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在京置业
孟既明告辞后,齐誉就开心地笑了起来。
单就购置宅院的分期付款上来说,简直就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所以,齐誉摆出态度,委托孟既明全权促成此事,越快越好。
自己就不用出面了,没人家的面子大,去了反而有可能弄巧成拙。
至于房子,绝对放一百二十个心,完全不必忧心。
要知道,孟既明可是做了多年的京官的人,见识上绝非是自己可比的,况且人家还有置业经验。
所以,齐誉很爽快地答应了!
对于他的恩惠,只能有情后补了,反正以后日久天长,有的是回报的机会。
按照圣上的口谕,自己需要轮候半年,之后才会放官。
也就是说,在这半年里,自己是不用干活的。
即,无所事事。
既是如此,为何不利用这个空闲来把家人们接过来呢?
必须的!
于是,就这么定了!
一想到要回家,齐誉就禁不住兴奋起来。
不过,现在高兴的有点早,行程方面还要就向吏部报备呢,人家批不批还是另外一说。
于是,次日一早,齐誉便去了吏部,然后讲明了自己返乡的缘由。
当值的吏部员外郎一怔:请假?
批不批?
当然批!
像齐誉这种无所事事的人,留他何用呢?
反不如送个人情。
吏部员外郎很通情达理的同意了,齐誉更是谢了又谢。
在离开了吏部之后,就又转去了那处新宅。
就在今天一早,孟既明就派人过来传话说,老太监的那处院子已经谈妥了,让自己尽快过去看看,也好交接钥匙。
大约两炷香的时间,便走到了。
就这房子来说,基本上还算方正,就是面积上小了点,用后世的话来说,属于是那种紧凑户型。
小就小吧,大的买不起呀!
除此此外,这里也比较偏僻,有点不显山不露水的感觉。
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处,最起码幽静呀!
齐誉对此是认可的。
后面就是验收以及落契的适宜。
过户这一块基本上不用操心,就嘛老太监一个人就足可以办好了,要知道,人家可是在宫里执过事的人,京城里的人脉还是有的。
如此过去了两天,诸事妥帖,孟既明就替齐誉交了定金,而后者也顺利拿到了钥匙。
由于老太监急于回家,交接过后就直接返家去了。
也就是说,这个新家齐誉随时可以入住了。
嗯,不错,京城置业很顺利。
不过,自己也因此沦为了房奴。
压力山大呀!
言归正传
这天,齐誉找来了赁房的房东,办理退房事宜。
退房也很顺利,房东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叽叽歪歪。
估计,这和齐誉有着探花的身份有些关系。
全都办妥帖之后,齐誉就订下了三天之后的南下船票,准备走水路返乡。
目前多风少雨,走水路要快上一些。
路线就是顺着京杭大运河南下,然后再另行周转。
虽说会途径山东地界,但坐的是官船,所以安全无虞。
才刚刚拿到船票,齐誉就禁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家人们现在怎么样了?
都还好吗?
过不了多久,朝廷的登科邸报就会捷报至永川府,家人们在得知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母亲会跑到大街上炫耀吗?
娘子会躲在被窝里偷笑吗?
小彤会朝小同窗们显摆吗?
齐霄还是姐姐的跟屁虫吗?
此外还有,亲戚们……
这不想则已,一想就变得心心念念起来,感觉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才稳定住了心神,忙趁早地打包起行李来。
……
傍晚时,突然有客来访。
呵呵,居然是殷俊!
不过他不是空着手来的,而是提来了贺仪。
突献殷勤?
莫非是有事相求?
齐誉咂咂嘴,大手一摆,道:“新科传胪大驾光临,直让寒舍蓬荜生辉,来来来,快上上座!哦,这个稻草蒲团不错,坐上去不硌腚,就让给你来坐吧。”
殷俊脸色一拉,不悦道:“行了行了!你不就是想炫耀你探花的身份吗?这事我没忘!”
“……”
斗了一会嘴,二人才坐定下来。
不过,却没有茶。
因为,齐大郎光忙着收拾行李了,忘记烧水了。
齐誉看了看礼品,试探道:“我说,你突然携礼来访,是何居心呀?”
殷俊一怔,呸道:“哪有你这样说话的?早知道我就不拿东西来了。”
“别介呀!”齐誉虚情假意地拱拱手,笑道:“我只是觉得你来得太过突然,给人一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感觉。”
“呃……”
你怎么还支吾了?
莫非是被我说中了?
齐誉眼睛闪闪,呵呵道:“你过来找我,不会是真有啥事吧?”
殷俊只得道:“嗯,确实有一点小事。”
齐誉本想直接拒绝,但随后一想,又很亲和地笑了起来:“呵呵,那好,你说吧。”
殷俊也不再忸怩了,直接从怀中取出来一封书信,道:“听闻你要返乡,我就想让你帮我顺路捎封信回去,哦,这信给我家人的。”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举手之劳。
于是,齐誉便直接同意了。
殷俊道了声谢,突然笑道:“不瞒你说,我放官了!”
什么?
齐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这传胪的放官也太快了吧?
要知道,自己还在轮候着呢!
莫非是皇上有所偏心?
唉,即使有,也没有办法呀!
殷俊对此也挺意外的,但这是圣上的委任,金口玉言,不容揣度。
按他所说,吏部已经下了任命,擢殷俊为都察院‘照磨’一职,官居正八品。
他因上任在即,挤不出时间返家,所以才过来找齐誉帮忙携带家书的。
为了表达不白使唤人的态度,于是就特备了礼物。
等殷俊全都说完了之后,齐誉才道:“嗯,我也想和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你说吧。”
“是关于你妹的……哎,你别急呀,那好,我换个说法,我想和你谈谈关于柳锦程的事!”
殷俊一怔:“锦程?他有什么事?”
趁着这个机会,齐誉就把小舅子心仪他妹妹殷桃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也含蓄地表达了联姻之意。
殷俊终于恍然了,记得在之前时,自己还误以为他是觊觎妹妹的姿色,还因此和他大动过肝火,没曾想却是这么一回事。
当然,这只是个小误会,说开了也就化开了。
殷俊现在已取得了功名,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殷家家主了,也正因为此,齐誉才开口和他相商的。
不料,殷俊却摇了摇头。
“村夫,这事不可!”
“为何?”
“我和你说实话吧……”
殷俊幽幽一叹,开始娓娓道来。
原来,在那次大理寺和刑部去往永川府查案时,刑部的人查来查去,却意外地查到了殷俊家的头上。
即:殷俊南下时被倭寇劫持,而殷家以及其舅舅为了给他赎身,曾给倭寇暗送了赎金,刑部的那人认为,殷家有涉嫌叛国通敌之罪。
但是,这件案子只立了案,之后却没有下文了,看起来有点像不了了之的样子。
即使如此,殷家也没少走动,几乎花尽了家产。
就叛国通敌罪而言,属于是不能大赦的大罪,按律法上来说,是要连坐的。
即,一人定罪,全族以及亲戚们全都受到牵连。
这件案子目前还没有结案的说法,就像是悬在那里的一颗爆雷,让殷俊的心里不安。
不过,殷俊现在已经入仕,按道理来说已经算是洗清了,但是,也不能就此放松警惕。
这种事可大可小,并无定数可言,也正是因为此,殷俊才婉拒了这桩婚事,免得连累到柳锦程。
齐誉心中暗叹:殷家真是倒运,也果然是家道中落了。
第107章 锦衣还乡
对于未知,人都是会深感恐惧的,在面对殷家的这件案子时,任谁都是如此。
悬而不判,心里不踏实啊!
最终,齐誉认同了殷俊的观点,暂时把这桩亲事先搁在一边,等以后拨云见日时再说。
是的,案子总不能老悬在那儿,早晚都是要结案的,对于这一点,两人的看法是一样的。
又聊了一会儿,殷俊就起身告辞了。
临别前,他还特意回过头了道:“我说,今天给你送了礼物,也不说挽留一番吃个便饭。”
齐誉指了指厨屋,笑道:“里面还温着中午的剩饭呢,你要不要吃?”
“那,还是算了吧。”
“……”
在殷俊走后,齐誉又连夜写了一封家书,告知家里人自己的将要回乡,当然,也要顺便报个平安。
信差比自己走得要快,可以将消息提前送达。
费钱?
齐誉愿意!
他就是想让家里人都早知道,也好高兴高兴。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终于等到了登船的这天。
才朝阳初升,齐誉就背起行李篓去了码头处,然后,很顺利地登上了客船。
扬帆起航!
客船沿着京杭大运河顺流南下,速度上来说,还是挺快的。
齐誉早就规划好了返乡路线,先到苏杭之地,然后再换别的船逆走长江,等到了交省府的地界时,再改走陆行到家。
日升日落,时间一天天而过。
齐誉按照计划前行,途中并无差池。
很顺利。
这天,终于临近了永川府,齐誉特地在客栈停了停,换上了自己的进士服正装,然后又赁了厢车继续上路。
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
是虚荣心在作祟吗?
或许是吧!
齐大郎也是凡俗之人,距离淡泊名利那种精深境界还远着呢!
嗒嗒嗒……
随着马车的逐渐行进,永川府城在视野中也渐渐的清晰起来。
齐誉辽望着家乡,心中泛起了感慨。
自己这一来一回,可谓是迥然不同。
最大的,要属心情。
遥想年前在进京赶考时,时节正处隆冬,自己耐着严寒一路北上,而考前的压力,更是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如今却是金榜题名后的
锦衣还乡,时节也是由枯转荣到了盛夏,登科后的喜悦,直让自己在睡梦中笑醒。
府城到了。
刚想入城,忽见有守门的小吏走了过来,他道:“敢问先生,是不是齐誉齐老爷?”
“区区正是,请问有什么事吗?”齐誉点点头,道。
小吏急忙行礼,贺道:“恭喜齐老爷登科三鼎甲,金殿摘探花!”
哦?
看来朝廷的邸报早已到了,要不然,这小吏怎会知道的如此详细?
当然,自己现在正穿着进士服呢,换谁都能猜到个七八成吧。
齐誉走下车来并虚手一托,很和煦地说道:“多谢小哥吉言,这点喜钱你就拿去喝茶吧。”
那小吏却急忙缩手,一副不敢要的样子,忙道:“齐老爷这可是折煞小人了,咳咳,小的是奉了庾大人之命,特地在此等候您的。”
“哦?”
齐誉一怔,自己属于是告假返乡,庾大人又是怎么知道的?
那小吏解释说,是姑奶奶周氏放出的风声,所以庾大人就有了耳闻。
至于他为何拦住自己,小吏也说出了缘由。
原来,庾海有过交代,若见到了自己,一定要在城门口处下车,然后改乘五花马并在府衙的仪仗下跨马游街进城,也好让百姓们瞻仰尊颜。
哦,原来如此。
在说明白了缘由之后,那小吏便跑去禀报了。
齐誉却在原地琢磨起来。
庾大人怎么这么重礼了?
呵呵,想明白了。
这一场跨马游街地操办下来,不也是宣扬了他的文教斐然吗?要知道,永川府已经十年没出过进士了,现在突然培养出了一个探花,主政官焉能不显摆一下?
还有就是,鼎甲的探花铁定是要做京官的,而地方官若能拉到一条京官的人脉,可以说是好处多多,这就是常说的‘咱上面有人’。
齐誉想了想,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约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
突见,城内有仪仗队走了过来,而庾大人一马当先,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齐誉急忙上前几步,以示恭敬。
庾大人依旧还是那副很精明的模样,此时的他,似乎比以前又多出了几分的亲和:“少丞老弟,别来无恙?愚兄自打获悉到了你的返乡消息之后,就一直在日夜守盼,今天,可终于把你给盼回来了。”
老弟?
怎么称呼上也变了?
呵呵,这也太明显了吧?
齐誉笑道:“有劳大人挂念,小弟近来安好。”
庾大人见天色不早,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安排好仪仗并催促齐誉进城。
开拔!
沿途一路敲锣打鼓,两侧的百姓也是欢呼雀跃,气氛像过年一样喜庆。
“齐老爷才高八斗……”
“齐老爷可为我永川人争了光啊……”
“……”
齐誉骑着高头大马,身着进士装,手执槐木笏,尽显绝代风华。
他走走停停,时而对着乡老们施礼,时而对着妇孺们问候,丝毫没有鱼跃龙门后的大架子。
庾大人也趁机唰了一波存在感,麾下的幕僚也是不吝赞辞,沿途中不停地附炎趋势,几乎抢了主角的风头。
按照齐誉的意思,进了城之后就直接回家,但庾大人却不这么认为,他建议说,最起码也要围着府城环上一圈,然后再转回家去。
也罢,那就依庾大人的吧。
绕了一圈之后,终于转上回家的路。
家,在视野里越来越近了,也渐渐清晰了。
啊!
我日思夜想的亲人们啊!
终于见到你们了!
在自家的大门门前,此时正簇拥着一大群人。
再细看,却见娘子在那里喜极而泣地擦着眼泪,母亲更是一脸自豪地乐开了花,女儿小彤在那里手高兴地舞足蹈欢,儿子齐霄却是一脸愕然,呆在了那里。
除了家人之外,还有同在的亲戚们。
有岳父岳母一家、大舅一家、二舅母和表弟、还有姐姐、姐夫,他们全都闻讯赶过来了。
所有的亲人们都是一脸守望,他们有哭有笑,真情流露,直让齐誉的心里感觉骤然一热。
家,用是那么的温馨和甜蜜。
这种感觉,是多少的高官厚禄都换不来的。
齐誉尽量地挂起一张笑脸,但还是忍不住落下了几滴泪水。
“相公!”
柳荃再也矜持不住,她提起裙摆就小跑了过来。
“娘子,你慢点跑!”
齐誉急忙下了马,然后张开了自己的臂膀,给自己最爱的人来了一个深情地熊抱。
而后,夫妻俩就伫立在了那里,互相凝望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第108章 齐聚一堂
在一阵喜庆的鞭炮声过后,齐誉归家后的接风洗尘宴就立即举办了。
这是家人们事前就安排好的,准备的很妥当。
宴席的菜肴则是由酒楼的大厨亲自上门掌勺。
厨子的手脚很麻利!
他不敢不快。
因为,知府大人已经说了三遍自己饿了,若再不麻利着点的话,饭碗就要堪忧呀!
上好酒!
嗯,这一回确实是好酒。
此酒由府城的豪绅们主动赞助,其中不乏一些老年陈酿。
今天的主角是齐誉,他在到家之后,立即发出了邀请,诚恳地挽留庾大人以及府衙的各大经承坐下来吃酒。
官吏们自然是却之不恭了。
不过,喜酒是没有白吃的,谁端酒杯多少都要表示一下。
这个环节,庾大人发挥了明显的模范带头作用,直接甩出了一份豪礼。如此一来,谁也不好意思太过寒酸了。
必须大方着点,要知道,就连巡抚陆大人都派人送来了贺仪,谁哈哈敢装傻充愣呢?
今天的齐家宅院可谓是门庭若市,客似云来,里里外外都坐满了人。
是的。
你且看,无论是前中后的三个大院,还是各个厢房,现在全都摆满了宴桌,宾朋满座。
这种大风光,直让周氏这位姑奶奶感到无限的满足,她还特地跑到后厨处对厨子说:你可要大方着点,做菜时一定记得要多放油,俺家可不是小气人!
厨子:这还嫌少呀?水煮的菜都快接近油炸的了,难不成一点水都不加了?
……
开席之前,齐誉作为是家主人,象征性讲了几句感谢的话。
当然,顺便也感谢了一番庾大人的栽培之恩,而后者自然是摆出一副‘这都是我应该做的’的姿态来。
柳荃作为是女主人,不停地忙前忙后,招待着女客们,脚步都没驻点。
小彤则是牵着弟弟的小手,游串于各个餐桌之间,外公外婆那里,还有舅老爷那里,姑姑姑父那里,专挑最喜欢吃的——大肥鸡腿!
因为,那里的肉不仅多,还没小骨头。
……
到了喝酒的环节,庾大人就成了焦点,几乎喧宾夺主。
众宾们也如众星捧月般的积极响应着。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喝!
席间,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所有人都是喝得不亦乐乎,脸色潮红。
不过,齐誉除外。
因为柳荃给他特地准备了稀释后的酒。
齐誉故做豪迈状,高高地端起了一碗,道:“醉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来来来,咱们乾!”
众宾一愣:不是都说齐老爷的酒量不大吗?现在来看,人家可是大有太白遗风啊!
于是,就醉倒了一大片。
……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微醺的齐誉由柳荃‘扶’进了寝室里歇息。
烛影摇红,房间里满是温馨的气息。
“相公,我想你了。”
“嗯,我也是。”
夫妻两人久别重逢,就这样含情脉脉地凝望着,那种柔情似水,就宛如似情窦初开的少年少女一样。
柳荃拭掉眼角的相思泪,柔声道:“相公,你一路辛苦,今天就让为妻来侍候你沐浴安歇吧?”
“这怎好意思劳烦娘子呢……哦不,那就有劳娘子了。”
“嗯~~”
……
这一晚,主卧的这张大床的木榫显得有些松动,时不时的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而且还很有节奏感,连月亮都看不下去了,含着羞躲去了云彩的后面。
人逢喜事精神爽!
今晚的齐大郎能不卖力奋战吗?
……
第二天一早,齐誉就揉着黑眼圈并打着哈欠从卧房里走了出来。
岳母王氏定眼一看,心中暗喜,目光也不由得看向了女儿的小腹。
嗯?
柳荃脸泛红晕,心里暗嗔:相公也真是的,明明是他昨晚睡不着觉,现在却被别人误解为是纵欲过度,这怎好解释的清?
偏偏齐大郎又活动了一下疲劳的腰肢,那就更加说不清了。
这时,突然传来了周氏的声音,化解了这个尴尬:“来来来,都过来吃饭了!”
闻声望去,齐兰已经摆好了碗筷,而周氏则吆喝着亲戚们赶快就坐。
早餐这么快?
是的!
因为吃的是昨天的剩菜。
本来人家厨子是要倒掉的,可周氏哪里舍得?
于是,她急忙清理出来一个大缸,将剩菜全都一股脑地倒在了里面。
今天上锅一热,就直接变成了乱炖了。
齐誉却笑道:“我在京城吃琼林宴的时候,曾吃过一道菜叫做佛跳墙的,也是这么一通乱炖。”
众亲戚一愣:噢,原来皇上也吃剩菜呀!
节约
是华夏的传统美德。
浪费可耻!
齐兰试着摆了摆座位,却发现桌子小坐不下。
周氏点了点头,然后朝孙大财瞪了一眼:“还不快去拆个门板过来?”
孙大财环顾了一圈,一边嘴里头应着,一边心里头却想:现在这么多的人,为何独独指使我一个呀?
不过,他还是屁颠屁颠地跑去了。
早饭过后,众人便各自分开聊起了家常。
齐誉则是在书房里收拾着零碎东西,整理书本。
这时,孙大财突然推门而入。
齐誉抬起了头,道:“姐夫,有事吗?”
“呵呵,我说阿瞒呀,哦不,妻弟呀,你现在也变发达了,人脉也变多了,嗯……看看能不能拉姐夫一把?唉,你是不知道呀,这乡下的买卖是越来越难做了,从年头忙到年尾,也落不到几个钱。”
齐誉先是应了,又道:“这当然可以!不过我现在还没被放官,手里没有权利,你再等等吧!”
“噢……好吧!”
虽说没捞到实际的好处,但孙大财还是十分高兴,自己一开口小舅子立即就应了,这说明了什么?自己面子大呀!
孙大财前脚刚刚走出,柳锦程就后脚跟了进来。
所谓何事?
也是同样有所求。
“姐夫,等你放了官之后,能不能赏我一个小吏当当?”
齐誉奇道:“你不读书了?”
柳锦程一脸尴尬地说:“我院试时的名次是孙山,再往上考肯定是过不了的,既是如此,还不如找份差事来做。”
齐誉也没有多劝,只是问道:“那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差事呢?”
柳锦程笑道:“我要求不高,活不能太累,但月俸要多一些。”
齐誉斜了他一眼,怪怪一笑道:“你还别说,真有这种活。”
“什么活?”
“等我放了官以后,可以引荐你进僧录司,那里可是闲暇得很,每天只要打个坐参个禅什么的,就有俸禄拿了,而且还不低。”
“当和尚?”柳锦程断然摇头,道:“那可不行,我还想娶媳妇呢!”
说起媳妇,齐誉倒是想起一件事来,那就是关于他和殷桃的婚事。
于是,便把殷家案子的事以及殷俊的表态说了一遍。
结论就是,当下确实是不适合联姻。
柳锦程听得明明白白,也连连点头,但还是仰天长叹,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第109章 帮衬表弟
在一众亲戚中,齐誉最为担心的要当属表弟周春生。
现在二舅人不在了,自己作为表哥,更应该力所能及地多帮帮他。
于是,便把他叫到了书房内,好好地和他聊聊。
周春生依旧还是那副老实人的模样,才话一开口,就透出了沮丧的语气:“表哥,我看过往科恩乡试上的题目,感觉实在是太难了,鼓励是迈不过这道门槛了。”
未战先怯?
应该是了,犹记得和他一起参加童试时,他因为紧张几乎晕场。
也就是信心严重不足。
齐誉问道:“你觉得很吃力?”
周春生道:“嗯,尤其是策论那块,我曾试着书写试试,感觉空有文笔,却找不出论点和论据来。”
齐誉安慰他道:“乡试是个转折点,并不好考,真若过于容易,遍地都是举人了。不过,你也不要过度恐惧和担忧,继续保持用功,沉淀久了一定会有提高的。”
说罢,齐誉又把《登科荟萃》取了出来,交到了周春生的手里,道:“这本书是前国子监的大祭酒编作的,其中收录了不少的考题范例,你拿回去认真研读,定会有所悟的。”
周春生先是一愕,待回过神来之后便如获至宝的收了起来。
他的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
而后,齐誉又指点了他一些考试的技巧,周春生边听边问,受益良多。
此外,齐誉还叮嘱他说,以后若是遇到什么难处,一定要记得朝自己开口,否则就是见外了。
周春生嘴里答应着,眼睛里也泛起了闪闪泪光,他心里非常清楚,这本《登科荟萃》一定是件无价之宝,表哥以此物相赠,恩情实在是太大了。
……
中午饭时,齐誉陪着大舅和岳父吃酒,席间也谈起了自己在京城里的所见所闻。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京城是个几近于传说中的地方,可以说人人心驰神往。
二老自然是很仔细的听着。
当听到那里的繁华程度时,二人都被惊大了眼睛。
但当听到那里的物价时,又都露出了一种被讹的神色。
而当他们知道皇帝也是个‘人形’的生物时,更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样子。
是的,皇帝也是人,并没有什么三头六臂,也不能呼风唤雨,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凡人而已。
聊起皇帝来,话题可就多了。
周大舅叮嘱道:“阿瞒呀,你要记得,没事的时候要多去给皇上请安,莫不要让他把你给忘了,你把他老人家哄开心了,说不准就会放你一个大官当。”
柳守业却道:“依我看,完全用不着那样,你就规规矩矩地轮候着就行了,你可是堂堂探花,皇上怎么可能会忘记你呢?”
齐誉笑了笑,给二老斟满了酒,道:“还是顺其自然吧。”
对于皇帝,换成谁都会感到好奇,但是,老百姓最关心的乃是其德如何。
这也就是常说的君王评价,如明君、昏君、暴君,之类的。
按道理来说,臣子是不能够妄议君上的,但现在却是在家里,偶尔聊上两句也无妨。
齐誉想了想,道:“今上自登基以来,连开恩科礼贤下士,这些都是求才若渴的姿态。此外,他还北修长城,南伐倭寇,而这些都是对外的表现出的强势姿态。从这两点上来看,今上的文治和武功都具有明君的雏形。”
柳守业问道:“皇上既然这么有志气,那他为什么对山东的拜帝教匪不派兵清剿呢?”
齐誉却道:“这恰恰说明了今上有德,他做事循规而不逾矩。这么说吧,他之所以没有下旨征讨,完全是顾及了文武百官的想法,没有一意孤行。通过这一点不难看出,在他的心里,大臣们还是很有分量的。”
随着阅历的增长以及圈子的不断扩大,齐誉的视野也比之前开阔了不少,可以对时政进行初步的分析了。
总得来说,皇帝还算得上是个有抱负的明君。
这是齐誉给出的评价。
二老恍然点点头,都感欣慰。
在老百姓的眼里,如果臣子所保的是个明君,那就是值得的;若保的一个昏君,那就是助纣为虐了。
正说着话,忽见柳荃走来了这间偏厅,说,府衙的礼房经承大人来访了。
齐誉忙放下筷子出门相迎,然后引到正厅处让座。
寒暄了几句之后,经承就直接说明了来意。
什么事呢?
是一件好事!
他称:庾大人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能工巧匠,在府城的正东门外修建了一座‘进士及第牌坊’,以表齐誉的科举勋章,此事计入《地方志》。
因朝廷的邸报来的比较早,所以庾大人没有和任何人商量就开始动工了,现已竣工。
按照当下的律法规定,无论是什么性质的牌坊,都必须要经过官府的同意才能修建。
而进士及第牌坊更是属于文教的政绩的体现,所以府衙有着绝对的决策权,不必经过坊主本人的同意就可修建。
当然,这笔开支也是由地方财政支出,坊主是不用出钱的。
修牌坊是好事?
是的!
可以这么说,一座有内涵的牌坊,足可成为是一个地方的标志性建筑,影响力可想而知。
花钱?
那都是小事!
要知道,这可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好名誉,哪个地方官会在意这个?
只要是个地方官,就巴不得建上这么一座,但前提是,你这个地方要有资格才行。
精明过人的庾大人又岂能看不到这一点?
齐誉也不禁笑了,庾海这是想给自己来个惊喜呀!
其实,自己早就应该猜到才是,连跨马游街的仪仗他都搞了,怎么可能会少了进士及第牌坊呢?
这礼房经承倒是挺健谈的,还讲了一些和这牌坊相关的趣事。
他说,关于修建牌坊这事,蓝山县知县也有过这样的想法。
那知县认为,齐誉的祖籍是他辖区的桃花村,因此,进士及第牌坊应该建在蓝山县才是。
庾海却说,齐誉早就脱离的齐家的宗族,现在已经算不上是蓝山县的人了。
蓝山知县对此并不知情,说回去核实一下再议。
庾海一听就不乐意了:你核实什么?还再议?这不是在质疑上司的话吗?哼,就你这觉悟,今年的吏考还想评甲等?
蓝山知县顿悟,忙为自己一时的口误做出了一些牺牲,比如说,银子啥的。
偷鸡不成蚀把米?
是的,那知县因此破了点小财。
齐誉自然不以为意,当个笑话听听也就是了。
礼房经承又交代了几句,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第110章 风光无限
按照庾海的定下来的日子,牌坊的揭彩日为后天。
届时,无论是乡绅富贾,还是普通百姓,都会临到现场观礼,非常的热闹。
像揭彩这种喜庆事,也是必须要讲究礼仪的,要不然就均为笑柄了。
齐誉作为是坊主人,必须是要出席的,而且还要身着进士正装。
自己一个人去?
那多没意思呀!
组团前往!
即:让家人们和亲戚们一同前去观礼!
于是,齐誉趁着吃饭的时间,就把及第牌坊的事说了一遍。
众人全都感到震惊!
要知道,牌坊属于是一种被肯定象征,一旦拥有,坊主人就算是迈进了真正的名士之列,而且还是毫无争议的翘楚。
牌坊带来的声誉是非常大的,称得上是闻名遐迩,和之前坊间传诵截然不同。
这属于绝对的好事。
素来重视好名声的周氏第一个做出了响应,她兴匆匆地笑道:“既然是好事,咱们都一起去……”
众亲戚闻言,尽皆点头。
顿了顿,周氏又朝女儿齐兰埋怨道:“你说你呀,也真是的,怎么能穿这么一身衣裳呀,就不会花钱买身好点的吗?你弟弟现在是进士了,你可别处处给他赚丢人。”
齐兰摇头道:“买衣裳……俺家没钱呀!”说罢,她又看向了一脸窘态的孙大财。
最后还是柳荃给圆了场,她找出了自己的一身好衣服,让给了齐兰穿。
可柳荃穿什么呢?
她说,自己有了一身更好的,只是一直没舍得试穿,到那天一定穿上。
吃过饭后,众亲戚们就聚在一起做了商议,他们全都打算在观摩完了牌坊的揭彩礼之后,就结伴一同返家回去。
既然全都同意,行程安排就这么定下来了。
……
在这两天里,可是把柳荃给忙坏了。
她忙什么呢?
回礼!
是的,人家送了礼品过来,后面也是要回礼的,否则就会被人非议。
不要小看这事,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
什么样的人,要回什么样的礼,是轻一些,还是重一些,都要拿捏相当得当。还好,柳荃是个识字的人,勉强还都能对付的来。
这就是识字的好处。
之前时,相公一再坚持让女儿进入学堂读书,自己当时觉得还有些过了,现在来看,真是做得太对了。
以后若摊上个官宦子弟做女婿,不识字岂不是被人家笑话了?
嗯,相公的眼光看得就是长远!
也不看看是谁家的男人!
呵呵……
其实,在这段时间内,柳荃也是不断地观摩和学习,自己不懂的就去请教别人。
相公马上就要面临当官了,交际的圈子也会越来越大,自己不过一介农妇出身,若不多学些礼节,岂不是给相公丢脸了?
为此,她还专程去了一趟知府夫人那里求教,获益良多。
对于这些,齐誉全都看在了眼里,心里头暗叹着:常言道,妻贤夫祸少,子孝父心宽,娘子如此贤惠,真是自己的福分。
……
这一天,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太阳才刚刚爬上了山头,蝉鸣声就吵了起来,一派盛夏徜徉的气息。
在永川府城的城东门外,依旧是那片杨柳依依,现下绿意盎然,景色怡人。
今天正是进士及第牌坊的揭彩日。
今天天还没亮,府衙上下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典吏们指挥着衙差布置着现场,紧张有序,丝毫不乱。
顺眼望去,却见现场处搭设了两个高台,一个是给官员们高坐的主台,另一个则是唱戏的戏台,两台全都用红绸缭绕,透着喜庆。
在主台的两侧,还搭设了两处贵宾区,是给当地乡绅以及齐誉的亲戚们就坐的。
现场以围栅栏为界,界外属于是百姓们观礼的地方。
继续放眼辽望,却见城东门的官道的正中,正矗立着一个巨大的龙门式牌坊,看起来很有气势。只是,它现在还被红布掩住,看不到真容。
随着时间的推移,百姓们也陆续到场了。
现场可谓是,人山人海,热议纷纷。
更有小童唱道:“拉大锯,扯大锯,姥姥家,唱大戏……”
今天的齐誉身穿进士服,与庾大人于主台相挨并座,而府衙的官僚们则是陪座在两旁。
主台下的贵宾区一分为二,一处为富商们的坐席区,另一处是齐誉的亲友团。
再细看这片亲友区,周氏正襟危坐地端坐于正中,偏侧为柳荃,其他人则是随意排序就坐。
今天的柳荃打扮得可谓是雍容华贵,举止之间也多出一种类似于命妇般的高雅气质。她落落大方,端庄秀丽,引来了百姓们的一致大赞。
这身衣裳,就是她口中所说的没舍得穿的那一套,其实,这是人家知府夫人私下送的。
女人之间的互动?
是的!
在官场上来说,夫人们之间的外交也是交际中的一个亮点,属于是绝对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有些时候,这种关系还能促成男人们无法办到的困难事。
虽然这身衣裳是很好看,但柳荃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腰部收的太紧,裙摆又放得太长,走起路来都要提起来,太不习惯了。
……
吉时到,揭彩礼正式开始。
先是一阵鞭炮声响,然后就是鼓乐齐鸣。
咚得隆咚锵……
揭彩礼由知府庾大人亲自主持,他先是慷慨激昂地阐述了一番自己的施政理念,而后又高度赞颂了齐誉的卓绝才华,最后才在一众欢呼声中重新坐下。
随后,就轮到齐誉讲话了。
讲啥呢?
获奖感言?
呵呵,差不多吧。
于是,齐誉就现场发挥了一番:首先是感谢国家,然后感谢州府,最后才是感谢自己家人们的支持,这个顺序可不能乱。
而后,便是揭彩了。
齐誉昂首挺胸地走近了牌坊,亲自把彩揭了下来,如此,就算是礼成了。
紧接着,老百姓们一阵欢呼雀跃,自豪感油然而生。
至于牌坊上到底镌刻了什么,老百姓不认识,而齐誉也懒得去看,因为,那些个谄媚之词读起来确实没什么内涵。
礼毕!
大戏开始了。
先点戏。
这一环周氏当仁不让的,她几乎想都没想,直接点了一出《满床笏》。
满床笏是一个典故,说的是唐朝名将汾阳王郭子仪在六十大寿时,七子八婿皆来祝寿,由于他们全都是朝廷里的高官,手中皆有象牙笏板,拜寿时把笏板放满了床头。
这其中的寓意就不言而喻了,那就是想让儿媳妇使劲多生,生出一大堆的高官儿子来。
这确实是一出好戏,很有彩头。
唯独齐誉心里黯然:母亲的这个期望,估计是实现不了了。
柳荃也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心里也困惑起来,相公明明是已经很卖力了,为什么就是没有动静呢?
随着一声唢呐声响,大戏拉开了帷幕。
齐誉看着戏台上的王侯将相,心里泛起了感慨:现实中的官场上,不也是这么一些生旦净末丑吗?
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戏中人。
正感叹着,忽见有一群人挤开衙役的封锁线,而后朝着主台方向奔了过来。
嗯?
什么情况?
惹事的吗?还是来拆台的?
第111章 冤家来求
这一场突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衙役们也都迅速地拔出了长刀,严阵以待。
齐誉虽然有些惊愕,但也不会担心安全的问题。是的,现场的安保做得非常细致,即使有什么宵小扰乱,量他们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
先看来人。
却见,那是一众农夫打扮的乡下人,他们在奔出了一段距离之后,全都匍匐在地,嘴里大呼冤枉,并喊着要见齐誉齐老爷。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若是鸣冤,当找庾大人,为什么找上齐老爷了呢?
不过,所有人也都暗自舒了口气,既然不是坏人扰乱,那就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齐誉在一看之下,心里也不由得泛起了困惑。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家桃花村以齐竹常为首的齐家一众族人们。
奇怪,他们来这里干什么?还朝着自己喊冤?
诡异!
不过无妨,问问他们不就知道了?
齐誉转过头,叮嘱庾大人说先不要轻举妄动,此事由自己处理。若是不成,再麻烦大人不迟。
庾海想了想,就点了点头。
而后,齐誉离席而去,在距离齐竹常身前一丈处的位置停了下来,然后站定。
不仅仅是齐誉,一众亲戚们见此一幕也都感觉匪夷所思,周氏更是皱起了眉头,一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样子。
柳荃并没有慌乱,她连忙对着婆婆耳语,嘱咐她既不要插手,也不要插言,让相公独自处理。
是的,他才是一家之主。
不过,柳荃虽然这样说着,自己却没这么办,她急忙起身,趋身离席,提着裙摆就款款地走了过去,站在了齐誉身后的半个身位处。
她心里有些不安,怕这些人刁难相公。
……
再说齐誉,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直都没有说话,脸上也是无喜无忧,任谁也看不出他的情绪波动来。
齐誉在等待他们先开口。
这些人既然远道而来,并还佯做了哀求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自己又何必主动呢?
冷场了……
气氛有些僵硬,感觉很怪异。
齐竹常的心里颇为恼火,他本以为齐大郎会上前搀扶,却不料他竟然静止不动,闭口不言,自己就这么跪下去?
殊不知,齐誉早就看穿了他的虚伪,故意而为之罢了。
齐竹常实在是耐不住了,只得挂起一张哀苦的脸,说道:“齐誉贤孙呀,老夫此来是……”
齐誉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冷漠淡淡地说道:“且住!齐翁的称呼有误,还请更正一下。我说……你们还是起来说话吧,你们刚才的这一跪,就权当是你们的忏悔吧。”
“你……”
“呵呵,我还是当初时的那副态度,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只要有任何一点点伤害我家人的举动,对我来说,都是不可以原谅的!”
不妙呀……
他还记恨着旧事呢!
齐竹常尴尬地起身,而后说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这么僵呢?”
齐誉脸色一凝,冷冷道:“当初想要我家人的命的人,不就是一家的人吗?”
“这……”
齐誉语气一转,又道:“如果我所记不错的话,在我当初回乡迁坟时,你曾对我说过,走出了祖祠的那道门槛以之后,就再难走回去了。这句话我可不可以理解为,咱们之间已经再无瓜葛了?”
齐竹常佯做回忆状,摇头道:“我不记得我说过这样的话。”
嗯?
居然出尔反尔?
看来,还是不老实呀!
齐誉也不以为意,呵呵一笑:“以前的事过去了,再扯起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你说吧,寻我所谓何事?”
齐竹常窘红了脸,只得道:“都是齐秋川那厮给连累的,唉……现在呀,齐家族人全都面临着牢狱之灾,多都躲不开。老朽恳请您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施手相救……”说罢,齐竹常就深躬一礼,几乎及地。
什么情况?
先不管自己能不能施救,就单说这个齐秋川,可是好久都没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了。
现在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了呢?
犹记得,庾大人还在为蓝山知县时,曾对齐秋川一家的案子做出过公审判决:齐秋川夫妇判边疆发配,其子判徒刑一年半。不久后,他们一家幸逢了新皇登基的大赦天下之机,由此才获得了重生的机会。
后来在回乡迁坟时,也没有在桃花村见到过他们,听邻居张二婶说,他们举家搬迁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像他们这种人的消息,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情。
不过,齐誉的好奇心也因此被勾了起来,他扬了扬手,示意齐竹常继续说下去。
这种姿态,直让齐竹常心里羞愤不已,竖子实在是太过无理。
不过,他却不敢说出来。
在他的感官里,齐誉变了,在他的身上,多了一种压人的气息。
这种感觉让老族长极不舒服,腰杆都不听使唤地弯了下来,更不得不做出一副恭维状,以一种类似于低声下气的姿态娓娓道来。
这一听之下,齐誉不由得一怔。
真出事了。
齐家族人遭遇到了飞来的横祸!
大致的情况是这样的。
说,新调任的蓝山知县就修建‘进士及第牌坊’一事被庾大人怒怼了,在回到辖区后他还真去做了核实,即:齐誉此人到底有没有脱离其宗族,有没有另立门户?
死也要死得明白!
想想也是,辖区内出一个探花实在是太难遇了,这种文教政绩都足可以让他吹嘘一生了,甚至,还关乎到他以后的升迁与否,换谁都会在意的。
结果这一查,却查出了意外的情况。
在不久前,省府的按察使接巡抚大人之令,朝辖区内的所有县区都发出了一袭通缉文书,那上面写得全是拜帝教匪流寇的名字,这些人都属于是重犯。
从性质上来说,这件事和朝廷并没有多大关系,只是省府内的例行清剿行动,以防止他们死灰复燃。
出乎意料,在这份文书的花名册中,居然有齐秋川一家人的名字。
是的,他们加入了拜帝教。
就这事,本来和齐家的族人扯不上什么关系,谁知蓝山知县突然到来,下命令要彻查齐誉的族谱,就在这个查的过程当中,意外发现了这些齐家人是齐秋川一支。
问题来了。
像齐秋川这种谋反之罪,按照律法上来说,其族人也是要承担连坐的责任的,即:坐牢。
那,齐誉会不虽受到牵连呢?
答案是:不会!
因为,他确实是脱离了齐家一族,有留下的文书为证,也就是说,这个黑锅他半点背不着。
再说这连坐的犯人,他们并不属于要犯和重犯,是可以花银子来赎的,和后世的缴纳保释金有点相似。
可是,齐家族人却没钱呀!
钱哪去了?
由于他们全都惧怕去修长城,都便卖光了家产来赎徭役,这么一来,他们全都一夜回到建国前了。
让他们后悔的是,这一次的修长城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恐怖,吃的和住的都还算马马虎虎。
唉,早知道就不花这份冤枉钱了!
现在起悔之晚矣呀!
第112章 撇清关系
书接上回。
齐家族人因交不起赎金过来哀求齐誉。
他们是来借钱的吗?
并不是!
除了钱之外,他们又求什么呢?
寻求庇护!
这么说吧,假设齐誉现在没有脱离齐家一族,那么,他就可以凭着自己的进士功名身来庇护族人,这也是律法上的明文规定,行的通。
再往细了说,只要能证明齐家族人是无辜受牵连的,进士就可以写上表以求宽恕,通常来说,地方官在核查之后就会应准。
当然,衙门也可以强行定罪,但是,这要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先要上表至朝廷的吏部,歪摘掉了庇护者的功名之后,才可以审判裁决。
不过,这种处理方式仅存在于理论方面,现实中基本上见不到。
地方官又不傻,怎么会干这种出力不讨好且又得罪人的事?
也由此可见,功名就这是一道护身符,它可以在关键时刻,帮助本人或者是族人挡上一劫。
正因为此,齐家族人才跑过来哀求的。
是的,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让齐誉重返家族,然后用他的功名身来挡住这场无端的横祸。
这个算盘打得可谓是非常精细。
不过,齐秋川却解释说,这个主意是蓝山知县给他出的。
怎么回事?
其实并不难猜,齐誉在换位思考琢磨之后,便想明白了这里面的道道。
于公来说,蓝山知县能够抓到重犯的族人,也算是小功一件,吏考方面多少都可以记上一笔。
于私来说,齐家族人若能缴纳赎罪金,他自然可以从中操作一番,贪墨个百把两银子,这是大有好处的事。
但是,无论是公是私,都存在一个大的前提,那就是齐誉绝不会再重返齐家族内。
要知道,人家可是堂堂探花,将来是要做京官的人,自己哪里得罪的起?
于是,蓝山知县便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让齐家人自己去求,他只需等待结果就可以了。
万无一失。
或许有人问了,这位知县大人办事也太马虎了些吧,他就不怕齐家人若是一去不返?
当然不怕!
为什么呢?
因为,蓝山知县早已将他们的妻和子扣为了人质,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柳荃听着听着,不由得幸灾乐祸起来:呵呵,你们不是非常喜欢跟齐秋川混在一起吗?每当遇到幺蛾子事,你们都会站
在他那一边,现在反而受了他的牵连,不嘚瑟了?
哼!这就叫做报应!
对于齐家族人的哀求,齐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蹙着眉若有所思起来。
他所想的,却是另外的一件事情。
犹记得,自己在和殷俊赴京赶考的路上,曾在山东府地界的一户农家投宿过一晚,就在那天晚上,却意外遭遇到了拜帝教敛财的事情。
那时,自己还曾借着火光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模样很像是齐秋川本人,现在来看,真有可能就是那厮。
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一家人居然加入了拜帝教。
不过仔细一琢磨,也就恍然了。
想当初,齐秋川暗地里寻到了光头男,而后殴打姐夫,火烧自家的祖宅,在那个时候,他家就和拜帝教扯上了关系,现在他们弃善从恶,倒也算不得太过意外。
……
再说齐竹常,他见齐誉沉吟不答,又作揖求道:“恳请齐老爷出手相帮。”
而后,齐家的一众族人也拱手哀求:“肯定齐老爷相帮……”
哎……到底该不该帮呢?
齐誉的心里有些动摇了。
就在这时,一旁观礼席的亲戚们连忙做出了提醒:莫不要忘了火烧祖宅时他们的威逼,莫不要忘了迁祖坟时他们的冷漠……
若论纠结,要当属周氏的心情最为复杂,她既痛恨这些族人,但又有些同情他们,实在难以决断。
不过,儿媳妇早就有过叮嘱,让自己不要插言此事,也罢,那就听她的吧。
柳荃见相公迟疑,本想前去提醒他的,但碍于现下人多,也只得压在心里了。现在可是公开场合,自己必须要做出一副夫唱妇随的姿态来,怎么能拆相公的台呢?
围观的百姓们也是议论纷纷,刚开始时还觉得齐誉不通人情。
但当他们了解到了实际的情况之后,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谴责齐家族人,大骂他们全都不是东西。
至于庾大人,则是摆起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像这种级别的小案子,他连管都懒得去管,况且,又没有什么大的油水捞。
嗡嗡嗡……
热议!
不过,在议论乏了之后,大家又全都冷静了下来,目光也纷纷投向了齐誉。
他最终会做什么样的表态呢?
此时,齐竹常又做出可怜状,开始说起了攻心话:“咱们都是一个齐的祖宗……”
“且住!”齐誉
突然打断,然后淡淡顺道:“你就省省气力别再劝了,我既然选择脱离可的齐家宗族,就不会再重返回去,呵呵,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齐竹常听得怒气环生,但是,他铺垫只能硬忍着,而且还要尽量做出一副和蔼的模样来。
是的,自己现在是求人。
先蒙混过去这一遭,后面再想办法找回来就是。
齐誉却全都看在了眼里,但懒得去点破,反而讲起了大道理来:“孔圣曾说,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既然全族之人都过来求我了,那我就念一次旧情,帮你们这一次。”
齐家族人闻言全都松了口气,但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听他又道:“不过,在此以后,咱们之间的所有恩怨都一笔勾销了,以后你们也不要再来寻我了。”
齐竹常一脸困惑了:他既不重返宗族,却又答应相帮,这该怎么理解呢?
齐誉笑笑:“我只有办法,你们休问!”
“哦……”
“在我还没有反悔之前,我劝你们马上消失,再过一刻,我很有可能会改变主意!”
这……
齐家族人确实不敢再问,全都是转身就跑,生怕齐誉说出反悔的话来。
以齐誉目前的身份,不可能在公开场合之下说出假话。
所以他们全都选择相信。
至于他以什么方式去帮,那也只有他个人知道了。
他们猜得对吗?
不太对,因为除了齐誉本人之外,柳荃也猜到大概的处置办法。
那就是去找巡抚陆大人帮忙。
以前曾听相公提过,说巡抚大人和相公的老师是朋友,关系上还算是不错的。后来,他还因相公赠送的一份兵器图受到了朝廷的嘉奖,若从这个层面来说,那位大人还欠相公一个人情呢!
要不然,人家怎么会送贺仪过来呢?
有这层关系在,只要相公开口,巡抚大人就会给个薄面。
主要是,这件案子实在算不上大。
柳荃却感慨起来:相公真是太心善了,若换做是我,肯定会不落井下石!
之所以如此做,齐誉却有着自己的想法。
就这件案子上来说,他们这些人确实是属于无辜受牵连者,也正因为此,才愿意出手相帮的。
当然,还有那些说不清和道不明的血缘关系。
不过经此一事后,也算是彻底撇清关系了。
齐誉畅然地一笑,感觉心里轻松了不少。
第113章 举家进京
日暮。
曲终人散,百姓们也都各自回家去了。
庾大人早已安排好了车马,护送齐誉一家以及其一众亲戚们返回。
临别前,庾大人私下拉过齐誉,赞道:“老弟今天的此举,做得非常对,有气量!你即将入仕,如果没有大胸襟,在官场上也是吃不开的。”
“多谢大人指点。”
随着自己地位的提高,已经和之前大不同了,就齐家族人来说,目前的他们已经撼动不到自己的利益了,确实也没有必要再和他们计较下去。
回到家里之后,柳荃就钻进了屋里卸妆。
周氏则是一边炒菜,嘴里一边唠叨着,说齐家的族人如何如何不好,但是,她又说儿子做怎么怎么的对,明显就是没立场的那种。
此外,亲戚们也都是交头接耳,纷纷地议论着。
最后,柳守业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女婿这么做,也不能算错。
毕竟,血缘关系在那放着呢!
其实除了血缘关系之外,齐誉还有个人隐私上的想法,那就是想替原主偿还旧情,无论怎么说,原主都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人。
晚饭过后,各忙各的事。
周氏安排着亲戚们歇息去了。
齐誉去到书房,连夜给巡抚陆大人写了一封书信,信中注明,对齐家族人可以略施小惩,但希望免了他们的徒刑。
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次日一早,齐誉便寻来了信差,连同殷俊委托的那封信一齐寄出去了。
……
中午饭时,齐誉正式告知亲戚们,自己在京城里已经安家置业了。
之前时之所以没有讲,主要是因为怕亲戚们产生误解。
自己欠款买下了一座宅院,别人很容易就会联想到借钱上来。
谈钱伤感情啊!
所以,齐誉一再反复强调,自己家目前的储蓄尚可,是不会找任何人开口借钱的。
亲戚们闻言后表情各异,有的悄然松开了皱着的眉头,有的发出了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
对于购宅的事,柳荃是早已知道的,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吃惊来。
即将离别。
是啊,一旦去了京城,再见面
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想到此,亲戚们无不流露出了不舍之意。
齐誉也感无奈,当官的人不就是这样吗?
是啊,确实。
现在,还面临着另一个问题。
永川府的这处宅院怎么处理呢?
卖了吗?
柳荃的意思是不能卖。
她认为,好不容易才积攒了这么一份家产,怎么能说卖就卖了呢?
所以,不到迫不得已,绝不能变卖家产。
不卖房子,那钱够不够用呢?
柳荃说,差不多。
她曾私下算了笔账,家里还有现银两百两,若再把存储的粮食给卖了的话,大约能折合到二百五十两。而京城那边的还款时间是三年为限,目前还长,并不着急变卖家产。
真到迈不过去的时候,再卖老宅也不迟。
齐誉:没想到,家里居然有这么多的钱?
柳荃嗔了他一眼:为妻持家有道!
言归正传。
这房子若不卖的话,也只能空在这里了。
周氏很不舍:“好不容易才过了这么大一份家业,就这么丢这儿了?”而后,她又惋惜道:“笼子里的鸡年前才买的,再过上一段时间就要开始下蛋了,现在就这么舍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齐霄却是憨憨一笑,拍手道:“奶奶,把它们全都炖了吧,我最喜欢吃鸡腿了。”
小彤呶了呶嘴,朝弟弟做了个鬼脸,道:“你个小不点,就知道吃!”
“……”
而后,一阵哄堂大笑。
次日一早,亲戚们便返家回去了。
这一别,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再见,所有人都充满了酸楚。
周氏把小巧云搂在怀里,慈祥恺恻地说着不舍的话:“小妮子啊,你可是姥姥的心头肉啊……”
小彤则是对表妹笑嘻嘻道:“等我从京城回来时,一定会给你带好吃的来,还有好玩的。”
“……”
柳守业和周大舅则是对齐誉说着另一些叮嘱的话,官场上的事他们不懂,但交际上的大道理却是唠叨了不少。
一声鞭响,几辆马车绝尘而去。
亲戚们全都上路了。
但是,他们在走出了一段路程之后,又一齐回过头来挥手惜别,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齐誉一家也都伫立在家门口遥望着,直到他们的背影全都看不见了,才黯然地回到家里。
……
之后的几天,齐誉就开始了人情走动。
首先是去到了庾大人那里,其实也无甚大事,只是把酒聊天,就权当是话别了。
由于孟岚山不在家,所以,孟府就不用再去了。
而后,齐誉又去了一趟府学,目的有二,一是正式辞了自己的教谕之职,二是想和故交们叙叙旧。
期间,齐誉还应学子们的强烈请求,给他们上了自己的最后一课。
离开府学之后,齐誉又去了小彤的老师彭文长那里。
彭夫子见他前来,显得非常高兴,急忙让座奉茶。
齐誉刚刚坐定,一瞥间却见廊外立着一个十岁多的小男童,看样子是被先生给罚站了,再看他的模样,感觉有些面熟。
哦,想起来了。
记得这个孩子的名字叫做洪涛,在那次偷核桃的事件中,就是由他和女儿合谋搞出来的。后来,他们二人还被彭文长用戒尺打了掌心。
彭夫子见齐誉困惑,便解释说:“此子上课睡觉,故而略施薄惩。”
看来,这孩子还真是个刺头。
……
又聊了几句,齐誉便直接说明了来意,自己举家进京,小彤自然不可能再留在这里读书了。
彭文长对此表示很理解,但还是露出了不舍之情。
齐誉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同样也是恋家呀!
彭文长却做起了开导工作,从道理上劝慰道:“常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师弟乃是人中龙凤,岂可留恋于乡土之间?”
是啊,故乡虽好,却不是拼搏的地方。
而后,二人又聊起了小彤的学习情况。
“小彤这孩子天资聪颖,就是鬼点子太多,若不管着她点,长大之后一定是个难缠头。师弟以后也要对她严加管束,莫让她成了脱缰之马。”
女儿有那么烈性?
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不过,齐誉还是表达了自己的谢意。
第114 进入新家
也就两三天的时间,人情走动就全部走完了。
算算时间,也该是时候动身了。
这一次是举家搬迁,所以要尽量安排地妥帖一些,
柳荃提前就开始动作了,她先是整理好了行李,然后又变卖了粮食。
直到最后,家里除了家具之外,几乎没什么可以卖钱的东西了。
即使如此,周氏还是有些担心,怕家里头遭贼。
齐誉笑笑,让母亲把心放到肚子里,对此完全不必担心。
现在的永川府绝非以前可比,治安方面提高了何止一个档次?
哪有那么容易遭贼呢?
即使贼来了,他能偷什么?
房子,还是家具?
房子没有腿,偷也是偷不走的,至于家具,也不会有人惦记。
贼都是偷窃细软的东西,谁见过有偷粗笨物的?
那还不被衙役追上打死呀?
周氏想想,觉得也是,于是便不再纠结了。
人都是有恋家情节的,这一点不止是大人。
小齐霄就因此哭得稀里哗啦,在他的记忆里,这处院子就是他的童年,很舍不得离开。直到姐姐逗着赏给他一块糖时,他才算止住了哭泣。
……
这天一早,大门上了锁。
齐誉一家人全都坐上了北上的马车,开始上路了。
至于北上的路线,齐誉也做好了相关规划。
大体上是和来时一样,只不过是折返回去而已。
先走陆路到临江码头,上水路沿江而下,之后再转乘官船走京杭大运河,直接北上入京。
这样走比较安全,而且还便捷。
如今夏去秋来,凉风习习,也算赶上了个时宜的好时节。
途中群山莽莽,江水滔滔,早秋的风景是那么的秀丽怡人。
除了齐誉之外,家人们全都是第一次出这样的远门,尽皆深感好奇。
“爹爹,你瞧,那座山看起来好巍峨的样子。”
“姐姐,你看到了没有,这水里竟然有鱼,只可惜吃不着。”
“相公呀,咱现在到哪了?”
“我的儿啊,咱还得多久才到京城呀……”
刚开始时,家人们还饶有兴致,对着途中的景致不停地问来问去,但时间一久,就感觉得枯燥无味起来。
好在齐誉随身带了些书本,沿途中教习着女儿温习经典,还教着儿子学写自己的名字,倒也排遣了不少时间。
沿途还算挺顺利的,没有遇到恶劣的天气,一路平安无事。
在耗时了两个多月之后,就进入了顺天府的地界了。
是的,快到京城了。
齐誉暗自松了口气,总算是在入冬之前抵达到了。
仔细算算,这一趟来回,差不多用去了五个月的时间,还好把行程把控的很得当,若不然,很有可能会耽误上任之期。
……
这天,京城至。
才踏入了城门,家人们便被眼前的繁华给震惊住了。
这就是天子脚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首善之地?
真是大气!
看到家人们惊愕的表情,齐誉想起了自己刚入京时的情景,不也是这副不可思议状吗?还有就是,在通州休整时和杂役撞衫的事,更是让自己尴尬地无地自容。
外地人刚刚到此时,总有一种很土的感觉。
不过以后却是不一样了,自己要在这里安家定居,自然就属于是京城的人了。
什么是家?
家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家,家是一种情感,并不是指那座冷冰冰的宅院。
既来之,则安之。
此外还要泰然处之,并在这里安身立命。
又行了一阵儿,终于走到了新家门口。
齐誉搬下行李,付过了车马费,然后就取出了新宅的钥匙和房契,一同交到了妻子的手里。
和在永川府购宅时的那一幕一样,柳荃坦然地收了起来。
然后,开门而入。
这……就是新家?
周氏显得有些失望,八百里银子就买这么一个小院子?
你看,就这些占地上,还不足永川府老家的一半大!
这也值八百里银子?
由此可见,京城的人,心太黑!
还什么首善之地呢,骗鬼的吧!
齐誉解释说,京城可是寸土寸金之地,八百两银子能买到这么大的宅院,已经算是相当便宜的了。
这还算便宜?
周氏无奈地摇摇头,也不再言语了。
不过,这新家也不是一无是处。
宅院虽然窄了一些,但里面的家具名贵,比永川的那些高档了许多。
就说客厅里的这几把大椅,全都是清一色的梨木打造,不仅摸起来感觉厚重,看起来也是油光蹭亮,大气的很。
这些,都是老太监留下来的。
当然,人家不会白送,都折合在了房价里面。
这样也算是两方收益。
在熟悉完了新家之后,周氏又麻利地把新宅的里里外外全都打扫了一遍。
按她的话来说,这叫做扫除晦气。
哪来的晦气?
周氏认为:这里以前住得是个太监,这种气息对齐家香火的不利,必须要扫一扫。
此外,还要请上几尊菩萨来镇一镇。
尤其是,送子观音。
对婆婆的提议,柳荃选择了绝对的支持。
齐誉怔了一会儿,心里头不禁复杂地一叹。
……
在之后的几天里,齐誉就带着家人们这里走走,那里转转,熟悉一下这周遭的环境。
以后就要在这里生活了,不认路怎么行?
周氏的关注点依旧还是限于菜市场,她为了能够了解到真实情况,特地对白菜价进行了市场调查,经过了货比三家之后,终于寻到了一处最为便宜的小摊。
柳荃则是在布坊和首饰店停留了一会儿,不过,她却没舍得花钱,只是单纯的看看而已。
两个孩子的注意力则是停留在路边摊上:糖葫芦、饴糖胡饼、爆米花,等。
闲逛中,齐誉倒是发现了一处离家不远的私塾,于是就特地打听了一番。
从感觉上来说,觉得那家的口碑还算不错,于是,心里便琢磨起小彤以后的就读。
孩子的教育绝不可耽搁,若是遇到合适的,就要尽快地定下来。
不过,这家私塾今天巧逢休沐,也只能等来日时再来寻访了。
柳荃却说,这件事交由她办就行了。
为什么呢?
说白了还是因为束脩的事,那次在永川府拜师时,相公可是甩出了大手笔,因此这事,自己没少心疼。
齐誉见娘子执着,也就答应了。
经过了这几天的熟悉之后,家人们也算是对京城有了初步的了解,最起码,外出回家时不会迷路了。
婆媳俩不停地感叹着:这里的物价实在是太高了!
没办法,谁让这里是京城呢?
它可是整个国家的经济中心、政治中心和文化中心,就各种资源配置上来说,绝不是省府可以比拟的。
贵,也有贵的道理。
第115章 齐誉当官
北风渐渐转寒,冬天快到来了。
这天一早,齐誉换上了厚衣服,赶去吏部了解自己的委任情况。
是的,半年之期现在到了,该被放官了。
这一环,自己走了一个奇怪的道路。
为什么这么说呢?
正常情况下,鼎甲的探花都是由皇帝钦点官职,也就是俗称的点翰林,根本用不着主动去询。
但是,皇上却莫名其妙地让自己轮候半年,言称另有委任。
如此一来,自己的官职就要通过吏部来宣布委任状了。
当然,放官的最终决定权还在皇帝手里,吏部只不过是负责传话而已。
就三鼎甲的进士来说,理论上最高可以放到正七品的品阶,比如之前的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授翰林院编修,这俩都属于是正七品之列。
探花及第,大体上也是如此。
或许有人问了,寒窗苦读那么久,好不容易才考上了个鼎甲进士,怎么才放个七品的芝麻官?
呵呵,话可不能这样说,要知道,七品官已经不小了!
举个例子说,可能更容易理解。
就说后世里那些刚刚毕业的大学生,即使是高精尖的人才,也不可能一上来就让你做个县市级的一把手。
理解了吧?
那么,朝廷这样安排有没有道理呢?
有!
要知道,科举和入仕属于是两码事。
即:学以和致用之别。
你的科举成绩斐然,那只能说明你在‘学以’方面还算不错,而入仕为官之后究竟干得如何,那就是‘致用’方面的能力了。
三鼎甲也不例外。
若是有人以为得了状元之后就可以做大官了,那可就是大错特错了,历史上是没有这种说法的。
扯远了,言归正传。
从客观上来说,入仕的起步点能为七品官,这已经算是相当的了不起了。
若想把官做大,那还得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放官,只是入仕的开始,之后还有漫长的升迁之路要走,不进则退。
官职方面除了品阶的大小之外,还有就是关于官职的性质区别。
这个话题可就包罗万象了,难以一一赘述。简单一点来说,可以分为是两种类型,即领导者与被领导者,或者称为是有实权者和无实权者。
就拿新入仕的京官为例,他们一般都要先从文职工作做起,比如说状元的翰林院修撰,榜眼的翰林院编修,此外还有主簿、主事、照磨之类的文职可选。
其实,这些全都是打酱油的小角色,和后世里超级大公司中的总裁秘书有些类似,都属于是被领导者的范围。
想要实权?
可以,踩着别人的脖子爬上去!
路漫漫其修远兮,一切才刚刚开始。
……
北风呼呼而过,扫起了路边上的枯叶,蹁跹飞舞着。
天气的寒冷并没能压住齐誉心里的热情,他边走边想着:皇上会赏我个什么官当呢?
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吏部。
呵!来得还真巧!
什么事呢?
大太监三德子刚好来这里传诏,正宣布着对齐誉的委任情况。
“齐大人来得刚好,也过来听听吧。”
“呃……”
齐大人?
啧啧,这个称呼还真是有点陌生。
不过听起来还算不错。
齐誉忙拱拱手,微笑着问道:“齐誉见过内监大人,不知皇上给我放了个什么类型的官职呀?”
三德子见他一脸谦恭,态度才和蔼了些:“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当然是文职了。”
齐誉又问:“不知是何文职?”
三德子道:“皇上任命你为‘行太仆寺’主簿一职,官居从七品,上任的时间定在了下个月的初一。”
“这……”
齐誉惊呆了!
他所惊得并不是这主簿之职,而是被委任到的部门——行太仆寺!
这又是个什么机关单位呢?
且听细说。
行太仆寺,隶属于兵部所管,其职责主管边关马政,也就是管理战马以及牧马的有关单位。
奇哉!怪也!
皇上怎么会让自己去管马呢?
自己可是鼎甲探花,即使入不了翰林院,也足够资格去到六大部任职了,怎么能去行太仆寺呢?
会不会是弄错了?
皇上可是下过口谕,说,一定会重用自己的!
这也算是重用?
三德子呵呵一笑,道:“谁说去了行太仆寺就是不受重用了?”
嗯?
齐誉茫然了……
三德子干咳了一声,学着主子的口吻打起了官腔:
行太仆寺主管马政,是我朝边疆铁骑幕后的有力支撑,而战马的精良与否直接关系到战局的成败,你能担任如此要职,不是受重用又是什么?
这是什么逻辑?
齐誉深呼吸了几口大气,滔滔的心情总算是有所平复。
好吧,就算是重用!
可是,皇上为什么会这样安排呢?
能不能,请教一下?
三德子斜了一眼,似乎突然旧病复发,作出了遗忘状。
这……
齐誉咬了咬牙,只得很隐蔽地塞过去一包东西。
于是,三德子又想起来了。
“咱家只能告诉你一句话,你且听好了,皇上他老人家不太喜欢使用看不透的人,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慢慢去悟吧。”
看不透的人?
这话怎么理解呢?
不过不难听出,皇上不喜自己。
娘希匹!
该不会是因为那幅《蟋蟀图》吧?
齐誉陡然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去深入去想。
三德子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便以赶回复命为由告辞离去了;而齐誉也在吏部办理好了就职手续,并领了官服之后也离开了。
归途中,齐誉显得有些患得患失,看起来有些沮丧的样子。
好不容易寒门入仕,不料却得了个这么个结果。
人家殷俊作为是传胪之身,都顺利地进入了都察院任职,而自己却当了个养马的官,人生真是无常啊!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对!不要自暴自弃,更不要妄自菲薄!
这有什么可沮丧的?
虽然只是被封了个弼马温,却也属于是公务猿呀!
俸禄又不少给一文,养马就养马!
于是,齐誉又平衡了下来。
既然不能改变什么,那只能坦然面对。
在来京之前时,庾海就曾劝导过自己,他说,一定要做一个有胸襟和气量的人,也只有这样,才能在官场上是吃得开。
是的,自己还年轻,以后有大把的机会往上爬,确实没有必要钻牛角尖。
嗯,今天是入仕之喜,应该开心才是嘛!
想到此,齐誉呵呵一笑,脚步也不由得朝着菜市场走去。
……
晚餐很丰盛,大鱼大肉摆满了一桌。
是的,家人们都非常高兴。
家里的男人当官了,是从七品的大员!
似乎,柳荃和周氏只关心官职的品阶,却不怎么关注职位的类型。
“七品升六品,然后再升……”
“俸禄也会越来越多……”
才吃过饭,周氏就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儿子穿上官服,让她好好看看,柳荃也投来了期许的目光。
试穿官服?
也好。
那就让家人们先睹为快!
还别说,真不错!
瞧,青色服配小杂花,绣黄鹂鸟,看起来典雅大方。
按照本朝的官服制度,文官绣禽,武将绣兽,不同的图案代表着不同的身份。
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齐誉突然泛起了一个古怪的猜测:莫非禽兽一说,就是这么来的?
不料,齐霄的话却更雷人:“哈哈,爹爹变成鸟人了!”
第116章 如何赚钱
次日,天气晴朗,气温有所回升,很适合外出。
柳荃对齐誉说,她已经给小彤联系好了一家私塾,并谈好了束脩事宜,可以随时入读。
“娘子,那位先生的人品如何?”
“嗯,口碑甚佳。”
“那,他又是个什么功名出身?”
“听人说,他是个不得志的副榜举人,眼见入仕无望,就专心做起了教书育人。”
啧啧,不得了!
京城和其他地方相比,资源配置就是不一样,连个教私塾的先生都要举人起步!
可以想象,若是秀才身在这种地方跑营生,怕是连一份体面的工作都找不到。
不过,由此也不难看出,京城的文教之风非常鼎盛,这对于孩子的教育来说是很有利的。
由举人来教授小彤,自己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柳荃又说:“孟既明派人送来了邀贴,说是想请你抽空过府一叙。”
“嗯……”齐誉接过来一看,不由得一怔,却见帖子上写有入仕之喜四个字。
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想想也是,吏部的委任状一旦公布,又能瞒得住官场里的谁呢?
官员们又会怎么样的评论自己呢?
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一大堆的揶揄和嘲讽。
这并不是自己瞎猜,而是有依据的。
想之前时,京城里一直不断地有着自己的正面传闻,后来自己又摘得了鼎甲功名,可谓是风光一时。如今放官,却直接沦为了行太仆寺的主簿,只怕他们要笑掉大牙了。
没办法,谁让这种落差感那么大呢?
正应了那句话,捧得越高,就会摔得越惨。
而在别人的眼里,自己就是那种惨人。
不过,咱不在意!
走好自己的路,让别人随便说去吧,他们爱说啥说啥,置若罔闻便是。
过了中午饭的时间之后,齐誉就携了礼物去了孟既明的府宅。
二人将近半年时间未见,颇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先是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让进正厅里奉茶。
聊着聊着,就扯到了齐誉放官的话题上来。
孟既明先道:“无论今上是处于什么方面的考虑,看这样子,都不怎么想要重用你。”
齐誉也苦笑道:“说实话,做这种没有前途的芝麻小官,倒还不如让我去地方上执政,哪怕是为一方知县,我也能施展出自己的抱负来。”
抱怨也于事无补,要去哪里当官和当什么样的官,都是由不得自己。
皇上说了算。
孟既明又道:“贤弟也不要气馁,你还年轻,慢慢等待机会就是了。我相信,以你的才华,不可能就这么蹉跎下去的。”
虽然说,这只是一句安慰的话,却也有些事实依据,自己确实是很年轻嘛。
是的,年轻就是本钱。
而后,孟既明又比较隐晦地提了提官场上的流言蜚语,即,圈子内的人对齐誉的冷嘲热讽。
孟既明此举颇有劝慰之意,或者说是开导。
齐誉无所谓地一笑,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道:“壁立千仞,无欲则刚,愚弟我并非是那种贪婪权利的人,我的目的仅限于施展抱负,此外无他,确实无所欲。”
见他豁达,孟既明很欣慰地笑了:“据我所知,之前时曾有不少人看好你,欲将你笼络至其麾下,但现在嘛,呵呵……”
这句话,齐誉也听懂了。
什么意思呢?
简而言之就是,有利用价值的人,大家就会主动靠拢,一旦发现没有利用价值的话,大家就会敬而远之。
这一点,古今通用
不过,孟既明算是个例外。
因为,齐誉算得上是他父亲孟岚山的弟子,从这层关系上来看,二人也称得上是同一条线的人,即使他不会尽力相帮,也绝不会落井下石。
今天的邀请就是证明。
齐誉也很明白,在官场上而言,这已经算是很难得的好关系了。
入仕的事情铁板钉钉,多说也无益,于是,齐誉就聊起了其他话题。
比如说:取财之道。
这一点很重要,要知道,自己还欠着房款呢?
仅靠那点俸禄,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还得上!
所以说,解决经济来源问题,迫在眉睫。
齐誉的意思是想重执画笔,做一些彩绘画来售卖,这是他的一技之长,除此之外,实在是想不出其他的门路来。
但是,孟既明一口就否决掉了这个想法。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那幅《蟋蟀图》。
好不容易才把那事给掩盖过去,若是再执画笔,难不保被那些心细的人核对出笔迹来,若真到那时可就麻烦了。
对,自家的安危大于一切。
可是,除了画画之外,自己还能干些什么呢?
对于此,孟既明倒是想出了几个行得通的法子,比如说,利用休沐日坐馆教书育人,或者替那些富商大贾们题字摹碑等。
但是,这些都是散活,赚不到几个钱,而且还会丢了自己在官场上的颜面,所以不到迫不得,最好不要走这一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真是感觉茫然啊……
出来孟既明家之后,齐誉就信步而行,顺道散散心。
自己是家里的顶梁柱,必须要想处赚钱的方法来,否则的话,一家老小就要受到难为了。
唉,难啊……
像这种迷惘时刻,若是能有个人给自己出出主意就好了,彼此集思广益,说不定就能琢磨出一条出路来。
可是自己在京城认识的人不多,能找谁呢?
嗯?
要不……找殷俊聊聊?
好像,也只有他了。
在还乡之前时,他曾给自己送来了礼物,按照礼节上来说,也该请他吃顿饭作为答谢。
齐誉抬头看了看天,此时正值日薄西山之际,估计殷俊也快下衙了吧。
呵呵,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
话说,就职于都察院的殷俊,他正掐着时辰准点下衙。
才刚刚走出了都衙的大门,就见一个店小二模样的人突然闪出身来,然后对他躬身一礼。
殷俊一怔,停下了脚步,问道:“小哥,你拦我何事?”
店小二点头哈腰,笑道:“回殷大人的话,小的是奉了一位公子的委托,来此想请您去敝店吃酒的。”
哦,有人请客吃饭。
正常现象。
殷俊恍然,点点头后又问:“不知道是哪位公子?他可有名讳。”
不料,那店小二却断然地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哪有这样请人的?
连大名都报不出来!
殷俊刚欲发怒,却听小二又道:“殷大人且听我说,那位公子自称是你的大爷,他说,你听了之后肯定知道他是谁的。”
“齐誉?”
殷俊不假思索地反应道,略做迟疑后就点了点头,示意让小二在前带路。
“殷大人请!”
“哦,对了,你从来都没有见过我,又是怎么认出我来的呢?”殷俊出于谨慎,又问了一句。
那小二似有难言之隐,显得有些支支吾吾,不过,他见殷俊的脸上挂起了不悦之后,就急忙回道:“那位大爷他说……只要看见一个长像很女人的公子哥,那一定就是殷大人您了。”
“我呸!你个死村夫,居然敢这样说我!”殷俊俏目一瞪,咬牙切齿地啐道。
第117章 取财之道
在某酒家的一个小间内,正端坐着齐誉和殷俊二人。
二人之前有一餐桌,桌上摆了四个清淡小菜,看起来很节约的样子。
小酌了几杯之后,二人便闲聊了起来。
齐誉先就殷俊委托的那封家书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采用春秋笔法,把自己在永川府的经过提了一提。当然,进士及第牌坊的事不能讲,主要是怕殷俊听到了之后感觉牙酸。
今天请他吃饭是有目的的,即,想让他给自己出个主意,若是自己显摆一番把他给气走了,这顿酒钱岂不是白花了?
所以,在三言两语之后,齐誉就把话题转移到了自己的生计上来。
依旧还是:取财之道。
殷俊也是新来京的外地人,对这种生活上窘迫感同身受,所以,两人彼此谁也不会嘲笑谁。
聊天进入正题。
对于如何赚钱,齐誉首先排除了绘画彩绘画的想法。
殷俊对此感觉挺纳闷的,彩绘画怎么了?为什么就不能用呢。
但是,却见他愁眉紧锁,似有难言之隐,也就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齐誉幽幽一叹,道:“白面首,你说除了画画之外,还还能干点啥呢?。”
殷俊抿着嘴,点头道:“不瞒你说,我还真想到一个可行的办法,只怕你碍于面子,不愿意去干罢了。”
齐誉脸色一喜,笑道:“你且说说看,干不干是我的事。”
殷俊还是不放心,依旧提醒道:“咱可先说好了,即使你不乐意,也不许出口骂人!”
嗯?
听这口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呀!
不过,齐誉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了。
殷俊终于放下矜持,神秘兮兮道:“在留京的这段日子里,我也没闲着,只要抽出空来就四下逛逛,目的也是寻找赚钱的门路,你还别说,还真让寻到了一些。”
“嗯,继续说。”
“其实,这京城里的秀才人数特别多,大约占到了士子数量的九成,但是,平日里却很少见到他们的身影,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殷俊呵呵一笑,把悬念提了起来。
齐誉对此很不耐烦:“我若知道的话还问你呀?少废话,快点说!”
殷俊吃了个瘪,只得讪讪道:“京城这地可谓是人才如云,一个做馆
先生都要副榜举人起步,这么一来,地位偏低的秀才们就找不到体面事来做了。不过,他们也有着自己的生存之道,比如说画些画本什么的,收入还是很可观的。”
连环画?
齐誉恍然地点点头:“你详细地说一下。”
殷俊嗯了一声,继续道:“流程上是这样的,他们先画出手稿来,然后就去寻愿意出钱买下的文社,最后再由文社印刷售卖,据说,这其中的收入还是很客观的,丝毫不亚于坐馆先生。至于画本的题材方面,像那些个《春宫图》啦,《欢喜佛》啦,是最受欢迎的。”
噢……
听明白了,小黄画!
可是,自己是堂堂的鼎甲探花,如今又做了朝廷命官,若是被传扬出去的话,岂不是被沦为了圈内人的笑柄?
齐誉担忧的摇摇头。
殷俊斜了一眼:傻子了吧,你不会用笔名呀?
齐誉会瞪了一眼:被扒了马甲怎么办?
两人又东扯西扯了一阵儿,还是没得出个结论来。
此事暂时作罢,换个话题。
旋即,齐誉又聊到了自己入仕行太仆寺的事,对于此,殷俊也没能分析出个什么来,最后只得草草结论:圣意难测!
席间,殷俊倒是透露了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说工部打造出的狼牙筅在前线上大展神威,将士们在配备了此利器之后如虎添翼,连连打出了两场大捷,杀敌万余人。
呵!
真是实至名归的大捷呀!
说到抗倭,齐誉就不禁想起老朋友戚景来,彼此两年多没有见过面了,不知道他现在混得如何了。
殷俊还说,前不久,皇上已命礼部南下再次犒军,估计年前时就会赶回来,到那时,可以获悉到更多的抗倭信息。
又聊了几句之后,二人便相互作别,各自离去。
……
次日一早,齐誉利索地吃过早饭,在和家人们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走出了家门。
他兴致冲冲的,这是干什么去呢?
答案是:去搞调研。
就在昨天夜里,他苦想了整整一宿,琢磨来琢磨去,最终还是认可了殷俊的建议。
即:绘制小黄画。
最起码,在现实中是行得通的。
不管最终自己做还是不做,先了解
一番总没坏处。
现在距离上任之期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必须充分利用起来。与其憋在家里苦思冥想,还不如多出去走走看看。
首先,要先了解一下当下印刷行业的整体情况。
这个并不难打听,很容易就能获悉。
当下的大奉王朝属于是盛世,印刷行业十分发达,无论是官方的、还是民间的,到处比比皆是。
也因此,带动了相关产业链的日臻完善。比如:松烟(传统墨)的工艺改良,活字印刷术的更加普及,造纸业的大幅拓展,等等。
要知道,盛世和乱世的生活节奏完全不同。
就乱世来说,一日三餐半斗米是生活上的全部追求;而身处于盛世的人却不一样,他们在除了吃喝之外,还需要一些精神食粮。
因此,才有了画本这一类型的小行业。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属于是一种文化复兴的现象,更是盛世之中特有的东西。
官方部门自然不能去寻,他们也不会印制那些带颜色的文册,如此一来,就只能去寻民间的文社了。
文社有很多家,可以进行咨询和挑选。
齐誉连问了几家,得到的回复大体都和殷俊所说的差不了多少。
即:要想赚到钱,就必须要走‘通俗’路线。
呜呼!
想我齐誉乃是堂堂探花,难不成真要去画《春宫图》?
镇定,别急,再问一家看看。
若依旧还是寻不到其他出路的话,似乎也只能就这样认命了。
于是,齐誉继续朝前走。
一抬头,却见不远处正有一家文社,看起来还是有些规模的。再细看,那门幡上号曰:熊氏文社。
不难猜出,这家文社的东家姓熊。
嗯,再去这家问问。
进了门,却见虚掩的账房里站着两个魁梧的汉子,其中一个昂首挺胸,看起来有些严肃;而另一个弯腰低头,看起来比较谦恭。
小二介绍说,这两位是他们家的大小东家,模样上气宇轩昂的那位叫做熊文,绰号叫做熊大;而弯腰低首者叫做熊武,绰号熊二。
还有就是,熊大负责洽谈买卖,并兼任编撰,即,编辑。
齐誉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很和气地说道:“我就是来谈买卖的。”
第118章 齐誉写书
某房间内,熊大接待了齐誉。
这个行业也是有讲究的,来人莫问功名出身,除此之外,还要尽量地保护好这些‘自有撰稿人’的个人隐私。
要知道,但凡是来投稿的人,最起码也是秀才身了。
功名人最在意的是什么?
自然是自己的个人声誉以及口碑了。
若是被传扬出去是绘制小黄画的人,这颜面上情何以堪?
话虽这样说,但也难不保被读者扒出马甲,这就要看作品出不出名了,一旦有了名气,祖宗八辈都会给你扒拉出来。
言归正传。
这个熊大呢,并没有猜测中的那么清冷,反而非常的和蔼,说话柔声柔气的。
齐誉很诚恳地请教道:“熊先生,我是才打算入行的新人,对于业内的情况不甚了解,还请您指点一二。”
熊大点点头,略沉吟后,回道:“要想销量好,那就得画得露肉露骨,否则谁会看呢?”
齐誉表示理解:“我的画工倒还算可以,只是不知画些什么。”
“这个好办!不久前,曾出过一本很火的画本,书名叫做《银瓶梅》。此书的图画画得惟妙惟肖,深受广大读者的青睐;据说,一些深闺小姐都会偷偷阅读,由此可见,此书影响力非同一般。齐公子何不趁此热度,画上一本《银瓶梅后传》,呵呵,销量定然不菲。”
明白了,这是蹭热度。
齐誉蹙了蹙眉,又问:“熊先生,除了画画本之外,还有其他的赚钱方法?”
熊大想了想,道:“有!”
“什么?”
“写小说!”
熊大见他一脸愕然,只得耐心地解释道:“我给你举个例子吧,在咱们大奉朝刚刚建国时,曾出了一位名士叫做罗贯忠的,他曾写过一部章回体的鸿篇巨构,影响力巨大。如果你自信文笔出色,能驾驭的来,倒不妨试上一试。”
嗯?小说很受欢迎吗?
“是的!”
熊大先是给出了肯定的答复,然后又做出了其中的解释。
由于活字印刷术普及以及松烟工艺的改良,使书籍的印制成本大大降低。再加上现在正处于国泰民安的盛世,娱乐一笑的书籍自然就有了受众,小说便是其中之一。
哦,明白了。
齐誉点了点头,单就小说方面又进行了进一步的请教。
熊大说,就目前受欢迎的小说的题材而言,大多为是军事类或者是情爱类。笔法上也比较传统,要讲究咬文嚼字,偶
尔还要穿插上几首的风雅诗,以为润色。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齐誉就看出了其中的问题。
什么呢?
当下的小说由于太讲究措辞严谨,所以字里行间满是之乎者也,像这种类型的小说,除了那些正牌的读书人之外,普通的识字者实难读懂。
即:阅读障碍。
想到此,齐誉的眼睛倏然一闪,一个大胆的想法泛起了心头。
熊大见他兴致突增,笑道:“莫非齐公子有意于写小说?”
齐誉忙道:“齐某自信还有那么三两才气,所以想着试上一试。”
“不画《银瓶梅》了?”
“还是写小说吧。”
这还用考虑?
写小说确实要比画小黄图强呀。
即使被人扒掉了马甲,也不至于难么尴尬呀!
熊大见他一脸坚定,便不再劝了,然后就说可以写一些范稿投来,若是看着马马虎虎的话,就可以谈谈价钱方面了。
明白了,人家收稿也是有门槛的,像那些银样镴枪头之辈,会被婉拒掉的。
又聊了一会儿,齐誉就离开了熊氏文社。
路上的他,步伐迈得很轻松,嘴角还挂着笑。
是的,齐大郎已经酝酿出了初步的计划。
就目前的小说而言,全都是清一色的传统文,自己为何不试一试白话文呢?
要知道,在广大的识字的人群中,正牌的读书人毕竟是少数,由于他们的词汇量有限,更适合阅读流畅的白话文。
也就是说,白话文的潜藏受众是巨大的。
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生意,有生意就有财源。
按照这个逻辑分析,应该是行得通的。
而后,齐誉就转去了文房四宝店,很阔绰地采买了两打稿纸,准备晚上动笔试试。
呜呼!
两打纸居然花去了八百文钱!
心疼呀!
要是写不好的话,岂不是连纸钱都亏进去了?
不要气馁,要有自信,不可未战先怯!
怎么说,自己也是堂堂探花,怎么可能连个白话小说都驾驭不了?
……
柳荃正在忙活着做中午饭,一瞥间,却见相公自信满满并带着喜悦走回了家里。
嗯?
莫非是碰到了什么好事?
趁着吃饭的时间,齐誉就把自己写小说的宏伟计划说了出来。
小说是个什么东西
?
一家人全都摇了摇头,表示不懂。
没办法,齐誉只得尽可能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周氏露出了恍然之色:这听起来和说书先生差不多呀,只不过是用笔写下来了而已。
不过,周氏还是全力支持儿子的决定,只要能赚到银子,那就是好门路。在她的思维里,无论是绘彩绘画也好,还是写小说也罢,都是靠着笔墨功夫来换钱的。
柳荃听得似懂非懂,但她还是选择了支持丈夫。在她的内心里,相公是全天底下最顾家的男人,无论是什么事,自己都要坚定不移地站在他的身后。
小彤和齐霄就更不用说了,在他们的脑子里,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最无敌的存在的话,一定就是爹爹了。
齐誉本来就有信心,如今又得到了家人的支持,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觉得全身都是力气。
晚饭过后,齐誉就来到了书房里。
是的,他要开始酝酿自己的第一部小说了。
写个什么题材好呢?
俗话说,艺术来源于生活却又高于生活,创作上来说就是如此,因此,要尽量地避开自己认知的盲区。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不懂就不要尝试着去写,强行写出来的东西,弄不好就是个四不像的文章。
先选题材。
就当下来说,最热门的要属军事题材,但是,自己却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不可去碰。
情爱方面也显得有些不足,在前世里,自己是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小白,今生中,自己属于白捡了一个现成的好娘子。
所以说,自己的感情方面也属匮乏!
因此,也要尽量避开。
如果不写热门,难不成去写《聊斋》?
一提到聊斋,齐誉突然豁然开朗,是啊,聊斋属于是后世的作品,自己为何不借鉴一下后世的小说呢?
呵呵,有了!
就这么写!
先列大纲,然后再做好人物设定,全都差不多了之后便开始动笔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叫林平安,平平安安的平安,我是一名剑客……”
书名——《剑去》!
笔名——总管!
于是,一部跨时代的天马行空的作品由此诞生了。
由于这年头纸贵,字数不能太多,否则就不方面印刷。于是,齐誉把这部书暂定为三十万字,共分五卷,每卷六万字左右。
先写第一卷的第一章:二月二,龙抬头……
第119章 顺利卖稿
在之后的十多天时间,齐誉一直都沉浸在了自己的小说的创作里。
他夜以继日,通宵达旦,又重温了一番科举时的紧迫感。
不同的是,这一次的目的却是为了赚钱。
赶稿!
终于,在走马上任的前一天,《剑去》的第一卷赶出来了。
真好!
齐誉看着眼前的叠叠稿纸,心里头感慨万千,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还有当作家的潜质。
是啊,人都是有惰性的,从不会主动地去改变自己。若是有,也是被生活给逼出来的。
自己便是如此。
唏嘘感慨的同时,心里头还有一些小担忧,像这种仙侠风格的故事小说,不知道会不会被这个时代所接受。
齐誉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了熊氏文社。
熊大先是一怔,而后便礼节性的让他进到后厅处就坐。
对此,熊大还是蛮意外的,本以为这位齐公子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想到他居然真得抱着稿子找过来了。
先不管他写得如何,单这份精神上来说,就值得面子上的尊重。
于是,就泡了一壶敷衍茶接待他。
嗯~~
齐誉蹙着眉头抿了抿茶杯,便放下不再喝了,而后忙取出定稿来,交到了熊大的手里。
后者在接过来后,也开始了简略地阅稿。
“白话文?你怎么写这种东西呢?”
“烦请熊先生再往下看看,如果真入不了您的法眼,那就说明我端不了这个碗饭,写小说的事也就此作罢。”
“嗯……好吧。”
碍于面子,熊大只得做做样子,飞速地浏览起来。
刚开始时,熊大还是一副不屑之色,但随着阅读的逐渐深入,他又露出了不可思议状,再然后,就是吃惊、震惊,最后眼如铜铃,两眼放光。
齐誉也不插言,只是很安静地坐在那里,可他心里已经是紧张地怦怦跳了。
渐渐地,熊大的眼睛里浮现出了一丝贪婪之色,似乎,他所看到的并不是稿纸,而是白花花的银票。
齐誉在那里察言观色,心里不由得暗喜起来。
看来,好事将至啊!
果然,熊大在放下了稿纸之后,立即换上了一张很有亲和力的笑脸,把齐誉的座次从陪座处让到了主宾处。而后,他又很威严地对着一伙计吼道:“你个不中用的东西,这劣茶是你泡的吗?还不快给我换壶好的上来!”
那伙计是一脸的冤枉,但,他还是屁颠屁颠地跑下去了。
很快,
好茶就端上来了。
“齐公子,你尝尝这茶,回甘还算不错。”
“让熊先生破费了。”
熊大打了个哈哈后,直入主题:“恕我直言,在此之前,我从来没见过有用白话文来写小说的。”不过,他的语气忽而一转,又道:“但是,您的这一本书却改变了我以往的看法,这个《剑去》的题材实在是太新颖了,故事情节方面也引人入胜。真不知道,这种东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齐誉忙谦虚地拱拱手:“熊先生谬赞了,妙笔偶得之。”
熊大在评价完了之后,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也由于这题材太过新颖和奇特,所以,我很担心销量方面的问题,也就是读者会不会认可和接受。依我多年的经验来看,此书要么就大火特火,要么就折戟沉沙。”
听明白了,这种小说存在着未知的风险。
想想也是,让世人接受这种超前的东西,是需要一个过程的。
这个过程可长可短,或许是须臾之间,也或者是漫长岁月。
谁也说不准。
对于此,齐誉也是深有体会,想当初自己在推广《盈亏有解》时,就遇到过这种情况。
总的来说,熊大对于这本小说还是很满意的,意欲收下。
后面,就开始谈交易了。
按照业内规矩,文社一方只需支付酬金就可以买下来了,这和后世里的购买版权的做法有些相似。书稿一旦成交,作者就不能再售卖给其他文社了,即,禁制一书多卖。
这一点,非常合理。
然后就是关于利益分配方面的问题了。
对此,熊大也做出了介绍。
收稿属于是现金交易,一旦事成,双方谁都不能再反悔了。
文社一方负责印制和售卖的事宜,也承担着整个过程中的全部风险,即使亏了,也不会让作者跟着赔钱。当然,若是赚了的话,所得的利益全归文社所有,作者也不能再跟着分上一杯羹了。
是的,文社一方也是在赌,赌得是这部小说会不会大卖。
就目前来说,一切还都是未知数。
再往下谈,就到了议价环节了。
齐誉是第一次投稿卖稿,没有任何经验,所以,他自己也不知道卖多少银子合适。
于是,他想出了一个投石问路的方法,那就是,让熊大先开价。
“一口价!五十两!”
五十两?
乖乖,真不少啊……
齐誉尽量装出一副古井无波的样子,道:“似乎,少了点。”
“嗯?”熊大一怔,开始加码了:“最多六十两,多一两我也不要。”
“……”
最终,齐誉以六十五两的价格卖出了《剑去》的第一卷。
至于后续的几卷,两人暂时未议,若是连第一卷都买亏了的话,就没有所谓的第二卷及以后了。
对于这桩交易,双方都无异议。
成交!
银子也是当场付现!
在揣起了银子之后,齐誉就迫不及待地告辞离去了。
临行前,他还特地拜托熊大,说,一定要替自己保护好马甲,万不要泄露真实身份。
熊大说,对此大可放心,他言称,自己是这个行业中最讲信誉的人,职业操守方面那可是杠杠滴!
好吧,且信你一回!
归家的途中,齐誉又专程去了一趟菜市场。
赚钱后的第一件事要做什么?
自然是大吃一顿了。
于是,晚餐很丰盛,大鱼大肉摆了一桌。
看着孩子们狼吞虎咽的样子,齐誉的心里泛起了只有父亲才特有的满足感。
心情愉悦的齐誉也特地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犒赏酒,他一边独饮着,一边把售稿的经过和家人说了一遍。
六十五两银子?
周氏一听就高兴坏了,她急忙放下了碗筷奔去了后院,说是要给菩萨烧烧香,谢其保佑。
柳荃也很高兴,不过她在默默地算了一笔账之后,就冷下脸来了。
她说:这本书的书稿十有八九是卖亏了!
卖亏了?
依据在哪?
柳荃说,在今天上午时,她特地去给小彤购买《太史公书》,结果,仅仅半部书就花去了八百文钱,由此可见,京城里的书籍很不便宜。
要知道,像《太史公书》这一类史书都是大批量印刷成册的,属于是成本上最低的那种,私版发行的书籍一定更贵,以这个作为参考的话,售价上应该不会少于一两银子。
也就是说,文社那边只需卖出去一百本书,就可以收回所有成本了,再有其他多卖的,就属于是赚的了。
很有道理,一本新书的销量,怎么可能只有小小的一百本呢?
齐誉自嘲般的一笑,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心细呀,光顾着调查小说的题材了,却没有去关注售价这一块,现在吃亏了吧?
还别说,娘子就是比自己聪明,这简单的一琢磨,她就瞧出了端倪。
不过,也没什么不平衡的,人家文社也是在赌,谁能保证不亏呢?
所以,用不着纠结。
第120章 新官上任
晚饭过后,柳荃便催着相公要早睡,明天是第一天上衙,万万不可迟到。
啊!!
直到此时,齐誉才算真正地恍过神来:格老子滴,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呀!
嗯,第一天确实不能迟到,要给上官留个好印象才是。
一想到上衙,齐誉又开始焦急起来。
什么事呢?
上班前准备工作都还没做呢!
这段时间里,自己光顾着写小说了,上班需要的东西都忘记采买了。
柳荃噗呲一笑,道:“相公不要犯愁,我早就帮你准备好了。”
齐誉喜道:“是吗?”
“嗯!”柳荃指着一旁的竹篓道:“饭箪、食盒、水杯、还有一些小点心,全都装在里面了。明天天不亮我就早起来给你做饭,你装上饭食之后就可以直接去上衙了。”
哎呀,娘子真是太好了,事无巨细,方方面面都准备的妥妥帖帖。
妻贤夫祸少啊!
不行,必须要犒赏一下娘子才行,否则睡不着觉。
于是,齐大郎眨了眨眼睛,露出了一副‘你懂得’的表情,柳荃见状脸色一红,略略矜持了一阵儿之后,就很欣喜地接受了犒赏。
是的,即使是夫妻,也要不断地加深感情。
尤其是像齐大郎这种先上车后补票的,更要充分发扬俯首甘为孺子牛的任劳任怨精神,焉能偷懒呢?
云雨过后,房间里留下了一片旖旎春光。
柳荃就如似小媳妇般地搂过丈夫,柔声问道:“相公,你明明都那么卖力了,可我为什么就是怀不上呢?”
齐誉本来还沉浸在柔情的余温里,但听了这话之后,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唉,这句憋在她心里的话,终于还是问出口了。
要告诉她原由吗?
不!
绝不能让她伤心。
齐誉想了想,把责任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可能是由于这两年来我读书用功过度,劳伤了精力,待我休整上一段时间之后,定能做到吉梦征兰。”
柳荃低头看了看那,仿若自问自答地说:“挺好的呀,不太像是劳伤的样子嘛……”
咳咳,这种话不吉利的话还是少说为妙,万一真力不从心,可就麻烦大了。
于是,齐誉又把话题扯得更远了一些:“娘子还记不记得
在老家桃花村清明节祭祖时,你对齐秋川婆娘鲍氏说过的话?”
果然,柳荃的思绪被这句话给带了出来。
她回想了一阵儿,摇头道:“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哪还能记得清楚。”
“那我提醒你一下?”
“嗯。”
齐誉抚摸着她,轻声地说:“当时,她讽你是只不下蛋的母鸡,而你却怼她说:虎生一子能拦路,耗子一窠空喂猫。其实,你说的这句话非常的对,孩子并不在于膝下多少,而是在于能不能教育成才。一个如狼似虎的儿子,能顶得上一大堆的庸才子弟。”
虎生一子?
如果这话较真起来,那岂不是说自己只能有一个儿子?
不好!
柳荃心里一颤,暗道:千万不要一语成谶啊!
而后,她又暗啐自己的乌鸦嘴,说什么不好,怎么非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呢?
齐誉见妻子欲钻牛角尖,赶紧又把话题扯开,这一次,总算是给糊弄过去了。
能瞒一天是一天吧。
或许时间一久,她就慢慢淡化了。
……
翌日天还不亮,柳荃就早早起床,利索地给相公做好了早餐以及需要携带的中午饭。
带饭上衙是很常见的现象,小品的官员大多都是如此。
因此,齐誉也没搞特殊。
其实,主要的原因是在外面吃喝太费钱,要知道,家里还欠着房款没还呢!
能省则省吧。
在吃过了早餐之后,柳荃就送小彤去学堂读书,而齐誉则是换上了新官服,挎着饭箪篮子开启了人生中的上班生涯。
新官上任!
途中,齐誉倒是看到了不少和自己一样上衙的同僚。
呜呼!
京城里官员的数量就是多,多到你都没有新鲜感了。
至于这些人是大官还是小官,基本上用不着去问你就可以猜到。
依据何在?
且看看他们出行的仪仗。
但凡是三品以上的大员,他们的出行都是很有范的,文官坐轿,武将骑马,随行的扈从也都是成群结队。
而四五品的官员就相对差一些了,不过,他们还是会配备出行车马,至于随行的奴从,通常只有两三个人。
至于六品以下的芝麻绿豆官,他们大多都是步行上衙,
条件好一些的,就会带个帮忙打伞提篮的小厮,若是条件不好的,就只能是自己一个孤家寡人了。
齐誉终于认清了自己的位置,怅然一叹:看来,自己还是属于垫底的存在啊!
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何其难也!
仕途之坎坷,丝毫不亚于科举之路,虽然没有淘汰一说,却也有着受贬谪的危机。
至于如何做到避祸求福,那就看各人的本事了。
感叹了一阵儿后,齐誉继续前行。
又过了盏茶时间,齐大郎就走到了自己的工作单位的大门口——行太仆寺。
对于这个马政机关,齐誉还专门地作过打听。
自己在吏部授印时,就曾借机打听过其中的官员配置,官的人数确实算不上多,只有六个,分别是:
一把手的寺卿,二把手的少卿,然后就是三个顶头上司的寺丞,最后才是自己这个垫底的主簿。
总共六个官员,五个领导~~
怎么感觉,自己连弼马温都不如呀!
算了,咱不计较。
既来之,则安之。
放下感慨之后,齐誉就昂首阔步地走进了行太仆寺的大门。
这时,一旁值岗的小衙差连忙上前恭迎:“想来您就是齐大人了吧?”
齐誉停下脚步,奇道:“你怎知道的?”
衙差陪笑道:“寺丞大人早有过叮嘱,说新任主簿齐大人会在今日上任,特命小的多加留意,以供驱使。”
嗯?
居然还有衙差可使唤,还不算最差。
齐誉挺了挺胸,学着官腔道:“本官正是齐誉,好吧,你就在前领路吧。”
“是!”
衙差在前领着路,边走边介绍着四下的环境,比如说,哪里是办公用的都堂,哪里是吃饭用的饭堂,等等。
此外,他还说,在三个寺丞当中,其中有两个被借调到苑马寺执事去了。
所以,寺内目前只剩下了一个寺丞,那就是赵大人。
领导的数量变少了?
这可是难得的好现象啊!
领导越少就越好混,这个最基本的道理齐誉还是懂得的。
那衙差在将他带到了都堂的一间偏房的门口之后,就拱拱手离去了。
呵呵~~
这就是自己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