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遇见故人
办公地点到了。
齐誉看了看,推门而入。
却见,这是一间类似于档案室的阔房,在靠墙边的书架上,摆满了一叠叠的卷宗,非常整齐。
顺着再往里看,却见在厅的一角处,安放着一张四尺小桌,桌上摆着待用的笔墨纸砚。
看来,这一张就是自己的办公桌了。
确定吗?
确定!
依据就是,那张小尺寸的桌子和自己的身份是匹配的。
这……坐下来感受一下?
嗯……
于是,齐誉放下了手里的篮子,安然地朝那椅子上一坐,然后眯缝着眼睛陶醉其中。
这感觉,也就一般般嘛~~
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呀!
正陶醉着,忽闻耳边传来了一声干咳。
谁?
齐誉连忙睁开眼睛,定神去看。
却见,眼前正站着一片人,准确一点来说,是站着一个非常有特点的人。
他年龄四十多岁,面色黧黑,而且还黑出了特色,若在其眉心处画上个月牙,简直就是活灵活现的包青天了。
不过,人家包大人看起来是那种很实诚的正直人,而此人却是很狡黠样子,一看就是不缺智慧的人。
齐誉打量几眼之后,忙起身行礼,道:“请问您是?”
那人呵呵一笑,示意免礼,道:“本官赵明玉,现任行太仆寺寺丞一职,也就是你现在的顶头上司。”
“哦,原来是赵大人……”话才说了一半,齐誉的脸色倏然一僵,吃惊道:“你说,你是赵明玉?”
那人一笑,‘嗯’了一声。
犹记得,永川府的前任知府就是叫赵明玉。
不,应该说,非常确定!
想当初,永川境内不幸遭遇了蝗灾,知府赵明玉动员吏属大力赈灾,很得民心。之后又逢拜帝教众兴风作浪,他更是以雷霆手段血腥镇压,以正朗朗乾坤,因此,他得了个‘酷吏’的恶名。后来,朝廷以他治安不佳为由,召他进京做出自辩,而后便没有他的消息了。
莫非那酷吏,就是眼前的此人?
齐誉掩着疑惑,试探着问道:“敢问大人,之前时可曾为过地方官?”
赵明玉笑道:“不错,老夫曾担任过永川知府一职,和你也算得上是半个老乡。”
那就没有错了,肯定是他无疑。
齐誉听罢,再次朝他见了一回礼。
赵明玉名誉上虽为酷吏,但在自己的印象里,
他却是一个难得的好官。在永川任职知府期间,他赈灾放粮拨乱反正,为百姓们做了一些实实在在的好事。
为不为老百姓办实事,是检验官吏好坏的唯一标准。
好官就值得尊敬。
于是,齐誉变得恭敬起来,回他道:“大人说的是,下官确实是永川人。”
赵明玉点点头,呵呵道:“我记得你,不瞒你说,你参加府试时试卷,就是我亲自批阅的。嗯,你对商人参加科举的见解让我大为满意,现在都是记忆犹新。”
哦,自己果然是沾了他的光。
不过,他现在旧事重提,明显是在套近乎嘛。
意思就是:咱俩是一条路上人。
那,自然要迎和上去了。
齐誉忙道:“不瞒大人说,其实下官也是久慕大人的英明,只可惜之前缘分浅薄,一直没寻到机会拜见,没想到如今却在京城里共事,真是缘分哪。”
赵明玉捋须一笑,道:“哦?这么说的话,咱俩之间也算是神交已久了?既如此,彼此就不用搞那些客套事了。”
“是!”
有了这个好的开头,两人便很亲和地攀谈了起来。
当然,主要还是谈一些公事。
齐誉属于是新人,对这个部门人生地不熟,于是就借着这个机会,询问了不少问题。
而赵明玉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他的询问全都一一作答。尤其是对这主簿的职责,更是作了一番详细的介绍。
比如,平时需要干些什么以及如何去干,等等。
至此,齐誉才算是真正地知道了自己的工作职责。
总得来说,这个职位还是相当轻松的,只有在马匹进出时,才会登记造册一下,平日里基本上无所事事,闲暇的很。
他还说,整个行太仆寺都是如此,人人都是混日子。
齐誉算是听出来了,自己这主簿的职位和尸位素餐无异。
又聊了几句,赵明玉便以公务繁忙为由离去了。
齐誉恭送。
在赵大人离开之后,齐誉便懒懒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发呆。
没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吃干饭的人。
在之前时,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才能施展出自己的宏图抱负。
却不料,在现实中却是完全相反的另一面。
唉……
可以说,这份工作百无聊赖,除了偶尔能和衙差说上两句话之外,其余的时间都是喝茶打盹阅卷宗。
不过,齐大
郎的心态是极好的。
才过了一个上午,到下午时便适应过来了。
而且,他还满脸带着笑意。
工作不忙,这难道不是好事?
这不正好给自己腾出写小说的时间吗?
即使自己要施展抱负,那也得先还了房款再说呀,背着一个房奴的大山,睡觉都感觉心里不踏实。
……
日复一日。
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齐誉都按时上班,按时回家,过起了有节奏的美好生活。
白天时,他在行太仆寺睡觉混日子,在夜晚时,他在家里挑灯夜战写小说。
就作息方面来说,很有规律。
是的,《剑去》的第二卷已经动笔了,男主角林平安也在齐誉的慢慢成长起来。
按照齐誉本来的意思,是想等着看看第一卷的售卖情况,然后再决定要不要续写第二卷。如果卖得一塌糊涂的话,那就没有必要再写下去了。
可是,闲得无聊呀!
与其这么浪费时间,倒还不如利用起来提前撰写,就权当是锻炼自己的文笔好了。
除了写小说之外,齐誉还暗中观摩学习着其他方面的学问。
是什么呢?
简而言之,就是为官之道。
自己目前已经入仕,后面就要混迹于官场之间了,这里面的道道怎么能不去学习呢?
在官场中,要怎么说话,要怎么处事,这些知识点都需要自己在暗里观察,然后在心里仔细揣摩,以为自己所用。
是的,自己已经正式跨入了这个圈子,那就要了解这个圈子,然后适应这个圈子。
不知不觉间,齐誉感觉自己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目前还不能完全做到体悟,或许,这需要一个过程。
……
今年是个严冬,入冬不久后就飘起了飞雪,天寒地冻。
这一天,恰逢休沐日,齐誉早早起床,打算去到熊氏文社里问问《剑去》的售卖情况。况且,第二卷也已经出炉了,自己还等着换钱呢!
刚想出门离去,却见迎面走来了一个小厮,他说,赵大人邀请过去吃酒。
地点是:他家。
顶头上司请客吃饭?
这必须得去呀!
柳荃急忙取了几样还算不错的礼物,让相公随身带上。
是的,肩膀扛着嘴过去,是很失礼的表现。
齐誉也没做耽误,利索地穿上披风,携上礼物,然后就打着油纸伞踏雪而去。
第122章 以退为进
飞雪歇停,云破日出。
四下一眼望去,天地间尽是苍茫,万物银装素裹,让人感到炫目且又目不暇接。
齐誉提着礼物,小心翼翼地走在雪地上。
雪,感觉软绵绵的,踩在上面还咯吱咯吱的响,是的,这是北方冬天特有的声音。
赵明玉的家就在行太仆寺附近,听说,还是一处很宽阔的宅院。
终于走到了,叩门而入。
才一进门,耳边就传来了赵明玉咏梅的声音:“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齐誉环顾着看去,却见这院子栽种着的几棵腊梅树,此时的花朵正凌寒绽放着。
“大人真是好兴致!”
“触情生情,故而感而颂之。”
在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让座奉茶。
齐誉则是主动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赵明玉呷了口茶,笑道:“少丞啊,咱俩共事这么久了,直到现在我都没有请你吃过吃一次酒,这说起来,真是有些不周呀。”
齐誉忙道:“大人说得这是哪里的话,即使请酒也应该是由下官来请,哪能让您破费?无奈我最近忙些琐事,耗用了时间,还望大人对此多多见谅。”
唉,光顾着写小说了,怎么把请客吃饭的大事给忘记了呢?
真是太失误了!
赵明玉呵呵一笑,道:“行太仆寺里就那么几个人,谁请谁还不都是一样?”
齐誉见他不怪,也畅然地笑了。
二人喝了会儿茶,已是临近中午。
嗯,吃饭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赵明玉看了看院子的草亭,道:“要么这样,咱俩就在这草亭之中摆下酒肴,一边煮酒,一边赏梅,如何?”
在院子里喝酒?
那得多冷啊!
不过,既然人家开口了,自己又怎好意思驳了他的雅致?
于是,齐誉便应道:“甚好!真没想到,赵大人居然还有如此风雅,少丞恭敬不如从命。”
“那好,来人,准备酒菜!”
……
通过这段时间的了解,齐誉发现赵明玉是个心胸豁达的人,他从一方守牧的知府被降品贬谪到了行太仆寺养马,如此起落,他也都是坦然处之,从来没有听他说过半句的抱怨之语。
单就这份荣辱不惊的心态,就很值得自己去学习。
不多时,便有仆人在草亭的石桌上摆好了酒菜,并
烧好炭盆,然后就很规矩地退下去了。
二人于蒲团上坐定。
这一次,齐誉是主动敬上。
“大人,请!”
“请!”
“……”
酒过三巡,赵明玉显得豪迈起来,他感慨着说:“这个行太仆寺什么都好,就是同僚们太少了,不瞒你说,在你没来之前,我想找个喝酒的酒友都找不着。”
齐誉禁不住一乐,单还是点了点头。
想想也是,在这行太仆寺之中,除了齐誉之外所有的官员加起来也就五指之数,如今又被借调出去两个,哪还有什么同僚?
宴请寺卿?
那多没意思,和大领导喝酒放不开呀!
对此,齐誉也很有同感。
聊着聊着,二人的话题就广泛了起来。
借着这个机会,齐誉就为官之道做了一番请教,而赵大人也悉心指点了一些,不过,这种心得还要靠自己去悟,听人说也只能学个皮毛而已。
一个人一种处事方式,如何去学?
至于谁对谁错,孰高孰低,只有结果上说了算。
酒宴的气氛很和谐,齐誉也趁机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大人从四品的知府降到了如今的六品寺丞,心里就没有一点失落感吗?”
赵明玉闻言一愕,放下了酒盅。
齐誉以为自己失言,连忙去陪不是。
不料,赵大人却摆摆手,道:“你是孟岚山的弟子,而我和你师又是故交,所以,你也算不得是外人,说说无妨。”他淡然一笑,又道:“少丞,我问你个问题,你说是仕途重要呢?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齐誉回道:“当然是性命重要了。”
赵明玉捋须一笑,又似有深意道:“这么说吧,如果我不设法自贬赴京,这条老命可能就留在永川了。”
设法自贬?
这是什么意思?
见齐誉发懵,赵明玉笑道:“少丞有没有听说,上任的永川府同知大人,他是被自己的眼睛给杀死的?”
同知大人?
噢……想起来了,在拜帝教的那场动.乱中,不仅是永川王薨了,就连同知大人也‘以身殉职’了。事后,庾海曾对自己说过,同知大人很有可能是被自己的眼睛杀死的。
这句话很容易理解,那就是他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才会被杀人灭口的。
嗯……
如果再把同
知大人之死和皇帝涉嫌弑兄这件事联系起来的话,或许……就可以说得通了。
这其中的因果,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于是,齐誉做了个恍然的神色。
而赵明玉,也以看破而不说破的模样点了点头。
那就是了!
而后,赵明玉渭然一叹,道:“当时,如果我不设法离开永川,死掉的那种人很有可能就是我了。”
是的,一个四品官在朝廷的眼里,和个路人甲没有什么区别,死了也就死了。
赵大人这么做,没有错。
不过,设法离开和被动离开可是两码事。
那,又是怎么个设法呢?
嗯……明白了。
记得当时,处理这件事的部门是大理寺,而委派的人正是孟岚山的儿子孟既明,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犹记得,孟岚山曾亲口对自己说过,他说,赵明玉的预后应该还算不错。
从这句话就不难听出,有人在暗中干预此事。
猜不用去猜,此人一定就是孟既明,他随便杜撰了一个什么理由,就将赵明玉拐来了京城。
从表面上来看,大理寺是公事公办,但实际上却是暗中帮他脱险。
他如果不走,就会被迫地参与到平叛之中,难不保会出现意外。
接下来的话,就是验证。
赵明玉道:“其实,我早就知道永川王居心叵测,但是,我又无法搬倒他,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开,不掺合。在这种级别的皇权争斗中,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的。”
现在来看,他的做法是对的。
虽然被贬了官,但是性命无虞呀!
不得不说,赵大人就是果断,连自贬官职这种事都能坦然接受。
放弃权利,也是需要一定的勇气的。
通过这事,也感觉的出,他确实没拿自己当外人看,要不然,绝对是不会讲这些密事的。
当然,这也和他与孟岚山父子的关系匪浅有关。
……
齐誉敬了个酒,象征性地沾了沾嘴唇,道:“你和吾师都是聪明人,在危机面前全都采取了一样的以退为进的策略。”
是的。
文竹先生以退为进退去了海外,而赵明玉则是以退为进自贬仕途,这两种,都属于是明哲保身的高明做法。
齐誉在感慨的同时,也暗自揣摩着,分析着,似乎有所心得。
第123章 粉丝来访
日头才略略偏西,这场煮酒赏梅宴就结束了。
宴席的气氛还算不错,除了身体上感觉有点寒冷之外,其他都还好。
期间,赵大人说,他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认为自己是个挺不错的人,再加上有孟家的关系在,两人之间的信任感很快就建立起来了。
信任是交往的前提。
这是好现象。
赵明玉觉得,若按齐誉的殿试成绩来看,进入翰林院是理所当然的,如今却被委任到了行太仆寺任职,皇上的此举,无疑有着璞玉蒙尘之嫌。
别的不说,就单论那个狼牙筅而言,就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想出来的;甚至可以这么说,像这种实用型的军需利器是多少银子都买不来的。
也就是说,齐大郎是有功于社稷的。
对于这个窝心的话题,齐誉已经想了不下于一百遍了,还好,自己没有去钻牛角尖,否则,可以像屈原那样临江一跳了。
宴席散。
临行前,赵大人又有了新的叮嘱,他说,最近一段时间有些特殊,让齐誉在白天上衙时莫要再蒙头大睡了。
为啥?
寺卿大人说了,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上司兵部尚书大人随时都有可能下来视察,而寺内上下都要做好相关的准备工作。
即,领导莅临检查。
这好办,注意一下也就是了。
在回去的路上,齐誉边走边笑。
是的,他很开心。
今天的这场宴席可谓是收获巨丰,他感觉,自己在经过赵大人的点拨之后,脑子有些变开窍了。
即:官场里的处事之道和博弈之道,等。
……
走到家了。
才一进门,就见小彤紧张兮兮地跑了过来,她一脸惶惶然,说道:“爹爹,咱家里今天来了一个鬼。”
鬼?
什么鬼?
齐誉自然不信,呵呵道:“闺女呀,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小彤断然地摇着头,道:“爹爹,我说的是真的,不信你自己去看,那鬼正在咱家的客厅里喝茶呢。”
什么?
鬼不仅在家里坐着,还喝起茶来了?
齐誉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是倏然一竖,心里也砰砰地乱跳起来。他急忙把女儿搂在怀里,抱起来后,半信半疑地朝着客厅处走去。
大厅的门虚掩着。
留下了一条不太宽的门缝。
齐誉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门边,低着头透缝望去……
果然,在自家的大厅里看到了一个所谓的‘男鬼’。
这个鬼长得蓝眼睛,黄头发,高鼻梁,属于是典型的西方人种,此时的他,正端着茶杯悠闲地品着茶。
咦……家里头怎么还来了洋人?
不过,在注意到了他身上的着装之后,这个疑问就立刻变得恍然了。
他,是一个传教士。
自唐开始,就有不少的西方人来到了东方,对华夏这个文明古国进行着探索,而传教士,便是其中一个大的群体。
到了本朝之后,由于制度上的更加开放与包容,教会组织也愈发的变多了起来。就目前来说,在京城的街头巷尾处,时不时的都能发现西洋传教士的身影。
这,不再稀奇。
刚开始时,老百姓还觉得新颖与好奇,但时间一久,就失去了关注的兴趣。
小彤小声告诉齐誉,娘亲和奶奶现在都在后院里做饭,并没有在客厅陪座,如此一来,厅内就只剩下了传教士一人。
原来如此。
可是,这洋人来自己家又是干什么呢?
压着心里的疑问,齐誉轻轻放下了女儿,然后推门而入。
厅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传教士闻声抬头,在打量了几眼之后,才用撇脚的中文说道:“你好,请问你就是齐誉先生吗?”
嗯?
真实太意外了!
一个外国人,居然会讲咱们的华夏语。
有意思。
齐誉被逗乐了,也用大不列颠语回了他一句:“哈喽,我就是齐誉,见到你很高兴。”
嗯?
这一回轮到传教士愣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度里,竟然有人会讲他的母语。
真实太不可思议了!
传教士惊叹着说:“上帝啊,发生了什么?我居然碰到了一个会讲帝国语的华夏人!”
然而齐誉却是一脸的不以为然,他只是用手洒脱地拂了拂鬓角处的头发,完全一副‘小意思’的模样。
而后,传教士一口一个‘卖糕的’,变得神神叨叨起来。
齐誉却暗自琢磨着,莫非是老娘嫌我华夏的菩萨不给力,继而改信上帝了?
菩萨:这锅我可不背!
等传教士神叨发够了,也就安静了下来。
出于礼仪,齐誉不卑不亢礼让着他,十分的客气。
甚至,还超过了官场上的礼节。
这是齐大郎崇洋媚外吗?
并不是!
齐誉觉得,此时的自己是在和外洋人打交道,所代表的乃是华夏民族的气质,绝不能让他们小看了。
况且,自己还有着官员的身份。
齐誉先道:“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传教士回道:“我的名字叫做哈里。”
“哈里……”齐誉点了点头,又问:“哈里先生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哈里先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然后道:“齐先生,我是来找你探讨神学的。”
齐誉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哈里很谦恭地说:“就是你们华夏人口中常说的论道。”
探讨神学?还论道?
啧啧~~
我长得很像神棍吗?
齐誉先是自我否定着,然后又道:“哈里先生肯定是找错人了,我这个人没有任何信仰,谈何论道?”
哈里却是一脸不信地摇着头,笑道:“我知道,在你们华夏的文化里,谦虚属于是一种美德,想来,有着大学问的人大都是这样吧。”
齐誉笑道:“我可不是什么大学问的人,你的判断有误。”
“不!您是的!”哈里很肯定地回答道。
……
齐誉本以为,这个洋人是来家里传教的,却没想到居然是来找自己论道的。
论什么道?
纯粹地瞎耽误工夫!
主要是,占用自己写小说的时间!
于是,齐誉就很不耐烦地端了端茶杯。
结果,哈里却是依然坐着,纹丝未动。
看来,这鬼佬对我华夏的文化还是没有真正地学到位呀!
这都不懂?
“哈里先生,我是真不懂神学,依我看,你还是去找别人论道去吧。”齐誉道。
“不!齐先生,您太谦虚了,您绝对地非常懂神学。”
“哦?你这么说有什么依据吗?”
哈里笑道:“你写得那本名叫《剑去》的书,我已经反复看了好几遍了,……那里面的世界令我太着迷了……你说,你若是不懂得神学的话,怎么可能写得出那么真实的世界?”
卧槽,原来是粉丝驾到了呀!
而且,还是个洋粉。
不难看出,这个哈里的中文相当不错,中文的阅读对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障碍,属于是那种华夏通。
但是,齐誉又马上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在那本书上,我用的是笔名而非真名,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呢?”
哈里解释说:“在你们的国度里,没有什么事情是银子解决不了的,呵呵,我给了熊氏文社的东家十两银子,他就很高兴地告诉我了,这非常简单。”
唉,这个熊大也太没有原则了吧?
区区十两银子,就把自己给卖了?
先不管那些了,还是想想怎么先把这个鬼佬敷衍过去吧。
“哈里先生,今天我还有事情要忙,没有时间和你论道,要么这样,待我腾出时间,一定会过去拜访你的。”
“好,那就这么定了!”
而后,哈里留下了自己的地址,满意足地离去了。
第124章 以夷制夷
对于哈里这个洋人的来访,齐誉并没有太在意。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什么论道,基本可以理解为是无稽之谈。
和他之间能论什么道?
不就是表达一下各自的猜想和幻想吗?
不过经此一事,齐誉也意识到了一个好的现象。
那就是,自己的那本小说《剑去》已经开始有人关注了,有人关注就代表着会有销路,也就可以赚到钱。
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被熊大给扒去了马甲!
不过还好,幸亏自己发现的早,还能找他‘交涉交涉’,以防其再次泄密。
在目前的京城来说,洋人虽然并不罕见,但这类人来到自己的家里面,家人们还是保持着警惕的。
为什么呢?
古人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
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绝难改变。
那,这个偏激的说法到底对不对呢?
齐誉认同是对的。
你想,如果西洋人都与我华夏同心同德的话,还会有后世的屈辱史吗?
因此,无论和什么样的洋人打交道,都要做到表面上以礼相交,心里面却要时时保持警惕。
除了齐誉之外,家人们也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柳荃觉得,和洋人认识一下倒也不妨,最起码可以开拓自己的见识。
嗯,也有道理。
取他之长,补我之短,这对于自己了解这个世界来说是很有帮助的。
而周氏则认为,这些洋人全都面相丑陋,一看就不是善良之辈,所以,应该敬而远之。
对于老娘的以貌取人,齐誉只是嘴上连连称是,却没往心里去。
两个孩子却是倍感新鲜,叽叽喳喳地议论个不听,二人一问一答。
“姐姐,那个鬼的眼睛为什么是蓝色的?”
“不知道。”
“姐姐,那鬼的头发为什么是黄色的?”
“我也不知道。”
……
在之后的几天里,齐誉都按时上衙,按时下衙,老老实实地做起了上班一族。
白天时也没有再睡觉。
因为,上面下了大命令。
寺卿大人发话了,要求行太仆寺内的所有官吏和衙役都要管好自己,时时保持警惕,一定要把自己最好的精神风貌展示出来。
快到年底了,哪个官员不想在吏考方面拿个高评呢?
迫于压力,齐誉只得把写小说的事暂搁到一边。
由于兵部采取的是突击检查,所以并没有固定所谓的时间,这就要求,大家不能有丝毫松懈。
谁知,写一连过去了一旬时间,尚书大人都没有亲至到行太仆寺。
轮到休沐日了。
这天,齐誉专程拜访了那位传教士哈里。
即:和他论道。
本来,齐誉是不想去的,但后来想想,若是不去的话,就会显得我华夏人言而无信,所以,必须得去。
于是,二人就在一个单间之内展开了论道。
开场之前,哈里耍了个小心眼,他想考考齐誉的见识如何。
若论见识,他还是非常自负的。
为什么呢?
他不远万里,来到这华夏之地传教,在这番途中,他可是亲眼见过异国他乡的风土人情以及文化政治,这些经历,都极大地丰富了他的人生阅历。
也因此,他自负见多识广,别的不敢说,单就华夏之地而言,最起码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结果却是,他错了!
齐誉的见识比他更甚。
上至世界各地的地理山川,下至各个古国的底蕴文化,齐誉全都如数家珍,并半点不差地一一道来。
仿佛,这万千世界就如同在他的手中一样,你指哪,他就说哪。
“上帝啊,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哈里被震惊到了,而且被惊到无地自容。
自己的见识和他相比,简直就是太仓一粟,甚至小到微不足道。在齐誉面前,自己就像是华夏人口中说得井底之蛙一样,只看到了巴掌大的那么一片小天空。
通过这次的试探,哈里就变得很老实了,心里头仅存的那一点卖弄之心也小心地收了起来。
而齐誉却是云淡风轻地一笑,看起来很不以为意的样子。其实,他的心里也是大起波澜。
通过哈里,自己确实学到了不少,尤其是关于西洋诸国的工业化程度,比想象中的还要发达。
而后,便进入了主要的环节,论道。
这一回,齐誉却是故意耍了一些‘小智慧’。
怎么说呢?
单论各类教义的理解,自己这个冒牌者绝对比不上眼前的哈里,必须得避开他的专业领域,否则,吃瘪的肯定是自己。
忽悠神棍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你要比他更神棍才行。
“齐先生,你《剑去》书里提到的那些大道,都是真的吗?”
“哦……这就好比你信仰上帝一样,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们华夏的
老子曾经曰过:大象无形,大音希声……”
“哦……我听不明白。”
不明白?
那就对了!
其实,我自己也不明白!
“齐先生,你小说里的提到的那种浪漫的世界,有没有可能真实存在呢?”
“这……咳咳……佛曰: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世界三千,我等也只能窥却其中一斑而已……”
“我还是听不懂。”
“你修行的时日尚浅,目前还无法做到真正领悟,不过,我相信你会继续努力的……”
就这样,齐誉一会儿说两句佛家偈语,一会儿又讲几句道家箴言,直让哈里这位自负的华夏通变成了狗屁不通。
客观上上来说,这根本不是在论道,而是在洗脑。
不过,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因为,哈里的眼睛里露出了崇拜之色。
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就在这次论道即将结束时,齐誉却意外获悉到了一个特殊的信息。
什么呢?
是关于拜帝教的事情。
说起这个教派,哈里就拉了一张苦瓜似的脸大吐苦水,他说,拜帝教就是明目张胆地窃取了他们上帝教的教义,然后又做了一些可恶的篡改,最后就搞出了这么一个不伦不类的怪胎教。
确实,按照后世的话来说,就是中不中,洋不洋。
让哈里更为恼火和憋屈的是,他好不容易才发展了一百多个信徒,结果全被拜帝教的人给忽悠走了,如今的他,已经彻底沦为了光杆教父。
最后时,他还恨恨地咒了一句:上帝会惩罚他们这些不虔诚的人的。
齐誉:上帝会最先惩罚不争气的你,连个信徒都保不住。
通过这整件事情可以看得出,拜帝教和哈里所信仰的上帝教属于是同根同源。不同的是,上帝教只是一种文化上的输出,而拜帝教却有着极强的政治目的。
说起‘同根’这俩字,齐誉的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句古诗: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是啊!
人家挖你的墙角,你不会挖回去吗?
以教治教的道理就和以夷制夷一样,通过非武力的手段去瓦解其根基,确实是一种很高明的做法?
要知道,自己的家人曾深受拜帝教的毒害,此仇若是不报,怎能对得起死去的二舅?
不过,他才高兴了几息时间,就不禁黯然起来。
唉……
自己目前无权无势,即使有好的想法,也是难以实施呀!
第125章 应付检查
之后的几天,传来了一件让齐誉欣喜若狂的大好事。
什么事呢?
《剑去》,火了!
那,火到什么程度呢?
这么说吧。
据传,熊氏文社为了满足市场销售的需要,曾先后连夜赶工追加印制了五版,结果依旧还是被哄抢售罄,那些无所获者只得纷纷付下定金,要求熊大再次追加赶制。
预付定金?
是的。
京城的人远比齐誉想象中的还要有钱。
二两银子一本的《剑去》,人家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全都是很爽快地掏了出来。
而熊大也趁机大提了一把价格,从原价的二两直接飙升到了三两一本,结果,依旧是供不应求。
啧啧,这钱来得真是太容易了!
不用想,熊大这次一定赚得盘满钵满。
除了售书情况之外,齐誉还听到了一些现象级的传闻。
比如:
在文人骚客的酒桌上,《剑去》直接变成了必聊的话题,且没有之一。
在大家小姐们私下的聚会上,‘林平安’这个名字也成了她们的梦中情郎,同样也没有之一。
由此可见,《剑去》的影响力之大超乎想象。比之从前的‘齐誉四连议’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是的,一个新颖独特的题材作品,可以形成一种所谓的潮。
终于,有人开始关注起书的作者来了。
是啊,《剑去》是谁写的呢?
曰:——总管?
总管是笔名,可他到底是谁啊?
结果,没人知道!
那就猜猜看?
有人认为,总管是个道士。
要不然,他怎么懂得那么多的道法呢?
也有人认为,总管可能是个和尚的,甚至还有人猜他是一名真正的剑客,等等。
不用瞎猜了,去熊氏文社那里问问不就知道了?
对呀!
于是,就有人找去了熊氏文社,想通过编撰熊大来获知到作者的详细信息。
熊大却说:无可奉告!
是的,熊大这一次很有职业操守,任凭别人如何软磨硬泡地询问,他都是闭口不答。
给钱?
那也不好使,我熊大像是那种贪钱的小人吗?
众人见熊大如此有原则,也只得悻悻地
退去了。
殊不知,齐誉早已给熊大主编打过了招呼,说,若再敢扒他的马甲,第二卷他就找别家投稿去了。
在银子面前,可以让任何人丢掉原则,也可以让他们重拾原则,熊大也是如此。
总之,总管到底谁,依旧是个不解之谜。
……
再说行太仆寺。
眼前由于面临着兵部的突击检查压力,各个官吏都必须变得精神焕发起来。
对于齐誉来说,上衙的时间就不能再蒙头睡觉了。
要知道,万一被逮住的话,轻则是诫勉谈话,重则要罚俸停薪。
谈话倒是无所谓,可罚俸就不能接受了。
齐誉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吧。
上午时翻翻卷宗,偶尔划拉上几笔;下午时就到马场上转悠两圈,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除了这些,剩下的就是看书了。
书架上陈列着一本由赵明玉编撰,且又从未公开刊印过的书的草稿,书名叫做《马论》。
顾名思义,这本书是关于写马的著作,只是它目前还没完稿,尚在续写当中。
好奇之下,齐誉就取出来一阅。
呵呵……
真没想到,赵大人对马的研究居然如此精深。
这本书,写得确实不赖!
且看。
书中详细阐述了我华夏之地关于马的养育史,内容也很全面,涵盖了马的种类、马的饲养、马的育种,等等。
据书中所述,我华夏马匹品质的顶峰是在汉朝时期,那时,由于雄壮的大宛马的引进,极大程度上改良了我华夏的马种,并培育出体型高大的马匹。
不过,这一类杂交的优势不能长存,几代过后特性就急剧下降了,再加上战马多骟用,没过多少年,我华夏的马种又返回到了原来的矮小拙,哪里还有半点汗血宝马的影子?
自汉朝以后,马匹的质量直线下降,一代不如一代,也正因为此,劣品的战马也成了历朝历代君王的一块心病。
解决的方法也尝试了不少,但效果并不理想。以至于后来,朝廷不得不依赖于退而求其次的蒙马,可是,蒙马的育种效果不佳,两三代后优势就尽失了。
除了马种不佳之外,马政上也存在明显的弊端。
自前朝始,朝廷就将养马的重担转交给了民众,等百姓们将
马育大之后再收回来用,这种做法几乎等同是乱来。
你让民众养马?
这现实吗?
他们一没有足够的经济实力作为支撑,二没有丰富的养殖经验增膘,只要饿不死马,就算是交差了。
可想而知,像这样的马匹一旦上了战场,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战马对于国家的军事来说,非常重要。
毋庸置疑!
盘踞在北方的鞑靼和瓦剌,不就是仗着他们的铁骑雄壮,才敢和大奉王朝叫板的吗?
齐誉边看边感慨,没想到养马也会有这么多的学问!
赵大人还真是个人才,他身在其位谋得其政,干什么就像什么,是个能办实事和会办实事的好官员。
……
这一天,兵部尚书张程东终于来到了行太仆寺检查马事。
即,领导空降而至。
按照当下的制度来说,行太仆寺隶属于兵部所管,也就是说,两者属于是同一个大部门,理论上来说,是上下级的关系。
对于应付领导检查,行太仆寺的官僚还是自有一套的。
他们先是圈出了一块最为平坦的马场,然后再精挑出一批相对硕大的战马赶进其中散放,在外行来看,眼前的战马威武雄壮,甚有铁骑之风。
是的,这就是明显的以偏概全。
老尚书张程东环顾着马场的战马,貌似十分欣慰地点点头。
而行太仆寺的寺卿大人也老神在在地发着各种的指令,配合着老大人的检阅。
不料,战马在跑了几圈之后就气喘吁吁了。
中场休息?
善!
而后,张程东颔首淡笑,朝着四下瞄了一眼问道:“老夫听说,今科探花郎齐誉被委任到了行太仆寺执事,现在他人在哪里?为何不来拜见?”
寺卿大人闻言一怔,旋即回道:“回大人的话,齐誉他人目前就在寺内,只不过,由于他的官衔品阶太低,所以没有资格来陪同张大人您。”
是的,别说是齐誉了,就连官居六品的赵明玉都没有资格站在这里。
这,就是严格的等级制度。
合情合理。
张程东恍然一笑,说道:“这样啊……,那好,尔等现在就速速将他唤来,老夫有事问他。”
“这……”
“嗯?”
“是!”
第126章 尚书之问
话说齐誉,他正恪守己任地在都堂内正襟危坐,看起来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
做做样子嘛……
齐誉自然知道,自己是没有资格陪同领导们视察工作的,做好本职工作就行了。
此外还早高度警惕,千万别被领导抓到了什么把柄。
正佯装着认真地查阅卷宗,忽见一个衙役心急火燎地跑过来了。
他手脚利索,拽起齐大郎转身就跑,嘴里作着口齿不清的解释。
什么?
兵部尚书张大人点名要见我?
所谓何事?
不知道?
面对一问三不知的衙役,齐誉心里头有点彷徨起来。
从明面上来说,尚书级的大员点名要见一个七品小官,怎么看都是很古怪的事情,不合理呀!
找我干嘛?
是训诫?还是褒奖?
一时也猜不出来呀!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坦然面对。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马场上。
现是见了礼,而后,齐誉就表面轻松但内心警惕地走到了张程东的身前,恭礼说道:“尚书大人差人唤下官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哦……你就是齐誉?”
“回大人,是!”
张程东很和蔼地说:“之前,曾在金殿传胪时匆匆见过你一面,如今一晃数月过去了,老夫都差点没认出来。”
这几句开场白说得倒也和气,没有半点的生硬感。
但是,齐誉却泛起了不解。
正常情况下,不应该是趾高气扬再加俯视的那种姿态吗?
怎么变得平易近人了?
莫非,这其中有什么缘故?
果然!
张程东呵呵一笑,说道:“本官这次找你并无他意,只是想当面感谢你的过往功绩。”
感谢?还功绩?
这从何说起?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心里都是划满了问号。
齐誉也是听得一脸愕然,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
不过,老尚书接下来的一席话就做出了相关解释。
“去年时,你曾通过陆巡抚向朝廷进献了狼牙筅,老夫拿到图纸之后,立即派麾下连夜打造了试验品,后经测试,此筅的威力巨大,确实很不凡。”
顿了顿,张程东又接着说道:“由于是老夫的竭力推荐,吾皇也重视起来,遂急令工部连夜批量打造,以为我军前线亟需……在今年的和倭寇数次的交战中,此筅更是大显神威,几度重挫扶桑流寇,数月之内就捷报连连!……”
“昨日时,前往前线犒军礼部侍郎回来曾说,就在一个多月之前,我军有一位名叫戚景的猛将,他身先士卒奋勇杀敌,最后他手刃敌酋,屠戮敌寇两万余人,生擒俘虏五千之众,这是我大奉抗倭以来取得的最大的一次胜利。圣天子在高兴之下,昨天晚上大宴群臣,期间,特地大赏了我们兵部上下,嗯,今上也顺便提了一下你。”
原来如此!
果然是振奋人心的大喜事!
关于礼部南下犒军这事,早之前就曾听殷俊说过,只是没想到又有大捷同来。
更没想到的是老朋友戚景,他居然还手刃了敌酋,建立了这等不朽的功勋。
果然是铁血好男儿!
好样的!
齐誉也听得是热血沸腾,不由地摩拳擦掌起来,仿佛上战场的就是自己一样。
……
稍息片刻,张程东才道:“若要细说起来,这抗倭的大业之中,还有着你的一份微薄功劳。”
微薄功劳?
哦,是了是了,有功劳不都是领导的吗?
能提到自己的名字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话没毛病。
齐誉也连忙回了句场面话:“扶桑贼寇凶残成性,戮杀我族无数同胞,但凡是我华夏子民者,无不对其恨之入骨。下官略尽绵薄之力,以助三军,也是应该的。”
张程东点头道:“嗯,有些品德!你既有功,我也不会亏待于你,这样吧,你今年的吏考方面,老夫会适当关照一二的。”
嗯?只有区区这些?
不过,齐誉还是说了几句不疼不痒的感谢话:“多谢尚书大人……”
接下来,就是同僚们各种的歌颂和附和之声了。
张程东笑了笑,突然对齐誉问道:“老夫听人说,你是个非常博学的人,是这样吗?”
瞧这话问得。
怎么答?
齐誉只得谦虚地说:“一些谣传而已,做不得数,下官目前还处于年轻学少阶段,绝不敢当此盛誉。”
“你也不必谦虚!”张程东打断了他,又道:“在你还没有得中进士之前,京城里就有不少关于你传闻了,听坊间人说,你这人不仅文采好,还精通算学、画技、甚至兵器等等,此等涉猎,不可谓不广博啊。”
这是典型的往上捧呀!
是何用意?
俗话说,无事献殷勤者,非奸即盗。
这回,齐大郎猜对了。
“既然你如此博学,那老夫就考考你吧。”说罢,张程东就指着马场中的战马问道:“我大奉朝虽然兵多将广,但唯马不壮,马匹的改良问题一直都迟
迟未能得到解决,齐誉,你对此可有方法?”
套话?
好像没那么简单哦……
怎么说,齐誉也当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官了,这其中的意味还是能揣度到一二的。
先从事实上说,自己虽然献出了狼牙筅,朝廷也因此受了益,但是,这所有的功劳都要归于兵部尚书一人的身上,而自己,也只能得到一个毫无实际意义的口头褒奖而已。
如今这老尚书尝到了甜头,居然主动地跑过来询问了。
这,应该就是他此次视察的目的。
抛开这些成见不说,单就他问得这个问题而言,齐誉还真的有些见解。
远了不说,就赵明玉撰写的那篇《马论》就足够说明问题的了。
只是赵大人他如今不得志,也懒得去做表现罢了。
当然,即使他想表现,估计也引起不了别人的重视。原因就是,他是一个被贬过来的官员,这就好比发配的犯人一样,已经没有什么前途和利用价值了。
扯远了。
如今尚书大人开口来问,自己是答呢?还是不答?
想了想,齐誉得出的结论是不答。
或者说,不是不答,而是不能去答。
为何?
试想一下,若是自己当面来上这么一番高谈阔论,岂不是证明自己要比寺卿大人和少卿大人强了?你让他俩的颜面往哪搁呢?
所以,答了就是得罪人。
若是答错了的话,更会引来一众的揶揄和嘲讽。
因此,不能作答!
当然,为了避免话语有生硬感,齐誉只得换了一种相对艺术的说法:“回尚书大人的话,像这种级别的大问题,您应该多听听寺卿大人和少卿大人的意见,下官目前的职位是主簿,没有资格妄谈马政大事。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因此,下官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话音甫落,行太仆寺的二卿就对齐誉竖起了大拇指:小子,说得好!
但是,在张程东听来却是另外的一层意思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你这是什么意思?
是心里有想法而不愿意说给我听?
想到此,老尚书薄怒一哼,悻悻甩袖离去了。
嗯?
剩下的几僚全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一时不知所以然。
怎么回事?
尚书大人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就突然生气了呢?
寺卿大人最先恍过神来,赶紧朝前追去,临走前,他还恨恨地瞪了齐誉一眼。
齐誉也懵了:瞪我干嘛?我说什么了呀?
第127章 柳荃议价
第二天是休沐日。
齐誉懒了一回床,对媳妇说,自己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是啊,好不容易轮到个休息日,怎么能不大睡一场呢?
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中却难以实现。
因为,院子里传来了熊大的嚷嚷声。
唉……
懒觉是睡不成了,只得起床。
出屋门却见,熊大正提着礼物在那里干站着呢。
“齐先生,《剑去》的第二卷写好了吗?”
“你别着急,先等我洗把脸再说。”
“我能不急嘛,不瞒你说,我都被读者给催疯了,他们说,即使作者是头拉磨的驴,也不能这么久歇呀。”
哦?
催更催到家里来了?
不是,我说,怎么可以拿我跟驴比呢?
驴哪有我帅气呀!
齐誉磨了磨牙,先把熊大让进了正厅里奉茶。
在这个过程当中,柳荃一直在暗地里瞅着:瞧,这个熊编撰手里头提的礼物似乎不差呀,看起来值些钱的样子。
嗯,一定是他赚到大钱了,否则的话,他怎可能舍得如此破费呢?
他今天过来催稿,会不会又要谈到后续稿酬的事?
嗯,肯定会!
那就要牵扯到议价的问题了。
瞧,这个熊先生的眼睛就跟那黄鼠狼似的,滴溜溜的乱转,一看就是那种很精明的人,而相公他又是个实在人,在谈价的过程当中,难不保会落到他的陷阱里。
不行,今天的这笔买卖得由我亲自来谈!
不能吃这亏!
……
正厅内,熊、齐二人上下首而坐。
“熊先生,请喝茶。”
“好好,咱还是先说说稿子的事吧?”
齐誉呵呵一笑,道:“先生莫急,第二卷的定稿已经写好,你且稍等,我这就取来给你。”
熊大眼睛一闪,喜道:“多谢财神爷保佑,真实太好了!”
“……”
确实,第二卷已经写好很久了,也一直都在家里放着。
齐誉本来是想亲自送过去的,不料那天恰巧被赵大人邀去了喝酒,于是就给拖了下来。再之后,就是忙着应付兵部尚书的检查,故而才一拖再拖的。
“先生请看,《剑去》第二卷的稿子都在这里。”
“好!好!齐先生笔耕不辍,真是作者之典范呀!”
话音才落,熊大就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来事先准备好的六十五两银子。
不料此时,一个人
影突然闪出来。
是柳荃。
只见她迅速地从里屋走出,然后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挡,就把熊大的银子给推了回去。
嗯?
这……是什么意思?
熊大愕然了~~
“夫人这是何意?”
“何意?难道熊先生不懂吗?”
这一句,又让熊大的愕然了再次加一~~
不仅是熊大懵圈,就连齐誉也被媳妇的举动惊呆了。
柳荃微笑着解释道:“熊先生,听说您是个诚然君子,怎么也学会糊弄老实人了??”
熊大直接变成了丈二,茫然道:“夫人指得是……?”
“公平交易!”柳荃自个搬了个板凳并斜身坐下,接着又道:“我相公是个读书人,有些话不好意思和你明说。但是,我这个妇道人家却不在意那么多,有这话要和你好好说叨说叨。”
熊大也只得道:“好吧,夫人请讲。”
柳荃一边给他们二人添了茶,一边不紧不慢道:“其实呀,除了您熊先生之外,我家里还来过另外一个收稿的编撰,人家的开价,呵呵……因为颜面的原因,我就不和你说具体的数了。总之一句话,反正人家比你多。”
“还有这事?”
“当然!要不是我相公念及旧情,非要想着要把稿子卖给你,估计早就脱手了。”
奶奶个腿!
这谁呀?
怎么如此不讲文德?
熊大阴着脸,暗自把竞争对们手都盘算了个遍,依旧是没能想出是谁。
而齐誉,他见娘子朝自己不停地使眼色,立即就明白了其中用意:呵呵,这是想当面提价呀!
熊大:“一百两!”
柳荃:“太少。”
“一百二十两?”
“还是太少!”
“……”
最终,熊大很豪爽地排出了二百两银子,买下了《剑去》的第二卷的稿子,此外,他还预付了未来第三卷的订金,五十两银子。
这两项加起来,总共是二百五十两银子。
然后双方各立字据,成交!
事后,齐誉一把将妻子搂在了怀里,并轻啄了一口道:“娘子,你可真是个旺夫命啊,这笔买卖经你这么一谈,居然卖出了为夫的三倍价钱,还这不算那五十两的订金……”
柳荃双靥微红,嗔了他一眼,细声道:“这大白天的,注意着点,孩子们都在那看着呢。”
“呃……”
……
第二天一早,柳荃就专程去了一趟钱庄,把
银子给原房主的老太监汇过去了。
她本来是想存上一段时间的,可相公偏说,欠着人家的钱睡觉,心里头会感觉不踏实。
还有就是,欠谁的钱都可以,就是不能欠太监的。
为什么呢?
万一他哪天两腿一蹬步入了黄泉,你想还都找不到他的后人,所以呀,还是早些还的好。
是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一回,柳荃完全遵从了丈夫的建议。
之后的几天,齐誉和往常一样,按时上衙,按时下衙,在行太仆寺继续喝茶遛弯阅卷宗。
不过,在这期间,官场却流传起了一条关于自己的传闻。
好传闻?还是坏消息?
答案是后者。
是这样的。
据传,兵部尚书张程东张大人曾在公开场合对行太仆寺主簿齐誉做出了点名批评,称他懈怠懒政且不作为,完全就是官吏中一个尸位素餐的蛀虫!
此外,他还言辞凿凿地说,有他在兵部坐镇的一天,齐誉就别想升迁。
想翻身?
等下辈子吧!
即,齐誉的仕途已尽,不可能再有什么寸进了。
自打兵部尚书开了这个头,又接二连三的有人站出来指责齐誉,说什么的都有,嘲讽之声不绝于耳。
他们是幸灾乐祸吗?
是的!
在之前时,京城里曾先后有过四次关于齐誉的热议,让他出尽了风头,现在呢?
呵呵,摔下来了吧!
从目前的现状来看,皇帝明显是很不喜齐誉的,要不然也不会把他丢到行太仆寺里去。而他的直属部门兵部,同样也堵死他的发展空间,他还能有什么前途可言呢?
所以,墙倒众人推!
对此,赵明玉劝道:“看开一点吧,千万不要纠结。官场上就是这样的,既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你慢慢就会习惯了。”
齐誉苦笑道:“这个道理我知道,说白了,还是我失去了潜在的利用价值,所以才被抛弃的”
“……”
正聊着,忽听门外传来了一阵嘈杂。
却见,大太监三德子匆匆地赶过来了。
“齐大人,终于找到你了,快,快啊!”三德子稳定住呼吸,并长舒了口气,才催道。
齐誉一愣:“见过内监大人,您说什么快不快的?我没明白。”
三德子尴尬一笑,忙解释说:“皇上命你速速进宫,你还是跟我快走吧!”
皇上宣我进宫?
何时?
第128章 皇帝催更
圣天子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真是怪哉!
而且,还让人感到不安。
齐誉先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对三德子私下试探道:“敢问公公,齐某此行是福还是祸?”
三德子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后才道:“是福是祸咱家也不敢说,我可以告诉你的是,皇上在宣你时并没有露出愠色。”
听话要听音。
嗯,也就是说,皇帝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这么说,此行无虞。
而后,齐誉还想继续再问,但三德子却一直催着急走,也只得作罢了。
“你们几个还愣着干嘛嘛,速速备马呀!”
“是!”
……
皇宫,养心殿内。
夕阳的余晖透过檀木窗棂投射了进来,在这恢弘大气的殿内徜徉着。
隐隐中,这空间内有一缕茶香飘溢,且慢慢地氤氲开来,让人感觉清雅而又怡然。
而皇宫内唯一的主人——皇帝,此时正吃着小点心,品着龙井茶,看起来很是悠然的样子。
但是,在他的眉宇间,又透出了几丝忧郁惆怅,直让他这份悠然中又有一些违和感。
这时,三德子小跑进来。
“启禀皇上,齐誉到了。”
“宣!”
齐誉闻言急忙踏步而入,并恭敬地见驾,不料却被皇帝虚手一托:“免了!”
“谢皇上!”
“赐座!”
齐誉再次谢过,然后就斜着半个身位坐下了半个屁股。
接下来,就是一阵短时间的安静。
君不问,臣不答。
这是来之前时赵明玉特别叮嘱过的,齐誉也牢记在了心里,现在搬来即用,恪守其道。
少倾,皇帝终于吃完了点心,用洁白的手巾擦了擦手,才安然地端坐那里。
“我说,你的《剑去》写得很不错呀!”
这……
奇怪了!
皇上怎么会知道自己写小说的事呢?
不过,以帝王手里的消息渠道来说,他要想知道这些,倒也不难。
想到此,齐誉又感觉恍然了。
皇上这是在质问自己为什么写小说吗?
或者说是在斥责自己懒政、不作为?
估计是了。
那,该如何解释才好呢?
为保险起见,还是诚实回答吧,莫不要自作聪明弄巧成拙。
于是,齐誉便开始了自己的大吐苦水:“皇上啊,您是不知道呀,微臣的家里还欠着一笔巨额的未还的房款呢,您给的俸禄根本就不够花的,我也是没办法,才想着去写小说赚钱养家的…
…”
皇帝一怔:这小子怎么答非所问呀?
“好了好了,你就别哭穷了,朕又没问你为何写小说的事。”
“哦……那是微臣失言了。”
皇帝干咳了一声,又问:“现在,这《剑去》小说的进度如何了?写得快不快呢?”
这……怎么回答好呢?
若说是写得快的话,那岂不是证明自己真的懈怠懒政,尸位素餐了?
绝不可这样答。
于是,齐誉便很‘诚实’的答道:“启禀皇上,由于行太仆寺的事务实在太忙,而微臣做事又事无巨细,所以,基本上抽不出时间来写小说。进度上嘛,已经是慢得不能再慢了。”
怎么又扯到行太仆寺上去了?
朕问你这些了吗?
皇帝不悦地摆摆手,不耐烦道:“你就直接告诉朕,这第二卷什么时候能出,朕还等着看呢!”
???
什么意思?
卧槽!
皇上这是在催更呀!
像这种史诗级的大催更,哪个作者敢说不呢?
于是,在恍过神来之后,齐誉急忙起身说道:“回皇上,第二卷目前已经写好了,不久之后就可以印刷刊行出来的,只稍等数日即可。”
“嗯……”
皇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待齐誉的眼光也缓和了些。
“坐吧,赐茶!”
“谢皇上!”
坐下之后,齐誉的思绪就禁不住暗自里放飞起来。
世人都知道,先帝爷是自己彩绘画方面的粉丝,没想到当今圣上却成了自己小说方面的粉丝,啧啧,想想都觉得心潮澎湃呀!
是啊,能为两代帝王的偶像,还不够臭屁的吗?
皇帝自然不知道他的所想,只顺着他刚才的话题说道:“你若是觉得行太仆寺太忙太累,影响到了你写小说的进度,那么,朕可以给你换个地方公干,或者直接进宫陪朕也行。”
进宫?
齐誉顿感下身一凉,忙拒道:“哦不,呆在行太仆寺里挺好的,那里人少,容易获得写书的灵感。”
随着熟悉,皇帝见他说话风趣,似乎并没想象中的那么令人厌,对他的印象也改观了一些。
于是,皇帝也开始暗自思量起来。
仔细想想,这小子确实为朝廷办了一些好事。
比如:
他之前贡献《大奉疆域图》,让自己能够一览我华夏九州大地的真实容貌。
他编撰那部《盈亏有解》,也是一本奇书,据说还被各地的官学列入了教材,由此可见是有些用处的。
还有他那篇《讨拜帝教匪檄》,写得更是文采飞扬
,铿锵有力,这对于弘扬正义大有裨益。
至于他自创的那个狼牙筅,已经用实践证明过了它的实用性,已为抗倭大业锦上添花。
他的这些作为,都属于是为国家献言献策的善举,按道理来说,自己是应该要赏赐他的。而结果呢,朕却是直接把他丢去了行太仆寺蒙尘,是不是做得有些过了?
若真是这样,在天下人的眼里,朕岂不成了一个妒贤嫉能的昏君了?
算了,今天就给他些赏赐,也算是对他作出贡献的补偿吧。
于是,皇帝便道:“三德子,赏他!”
身在一旁沉睡的三德子闻声醒来,立即反应道:“喏!”
而后,一托盘银元宝就端了上来。
白花花的,很是晃眼。
齐誉纠结了:催更就催更,怎么还打赏起来了?
那……是接呢,还是不接呢?
皇帝也被他那想要又不敢要的样子给逗乐了,笑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怎么还变得矜持起来了?”
听闻此,齐誉才放心地接过,嘴里高唱道:“微臣齐誉,谢主隆恩。臣一定笔耕不辍,夜以继日,通宵达旦……”
“好了好了,别啰嗦了,把书写好点就当是回报朕了,哼哼,若是写到一半断了的话,朕就让你的笔名变成现实吧。”
什么意思?
我的笔名~~,总管?
想到此,齐誉又感觉下身一凉,在擦了擦冷汗后忙道:“微臣保证,绝不会半途而废的。”
皇帝笑道:“这还差不多。”
“……”
这时,忽有侍卫进殿禀告道:“启禀皇上,内阁首辅钟义钟大人求见。”
皇帝闻言眉头一蹙,不悦道:“哼,他怎么又来了?不用想,他肯定是为对朕欲发兵清剿拜帝教的事而过来力谏罢!你回他的话,就说朕的身体不适,谁都不想见!”
“喏!”
一听到拜帝教,齐誉就倏然提起了精神。
目前已知,皇帝几欲出兵清剿拜帝教,结果均未得到落实。
阻碍就是,对有燕王公开庇护的拜帝教动手,就变成了不仁不义之举,因此,满朝文武无不力谏皇帝收回成命,就连山东巡抚都吓得跑去辽东视察民情去了。
这,就是当下的实况。
那问题又出在哪里呢?
出在道义上!
也就是大义上的限制!
所以,皇帝才感觉无从下手。
齐誉借机搭话问道:“皇上可是为拜帝教的事烦恼?”
“废话!”皇帝先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然后又道:“若不是因此事头疼,朕哪有心思看你的小说解闷?”
第129章 他山之石
战争,是残酷和血腥的。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战争也是一种正义的‘象征’。
纵观整个华夏历史,除了东晋那段特殊的岁月之外,基本上所有的战争都是打着‘欲伸大义于天下’的名头开打的。
即:君王或者势力集团在发动战争之前,都必须要具备一定的理由,如此才可出师,这也就是常说的师出有名。
无缘无故地大兴无名之师,基本上都不会好的结果。
由此就不难看出,百官们阻止皇帝兴兵山东府讨伐,也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假设,有一天和燕王正面对垒,己方师出何名?
从现实的角度上来看,这场战争确实不能这么直接发动。
入仕后的这段时间,齐誉也在不断的耳濡目染之下,对国家当下的战略方针有了大致上的概念。
北方大修长城以拒鞑靼和瓦剌,而南方则是派遣重兵平息倭乱。如今北方暂稳,南方暂平,再剩下的就是这个心腹大患——拜帝教了。
是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腐骨之毒,必须除之!
这么一来,在现实上就产生了矛盾,即,这仗很必须要打,但是却又出不了兵。
皇帝也犯难了。
想到此,齐誉幽幽一叹,道:“俗话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再看这些大臣们,他们不仅没能给皇上您分忧解难,还老是给您的心里添堵,真是一群尸位素餐之人。”
这句话,却是真的说到皇帝的心坎里去了!
而且,还产生了共鸣。
“是啊!满堂朱子贵,却无一忠臣!”
嗯?
瞧这话说得~~
齐誉急忙接过了话,道:“皇上,您这满堂朱子贵之中,却是不包括微臣的。”
皇帝一怔,笑道:“这么说,你是站在朕的立场上的?”
“当然!”齐誉不假思索地点头,又道:“皇上,微臣认为,群臣们的观点和妇人之见无异,严重脱离了现实。韩非子有云: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而拜帝教就是这一种顽固的害群之马,若不能尽快将其斩草除根,不久的将来,必定会伤及我大奉社稷的根基。”
“唉……”皇帝渭然一叹。
虽明知他只是个七品芝麻官,没有那安定社稷的大本领,但这话听在耳朵里,却是大为受用。
不由得,皇帝又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眼:初见他时,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子奸佞之气,现在来看,似
乎还是有些忠心的嘛,难道是朕看错了?
“齐爱卿有着拳拳的爱国之心,精神上也确实可嘉,只可惜你入仕的时间太短,尚无能力替朕分忧啊。”
接下来该怎么回答?
进谏?
毫无疑问,此时是献计献策的绝佳时机!
机会稍纵即逝。
抓住!
于是,齐誉挺了挺胸道:“恕微臣斗胆,皇上这句话却是说错了,在微臣看来,即使不兴兵讨伐,也能用其他方法瓦解掉拜帝教。”
“哦?”
不动兵就能成事?
这可能吗?
在皇帝的主观上来看,自然是不可能相信的,他不过一芥寒门入仕之人,能有什么高论?
可反过来一想,又觉得不能太小看他,不说别的,就单论那个破敌奇兵狼牙筅,不就是他捣鼓出来的吗?
嗯?
莫非,他真有什么高论?
很有可能,要不然,他怎么会那么笃定呢?
皇帝虽然心里困惑,但表面上看起来还是古井无波的,只是貌似不当真不当假地问了一句:“爱卿说得如此笃定,莫非心中有策?”
齐誉忙道:“回皇上,微臣确实有策。”
“何策?”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皇帝蹙了蹙眉,不解道:“朕来问你,你这道指得是什么道?还有这个还,又是怎么个还法?”
呵呵……
太好了,皇帝终于上道了!
齐誉笑道:“回陛下,微臣口中的‘道’是特指旁门左道,所谓的‘还’,是指以牙还牙的还。”
皇帝更加困惑了。
似乎,还有点懵圈了~~
齐誉见状,心里暗自舒了口气,今天这机会终于抓住了。
和帝王说话,是很忌讳枯燥冗长的,必须要勾起他的好奇心,否则的话,皇帝是没有耐心听你把话说完的。
这个力度拿捏的刚刚好。
果然,皇帝开始催促起来,问这问那。
齐誉趁着这个机会,就把拜帝教如何给百姓洗脑的手段说了一遍。而而自己的‘道’就是,设法把这些被洗脑的百姓们再反洗回去,让他们脱离拜帝教的毒害。
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就齐誉本人来说,他是很不喜参与到这种事务中来的,但是,拜帝教除外。
它们这些个邪恶之徒,屡害自己的亲人,可谓是戴天之仇。在二
舅的葬礼上,自己就曾暗自立下过誓言,若是哪天逢到机会,一定会设法干掉它们来报仇雪恨的。
皇帝想了想,说道:“你这个想法倒是很奇特,听起来也能行得通,可要朕怎么去落实呢?”
齐誉忙道:“微臣认为,像这种活,要非常专业的人才去办才行,否则,就洗不掉拜帝教信徒身上的遗毒。”
皇帝见他说话言辞凿凿,逻辑分析方面环环入扣,便猜到他已经有了实际性的方案,于是就直接催他道:“齐爱卿,无关紧要的话就不必再多说了,朕就问你,具体方面要怎么办?”
齐誉也适合而止地住了嘴,但是,他还是卖了一个关子道:“皇上可曾听说过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说法?”
这句话出自于《诗经小雅》,比喻的是,别的国家的贤才,也是可以为本国效力的。
嗯?莫非是……他国之人?
皇帝咦了一声,立即追问:“你这‘他山之玉’从何来?又是怎么个‘攻玉’法?”
“陛下莫急,且听微臣细说……”
“嗯。”
而后,齐誉便高谈阔论起来,他先从拜帝教的起源开始说起,即,西洋国的上帝教。然后又阐述的拜帝教的传教方式,最后通过这两者的对比,分析其各自的特点。
经过对比不难看出,外洋的上帝教是以感化人性为主,而拜帝教却是有着极强的政治目的。
顺着这个思路,齐誉又提出了让上帝教的教父去感化拜帝教的教徒,还美其名曰:助它们改邪归正,迷途知返。
这就是所谓的‘可以攻玉’之法。
至于人选,齐誉也做出了举荐,不是别人,正是那位传教士哈里。他可是货真价实的正牌教父,由他去做这个‘他山之石’,岂不是美哉。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用神棍对付神棍。
这也是齐誉那天个哈里论道时,顿悟出的绝妙方法,没想到现在却是上达了圣听。
皇帝自然明白其用意,齐誉是想通过这种潜移默化的作用,瓦解掉拜帝教的根基。
在不方便动兵的情况下,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即使是群臣,也没有理由再设阻碍。
至于那个哈里,他不配合也得配合,这事不由得他。
最后,齐誉总结道:“拜帝教一旦失去了群众基础,那就等同于无根之木,即使没有大军的清剿,它自个也会慢慢的土崩瓦解。
皇帝眉头一展,笑道:“善!”
第130章 相得益彰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此计甚妙!
能用最小的成本和代价办好事情,又何必去劳民伤财的大兴不义之师呢?
要知道,皇帝是个明君,如此简单且又直观的道理焉能看不透彻?
大方针已定,剩下的就是谈谈细节方面了。
气氛上也相对轻松了一些。
龙颜大悦的皇帝又让三德子给齐誉换了一盏热茶,君臣二人继续往下探讨。
皇帝突然调笑了一路:“呵呵,真没想到,齐爱卿干着养马的活,却操着宰相的心,真是难为你了。”
呃……
这是褒奖?还是哂笑?
齐誉只得道:“范文正曾言,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何况微臣当下还身在京城之内,又岂能不为皇上您分忧呢?”
皇帝:“哈哈~~”
一拍即合,其乐更融。
在龙屁拍完了之后,齐誉又说起了正事:“微臣建议,在目前已有道录司和僧录司的机构之外,陛下再开创一个新的‘上帝教司’,直接御封那个哈里为第一任上帝教的‘左正一’,如此一来,这个教会就有了实际上的名分,即为正统,而那个葛裘名义上却是反贼,在老百姓们看来,这孰高孰低不就不言自明了吗?”
皇帝悠然地点点头,道:“左正一……呵呵,这只不过一个虚衔而已,御封起来倒也不难,只是这事牵扯到外洋人,此前尚无前例,此事容朕再细思。”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大的障碍,皇帝若真想促成此事,还是很有办法的。
要知道,封官的权利可是在他的手里攥着呢,他想怎么封是他的事,内阁即使想挡却也挡不了呀!
然后,再继续往下讨论。
皇帝认为,这个点子虽然不错,但其中却隐藏着一个隐患,那就是,这种外洋教一旦势大的话,很有可能就会冲击到华夏的本土文化,此事不可不防。
鉴于此,齐誉又提出了试验区的概念。
即:将山东府列为是上帝教传教的专属试验区,其他省府处不可传教,且,在齐鲁之地的传教对象只能为拜帝教的信徒,不含普通百姓。
如此一来
,就把风险压到了最小的范围。
再往细了分析,齐鲁大地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孔孟文化的发源地,外洋文化若想在那里落地生根,何其难也?
总体上来看,还是相当可控的。
主事谈妥之后,君臣二人又开始了闲聊。
皇帝笑了笑,突然问道:“朕听说,兵部尚书和你之间有些龃龉,不知是所谓何事呀?”
齐誉一怔,忙答道:“那天,张尚书在检阅行太仆寺的马队时,曾当面询问微臣如何能够提升我朝战马的体质,微臣出于谨慎并没有答他,因此就产生了一些误会。”
“哦,小事而已,齐爱卿不必往心里去。”皇帝点点头,又道:“其实,朕也非常关注战马的事宜,你若真有什么好的想法,也可以和朕说说。”
这个问题还真不好作答。
为什么呢?
战马不同于别的,必须要用事实说话,否则就是妄言了。
因此,齐誉谨慎道:“对于改良战马,微臣确实是有一些想法,但是,由于手里缺乏试验用的种.马,所以还不敢妄下结论。”
皇帝呵呵一笑,道:“哦?和朕说说,你想要一匹什么样的战马作种,朕来帮你募寻。”
齐誉想了想,答道:“微臣需要一匹来自域外的高大胡马。”
“胡马?”
皇帝一怔,同时泛起了不解。
自宋时开始,朝廷上选马就以蒙马为优,对来自域外的胡马大多都是不屑的。
慢慢地,也就形成了一种根深蒂固的思想,在印象里,胡马就属于是劣种的马。
也因此,皇帝才深感到不解的。
再说齐誉,他之所以提出这个条件,并非是出自于自己的想法,这马是赵明玉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如今逢了这个机会,恰好替他请愿,也算是成人之美吧。
域外胡马属于是罕见的马种,对于常人来说见到都是极难的,但是,这对于帝王而言却是小事一桩,因此,皇上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就答应了下来。
然后又聊了几句,齐誉便很识趣地告退了。
是的,皇帝的目光已经望向了后宫的方向
不料临行前,皇帝却蓦地叫住了他,突然问出一句:“你殿试时试卷上的那句,‘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这……
齐誉的心中泛起了一阵骇然!
这若是放在以前,自己是绝难体会出其中韵味的,但是,自打进入了官场之后,自己的视野和思维相对之前已经有了大幅提升,如今回过头来再看,已经明显觉察到不妥了。
怎么办?
嗯,这事必须否认!
“回皇上,这几句诗词是微臣抄袭的别人的。”齐誉佯装尴尬道。
“哦?”皇帝的脸色也随之一凝,肃然问道:“抄的谁的?”
“这几句妙词,曾在微臣的故乡永川府内小范围流传,所以才偶尔闻之,据传,此词是已故的永川王所写。”
让永川王去背这个黑锅吧。
何况,他现在已经死了,如何查证?
不料皇帝却是笑了:“还别说,这种口吻,和他还真有点像。”
皇上信了。
齐誉也随之舒了一口长气。
皇帝看了看他,心道:之前曾因此事对他产生了一些偏见,现在来看,却是误会他了。
……
月挂长空,朗星闪闪。
在离开了皇宫之后,齐誉就迈着轻盈的步伐往家里头赶。
他嘴角挂笑,一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若仔细分析,就不难发现,此次的见驾共得了三样大喜,能不高兴吗?
第一喜就是得到了赏银,这可是实实在在到手的好处,有了这笔银子,所欠的房款基本上就可以还个差不多了。
第二喜就是拉近了和皇上之间的关系,齐誉非常相信,在经此一事后,今上一定会记住自己的,即使以后得不到重用,他也不会再给小鞋穿的。
第三喜也是最大的一喜,那就是自己的报仇计划得到了实施,能够给拜帝教制造麻烦,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自己在为君分忧的同时,又能趁机公报私仇,可谓是两全其美,相得益彰!
想到这些,齐誉不由得畅笑起来。
第131章 皇帝不富
朝堂上的那些事,齐誉并不想带到家里头来,也不想和家人们去分享。
家,是温暖温馨的地方,不应该被那些勾心斗角的烂事破坏了气氛。
所以,家人们只知道齐大郎是被皇上给赏赐了。至于为什么被赏,他却没有说明。
或许是,因为公事干得比较勤恳吧!
齐誉微微一笑,当作是默认了。
柳荃激励着丈夫道:“相公呀,皇上真的是对你太好了,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他的期望呀,嗯,你一定要心系百姓,做个为国为民的好官才是。”
唉……
我弼马温大人也很想表现呀,可无奈手里头没权呀!
不过,齐誉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应了。
周氏却是一脸嫌弃地说:“要我说呀,皇上对你没有诚信,就一副小家子气!”
齐誉奇道:“娘啊,皇上哪里小气了?”
“你看,人家熊大编撰作为是一个商户,都给咱掏了三百两银子,再看皇帝,居然也掏了同样的三百两,这和普通老百姓根本也没啥区别嘛!”周氏举例说明。
呃……
这么看的话,皇上确实是显得有些小气。
不过,却是断章取义了。
那就说说吧……
“娘啊,我先纠正你一下,皇上给的钱要叫做是赏,不能称为是掏。”齐誉先点出谬误,然后又道:“其实呀,即使是皇上,也算不上是多富有的人。”
皇上不富?
这怎么可能?
闻言后,婆媳俩几乎异口同声地问道:“为什么?”
显然,这个话题已经大大地撩起了她们娘俩的好奇心。
不过想想也是,在普通老百姓的心里,皇帝是那个最高高在上的人,他坐拥天下,怎么可能会不富有呢?
真正的答案却是:否。
对于这个大问题,齐誉采用了一种很通俗易懂的表达方式做出了阐述。
这个话题有些大,要先从国家的财政方面开始说起了。
国家的银库叫做是国库,掌管者为六大部之一的户部尚书,并不是皇帝本人掌持。
国库里的银子非常的多,但在开支方面却有个大的方针,那就是取之于而民用之于民,即使是尊贵的皇帝也不能染指其中。
国库的收入很大,开支却也不小,涵盖到了国计民生的方方面面,行手动脚都要花钱。
这些钱,皇帝一个子都摸不到。
那或许有人要问了,经常看到皇帝赏这个,赏那个,这些银子
又从何而来呢?
答案是来自于皇帝的内库。
形象一点来说,内库里的银子都属于是皇帝的私房钱,可以自由支配。它的来源比较复杂和多样化,比如朝贡和进贡,以及各种礼仪的收入等等。
这咋一听是挺多的,可耐不住皇家的花项多呀!
你看,私赏大臣,厚赐宠妃,此外还有整个皇宫的开支以及各地藩王的宗室事务等等,这些都需要皇帝自个掏钱,即使钱不够,也不能从国库里拿一两银子。
所以,在朝堂之上经常看到,一遇到皇族里花大钱的事,皇帝就很难为情地朝户部尚书投去了求援的目光,而吝啬成性老尚书先是一通大吐苦水,然后再扯出一大堆的赈灾事务来,最后时,皇帝只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就此作罢。
这,就是公和私的大道理所在!
即使是皇帝,也不能公器私用,一旦开了这个头,就国将不国了。
在听完了这些之后,周氏终于露出了恍然之色,感叹道:“这么说,即使是皇上,也不能为所欲为呀!”
咳咳,老娘说话就是直接。
不过,这话确实没有毛病。
一旦皇帝为所欲为,国家的朝纲必然崩乱,江山社稷也会毁之于一旦。
那,有没有机构监督着皇帝不让他乱来呢?
有,——内阁!
内阁的作用不仅仅是辅佐皇帝,还能在皇帝办错事的时候起到至关重要的纠错作用,在遇到特殊时刻时,内阁甚至可以取代皇帝直接处理政务。
比如说后世里的大明万历帝朱翊钧,这位仁兄就很有个性,他因为某种原因感到不爽,索性二十八年不上朝。而结果呢,万历年间的大明朝在内阁的精心运作之下,居然还步入了盛世之列。
由此可见,内阁的功能之强大。
柳荃好奇地追问道:“这么说,内阁的权利非常大?”
齐誉呵呵道:“当然!在内阁成员达成一致的情况下,甚至可以强行力谏,直接否决掉皇帝走偏的决策,这种情况下,皇上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的思路了。当然,这种君臣不和的事情比较少见,大多数时候,还是彼此相安无事的。”
“噢……”
从历史上来说,内阁制度的建立以及应用,是国家机构进步的一个里程碑,它不仅提高了中枢的管理能力,还极大程度上减轻了皇帝本人的政务压力,让国家这个大机器的运作效率明显提升。此外,由于内阁是群议制,这就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独裁之臣出现的可能。
与此同时,
内阁制度也对皇权产生了一定的约束力。
是的,有好处就会有弊端。
由于内阁没有明显的政敌,很容易就造成了势力的过大,而皇帝为了平衡和制约它的权利,也不得设法使用自己的心腹人,比如说:太监。
这也就是后世的大明朝为什么会出现宦官专权的主要原因。
扯远了。
言归正传。
在吃过晚饭之后,齐誉就赶紧地扎进了书房里写小说。
皇帝可是催过更了,再不挑灯西窗连夜赶稿的话,他又得拿‘总管’二字说事了。
第二天一早,齐誉就匆匆地赶去了熊氏文社,把他们排完版之后的原稿又给索要了回来,熊大对此也没多问,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要这稿何用?
要先拿给皇上看呀!
于是,齐誉又拿着稿纸赶去了皇宫,交到了大太监三德子的手里,再由他转呈给天子御览。
相比之前,三德子的态度客气了许多,再没有之前那种刺耳的阴阳怪气了。
当齐誉赶回到行太仆寺时,时辰上已经接近中午了。
迟到了!
倒霉的是,才一进大门,偏偏就遇到了迎面走来的寺卿大人。
呃……
本以为,老大人会吹胡子瞪眼的苛责上几句,不料,人家却是很友好地点头一笑,然后就悠哉悠哉地离去了。
此外,还有少卿大人,也对自己非常客气。
奇哉怪也!
对此,赵明玉给出了答案:“因为皇上密见你的事情传开了,同僚们全都认为你又重拾了圣眷,所以,才及时转换了原来的态度。”
齐誉恍然:“原来如此。”
赵明玉笑道:“之前时我就对你说过,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你现在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吧?”
“嗯,明白了……”齐誉点头道。
可是,他们就那么确定,自己是得了恩宠而非是受了斥责?
是啊,自己又没说,他们又是怎么猜到的呢?
赵明玉笑道:“老夫教你一招,你要记住了。”
齐誉道:“大人请说。”
“以后再遇到被宣进宫的事,你只需观察传谕太监的姿态就行了,如果是好事,他们就会一副谦恭有佳的模样,如果是祸事,他们就会摆出露出揶揄之色,揣度事情要注意细节。”赵明玉大有深意道。
“明白了。”
齐誉暗叹:都是一群披着羊皮的狼!
第132章 敕命夫人
在之后的两三天里,官场上出现了不少关于齐誉的流言。
这一次,却不是谣传,而是以事实为依据的热议。
众所周知,在今科殿试之后,皇帝唯独单单对齐誉不点翰林,待到了放官时,更是将其直接丢弃到了行太仆寺。
因此,圈内人士尽皆认为,齐誉以后的仕途道路应该不会太宽了。
尤其是在前不久时,兵部尚书张程东公开指责了齐誉的怠政,甚至还放出了狠话说,有他在兵部的一天,齐誉就别再想升迁了。这句意简言骇的话,足以说明问题了。
通过以上两点不难看出,齐誉以后的仕途,基本上就是碌碌无为了此一生了。
是啊,他一个皇帝不喜上司不爱的芝麻绿豆小官,还能凭什么资源再往上爬呢?
于是,就有人武断地放出了讽话:我说齐誉呀,你就安心地做个老实本份的咸鱼吧。
霎时间,各种幸灾乐祸的声音此起彼伏,即,墙倒众人推。
更有甚者,还将齐誉戏称为是大奉王朝建国以来的最不得意的探花郎,没有之一。
然而,就在大家互讽取乐为荣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一个令人打脸的消息。
咋地了?
说,齐誉被皇上给召见了。
这……
因何事召他?
不知道!
那,皇上又和他说了什么呢?
这,也没人知道!
是的,嗜睡成性的三德子在面对银子时,也表示自己忘记了,即,无可奉告。
于是,这件事情就成了一个未知谜。
虽然如此,还是可以从表象上来进行一些剖析的。
据说,齐誉在离开了皇宫时,怀里头紧紧抱着一包赏银。
嗯,这么看的话,一定是皇上赏赐了他。
既然有赏,那就说明今上对他这个人还是认可的!
或者说,齐誉又重新得到了圣眷。
之所以称之为是重新,那是因为他在放官之前就得到过今上的认可:此子确实有才!
如此一来,事情就有些复杂了。
那些以讽刺齐誉为乐的聪明人就显得有些尴尬了,搞了大半天,自己却变成了跳梁的小丑?
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打脸最甚的当然要属兵部尚书张程东了,他前脚刚刚说完齐誉永不翻身的话,人家后脚就被皇帝给赏了银子。
这脸打得~~
啪啪滴!
有些常年浸淫于官场的老狐狸就开始
感叹了:古人云,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穷,古人诚不欺我啊!
判断有误要怎么办?
及时调整过来才是正解!
亡羊补牢,为时不晚!
所以,以后对齐誉还是要客气着点,万一人家以后真成了热灶,即使自己攀附不上,也能少一个政敌呀。
经此一事,文官团队在对待齐誉的态度上分成了两大类。
第一类主要为朝廷大员,他们大多都选择了默默静观,待事态变得彻底明朗之后,再决定要不要拉拢这个有潜力的年轻人。
第二类人主要为六品以下的芝麻绿豆小官,他们是最喜欢钻营拉关系的,抱团取暖的同时,顺便也为自己将来的仕途提前铺路,而品阶相当的齐誉就成了最佳的人选了。
相比第一类官员的老成持重,第二类的人就不压不住想法要跃跃欲试了。
怎么个试法?
用相对艺术一点的话来说,那就是心动不如行动。
所以,在之后的几天里,柳荃收礼都收到了手发软。
现在的齐誉家,门庭若市!
来的人可多了,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甚至还有八竿子打不着的钦天监的人,他们全都差遣下人送来了礼品。
看着堆成小山一样的各类礼物,周氏感慨着说:“莫非,这就是读书人嘴里常说的‘礼’多人不怪?”
齐誉闻言一怔,‘礼’字也可以这么理解?
不过,好像还真能说得通~~
柳荃也拿出了自己记录礼单的小本本,蹙眉叹道:“送礼的这些人我一个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礼了。”
是的,幸福的烦恼来了。
因为,齐大郎本人也认不全。
那该怎么办呢?
齐誉想了想,说道:“也好办,娘子去把他们的礼物适当调换一下,然后再回礼过去。比如说,张三的礼物回给李四,而李四的回给张三……”
嗯,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对,就这么办。
今天的气氛非常得好,家人们也都是很高兴的模样。
是啊,能被别人瞧得起,还有比这更令自己满足和开心的事情吗?
这才是当官该有的价值,该有的荣誉感。
齐誉的虚荣心也因此小小地泛滥了一把,也陶醉在这种满足感里面。
整个晚上,柳荃都叽叽喳喳地不停说叨着,语气里满满都是与有荣焉。
与有荣焉?
这怎么可以呢?
依我齐大郎之见,要夫荣妻贵才是硬道理嘛!
可以做的到吗?
答案是可以的。
于是,齐誉就趁着吃晚饭的时间,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为你们婆媳俩请封……”
嗯?
请封什么?
‘夫人’!
周氏一愕,道:“阿瞒,你说什么?你要俺俩请封敕命夫人?”
齐誉道:“是啊,娘,儿子现在是具备这个资格的。”
周氏又追问道:“我说……这个敕命夫人又是个啥东西呀?”
咳咳……
夫人怎么可能会是东西呢?
齐誉缓缓放下了碗筷,开始做出了释义:“娘,你先别急,且听我慢慢解释给你听,这样,我先说说这命妇的含义……”
“好!”
命妇,泛指是有称号妇女,从性质上来说,属于是一种身份上的象征。
命妇的群体比较广泛,可以为官员家的女眷,也可以为勋贵家的女子,等等。
从阶级大小上来说,命妇又可以分为三个阶,分别是,一品的国夫人,二到五品的诰命夫人,以及六到九品的敕命夫人。
请封的规则比较简单,官员可以依照自己的品阶,来为自家的女眷向朝廷申请其相对应的级别的命妇。
从流程上来说,请封需要官员自己来写上表,然后再由礼部尚书审阅,最后才由皇帝御准,方成。
不过,像这一类无关紧要的请封事宜,一般都由礼部尚书直接就给被办了,并不需要麻烦到皇帝那里。
想想也是,如果连这种级别的小事都要经过皇帝圣裁,估计他连游戏后宫的时间都没有了。
再说齐誉。
以他目前的七品官衔而言,可以为家人请封到相对应的七品敕命夫人。
从身份上来说,无论是几品夫人,都算是迈入到了命妇之列。
社会地位上也就不言而喻了。
周氏彻底激动了:“这么说,我以后也属于是有官家身份的人了?哎呀,这还了得呀……”
柳荃闻言也不由得挺了挺胸,道:“娘啊,咱俩以后可都算是真正的夫人了。”
是的,柳荃这话说得很对。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有命妇才有资格称为是真正的‘夫人’,像之前的那种口头呼唤,不过是一种尊称的性质罢了,两者完全不同。
当晚,齐誉就写好了请封用的表书,准备择日呈送到礼部处,为自己母亲和妻子正式请封。
第133章 两友小聚
这一天,又逢休沐日。
虽有寒风吹送,却不怎么刺骨,也算得上是隆冬之际难得的好天气了。
天公如此作美,齐誉又怎能在家里闲着?
巧了,他今天恰是应了殷俊之邀,来到某个小酒家与他小酌怡情。
在外人看来,他们俩不仅是同乡关系,还是相识于微末的老朋友,互相走动也属正常,所以,也少有人去关注他俩之间的互动。
是啊,官场上的人,有几个不拉帮结派的呢?
这一层外在因素也为他们之间的走动提供了契机,逐渐地,二人的关系就愈发的亲密起来。
厢房内,四个小菜,黄酒一壶,和往昔同。
二人现在也都熟了,又都是经济拮据的新任京官,哪舍得大吃大喝,铺张浪费呢?
啪!
两人碰了个杯。
齐誉只是沾沾嘴唇,殷俊却是一饮而尽。
两轮搞下来,殷俊的白脸上已经是红晕隐现了。
齐誉看了看‘妩媚’的他,开玩笑般地讽道:“说实话,在有些时候,我真怀疑你是女鬼投的胎,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就没半点阳刚之气呢?我说,不能喝就少喝点,你瞧你那脸,红得就跟那猴屁股似的。”
“去你的!”殷俊白了他一眼,哼道。
其实,齐誉这一次是误会他了。
殷俊脸红并不是因为喝酒上头,而是因为一些羞赧所致。
嗯?
终于,齐誉发现了不对劲,道:“我说,你该不会是大白天的发.春了吧?”
“我呸!”殷俊佯怒地啐了他一口,又有些腼腆地说道:“村夫,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咋地,你升官了?”
“不是,是我快要订婚了。”
“噗!!”
齐誉的酒刚刚入喉,闻言后立即就喷射了出来,而且直中殷俊脸上。
“你!”
“不好意思,被呛到了。”
殷俊则是一脸嫌弃,急忙从袖袋里取出来一条素净白手帕轻柔地擦掉。
齐誉好奇心大起,忙问:“白面首,快说,你看上了哪家的小姐?”
“我看上了,呃……是人家……”
话才说了一半,殷俊的白脸不禁又开始红润了起来,嘴里还支支吾吾的。
“嗯?”齐誉一怔,问道:“我说,你该不会是被哪家小姐给看上了吧?”
嗯?
不否认?
那就是默认了!
矜持了好一会儿,殷俊才道:“那女子是钟义大人家的千金……嗯?我说,你别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好不好?我又不是去入赘。
“我啥都没说呀?你敏感什么?”
齐誉刚欲发笑,却倏然愣住了。
他说……谁?
钟义家的千金?
内阁首辅钟大人?
啧啧~~
这大腿抱得,够结实!
有这么牛掰的老丈人做靠山,平步青云绝对是指日可待!
不过,殷俊对此却是喜忧参半。
什么意思?
齐誉略一琢磨,便明白了他心里所想。
殷俊确实可以借着这个势攀爬一番,但是,时间上却不会很长。
为什么呢?
因为,内阁首辅钟义大人明年就要面临致仕了。
也就是说,未来的一年将是他仕途中最后的一段路程,过了之后,他便要告老还乡颐养天年了。
是的,接近夕阳红的钟大人现已是日薄西山的老人,即使他尽力地去帮扶殷俊,也不过一年时间,太紧张了!
但是,首辅毕竟是首辅,他手里的资源绝非是普通大员可比,多了不敢说,单就给殷俊的仕途铺铺路和打通人脉而言,还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总之,不太完美。
这也就是殷俊为什么会喜忧参半的原因了。
可是,钟首辅为什么会选中殷俊为婿呢?
这一点,并不难推敲。
钟义属于是老来得女,其女去年才至及笄,即:到了法定的婚嫁年龄。
他自然想着趁着自己还在位置上,赶紧地去挑选挑选,一旦自己致仕,手里的筹码可就变小了。
有权力不用,过期作废。
所以,得尽快。
曾有传言说,钟义本来就是打算在今科的进士中择婿的,结果等到金榜出炉时,却发现‘老夫们’占了一大半。确实也有几个相对年轻一些的,但他们都和齐誉一样,已是娶妻成家的人了。
不过,在这些为数不多的青年才俊之中,有一个还算是挺不错的。
不料!
却被某王府的老王爷先下手为强,直接抢去做了仪宾,气得钟老首辅便秘了好几天。
不得已,也只得从剩下的人里面挑捡一番了。
而这时,殷俊的优势就凸显出来了:年轻、俊秀、文采好。
说到这里,殷公子开始自得起来。
齐誉:得意什么,你再好,也不过是个备胎而已!
不过,对于这门亲事,殷俊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直接答应了。
攀附,只是其中的一方面,此外还另有其他原因。
要知道,殷家还有一桩案子在那儿悬着呢,如果钟义愿意出手相帮,以他的权力,一定可以做到化
险为夷的,而钟大人,也确实是这样保证的。
通敌罪等同于叛国,可不是什么小案子,否则,殷俊也不会摆出一副倒贴的姿态。
其实,他们都揣度错了,真正压住这事的是当今皇帝。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种不明朗,反而促成了殷俊的这段姻缘。
……
齐誉终于忍不住好奇,问道:“那女的模样如何?”
殷俊显得又些腼腆,低声道:“我和她只见过一次面,彼此也不甚熟……嗯,她模样还算姣好,看起来温文尔雅,只是她说话的声音有些厉气,咋一听有点像是柳荃,感觉凶巴巴的……”
嗯?
怎么说着说着就扯到我媳妇身上来了?
齐誉眼睛一瞪,喝道:“喂!你那嘴怎么说话呢,我娘子比那绵羊还要温顺,哪里凶巴了?”
殷俊也意识到了不妥,连忙赔罪道:“一时口无遮拦,失言,失言……”
齐誉还是不买账:“就你那种圈养的小媳妇,也配和我娘子比?根本就不在一个档次上,好不好?”
殷俊见他的脸色有些发绿,急忙转移了话题:“你知道吗,在昨天时,发生了一件怪事。”
果然,齐誉的思维被套了进来:“什么怪事?”
“我听同僚们说,吾皇开创了一个新的教会,叫做什么上帝教,这还不算,更离奇的是,今上居然还御封了一个名叫哈里的外洋传教士为第一人的左正一,据说,是要委派他到齐鲁之地传教……”
齐誉打断了他,道:“这一回,群臣们没有力谏吗?”
殷俊道:“听说是有,不过,内阁老臣们在和皇帝叨叨了几句之后,还是通过了。”
好事!
“乾!”
“呃……”
不得不说,皇上办事就是快,一点都不优柔寡断。
对于哈里传教一事,皇帝的企图昭然若揭,典型的非武力反击之法。
大家的心里都很关心,燕王他敢不敢杀掉这个哈里呢?
这一点就值得关注了。
众所周知,燕王在庇护拜帝教时公开表示出的理由就是,皇帝屠戮教会信徒,这有违祖宗定下的法制,所以才庇护之。
通过他的这个表态可以看出,燕王是想据理力争,并没有摆出和朝廷叫板的强硬姿态。
而现在,皇帝光明正大地委派哈里过去传教,燕王他还能坐得住吗?
殷俊分析之后认为,燕王绝不敢公然地对御封的哈里动手,如果他真杀死了这个洋人,那就等同于杀害朝廷命官,而朝廷,则就可以借着这个借口进行问罪。
大致上来说,哈里的安全无虞。
第134章 骗人把戏
翌日,齐誉特地告了一天假,没有去上衙。
因为一大早,哈里就差人送来了邀贴,说要请他过去喝茶话别。
是的,这位新上任的神棍兄要赶赴山东府传教去了。
对于一个他外洋传教士而言,能够得到所在国的帝王的册封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足够他回国之后吹嘘一辈子的了。
自己要去送别吗?
当然!
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自己献出的它山之石之计,而自己又岂能不管不问呢?
不仅要去,还不能空着手去。
人家好歹也算是我朝‘归化’的公务猿嘛,作为是同僚,不应该去贺一贺人家的新官上任之喜吗?
于是,齐誉便在自家的小仓库里挑了几件比较鸡肋的礼品提过去了。
才一见面,哈里就很高兴地发出了问候:“亲爱的齐先生,很久不见,你好像比之前又瘦了一些了,这样的你,看起来更加健壮。”
呵呵,果然是个华夏通,瞧这马屁拍得,多到位呀!
齐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那一块变小了的腹肌,笑道:“是吗?这么说,我最近调解饮食的效果还是蛮不错的。”
“请坐!”
“谢坐。”
之后,哈里很开心地接过了他送的礼物,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看起来,很重视的样子。
这是他在大奉王朝收到的第一份正式礼品,很有纪念意义,所以才重视。
二人坐定,然后奉茶。
先是一番开场白。
齐誉先就哈里荣升第一人左正一表示了诚挚的祝贺,而后者也对前者的提携知恩表示了由衷的感谢。
是的,哈里现在已经知道,是齐誉在皇帝面前推介的他。
他自诩是华夏通,并不是完全的自我贴金,在三德子跑过来宣旨时,他就趁着这么个机会‘意思’了一下,于是,就直接获得到了这个内幕信息。
临行前,三德子特地叮嘱他说:注意保密!
哈里闻言连连点头,并向上帝保证,此事绝不会外传。
三德子随之一愣:上帝是谁呀?
……
二人边喝茶,边闲聊。
齐誉放下茶杯,朝着皇宫的方向拱拱手,笑道:“哈里先生,你莫不要辜负了吾皇的重托,一定要把上帝教的教义传播至齐鲁大地的每一寸土壤里。”
“那是,那是!”哈里先是应了,而后道:“齐先生,谢谢你的援手和帮助,不瞒你说,你是我见过的心地最善良的华夏人。当然,还有贵国的皇帝陛下,他的胸襟实在是太博大了,居然让我
这个洋人来做他的左正一。”
齐誉打着哈哈笑道:“不必客气,我也不瞒你说,我这个人有个最大的缺点,那就是很喜欢助人为乐,再说了,咱们俩是好朋友,我又怎么不帮你呢?”
哈里感叹了一声,又在胸前划了个十字,虔诚道:“善良的齐先生,上帝会保佑你的!”
“……”
互捧毕,然后话入正题。
哈里认为,大奉朝廷能够公开支持他传教,这已经算是非常大的恩赐了,没想到还给他封了官,如此一来,上帝教就被赋予了官方的合法性。
这一点,弥足珍贵!
至于要去混乱的山东府传教,那也算是事吗?
要知道,他可是不远万里来到华夏,途中的坎坷何止是千辛万苦,比玄奘取经都不遑多让!
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绝对的能吃苦且又不怕死的一往直前精神!
去山东府传教?
有何惧哉!
抛开大环境不说,单就他个人的角度上而言,能去拜帝教的老巢传教反而如了他的愿望。
为什么呢?
在之前时,由于自己马虎大意,被拜帝教给挖了墙角,如今可以有机会反挖回去,岂不是大快人心的好事吗?
齐誉一愣:教父也可以这么腹黑?
哈里虽然心有豪情,但还是有些莫名的担忧,他很怕自己的感化力不够,斗不过葛裘的那一伙人。
华夏有句谚语,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简单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感化力?
这是什么?
可以理解为是忽悠力吗?
应该……差不多吧。
齐誉想了想,便开始了支招:“不瞒你说,拜帝教搞得那些个开坛设法的鬼把戏看起来很逼真,其实全都是一些骗人的手法而已,不为真。”
“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可是,我破解不出其中的玄机,这一点就很吃亏了。”哈里不予置否地点点头,又道:“如果我有能力戳穿他们,就可以趁机抹黑他们那个教会的形象,这对于我来说,是非常有利的。”
齐誉想了想,笑道:“这个并不难办,我有主意。”
“什么主意?”
“咳咳,你不妨多到坊间走走,一定会大有所获的。”
“……”
按照齐誉的意思,他是让想让哈里到京城的街头巷尾转一转,去寻访那些民间的卖艺人,然后通过他们,来找到破解戏法的诀窍。
确实行得通。
京城不同于其他地方,此地云集了海量的三教九流的民间艺人,什么样的都有
甚至,你还可以出钱请他们帮你跳大神。
好像是哦……
齐誉还告诉哈里,根本不用担心人家愿不愿意教你,只要你甩出的筹码够大,什么信息得不到呢?
“我们华夏有句古话,叫做金石所致,精诚为开。”
“是这样的吗?我怎么感觉有点别扭呢?”
……
抛去这些无所谓的争论,哈里还是很虚心地接受了齐誉的意见和建议。
不要小看这些骗人的鬼把戏,这可是神棍自我修养必修宝典,没有之一。
而且,效果来得很快,且说服力强。
所以,可以借鉴之。
说到骗人,哈里显得有些迟疑了:“骗人啊……这和我们上帝教的教义有些相悖了,不太好啊!”
齐誉却道:“如果你不这样操作的话,你就斗不过那葛裘,甚至,你一个好的信徒都收不到。”
哈里摇摇头,叹道:“可我,还是想用我自己的方法慢慢传教,不想去做行骗的事。”
这个死鬼佬,脑子怎么不开窍呢?
慢慢来?
你能等,皇帝和我等不了呀!
齐誉很失望的磨了磨牙,心中暗叹。
突然,窗外飞过了一只低鸣的乌鸦。
呱呱~~
齐誉的脑海倏然一闪,急忙指了指它道:“哈里先生,你看到了那只鸟没有?”
哈里郑重地点点头,道:“我看到了,那是一只乌鸦,你们华夏人很喜欢叫它是老鸹。你让我看它,莫非是在暗示我,此行或许不顺利?”
齐誉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并不是,我只是想拿它打个比方而已。”
“好,那你说吧。”
“假如,咱们两个都很想吃掉这只鸟,你呢,喜欢蒸着吃,而我呢,则是喜欢煮着吃。其实,像这种争论毫无意义,无论是怎么吃,都要先把它打下来才行,然后才能讨论如何去吃。”
哈里听得云里雾里,却也只能点点头。
齐誉又道:“这就好比和你去齐鲁传教一样的道理,前提就是,你要先把信徒们给拉拢过来,等他们全都跑到你的碗里之后,你再考虑给他们灌输什么样的教义。而在这个拉拢的过程当中,你就必须要抛出一些手段,否则,谁信你呢?”
哈里想了想,恍然道:“你的意思是顺,我要先将他们给骗过来,然后再让他们信仰上帝,是这个意思吗?”
齐誉哈哈一笑,道:“你真是个聪明人,一说就明白了。”
哈里嗯了一声,道:“你是个道法上的高人,见识上也比我要广,我相信你的推断。”
第135章 临近岁末
没过几天,哈里就很开心地去了齐鲁之地,开始了他的传教大业。
从某种意义上来做,齐誉作为是土生土长的华夏人,心底还是很抵触外来文化的渗入的。
但是,从现实的角度上出发,这种做法或许还是一种相对仁慈的办法。
这个看法要怎么说呢?
且看,按照朝廷当下的定性,拜帝教属于是反叛罪,即,重罪。但凡是伏法了的信徒,必判处死,且不得翻案。
如此一来,必将是血流成河。
蓝山县的那次刑场大肃杀,才过去了多久?
殷鉴不远呀!
要知道,在这些广大的信徒当中,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是被蒙蔽了心窍的好百姓,他们只是一时糊涂误入了歧途。
如果哈里能够将他们给拽回来,也算是间接救了他们一命。
这看似荒唐的背后,却也蕴含着一种仁慈。
在不动用刀戟的情况下,这似乎是能想到的最好做法了。
至于在达到目的后,如何妥善地清除掉这些外来文化,齐誉的心里已经有了想法,而作为是明君的皇帝,相信也是心里有底的。
言归正传。
在小寒的节气过了之后,基本上就临近岁末了。
而朝廷以及各方衙门,也都在进行着年底的总结,有的,甚至探讨起如何分赃的秘事了。
这一天,齐誉的家里迎来了一场盼望已久的大喜事。
礼部的官员终于赶在了年前把齐家婆媳的请封给批下来了,即,册封周氏和柳荃命妇的事宜。
前来宣旨是礼部的某郎中。
齐誉作为是一家之主,身着正装并敞开大门亲自相迎。
在封过了喜钱过后,齐大郎就忙在院子里摆好香案,并指导着母亲和妻子完成了这场册封之礼。
礼毕,礼部侍郎告辞离去。
周氏和柳荃都是第一次迎接圣旨,此前毫无经验可言,在整个过程当中脑子都是懵叉叉的,过了好久之后,才算是恍过神来。
周氏看着手里端着的敕命夫人的礼服,自语道:“我……这就变成命妇了?怎么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齐誉笑道:“娘啊,您可不是在做梦,从现在开始,您就是真正的七品敕命夫人了。”
周氏哈哈一笑,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步登天?”
齐誉却是摇摇头:“这离天还远着呢!等儿子以后升了官,您老就会
跟着水涨船高,说不准就变成诰命夫人。”
说到诰命,齐誉不由得朝着娘子望了一眼。
犹记得,她在巧去殷家之时,曾有算命先生对她说过,说她命里有着诰命夫人的气运,如今来看,这句虚妄之词还真有可能变成现实。
是啊,一旦自己的官职升到啥五品以上,不就可以请封诰命了吗?
想到此,齐誉就很开心地笑了。
还有什么能比给家人们带来荣誉感更令人开心的事呢?
这才是真正的成就感所在,光自己独个开心,那有什么意思呀?
接下来,这身敕命礼服便成了几人的焦点。
小彤出手最快,她一把在母亲手里抢过,然后赶紧在自己身上比了比,却发现自己根本穿不上,于是,就露出了一副很惋惜的表情。
齐霄见姐姐试穿不成,便闹腾着要奶奶穿给他看。
齐誉笑了笑,道:“要不,你们俩就穿穿试试吧,也顺便看看着合不合身,若是小了的话,我也好拿过去更换一下。”
穿上试试?
嗯!
其实,周氏早已是心心念念地了,闻言后,她更是直接小跑进了屋里试穿。而柳荃,也在相公的怂恿下走进了寝室里更衣。
少倾,婆媳两人便身着敕命夫人的礼服走了出来。
嗯!
确实是挺大气的,而且也很合身。
且看:
首饰:髻上翠松三株,银镀金练雀共有四个,尽皆口衔珠结。
衣衫:细绫罗,大袖衫,绣云霞练雀纹霞帔,钑花银坠子,背上亦是云霞练雀纹,配缠枝花纹长裙。
人靠衣裳马靠鞍,她们俩这么一打扮,呵,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
好看,高贵!
别看这身礼服只是身份上的象征,却也是带着品阶性质的,若是一些小官吏们遇见,还要依照规矩主动过来见礼呢!
嗯?
还有这种功用?
听到这里,周氏就更加欣喜了:“唉!没想到我一个乡下老婆子,也有身份金贵的一天……”念叨了一会后,她又突然问道:“阿瞒,你说我要是穿着这身衣裳回咱老家,你大舅见了,会不会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呃,怎么突然惦记起老家来了?
齐誉哄笑道:“估计呀,大舅的眼珠子都要摔到地上了。”
“哈哈……”
柳荃只在一旁看着,她虽然没有
说话,心里却同样沉浸在幸福的喜悦里,她一会儿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裳,一会又看看身侧憨笑的丈夫,不知不觉间,一股强烈的自豪感笼上心头。
人逢喜事精神爽!
毫无悬念,今天的晚餐一定是大鱼大肉。
确实很丰盛。
高兴之下,周氏还展示了她新学会的经济实惠大硬菜——一根柴烧猪头肉。
肥而不腻,满嘴流油。
好不容易减肥成功的齐大郎,估计又要松一松腰带了。
……
由于临近岁末,公务方面就得紧把手了,各级衙门都是忙着收尾工作,行太仆寺也不例外。
是的,腊月二十三就是衙门封印放假的日子,各种部署都要提前展开,若是出了什么差池,过年都会不踏实的。
行太仆寺是管马的部门,所以,具体的公务也会围绕着马匹的相关展开。
比如,储存的草料是否充足,马厩的御寒措施是否妥当等等。尤其是那些怀了种的母马,要高度注意有没有小产的征象,并时不时要喂些淮山,做到防患于未然。
这些,都要一一记录在案。
而齐誉作为是寺内唯一的执笔主簿,自然被呼来唤去地忙活了好几天,也算是努力工作了一回。
若论最忙的,要当属赵明玉赵大人了。
什么事呢?
这几天,他全心扑在一项重大的学术研究上,即,战马的育种试验。
他早起晚睡,整日里指挥着衙役们多多安排两马肉搏,他还对属下说:你们莫要发笑,这匹大黑马是在为国家的军事建设大业殚精竭力,我们应该尊敬它才是。
此外,他还重点感谢了一番齐誉。
因为,这桩美事是齐誉一手促成的。
事情是这样的。
那日,齐誉在对皇帝提出了索马的要求后,今上还真就派人寻来了一匹产自于域外胡马,关键,它还是一匹公马。
得到之后,齐誉几乎不假思索,直接借花献佛,转手就豪爽地赠给了赵明玉。
赵大人欣然接受。
要知道,这可是老赵心心念念惦记的马种,如今到手,焉能不喜呢?
如获至宝后的老赵,也不管放假不放假了,他亲自挑选出了十几匹健壮的母马来进行育种试验,每天都泡在马厩里指导工作,乐此不疲。
令齐誉没想到的是,就是因为这匹马,却引发了一场意想不到的小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