑骂槐。
“何等气概!何等志向!读之,凛凛有生气!”晏殊拍案叫好,回头再看金国使团:“好词!”
宋北云用手抹掉桌上的水,轻轻挠着下巴,心中多少还是有点忐忑,毕竟晏殊本是有数的婉约派,这一来二去的给折腾成了豪放派,那可就……有点千古罪人的味道在里头了,这家伙可是文化界的瑰宝啊。
不过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了,毕竟历史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动,未来会是什么样还不知道呢,所以就这样吧。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晏殊径直起身,甚至不等抓阄谁出题便走到了金国使团面前,当着那个何欢的面呼啦一声打开了扇子,朗声道:“何兄,一年多不见,倒是胖了些呀。”
何欢起身,看着面前这个让他恨了多年也念了多年的人,强压着心头的火气,拱手笑道:“这不是晏老弟嘛,如今没曾想却是也在此见着你了。”
晏殊没有接话,只是轻轻摇着扇子:“何兄,这一轮便不抽那劳什子题了,就一如往常那般,你我各来一首,凭心而论?”
何欢转头看了一眼团长,团长轻轻点头,他自然也是点头应了下来,晏殊听到后再次笑道:“那便由何兄先请。”
何欢之前有过准备,一首卜算子倒也可以说的上是个中佳品,不过倒是却夹带了些私货,里头上下两阙将南北方割裂开来,上头夸赞北方的秋燕,下头却是嘲讽南方的鸣虫。
“嗨。”晏殊听完扇子一晃,转头对大宋代表团的人大声说道:“听见没有,人家说你们是草中的鸣虫,日日思鸣不见秋,妄言冬日雪。人家可是晴空的鸿雁,耸耸高飞凌虚殿,来年把春报。”
这小风一扇,顿时现场火药味就炸开了,谁能忍得了这个呢,那些大宋的才子一个个都涨红了脸,想要上去理论一番,反倒是宋北云坐在那悠哉的翘着二郎腿:“这家伙,唯恐天下不乱。”
“从哪捡来的?”巧云小声问道:“这人看着可不像好人。”
“他还说我不是好人呢。”宋北云叹气道:“算了,看在是晚辈的份上,爷爷不与他计较了。”
而那头晏殊在现场气氛最高点时,一屁股坐在了金国使团的桌子上,背对着金国使团面朝着大宋才子,开始朗声念起了方才宋北云写的那牌满江红。
这词可比什么鸿雁秋虫赤裸多了,又是胡虏肉又是匈奴血的,金国使团的人听到之后当时脸就绿了。
使团的团长在晏殊念完之后起身指着他怒斥道:“黄口小儿,你怎敢!”
“敢,当然敢。”晏殊握着扇子在脖子上拍了拍:“我不光敢说,我还敢做,有朝一日若是有机会,战场上见。是不是啊,北云老弟。”
宋北云远远指着他满脸笑容的喊道:“小兔崽子不叫爷爷叫老弟,回去爷爷抽死你!”
这次几乎是同声传译到了天上坊外,那些百姓听到这句话,就如同划了一根火柴扔进了火药桶中,不消片刻,整个金陵豁然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