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严格检查
会试的进场时间到了。
按照惯例,依旧还是检验考引、搜身检查那一老套。
会试是不管饭的,所以,考生还得自带食物,这一点和乡试是一样的。
其实,自带食物也挺好的,最起码自己吃得放心。
这可不是随便说说,也是有依据的。
据说在前几天时,某客栈里突然出现了莫名的投毒事件,而中毒的人,全都是来京赶考的举子,顺天府还立了案。
总算还好,没闹出人命来。但是,那些个中毒的考生却是不能再应考了。
倒霉吧?
至于是什么人投得毒,又是出自于什么样的动机,目前还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这件案子并不难分析。
从竞争学的角度上来看,如果能干掉一个所谓的对手,那就代表着自己多了一分机会,也就是说,这很有可能是考生之间的投毒暗害。
吓人吧?
害怕也没有用!
也只能防着点了!
所以,不用谁去专门提醒,考生们之间就保持好了安全距离,却是谁也不去和谁靠近。
齐誉也深感担忧,总觉得自己被群狼环伺着,怀里的考篮也不由得抱得紧紧的,不让任何人去碰,哪怕是一个手指头都不行。
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的,古人诚不欺我!
事实证明,只要你一个不小心,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这不,眼下就有一位老兄就被衙役给横出来了。
他是犯了啥事呢?
衙役给出的解释说:在此人的后背上,居然明晃晃地贴着一张作弊用的纸条,上面满满的都是百家姓的文本资料。
那人一边哭着,一边喊道:“真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是谁贴在我后背上……即使我想抄袭,也不可能拿启蒙用的百家姓来用呀……”
不过,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处,察一察有没有遭遇到暗算。此外,也要聚精会神,做好眼观六路和耳听八方,尤其是,要高度注意身后的人……
考篮依旧是被检查的重点。
不过,考子们早就想好了对策。
能走到这一步的人,都不是那些刚出笼的雏鸟了,已具经验。
由于北方多面食,所以大多数的考生都选择了齑粉状的炒面。
炒面,即杂粮炒熟
后经碾压再过箩后的粉末,用水一拌就可以吃,非常方便。
面对这类食物,再严格的核验官也找不出什么茬来。
是啊,都成了粉末了,还能藏什么呢?
终于轮到齐誉了。
那小吏先是用手指抠了抠鼻孔,又抹了把鼻涕,然后才过来检查炒面。
齐誉的反应非常迅速,也不等小吏弯身动手,自己就用双手捞了起来。
却见,粉末般的炒面顺着指缝流沙似的滑下,确实没有异物。
“嗯,非常干净,你过去吧!”
“谢谢!”
然后,就进入到了下一关……
即:宽衣解带受检!
脱吧!
于是,一件件的衣衫开始丢在了地上。
这时,凛冽的寒风猛然吹来,冻得这些光腚的举人全都跟个大虾似的瑟瑟发抖,他们上牙打着下牙,咯咯作响。
齐誉发现,这次的体检非常的严格。
严格到洞察一切!
像鼻孔、耳朵孔这些个有小空间的地方,都要用一种精致的器具掏上一掏。在检查嘴巴时,你也要张得很大,并要发出‘啊’的声音,以示口中没有异物。
除了这些之外,这一次还新增了一种特殊的检查项目,名曰:魄门检。
魄门是啥呢?
有云: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嗯,就是那儿了!
之所以要检查这个,也是有原因的。
据说在上一科时,出现了一位高明的考生,他居然在那地藏了一部蝇头小书。方法是,以细线坦露于外,进入考棚后方便取出,不料,却被细心的核检官给发现了。
据说,他付出的代价相当严重,直接走了一圈上古十大酷刑!
自打出了这个怪胎之后,核检方面也与时俱进的升级了,所以才新增了这一种检查项目。
齐誉:重口?
言归正传。
此时的考生们,全都以一种‘不太方便描述’的姿势,配合着核检官的检查。
呜呼!
太不雅观了!
那也得配合!
都精细到这一步了,还会有人怀疑有什么女状元吗?
轮到齐誉了。
呃……这有点像是蛤蟆功?
好吧……
蓦得,一声:噗~~~~
一条只能闻其声但不能辨其
形的气柱溢了出来。
这……
齐誉尴尬道:“不好意思,我没忍住……”
那核检官更是一脸嫌弃,急忙用手捂住了口鼻,催着他尽快离开。
嗯?这就过了?
真乃退敌之良策呀!
小吏忽然道:“等一等,后面记得把你考引上的体态丰盈改成是体态丰硕。”
“记下了……”
我很胖吗?
咱这叫健壮好不好?
齐誉穿上衣服,一脸尴尬地离去了。
而后,便进了贡院的龙门。
和乡试时一样,进去之后先领蜡烛,以供晚上照明。
不过这一次却是三根。
福利上提高了。
接下来就是抽号了,很幸运,这次再没有抽到漏风和靠边。考棚。
对了,这里要纠正一下,到了会试时,考棚就不能再叫做是考棚了,要叫做是‘号’。
号,即单间,其长五尺,宽四尺,高八尺,狭小的很。
号内,一桌,一椅,一陋床,一恭桶。
……
少倾,便闻贡院的大铁门‘咣当’一声,很沉重地关上了,而后就是上铁链以及锁住的声音。
紧随其后,各个‘号’的小门也被关上,并锁住。
咣!!
一声锣响,时辰到。
总裁宣布:开弥封,发试卷!
……
领卷。
阅卷,审题。
呵,一上来就是一大堆的经义题。
果然是重经义而轻诗赋,没有一道是死记硬背的题。
经义的题目很多,足有乡试时的两倍。
时间很紧张。
运气不错,在《登科荟萃》中,居然涵盖到了一半的题目,虽说不可能完全照搬抄写,却也能借鉴一二。
从经义的类型上来说,大约有三成的题目是有关于个人素养方面的,由此也能看得出,在这一科的人才选拔方面,朝廷非常注重考子们的道德修养。
比如,其中全考儒家五常,即:仁,义,礼,智,信。
通常来说,五常之中只考一二,而这一次却是全考。
要求学子们德才兼备?
齐誉觉得有些好笑,这样就能杜绝贪官?
总得来说,这些经义题,齐誉答得是中规中矩,虽然做出到出彩,但也不会偏题。
第092章 取长补短
书接上回。
此时,会试的第一场正在紧张地进行之中。
贡院的四下万簌俱寂,也只能偶闻到号内传出的哗啦啦之声。
而齐誉,正心无旁笃,聚精会神地审着考题。
经义之后就是时文了。
不得不说,这一科关于诗的考试份量足够的重,竟有十篇之多!
这也是自打参加科举以来,齐誉感受到压力最大的一次。
要知道,作诗一直是自己的最大弱项,现在却要一口气连作十篇,若不是亲眼所见,这种题想都不敢去想。
头有点大。
不止一个人评价过自己的诗,皆说匠气有余而灵性不足,说得直白一点就是不够生动,这种先天性的硬伤,短时间之内是无法进行提升的。
自己所能改进的,也仅是技巧方面而已了。
不过,这一方面却有高人指点。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洛渊洛祭酒。
在上次拜谒他时,他就曾讲过关于时文的布局和技巧。
比如,在破题和承题中,如何选择最佳的切入点;在起讲和起股中,如何去巧用圣人的口吻;在最后的大结中,又是如何运用好自己的措辞,等等。
这些,虽然只是大方向性的指点,却能有效的提升整篇诗的架构,非常地实用。
当然,诗的中心思想一定要做到突出,尽可能地去歌功颂德。
齐誉按照着这些技巧,旁征博引,绞尽脑汁,终于把这十首诗给弄圆滑了。
好不好的,先就这样吧。
就时文来说,自己并不追求去拿高评,能不拖后腿就已经很不错了。
继续往下阅题。
嗯?
齐誉只是大略地一看,就禁不住乐了。
居然是十多道盈不足的算学题!
呵呵……
虽然同样也是大份量,但是不怕,别多是十多道,就是一百道也是小菜一碟!
时文咱不行,但算学却是强项呀!
取长补短?
哈哈~~~
自科举路至今,齐誉第一次有了明显的优越感。
而且,还很难得。
……
三天的时间恍然而过,紧张而又充实!
刚开始时齐誉还有点担心,怕自己染病啥的,这一次却是多虑了。在这三天里,自己的身体一直很好,吃没油水的炒面都是香的。
是体质提升
了吗?
当然不是。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运气好,这一回并没有摊到漏风的‘号’,虽说夜里有些寒凉,但还能扛得住。
唯一感觉憋屈的就是那张陋床,由于它的长度太短,躺在上面伸不开腿,非常难受。
这三天的时间非常紧凑。
因为考题的份量实在太大,所以要尽可能地分配好有限的时间。
审题、草稿、校正、润色,最后才可以放心地誊抄笔录。
齐誉的算学做得快,为其他方面的考题挤出了不少时间,总体来说,勉强够用。
至于发挥,感觉还行。
咣!!
锣声响,时间到!
是的,会试的第一场考试正式结束了!
而后就是封卷糊名,考生离场。
……
贡院的大门外,依旧是一片片此起彼伏的渭然长叹之声。
他们的共识是:第一场太难了,尤其是那十几道要命的‘盈不足’的算学题,想破脑壳才做出了一半。
另有人感叹道:之前听闻近来出了一部算学奇书,叫做什么《盈亏有解》,只可惜自己不屑去读,现在却是悔之晚矣了。
齐誉闻言嘴角一抽:嗯?早知道就不编写那部算学书了,现在来看,岂不是有可能帮助了竞争对手?
正欲离去,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出了贡院的大门。
正是殷俊。
却见,他脸色如常,一身轻松,似乎是发挥很不错的样子。
嗯,这厮是个才子,在鹿鸣宴时曾七步成诗,对于时文方面而言,他基本上是拈手即来。
这时,他也看到了齐誉,于是就挨了过来。
“你考得如何?”
“二女双全。”
“呃……是吗?哦,我差点忘了,你是精通算学的。”殷俊先是恍然地点了点头,而后又道:“可是,作诗却是你的弱项,这一场又是连考十篇,你不觉得头大?”
嗯?
怎么听起来有点幸灾乐祸的口气?
哼,你个死娘炮!
不过,齐誉也不生气,反而笑着问道:“咋地?听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想在这一科来压过我?”
殷俊这次很诚实,直接点了点头,而后又满含着自信说:“我乃是实力所然,压过你是很正常的。你别忘了,在乡试时我得的可是亚元,虽说被你抢去了风头,但我的成绩却是在那放着呢。”
嗯?这事还没忘?
小心眼!
不过,嘴上还是不能示弱的。
齐誉嘿嘿一笑,道:“记住了……”
殷俊直接打断,道:“你是不是又想说,你才是大爷?”
“真聪明,我的乖侄儿……”
说罢,齐誉就悠悠然地离去了,留下了一脸尴尬的殷俊。
现在的时间很紧迫,哪有闲工夫陪他斗嘴?
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明天就要开考第二场了,今天还要抓紧时间采买补给的食物呢!然后还要睡个大觉,养养精神,做到以逸待劳。
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也只有把自己调整到了最佳状态,才能打好会试这场硬仗。
齐誉买好了食品,就急匆匆地走回了住所,却见,谭俊彦正愁眉苦脸地坐在院子里发呆,看他这样子,似乎没考好。
也只得安慰几句,除此之外,还能怎么样呢?
……
一天的时间转眼即过。
次日,考子们全都不约而同地起了个大早,赶着去贡院门口排队。
今天的核验搜身比较麻利,除了几个倒霉蛋被咔掉了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进场,然后领蜡烛。
再之后,齐誉就进入了自己的‘号’。
呜呼!
恭桶没人倾倒,似乎开始发酵了……
坚持住!
孟子曰: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空乏其身……所以动心忍性!
是了是了,我莫得嗅觉,我不闻其臭……
深吸一口大气,迫使自己静下心来,阅卷!
先审题。
呵呵,考到杂文了,而且,这一考就是三大篇。
也是大份量!
先说前两篇。
一篇是说竹,一篇是说松,题材上有些类似。
这种题目要怎么理解呢?
从中心思想上来说,就是以物比人,深刻地阐述修身的重要性,并弘扬所谓的气节。
以‘竹’为例,你必须要写出‘竹可焚而不能毁其节’的那种高尚的寓意,然后再联系到自己的身上,说一些以之为楷模做个铁骨铮铮的正人君子,云云。
总体上来说,这两篇得难度算不上大,只要辞藻华丽,一般都能拿到中评。
再看第三篇……
呜呼!
这也太难了吧?
第093章 坑人的题
难题,来了!
第三篇杂文的题目是:说税!
税好说吗?
不是好不好说的问题,是根本没办法说好!
为什么呢?
就现下来说,税的主要构成为是夏税和秋粮,除了这两大块之外,还有户税、丁税、商税、关税以及其他不知名的特别税。
这些,就是税的种类。
除了税的种类之外就是税制了,这一点,才是难中之难。
为什么这么说呢?
税很不固定!
从古时的初税亩、屯田制、均田制、方田均税法等等,从这种大方向上可以看出,朝廷在税制的改进上一直都没有停下探索的脚步,几乎每代君王都或多或少的会对税制有些改动,以适应当下的需要。
哪个好,哪个不好,这谁能说的明白?
如果是不好的话,那应该怎么去改呢?
所以说,税的范畴实在太大,大到没法细说。
或许,也只有户部尚书那种专职高官,才能真正想得明白吧?
让考生们去说税?呵呵~~~
几乎可以想象,此时众考生的心目中,一定是开骂了。
不过,通过这道题目也能看得出,科举越是往上考,就越接近于做官方面的实用。
税,确实是不好说。
齐誉也是一阵头大,这道题该怎么答呢?
不要慌乱,先冷静分析。
税的种类这一块并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那么,其重点应该就是讨论税制的问题了。
避重就轻来写这篇文章?
呵呵,那无意于是弃考之举,下下之策!
继续说税。
如果是讨论税制的话,那为何不畅想一下改良呢?
如果是这么答的话,会得罪人吗?
想多了,当然不会。
现在只是考试,又不是让你去搞变法,哪来的得罪一说?
放心答题就是。
犹记得,后世里有一位能臣叫做张居正的,他就曾推行过一种名叫‘一条鞭法’的税法,先不论他的这项改革最终成功与否,最起码在税改上很有建树。
何不借鉴一二?
就这么办!
继续阅卷。
后面的题目乃是:诏、诰、表。
这些个文体形式算不上有多难,但是,却非常地注重格式排列以及辞藻华丽等等,只要你认真作文,不胡说八道的话,基本上都能拿到中评。
这种题目无异于是送分。
此外,还考到了‘判’,即,判案。
是啊,当官的人怎么能不会判案呢?
这可是不可或缺的必备技能!
这种类型的题目,主要是考验考生们的逻辑推理能力,也就是你的头脑到底灵不灵。如果只读死书,脑子不会转弯,那就完蛋了。
……
会试的第二场,终于是熬过去了。
累吗?
非常的累,简直累死个人了。
这么说并不是夸张,而是事实。
真有那么一个年迈的老举人,他就因劳累过度,直接猝死在了号内。在衙役打开那扇门时,却发现他的尸身早已僵硬了。
唉,穷其一生尽,其一世所终。
哀哉!
……
贡院的大门外是人头攒动,考生们尽皆活动着自己酸疼的筋骨。
他们全都是少言寡语,耷拉着脑袋,明显也是被‘说税’的题目给难住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大家谁也不会去同情谁,谁不是如此呢?
在经历过了这两场考试之后,已经有一大半的人的心里开始有数了,这里的有数是指会不会被淘汰出局。
是的,在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大多数人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如果说,第一场的算学题和第二场的说税你都没有答好的话,那么,基本上不可能再有什么惊喜了。
想在第三场翻盘?
可能吗?
要认清事实,只能当一回陪考而已……
等下一科?
年轻的或许还有资本,而年老的却也只能到止为止了。
想到此,就有一位上了岁数的老举人仰天长叹道:“旧山松竹老,白首为功名,我已垂垂老矣,日薄西山,还有下一科可等吗?”
有不少人闻之产生了共鸣,潸然泪下。
齐誉看得有些不落忍,很想过去劝慰几句,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想了想,还是选择默默离去了。
……
次日。
会试的收官之考——第三场,按时正常展开。
发卷,先阅卷。
科举的重头戏来了:策论!
这一场的题目并不多,只有两道题。
不过,却是两道大题。
先看第一题:羁縻之弊及见解。
羁縻……
不是吧,居然真被洛渊给猜中了!
冷静,先解题。
这道题目要解读为是两个部分,一是让你说一下关于羁縻政策的弊端,二是让你阐述一下自己的见解。
羁縻政策,是指朝廷对于蕃族的治理方针,俗称是以夷治夷。
政策的前提条件是,蕃族要承认朝廷为其正统,而朝廷则要承诺护其周全,这两点都成立了,此策生效。
这听起来有点像是拜山头的意思,实际上,也是
差不多。
谈妥之后,两方各自发展各的,彼此之间和气生财,大家相安无事。因此,羁縻政策又被人称为是怀柔政策。
可是,时间一久,这政策就开始变了味了。
为什么呢?
由于蕃族缺乏约束力,久而久之就变得壮大了,以至于某一天,这些个蕃族大佬也开始试着和朝廷叫板了。
这就是所谓的弊!
分析出弊端并不算难,可难就难在这‘见解’二字上。
如果蕃族那么好稳定的话,历史上就不会出现和亲了。
不过,齐誉却是偷偷地笑了。
犹记得,后世里有一位励精图治的雍正皇帝,他在对于蕃族的问题上,就曾推行过一种非常高明的政策,叫做‘改土归流’。
改土归流属于是一种吏治手段,朝廷通过官吏的任免来弱化蕃族土司的势力,除此之外,还会驻军。
土司们对此有意见?也想当官?
这当然可以!
你们也来考科举嘛,朝廷的要求绝对不高,只要你们能考中区区秀才,就会封你们做大官!
呵呵,这些个连汉字都不认识的土司们能考中秀才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总得来说,用改土归流替代原来的以夷治夷,这种方法极大加强了朝廷对于蕃族的控制力,从长远上来讲,非常有利于国家的繁荣稳定。
何不借鉴一二呢?
善!
再看下一道题:何为倭祸之源?
即,造成倭寇之患的根源究竟是什么?
先解题,这道题的意思是让你分析倭祸产生的原因,并不是让你阐述军事,如果你扯到厉兵秣马上去,那就是跑题了。
倭寇犯境的目的,大多都是为了抢夺财物,因此,在大奉国人的印象里,扶桑国的倭寇们全都是一批大穷鬼。
是啊,如果他们很有钱的话,还会来抢吗?
所以,倭祸之源就是因为扶桑国太穷所致。
事实真的如此吗?
齐誉认为是:否!
当下的扶桑国正处于是南北战争状态,这有点像是我华夏的战国时期,扶桑国因常年战乱,一些官兵和武士迫于生存上的压力,被迫走上了以掠夺为生的倭寇之路。
这,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
对于这些,我朝的高层了解吗?
当然!
自大奉王朝建国以来,迄今为止已有七次远下西洋,如此强盛的远洋能力,又岂会对隔海相望的扶桑国一无所知呢?
可怜这贡院内上万的考子,在他们之中,又有几人能知海外呢?
这道题很坑啊!
齐誉感慨了一番,开始落笔写稿。
第094章 会试完毕
咣!!
一声锣响,这一科会试圆满地落下了帷幕。
随后,贡院的大门缓缓打开,考子们也都千人千面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从他们清一色的黯然的目光中不难猜出,这一场发挥的全都不太理想。
好不好的,也只能这样了。
现在会试已经考完,剩下的就是安心等待放榜了。
按照往科的经验来看,这个环节大约需要半个月的样子。
这一回,在贡院外没有人再瞎扯淡了,考生们全都拖着疲惫的身体,默默返回了自己的住所。
齐誉也是一样,回到家里之后,蒙头就睡!
实在是太疲惫了!
会试是三场连考,前后加起来就是十一天的时间,这一番磋磨下来,自己足足瘦了有十多斤。
不止是齐誉,其他考生也没有出现增肥现象。
试想,喝得是半开的水,吃得是没有油水的炒面,打个瞌睡还会被冻醒,就这样的条件,还能不掉膘?
睡觉,是唯一解乏的方法。
直到第二天日头偏西时,齐誉才很不情愿地醒过来。
他是被尿给憋醒的。
解决了三急的问题后,齐誉就开始洗脸吃东西了。
睡了这么久,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相比齐誉,谭俊彦起来的更早一些,此时的他,正煮着一锅不太稠的稀粥。
此外,也没有炒菜。
能看得出来,这仁兄是真的没钱了。
也罢,能者多劳,有者就多花一点。
况且现在大考才刚刚过去,是该补补身体了。
于是,齐誉专门外出了一趟,买回来了一大包的卤肉。
今天加餐!
二人还没动筷,嘴角的口水就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这一回是真的馋了。
半个月不食荤腥,确实是熬不住了。
二人现在也变熟悉了,都用不着客套,直接大快朵颐,海吃海喝。
在齐誉的印象里,谭俊彦是个老实巴交的人,歪心思不多,喜忧之色也全都写在了脸上。
由于他是南人,并没有中原人士这些所谓的小心眼。而且,他还很懂得感恩。
是个好人。
随着阅历上的不断增长,自己在识人方面也有了很大提升,已经不再是昔日阿蒙了。
大考过后,自然用不着再头悬梁和锥刺股了。
该放松的放松,该活动的活动,调节一下心情。
嗯,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怎能不好好地逛逛呢?
这里的东西贵?
没关系,咱不买就是了!
现在已近阳春三月,正是郊外踏春的大好时节,为何不前去领略这一番美好的春意呢?
关键是,这种玩法不用花钱呀!
嗯……这主意真不错!
齐誉也有点心动了,不过,当他仔细了解了关于‘踏春’二字的含义之后,又不假思索地直接放弃了。
是的,这里的春,是有特殊含义的。
且听细解。
第一个意思呢,就是特指怡人的春色,此时万物勃发,草长莺飞,郊外的姹紫嫣红确实令人留恋往返。在这杨柳之间,文人骚客们寻找灵感,吟诗一首,端得是风流倜傥之姿。
可第二层的意思就有点雷人了,据说,每逢这春光四射之际,官宦之家的发小姐们就会春心荡漾,来到这郊外之地搔首弄姿,以此吸引才子们的求偶目光,而且还都是一副淑女的样子。
哦,明白了,郊外踏的不是春,而是自己的好姻缘。
就考子们来说,若是能被哪家小姐看上,继而摊上个做京官的老丈人,岂不是省去了多年的奋斗?
美哉呀美哉!
果然是好‘春’。
齐誉嘴角一抽:嗯?若自己突然领个小三回去,娘子会吃醋吗?
不可不可,此事作罢!
既然不去踏春,那就找点别的事情来做。
于是,齐誉就先后拜访了孟既明和洛渊两位,也算是礼仪上的往来。
当然,是不能空着手去的,要带一些礼品。
先是到了孟既明的府里。
二人乃是故交,用不着太过寒暄,奉茶让座之后就直接聊到了科举的话题。
齐誉先就自己的答题情况大体说了一遍,以供其分析。
孟既明是当朝进士,又是书香门第出身,才学上还是有的。
他认为,齐誉的说税的设想过于大胆,但是也不失为是一个好观点。对于羁縻之策和倭祸之源,倒是高度认可。
总体上来说,他认为齐誉的答题还是不错的。
除了这些之外,二人还探讨了关于会试的取才之道。
也就是说,考生们可以通过会试考题的类型,来揣摩今上欲取什么样的人才。
孟既明分析后认为,今上亟需的是安内攘外的政治人才。
为什么这么说呢?
众所周知,在科举考试中,最大的重点要当属策论,也就是说,可以通过策论的题目来分析出取才之道。
就以往来说,会试的策论题多以孟孔之道为主,而这一科却不是。
一个是羁縻之策,一个是倭祸之源,这两题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高的高度,考子们若不能知晓天下事,绝不能过。
一代天子一朝臣。
朝廷的选才任能不是恒定不变的,更是随着皇帝的施政方针而不断变化。直白一点说,就是什么样的马,配什么样的鞍,君臣组合也是类似的道理。
俗话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
孟既明浸淫于官场多年,看待事物自然有所地深入。
不过,经他这么一点拨,齐誉也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这种看似不是问题的问题,却处处透出一些玄机,你若是不认真观察和思考,还真注意不到。
离开了孟既明的府宅之后,齐誉又转去了洛祭酒那里。
相比孟既明的亲和待人,洛渊老大人就显得有些冷漠了。
不能说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却也差不多。
不过齐誉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也能对付。
无论怎么说,人家都是指点了自己。
若没有他,自己的时文不可能会提高,若没有他,羁縻之策就答不到这么好。
说到底,自己还是受益了。
既然承了人家的好处,就要懂得感恩。
他不待见?
无妨,自己做好自己的也就是了。
二人上下首而坐,齐誉则是坐在了下首处。
寒暄过后,自然又聊到了科举的话题。
洛渊在听了之后,却是连连摇头,对齐誉的作文直接是一通贬斥。
一条鞭法?
简直就是笑话,那样做会触碰到很多人的利益的,能行得通才是怪事!不过,考试乃是纸上谈兵,这样答题倒也无伤大雅。
倭祸之源?
答的太不够严谨了!
为什么呢?
祸患牵扯到很多的问题,比如,本国之商有无暗通者?本国之民有无冒充者?
这些,却是一点都没提到。
不过,这样答题也算不错,只是不够全面而已。
至于这个改土归流……
呵呵,简直就是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蕃族之人乃是我朝的臣服者,怎么可以夺人家的权利呢?
何以得人心?
孔圣云,远人不服,则修文德以来之,施政上理应感化顽劣为主,怎可‘归流’了呢?
明显的政见不合!
道不同不相为谋!
所以,才草草聊了几句,洛渊就很不高兴地端了端茶杯。
齐誉莫名其妙地碰了一鼻子灰,然后就讪讪地告辞了。
第095章 衡山煮酒
接下来的几天都比较平淡。
齐誉偶尔温习一下功课,偶尔做一下科举高中的白日梦,轻松惬意。
功课是绝对不能停的,万一会试过了,紧接着就要参加后面殿试,不读书温习怎么能行?
一旦进入到了殿试,那可就意味着是天子门生了。
那一步,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或者称其为是终极梦想。
呵,读书人谁不想呢?
光是想想,都让人激动不已啊!
齐誉思绪徜徉其中,心里也开始了祈祷:希望能碰上个和我八字和的座师来评卷,否则,我就问候你们的……
怪哉……
此时,天人感应突次再现。
远在数里之外的贡院的某室内,一行座师正在紧张地评阅着会试的试卷。
当值总裁翰林院掌院学士宇文宏元突感鼻子一麻,直接仰天打了个大的喷嚏,鼻涕横飞,喷了一地。
他一脸困惑地看了看天空,暗道:方才心头倏然一凉,莫非是谁在咒我?
不过,这些都是虚妄之说,信不信都没所谓。
宇文宏元端着一杯茶,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假寐,不过他眉头微皱,又似在思考着什么。
在他的身侧,还站着一位姿态谦恭的座师,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翰林院的杨恭林,同时也是齐誉乡试时的首席大座师。
不过,在这科会试的大考中,以他的地位而言,也只能当个陪考官的角色了。
“宇文大人,对于这个齐誉的试卷,你是怎么看的。”杨恭林见上司假寐不言,只得主动问道。
“先让我好好想想……”宇文宏元闻言睁开了眼睛,好一会儿,才评道:“此人的策论确实不错,杂文也算可以,只是他的时文太过平庸,实在算不上出彩。从其综合成绩上来看,勉强能够达得到中榜的标准。”
杨恭林急忙陪笑,道:“大人的评判客观公正,一语即指要害,此人的综合成绩确实算不上好,尤其是他的时文方面……不过,大人可曾想过,此人在京城里的传说过多,如果咱们不让他中榜的话,恐怕会引起坊间非议的……”
“嗯,此子是有些民意基础,这一点确实不能忽视。”宇文宏元点头道。
其实,即使忽视了也没什么关系。
但是,他落榜不中的话,自己也落不到什么好处呀?反而有可能会招来非议!像这种既没好处又要挨
骂的事,为何要去做呢?
所以,还是让他中榜的为好。
宇文宏元一边捋须,又一边问道:“那以你之见……是给他个正榜好呢?还是给他个副榜好呢?”
一般来说,在评卷上,都是座师们去询问总裁的意思,很少有这样反过来问的。
因此,杨恭林倏然吃了一惊。
应该说是,受宠若惊!
不过,他委实不知道总裁大人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只得采取了比较中庸的说辞:“至于要赏他个什么榜,那就要看大人您对于才子的要求高不高了。”
这句话说了等于没说。
不过,听者有意。
“才子?”听闻这句话后,宇文宏元突感心头一凛,突然想起了什么。
杨恭林也不插言,只是在那安静地听着,暗地里揣摩着上意。
“我记得,吾皇对这个齐誉就做出过评价,曾说到,‘此子确实有才’!虽然,这只是短短的六个字,却是饱含深意呀!老夫觉得,皇上的这句话似乎另有所指呀……”
杨恭林愣住了,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想了想,避重就轻道:“吾皇金口玉言,他说齐誉有才那就是有才,这一点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宇文宏元却道:“事情可没有你想象的这么简单……”
杨恭林忙摆出一副不解状,道:“哦?请大人指点。”
宇文宏元负手踱步,道:“此子从未踏入过京城,但京城里却一直有着关于他的传闻,这岂是常人所能做到的?如果本官所料不错的话,在此子的身后,一定有某个贵人相助,否则,这实在是说不通。”
杨恭林恍然般地点点头:“大人这席话,令林茅塞顿开,有如拨乌云而见白日,醍醐灌顶……”
“哈哈……”
“……”
谄媚地拍了一阵之后,又静了下来。
杨恭林继续换上了一副聆听状。
“如果仔细解读就不难发现,这个齐誉的人脉很不简单。就拿朝堂上来说吧,礼部尚书对他的《盈亏有解》推崇备至,兵部尚书对他的‘狼牙筅’赞不绝口,还有就是先帝爷,对他的那幅《大奉疆域图》更是视若珍宝,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此时的宇文宏元一脸看穿事态的睿智模样,仿若世间高人。
这些话也有道理。
这么说吧,如果说一个人说你好,或许是巧合所致,但若是多人都说你好,那就说明问题了。
杨恭林恍然般的一叹,道:“经大人这么一说,下官也感觉豁然开朗了。嗯,此子一定是个有着大背景的人。”
宇文宏元呵呵道:“不错,虽说目前老夫还看不到那幕后的人,但也能感觉到一些端倪。”
杨恭林道:“那依大人之见,此子的榜次该如何拿捏呢?”
宇文宏笑道:“名次嘛……不宜太高,但也不宜过低,以免招惹非议。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目前还不知道吾皇是怎么想的,所以,处事上还要以稳妥为上……你附耳过来,咱们这样做……”
“……”
三月初五,清明节。
从传统上来说,这一天是扫墓祭祖的正日子。
百姓们会打好纸钱,带着供品,到自家的祖祠里焚香祷告,缅怀先辈。
除了民间之外,高卧中宫的皇帝也会在礼部与钦天监的主持下,祭奠着历代先皇,并向他们汇报自己励精图治的功绩。
或许有人说了,皇家祭祖和咱们老百姓有啥关系?
这句话本是没有错的,但是,却要看放在哪里讲。
如果是在边陲之地的话,山高皇帝远的,确实是没有人去关心皇家事。
但是,京城却是不同,帝王家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百姓们看在眼里,并时时传诵,甚至被传为美谈。
这就是京城和地方的区别。
齐誉也是第一次见到百姓们热议皇家事,不由得好奇起来。
他们所议的又是什么事呢?
有人说了,皇上为祭奠先帝之灵,专门让人在湖广之地募来了‘胡子酒’,摆上供桌,以显孝道。
胡子酒,乃是湖广地区特产的一种发酵酒,颇有名气。
齐誉一怔:先帝爷还好这口?
见多识广者解释说,先帝爷在为太子时,曾到湖广之地劝课农桑,在这期间,他礼贤下士,在衡山之巅摆下了素宴,特备胡子酒,以此来宴请当地名士,趁机向他们求教安邦治国之策。
据说在那场宴席上,先帝爷开怀畅饮,众名士也是畅所欲言,把酒当歌,一同纵论天下大事。
这事,也就成了是本朝的一个妇孺皆知的典故:衡山煮酒。
现在正逢科举期间,皇帝突然旧事重提,莫非是故意来彰显国家的礼贤下士之心?
不管怎么说,这番操作确实能收买到不少人心。
想明白了这些之后,齐誉便觉得索然无味,不再去关注了。
第096章 会试中榜
这一天,清晨的第一缕晨曦洒向了大地,新的一天开始了。
今天很不平凡,因为是会试的放榜日。
于是,考子们才刚刚放松下来的好心情,又被悬了起来。
会试和乡试一样,都是用不着自己去看榜的,自有专门的报喜差来登门捷报。
就榜上的称谓上来说,第一名叫做会元,其他的名次一律统称为贡士,无另类其他称谓。
若是从成绩的优劣方面来划分的话,分为是正榜贡士和副榜贡士两种。正副榜的贡生都有报喜差报喜,考门们只需耐心地在住地等待即刻。
正副榜也是大有区别的。
就正榜贡士来说,他们稍息一段时间之后,就可以参加科举之路的终极大考——殿试。也就是朝着进士的方向努力迈进。
而副榜贡士就没有资格参加殿试了,他们的未来有两条路可选,要么就此放弃科举,等着轮候个或许有品的官来了此一生;要么就是等下一科再卷土重来,去应考正榜贡士。
之后的路要走向何方,就看今天的放榜情况了。
是成功,还是成仁,即将揭晓!
齐誉也紧张地几乎窒息,手心脚心里全都是汗水。
今天,会有报喜差来到我这儿吗?
如果不来,我又该怎么办呢?
……
这种撩心抓肺的刺激感,就像是你倾家荡产押了一注彩票,而此时你正焦急地等待着开奖时刻一样,明知自己中到的概率很小,却还是抱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
要知道,会试的放榜可比彩票开奖要紧张多了……
清晨的太阳冉冉升起,然后由东向西,缓缓地挪腾着,渐渐由红渐炽。
时间过得很慢,很慢……
直到中午时,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不仅仅是齐誉,谭俊彦也是一脸的漠然,默不作声地枯坐在院子里发呆。
日头,开始渐渐西斜了。
嗯,中午饭的时间到了,但是,两人却是没有一个感觉到饿的。
想想也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即使面前摆满了山珍海味,也是咽不下去啊!
甚至说,喝凉水都感觉塞牙!
简而言之,除了煎熬,还是煎熬。
就在二人被熬得即将要崩溃时,由远及近突然奔来了一匹快马,并于院门前落下。
“会试捷报:齐‘讳’誉老爷高中正榜第六名贡士!”
啊!!
我中了?
掐一下,咦,真不是做梦
啊!
随后,蹭的一声!
齐誉在原地跳了起来,他尽兴舞蹈起来,并一脸激动地握住谭俊彦的手,几近哽咽地说:“谭兄,我中了!哈哈,我中了!是第六名!感谢天,感谢地……”
谭俊彦一怔:怎么突然学我说话了?
那报喜差似乎对此司空见惯了一样,既不催促,也不插言,只是保持着恭敬的微笑,安静地猫着腰伫在那里等待着。
等欢欣雀跃够了之后,齐誉才开始平静下来,他摸了摸袖袋,很大方地取出来了一两银子,塞到了报喜差的手中,并道:“大哥一路辛苦,这点小意思,请拿去喝茶吧……”
谁知,那报喜差的脸色突然一变,转而露出了尴尬之色。
这是……嫌少的意思?
噢……差点忘记了,这里可是京城啊,钱毛!
也罢,那就……再赏他四两?
五两银子,这总可以了吧。
报喜差咂了咂嘴,勉强收了起来,脸上也再次挂起了笑容。
谭俊彦拱拱手,趁机问道:“这位大哥,我叫谭俊彦,请问榜上有没有我的名字?”
报喜差想了想,然后摇摇头道:“好像是没有哦。”而后,他又补充说道:“您也莫着急,现在时间还早着呢,说不准还没有放出来,还是再等等吧。”
呃……
人家表达地很委婉,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谭俊彦也不傻,自然听出了话里的意味,神情立马蔫了下来。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宁愿相信那话为真。
齐誉也趁机问道:“我也问一下,这榜上有没有一个叫殷俊的人?”
“有!这个有!印象中,他好像是排在了十多名的位置……”
他十多,我第六……真好!
哈哈!
这一回可是真真正正地压了他一头!
不得不说,这厮也确实有才,居然一路的过关斩将,脚不停歇。
自己得了高人的指点,并巧借了后世的学问,如此相加才勉强胜过了他,若论真才实学,自己不一定就能占到上风。
其实,齐誉这一次却是猜错了。
应该说,若不是有总裁关照,这一回殷俊才是大爷。
当然,这是一个秘密,而且是永远的秘密。
无人知晓。
说起殷俊,齐誉还感觉有点奇怪。
想当初在省城乡试时,他还曾抽空拜访过自己,如今来到了京城,他却不来见面,不知是何缘故。
莫非是生分了?
……
待报喜差离开之后,齐誉就安心陪着谭俊彦枯坐在院子里继续等候。
但是,一直等到了黄昏将至,依然没能再盼来捷报。
这回,他是真死心了。
齐誉为了开导他,特地从外面买回来了两只烧鸡,还要了少许的酒。
何以解忧?
唯有杜康!
不过,谭俊彦是个南方人,喝不惯杜康的味道,直呛得他眼泪直流。
“谭兄,我敬你一个!”
“唉……想我谭俊彦,七岁启蒙,十三岁就通五经,乡里乡外,谁不说我是个少见的好才子?之前的科举之路,我一直都是顺风顺水,谁知到了京城应考,却连个副榜都没考上,真是无颜再见家乡父老啊……”
“嗯……”
“我也是广东府乡试的堂堂经魁,怎么会连个副榜都不够格呢?少丞兄,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谭俊彦端着酒杯,怆然说道。
不过,他的这个疑问还真有答案。
而且,还是一个大趋势。
齐誉正色道:“谭兄真想知道其中缘由?”
谭俊彦点头道:“少丞若知,但说无妨。”
齐誉一叹,道:“县试、府试、院试,像这些考试的成绩,都是由地方官评判而定,所以,你当时的竞争对手仅限于州府的周遭,到了乡试也是同理,只不过把区域扩大了一些。”
齐誉顿了顿,又道:“但是,到了会试这种全国性的大考,偏僻地的举人就有些吃亏了。因为,他们当地的文教相对落后,一旦遇到文风鼎盛的他省才子,就被比下去了。”
是的,文教方面的选才并不是有固定标准的,就偏远的地方来说,几乎就是矮子里面拔将军,择优而取。
也就是因为此,这些个举人步入到会试当中,就劣势尽显了。
这是有过大型案例的。
据说,在大奉国刚刚开科时,曾出现过江南才子全包进士的一边倒的局面,就当时来说,整个大北方在科举上都是颗粒无收。
谭俊彦算是听明白了,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学问不足呀。
这就是事实。
齐誉又勉励道:“谭兄,你还年轻,以后有大把的时间来沉淀所学,只要你持之以恒,坚持下去,我相信将来必中。”
“少丞所言正解,我也相信,有志者,事竟成!”
说罢,谭俊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似乎,他的心里开始亮堂了起来……
第097章 考前培训
会试放榜以后,科举形势就明朗许多了。而进京赶考的举子,也各自做着自己之后计划。
中了正榜的人,自然是提前准备后面接踵而至的殿试,做好复习,奋力去冲击这场终极之战。这个机会,一生当中只有一次,必须要很好地把握住。
殿试不可以复考的!
至于落榜的人,大多都是选择回家,不过,也有一些选择留在京城的,提前准备下一科的再试。当然,在这期间他们也会寻些生计,比如说坐馆。
副榜贡士的选择性就相对多了,因各有不同,所以就不一一列举了。
谭俊彦也做出了决定,他是打算回到家里继续寒窗苦读,等下一科时再卷土重来。
按照他的计划,本打算是沿途乞讨一路返家的。
但是,齐誉看得于心不忍,就狠狠心借给他了十两银子,作为路上的盘缠。
这种方式的借钱是需要一些勇气的。
几乎可以预见,这笔钱奉还的概率非常的小,但是,齐誉还是这么做了。
其实,谭俊彦的心里也很清楚,二人不过是萍水相逢,又非亲非故,现在人家愿意伸手相帮,已经算是很菩萨了。
齐誉:菩萨也快自身难保了……
谭俊彦感动之下,指天发誓说:少丞放心,这笔钱一定会还的!
好吧!
齐誉嘴里虽然应着,但心里确实没把这事当回事。
彼此相隔几千里路,他若真不来还,你还跑到广东府找他要去?
之所以选择帮他,主要还是感觉他人不错,值得自己伸出援手。
对于齐誉来说,此举是情感方面战胜了理智,并不是什么真正的菩萨心肠。
无论怎么说,做好事没有坏处!
自己不是常挂在嘴边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吗?
这一回,就权当是为子孙积德好了。
……
自谭俊彦离开后,齐誉就再次捧起了书本,继续地熬夜苦读。
是的,自己目前是正榜贡士,是有资格参加殿试的。
按礼部公布出来的消息,殿试的时间定在了三月二十八,算一算,还有半个多月的样子。
可能有人要问了。
为什么殿试
和会试的时间挨得如此的近呢?
嗯,朝廷之所以这么安排,也是另有原因的。
可以试想一下,假如,这两者的间隔拉得太长,贡士们就要不断地往返周折,长途跋涉,耗时耗力,弊端非常明显。
但是,若将这两者挨在一起的话,考子们就避免了舟车劳顿,能够更好的把精力投入到学习和考试之中,好处显而易见。
这么一权衡,朝廷自然选择有益的一面,所以,这两场考试才会挨着。
这是一个很人性化的决策。
继续说这个殿试。
此考作为是科举路上的终极大考,和之前的考试自然大不同。
细说如下。
首先是主考官有变化了。
会试及以下的考试的主考官,都是由官吏们一手担任,而殿试却是不同,主考官由皇帝亲自出马。
除了主考官不同之外,考场也有变化了。
殿试的考场不在贡院之内,也不存在考棚或者是号。
在哪里呢?——皇宫。
殿试的出题方式也和之前大不一样,有着自己固定的章法。
流程上是这样的,考试的题目由内阁拟出,再由皇帝从中选出一道,以此来作为是殿试的最终考题。题材方面,只限策论,不出其他。
是的,殿试只考策论!
还有就是,殿试是不设总裁的,所有人的考卷都是由内阁首辅、次辅、以及大学士们一同阅卷。评判上采用的是‘投票制’,所以,单人无法裁断总的成绩。
细说一下。
若是遇到好的卷子,内阁某某就会用红笔画上一个圈;如果是一般的卷子,就画个三角形;若是较差的卷子,那就直接打个叉。到最后时,内阁成员会把红圈最多的十份卷子恭呈到圣案之前,由皇帝钦点名次。
是的,在前十名的排名方面,皇帝是持有特有权的。
值得一提的是,殿试的录取率几乎是百分百。
为什么这样呢?
道理上很直观,但凡能够走到这一步的人,都已经证明过自己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另做淘汰。除非你的答题实在太臭,否则,内阁的评判们是绝对不会罢黜考生的。
只要你参加了殿试,基本上就是铁
定的进士身了。
但是,进士和进士也是不一样的,是有着高低等级之分的。
分上中下三档,如下。
一等甲共设三人,即:第一名状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这前三名被称为是三鼎甲,最后由皇帝御赐‘进士及第’的功名身。
二等甲设若干人,第一名,即总榜的第四名,称为是传胪,其他的名次再无特别称谓。这是第二档,这些人会得到御赐的‘进士出身’的功名身。
三等甲就是剩下的了,会得到御赐的‘同进士出身’的功名。
或许有人问了,进士出身和同进士出身有什么区别吗?
有的。
形象一点的比喻来说,这就好比老婆和小老婆,虽然只是多出了一个字,地位上却完全变了。
因进士都是由御赐得到的功名,所以,他们也被称为是天子门生!
齐誉的要求并不算高,同进士出身都可以接受。
自己本就是寒门出身,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非常不错了,怎么可能挑肥拣瘦呢?
科举的目的不就是想着当官吗?
只要你成为了进士,当官就是铁板上钉钉的了,只是,官有大小不同而已。
对于这次备考,齐誉反倒是没有了压力。
录取比例在那放着呢,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当然,还是要尽最大努力的,以免空留遗憾。
……
这一天,礼部突然有人来唤。
什么事呢?
说是要进行考前的培训!
咳咳,不要误解,这里的培训可不是什么考前划重点,而是礼仪方面的学习。
马上就要见皇帝了,不懂礼仪怎么行呢?
御前失仪还算是小事,若是惊了圣驾的话,后果可就严重了!
所以,必须得学!
那,都是学些什么呢?
礼部的人说了,都是些流程上用到的礼仪,比如:点名、散卷、赞拜、行礼、发题、等,算不上有多繁琐。
这……还不繁琐?
好吧。
这哪里是去考试,分明就是朝圣呀!
倒是不难学,齐誉只学了一天,就全部记住了。
第098章 终极殿试
时光如流水,一天天的过去了。
终于,到了殿试的开考日。
这是紧张而又令人兴奋的一天。
临近五更天,东方泛白,黎明将至。
不错,今天是个大好晴天,风儿轻轻吹送,也不冷不热,舒爽怡人。
今天不能懒床的,必须得早起。
齐誉早早地爬下床来,手脚利索的洗漱更衣,然后对着镜子开始美丰仪。
要见皇上了,先把印象分搞起来。
诸事全都妥帖之后,才步出院门。
一路上,不停地想着该注意的事项,尤其是礼仪方面。
齐誉走得并不算快,似乎气定神闲的样子,其实心里,早已是澎湃如潮了。
激动啊!
自打踏上科举之路,自己一直都是寒窗苦读,夜以继日;每逢应考时,也都是抛家舍业远涉江湖,如今即将要迈过这最后一道门槛,怎不令人激动?
殿试是科举中的最后一战,一生之中只有一次机会,能博到个什么样的功名,就看今天的这一场了!
成败之机,在斯一举!
按照礼部提供出的消息,殿试是黎明进场,黄昏交卷,就时间上来说,还是很充裕的。
考生自己也不用携带任何东西,笔墨纸砚全都由考场一并提供。
此外,还管一顿饭,免费的,不要钱。
珍惜呀……
这顿免费的午餐,算得上是科举路上难得的一回好福利了。
皇恩浩荡!
……
走着走着,就临近了皇宫,齐誉也急忙拉回了放飞的思绪。
大眼一看,怔住了。
却见,大晋门前的阔道上,已经聚集了不少的考生,他们都在那里很规矩地伫立着。
目测,应该有一百人左右。
啧啧~~
会试录取的人数果然不少!
要知道,在往科的会试中,最多也只有二三十人,现在却是直接翻了几倍,能不算多吗?
都说恩科的录取比例相对较高,却也没想到会高到这个程度。
再往细了看,你就会发现,在这些个考生之中,鹤发翁居多,年轻人较少。
俗话说,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如今来看,果然如此。
年轻人少啊!
齐誉的出现,直让那些老夫们全都刮目相看,啧啧,相比人家这种少年得志,怎么感觉自己这一大把年纪都活给狗了呢?
狗:我招你惹你了?
……
晨曦落地,天色大白。
众考子也收起了窃窃私语,再次整理好自己
的衣冠,做好随时进场的准备。
不多时,就见礼部尚书率领着麾下出门迎接来了。
那态度,呵呵~~
可谓是相当的恭亲!
双目温和如水,脸色慈祥恺恻,他看这些新科贡士目光,就如同是见了多年的老友一样,很亲和。
嗯?
态度咋转变了呢?
谁都知道,科举考试之前的进场是相当严肃的,负责核验的官吏更是会摆出一张铁面无私的脸,看起来就跟那钟馗似的,今天为何……?
噢~~
齐誉仔细地一琢磨,就回过味来了。
就眼前的这些贡士来说,如果不出现什么意外的话,基本上都是会摘到进士功名的。也就是说,将来很有可能会同朝为官,既属未来同僚,怎么能不客气一些呢?
肃静!
礼部尚书和蔼地将大手一按,说了几句吉祥的话,而后,就宣布进皇宫了。
这时,又有官员指挥着考生们重新排队。
规矩是,所有人都要按照自己会试的排名站队,会元第一,孙山最后。
待排队完毕后,礼部尚书专门数了数,朝着第六位置的那人瞄一眼:嗯?此子如此年轻?
齐誉困惑了:自己脸上有灰?
想到此,又急忙整理了一番。
……
进场的环节一如既往,依旧是验明考引以及搜身检查。
不过,这一回却回和之前大不同。
你看,就那核检官的谦恭样,就好像是小丫鬟在侍候大小姐更衣一样,别提有多轻柔了。
这回是不用脱衣服的,只是简单地摸摸而已。
好吧,那就摸吧。
到了齐誉这里,那核检官摸了摸他的肚腩后,还亲和地打趣了一句:“呵呵,就齐先生的这副大肚能容,可是甚有宰相之姿啊!”
宰相肚里能撑船也可以这样理解?
不过,这也算是一句很吉言的话了!
齐誉则是笑着回道:“那就承您吉言了。”
“……”
由于人数不多,这个环节很快就进行完了。
随后,众考生们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迈着气宇轩昂地步伐走进了皇宫。
这是礼仪规定。
想我泱泱大国的才子,怎能没有精气神呢?
所以,必须要展示出良好的风貌来,即使你是个太平公主,也要把胸给我豪挺起来。
接下来,又是一大堆礼的仪,如:拜孔子,拜孟子……
这些都是提前排练好的,谁都不会感觉生疏。
礼毕,开始进入皇宫的内层,也就是考场!
呜呼!
这就是皇宫?
气势磅礴,无以伦比呀!
在保和殿前面的广场上,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好了上百个考桌。甚为考究桌子上,也已经安放好了待用的笔墨纸砚。
再往上看。
在一条由汉白玉铺设成的御阶之上,高放着一把金灿灿的大龙椅,那椅子在阳光的照射下,曜曜闪光,煞是惹眼,只是目前还无人坐。
嗯?皇上的龙椅长这样?
是纯金的吗?
瞧这椅子硬邦邦的,坐上去之后不硌腚吗?
……
面对众考生们如入梦境般的呓语,众官员不仅没有嘲讽,反而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他们都是过来人,都经历过这一个场景。
少倾,礼部尚书将手一按,朗声道:“诸位高才,请落座!”
众考子谢座,之后便寻找起和自己名次相对应的座位,第一名的会元坐于首位,而榜尾的孙山则是排在最后一位。
齐誉是第六名,排在了靠前的第二排。
而后,统一落座。
大家都是很懂规矩的,既不交头接耳,也不窃窃私语,全都是俨然端坐。
齐誉却是忍不住好奇,眼睛左右地顾盼着。
一瞥间,却见殷俊离得不远,正位于身后的不远处。
然后依次数了数,哦,原来这厮是第十五名啊!
其实,殷俊早就看到了他人,因碍于礼仪的限制,所以才没有和他打招呼的。
现在却见他斜眼望来,不由得一怔。
什么意思?
齐誉先是古怪的一笑,然后挂上一张鬼脸状,再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座次后,用口型给他打了个哑语:我是大爷!
你个山野村夫!
无耻!
殷俊被恶心地不得了,索性转过头去,不去理他。
……
太阳渐渐高升,已至巳时。
时辰到!
可是,皇上他人还没来呢!
若没有主考官坐镇,殿试可以开考吗?
答案是:可以的。
要知道,皇上他日理万机,殚精竭力,后宫那边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哪有时间过来监考呢?
礼部尚书看了看空荡荡的龙椅后,当机立断说道:“开考!”
咣……
一声锣响,科举的殿试正式开始了!
先看开卷!
题目只有一道,名为:论衡山煮酒。
这……这……
要论先帝爷?
这怎么论呀,不成了妄议君上了吗?
汗哪!
第099章 考场叙旧
衡山煮酒!
这道难题是谁出的?
今上吗?
嗯,应该是了,大臣们哪敢出这样的题目?
要知道,君王轶事和宫闱秘闻一直都是严禁讨论的,如今却搬到了殿试的考卷上,为何?
这样出题必有他意。
那就先分析一下,再考虑如何答题。
目前已知,衡山煮酒是关于先帝爷的一个典故,此彰显了他的博大胸襟与礼贤下士,可以说,这是一个非常正面的君王轶事。
用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充满了正能量。
今上以此来命题,是刻意在表达自己的求贤若渴之心吗?
或者说,他想借用天下士子之口,来宣扬一番皇家品德?
好像,有些明白了。
像这种题目,几乎都用不着去想就可以确定中心思想,自然是大赞特赞。
呵呵,这场殿试比得就是看谁更会吹了。
吹,也一门艺术,想要出众出彩,就要吹出一定的水平,吹出一定的境界。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若要将这一通龙屁拍到高大上,就必须别具一格才行。
若是拍得得当,就是锦绣前程,若是给拍砸了,那就是仕途堪忧了。
唉,什么文辞才能凸显出先帝爷的旷世胸襟和王霸之气呢?
最好能做到眼前一亮!
感觉词穷呀!
齐誉也犯难了,纵使搜肠刮肚,也酝酿不出有水平的腹稿来。
一旁在观的礼部尚书见状暗笑:你们这些人呀,如果连这项做官的基本技能都不具备的话,以后即使当了官,也是庸才而已。
……
众考子无不苦思冥想,全都皱起了眉头。
时间就这么一点点的过去了,中午将至。
齐誉的心里有些焦急了,正感迷惘之际,,忽感一阵凉风吹来,头脑也随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是的,灵感来了!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好词呀好词!
在衡山煮酒时,先帝爷不是和当地名士指点江山、纵论天下吗?
这几句的豪情,简直吻合到严丝合缝!
当然,在文章的最后收尾时,再添几笔喻一下今上,啧啧,完美!
就这么定了!
齐誉压着心里的狂喜,凝神聚气悬笔而落,用非常方正的馆阁体,一笔一划地写了出来。
是的,殿试的字体也是有规定的,严禁使用草书。
有些时候,做文章就是这么奇怪,在你没头绪时,即使想破了脑袋也感觉无从落笔,可一旦要是灵感来了,简直就是有
如神助,思如泉涌。
齐誉嘴角挂着笑,气定神闲地书写着,此时,忽感眼前的光线一暗,似有一道人影移了过来。
谁呀这是?
定睛一瞥,却见是一个身穿黄袍的人。
嗯?
这!这!
该不会是今上吧?
想到此,齐誉忽感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汗毛都一同竖起来了。
害怕吗?
并不是!
怎么说呢,齐誉有种感觉,身前的这人并不是‘人’,而是一头隐藏了獠牙的猛虎,他无声无息地站在那里,却透出了一股强大的气场,让人禁不住生慑。
别慌,稳住!
万一手抖污了卷子,那可就完蛋了。
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那道影子依旧还在,纹丝未动。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他,还是没动。
嗯?
为何独独盯着自己看呢?你就这么闲吗?就不会去巡巡场吗?
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齐誉鬼使神差般地抬起了头,而后,自己的眼睛亮了!
啊!居然是他?
他……就是当今皇帝?
皇帝不是别人,正是齐誉在永川府临江赴约时认识的李良吉!
眼前的他,相比之前少了几分秀气,却多出了一股子霸气,在顾盼流转之间,也透着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感。
呃……
齐誉愕住了,震惊到连眼皮都忘记了眨动。
然而,皇帝也愕住了:呵,胆子还不小,居然敢凝视朕!
要知道,这可是很严重的御前失仪!
但是,皇帝不仅没有不悦,反而莞尔地笑了。
为什么呢?
因为齐誉此时的脸色实在有些滑稽,脸上完全是一副做梦都没想到的表情,这种强烈的刺激感,直让皇帝感到无比的满足,呵呵,这种感觉真是太有意思了。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皇帝突然开了金口,很和煦地问道。
齐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恭敬地回道:“回陛下,学生安好。”
即将为天子门生,自称学生是没毛病的。
而且,还显得亲近。
皇帝淡淡一笑,点点头又道:“好了,你继续考试吧。”
“学生遵旨!”
而后,皇帝便悠悠然地走开了。
这看似无意间的三言两语,却让几位内阁大臣们的心里起了波澜。
嗯?此子和皇上认识?
听起来还像是故交……
皇上故意在这种特殊场合与他‘叙旧’,莫非是有什么暗指?
或者说,暗示我等关照一二?
一旁静观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宇文宏元,更是直接吓出了一身冷汗:在之前时,就怀疑这个齐誉有着什么背景,没曾想竟然是皇上。还好还好,会试时赏了他一个好名次,否则,岂不是拂了吾皇的金面?
世人皆知圣意难测,有些东西还是要靠要自己去认真琢磨的。
这就是为官之道!
……
从刚才场面上来说,皇帝的巡场代表着是一种关切,然而对于考子们而言,却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山大。
那些个心理素质差的,估计真要污卷了。
比如说,会试的新科会元,他就是如此。
由于他的座位距离龙椅太近,直压得他心理崩溃,别说是写出好文章来了,就他那双颤抖的双手连笔都握不稳等,还谈什么成绩可言?
可以预见,此科殿试的孙山非他莫属了。
咣!!
黄昏至,锣声响。
收卷!
殿试的考卷是不糊名的,属于是公开公示。
此时,礼部尚书也朗声宣布道:今科殿试正式结束!
众考子全都如梦方醒地恍过神来,两眼懵叉叉:这就考完了?
是的,考完了!
在交完试卷之后,齐誉也再次抬起了头,朝着御阶处望去,却见那里早已是人去椅空。
皇帝什么时候走的?
无人知道。
……
而后,众考子全都怀着复杂的心情,患得患失地走出了宫门。
齐誉也随大流地跟在了最后。
这时,殷俊靠了过来:“村夫,你和皇上认识?”
“算是吧。”
“哦,那怎么没听你说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噤声!”齐誉警惕地瞄了一眼四周,见确实无人后,才压低了声音又道:“其实,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他就是皇上!嗯,只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殷俊看了看身后的皇宫,也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
齐誉趁机转移了话题,道:“你考得怎样?”
殷俊先答后问:“还行!你呢?”
“也还行!”齐誉笑笑,又道:“即使落个差评,还不是一样能金榜题名?放心就是了。”
“嗯……”
金榜题名,是特指在殿试之后张贴出的皇榜,和之前的红榜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两者不可混为一谈。又因殿试不设淘汰制,所以被剔榜出局的可能性少之又少。
在殷俊离去后,齐誉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发呆。
莫名的有种感觉,相比之前,他好像有些变了。
少了几分清高,多了一些谨慎。
第100章 揣度圣意
回到家里,齐誉简单地洗了把脸,之后就躺在了床上。
太疲惫了。
不仅仅是脑子累,身体也累。
殿试是很讲究坐姿的,任谁板着腰杆端坐一天,都会感觉肌肉僵化。
无论怎么说,自己也尽力了,至于最后落得个什么样的评价,就看内阁大佬们的裁定了。
而后,又想到了皇上。
过往泛起心头。
犹记得永川府的临江赴约时,他还是一副纨绔姿态,再看现在,满满的天潢贵胄的气息。
帝王家的人,都这么善于伪装自己吗?
他当时肯定是故意隐藏了太子身份,出于某种目的游戏坊间的。
莫非是因为永川王?
应该是了,记得永川王妃曾放出过流言,说永川王在临死之前曾在杀他的人的身上,扯下来自己的那半幅《蟋蟀图》,这么说,皇帝有弑兄之嫌?
汗啊!
像这种秘事,还是烂在肚子好了,甚至遗忘掉!
最好的姿态就是像文竹先生那样,和光同尘,明哲保身,
进退自如。
说起先生来,还记得他曾对自己评价过李良吉,说这个人很不简单,估计是先生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但,却是故意闭口不提,或者说是佯装不知,应该是不想被皇家的内斗所牵连。
世事洞明皆学问,先生果然高明。
只有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破而不点破的人,才能算是真正的高人。
算了,这些问题不去想了,自己也没资格操那份心。
目前,科举路上的考试已经全部都走完了,后面就是面临入仕的问题了。
关于进士入仕,首先要看的还是成绩,三个档次的进士前途完全不同。
一甲进士的前途最为光明,状元御授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授翰林院编修,这是他们的起步。按照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来看,只有入了翰林院,才有机会登阁拜相,位极人臣。所以,三鼎甲的预后最佳。
二甲进士的就相对就差一些,但总体上来说还是不错的。他们虽然不能进入翰林,却也能捞个京官来做,如果以后擅于捕捉机会的话,还是可以往上爬的。
三甲进士最差,当京官就别去想了,一般来说,这些人都会被委任到地方上锻炼,他们最终能熬到什么级别,还要看自己的时运。
俗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入翰林的进士也不是好进士。
事实上却是,在这上百名的进士之中,只有三个点的概率能搏到三鼎甲,竞争也是相当激烈。
还好,齐誉的心态不错,并不纠结于做大官还是做小官,即使再小的官,也属于是人中龙凤呀!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自己的理想已经圆满地实现了,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睡觉!”
齐誉闭上了眼睛,做起真正的高中大梦
……
现在时值月旦,夜高风清,鸡不叫狗不咬,正是批卷和阅卷的好时辰。
文华殿的都堂内烛光荧荧,照得四下如同白昼。
而内阁的几位肱股大臣们,正端坐在两侧蹙眉品茶,貌似各有所思。
他们全都颔首低垂,眯萋着眼睛,若不是端茶的手时时有动,看上去真像是睡着了一样。
很静!
少倾,内阁首辅钟义环顾了众人一眼,终于扯开了憋在心里的话:“我说,你们对于齐誉的试卷是怎么看的?”
话音才落,内阁成员们全都是眼睛一闪,变得炯炯有神起来。
终于聊到这个话题了。
其实,他们也很想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只是不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所以全都憋住不提,等首辅大人先开尊口。
礼部尚书干咳了一声,先道:“依老夫来看,他的这篇文章写得确实不错,气势恢宏,波澜壮阔,把先帝爷的雄心壮志描写的恰如其分。所以,老夫想给他一个高评。”
什么叫做避重就轻,老尚书的话就是这样了。
除了文章好之外,就没别的原因了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呀!
内阁首辅也不点破,转而又问向了其他人:“汝等以为如何?”
群僚回道:“吾等附议老尚书之见。”
嗯?
你们这些个老家伙,故意不提今上?
少顷,钟义顿咳一声,笑道:“除了他这篇文章之外,诸位对他这个人有没有什么特殊的看法?”
这是在故意引导。
可是,依旧无人提。
钟义有些不耐烦了,索性直接点破道:“比如说,他和吾皇之间,咳咳……”
随后,又是一阵寂静。
某内阁学士见首辅大人面露不悦,也不再装下去了,忙道:“首辅大人真是慧眼如炬,今天,皇上当着我等的面,去和那个齐誉公开叙旧,这件事情绝不简单,咱们是否可以理解为,吾皇这是在暗示什么?比如说,在评卷方面……”
即:朕已经点拨给你们了,剩下的,你们就自己看着办吧……
这就叫做体察上意!
若按老百姓的说法那就是:就看你会不会办事了。
静了片刻,又有大臣附道:“尝言,圣意难测,下官以为,还是小心为上。”
礼部尚书似乎也‘明白’过来了,笑道:“其实,对于此子,吾皇早就有过表态了。”见众人迷惘,他又道:“你们还记不记得,皇上曾对他做出过一句评价,说,‘此子确实有才’,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是啊!
皇上确实说过这话。
金口玉言!
见众人点头,老尚书又继续道:“你们看,就这科殿试来说,皇上否决了我等的出题,并钦命考题,这说明了什么?是对咱们不甚满意呀!再说一下这道题目:衡山煮酒。这么出题,不是明显是在暗示今上有礼贤下士之心,求才若渴之意吗?若将这两者结合来看,你就不难发现,吾皇的用意是想启用新人。”
有道理。
顺着这个话题,群臣们又开始了进一步的推敲。
启用新人,那就代表着要换掉三朝元老。
不过也没关系,等新人们成长起来之后,元老们早就到了致仕的年龄了。
既然影响不到自己,为何不顺着皇上的意思来呢?
钟义心道:等到明年,老夫就要致仕了,与其给皇帝使绊,还不如送个顺水人情,也好保自己全身而退。
可是,相对年轻的内阁次辅却不这么想呀,他道:“老夫认为,此人绝不可重用,万一成长起来的话,咱们岂不是……”
顺着这个话题,又引起了另一波的讨论。
不过,总大拿还是内阁首辅,他说了算。
只见他捋须一笑,提起了朱笔,在齐誉的试卷上画下了一个殷红的圆圈。
第101章 两种可能
之前时,每到了放榜前的这段时间,齐誉就紧张的开始失眠,然而这一次他却是睡得安好,吃得也香,一副非常淡定的模样。
是他的心理素质提升了吗?
非也!
之所以这样,主要是因为他对未来充满了实际性的希望。
这两天里,他一直反复思考着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关于自己的未来。
而且,他还想通了。
怎么说呢?
金榜题名,是自己之前时最大的梦想,现如今已经算是真正实现了,再往后,就面临着如何入仕的问题了。
入仕,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自己施展抱负的机会就要来临了!
读书何用?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句话,一直是自己恪守和坚信的信念,也是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定下的首要目标,更是自己铭记五内的初心。
目标,现在实现了!
之后,自己很有可能面临着两种不同的未来。
一一分析。
第一种,是外放到地方上为官执政。
这种结果对于别人来说,可能会感觉不如留京有前途,但自己却不这么认为。要知道,自己可是穿越者,即使做个主政一方的小县令,凭着自己的超前认知,也能造福一方百姓,干出一番名堂来!这才是学以致用的价值,也这不枉自己穿越一回了。
不要小看地方官,在其辖区之内,他们可是拥有着绝对决策权的人,既然实权在手,还有什么不敢施展的呢?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做个守牧一方的小官,也是一条不错的路。
第二种自然就是在京留任了。
从表面上来看,京官们似乎风光无限,但是,那种风光却来自于长年累月的慢慢熬。就权利上来说,除非你能爬到六部侍郎那样的高位,否则,基本上没有什么实权,也就是属于听喝的。这样来看,反不如去地方上发展有前景。
但是,京官的机会多,升官快,权利提升的也快。如果混到了中枢任职,那可就大不一样了,只需一个重大决策,就可以改变整个国家的进程,这种大的手笔,绝不是地方官可以比拟的了的。
未来的路,必是其中之一了。
对自己来说,无论是留京也好,外放也罢,都算不错。
但是,这里却出现了一个核心。
那就是:权利!
无论是走哪一条路,都必须要有实权,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实权真就那么重要吗?
相当重要!
要知道,历史上并不乏一些怀才不遇的济世之才,他们就是因为手中没有权利可使,所以才难以施展所学,最后只得空老于林泉之下。
实权,才是核心。
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些想法也只能算是定个目标,定个大的方向。
至于自己能走到和做到哪一步,还不得而知。
在想明白了这些问题之后,齐誉就感觉心里头敞亮起来了,也不再有迷惘感了。
未来是可期的,就看皇帝给自己一个什么样的功名身了。
……
晚风习习,杏雨霏霏,晚春的夜就是这样的徜徉和静谧。
此时,在养心殿里,皇帝正对着一幅巨大的地图怔怔出神。
这图不是别的,正是齐誉的成名之作——《大奉疆域图》。
在皇帝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雕像般的佝偻身影,他弓着奴腰,微阖着双眼,就如同是在假寐一样。
此人叫做三德子,是皇帝贴身的大太监。
他,经常性的犯有一种遗忘病。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能活得这么滋润。
……
皇帝欣慰一叹,笑道:“从整体上来看,这一科筛出的人才相当不错,尤其是那几个青年才俊,呵呵,非常不错!未来可期,对此,朕还是很满意的。”
这时,三德子苏醒了,忙接过了话说道:“这些全都是皇上您的英明所致,若不是您重视文教,哪会出现这种人才济济的好现象呢?”
皇帝随意的‘嗯’了一声,又自语道:“这个齐誉……倒也算是个人才,他也为国家做出过那么一丁点的贡献,按道理来说,应该受到朝廷的提携才是。但是,朕总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和别人不一样的怪味,这种看不透的人,朕不放心去用啊……若不是念在他赠朕的那幅《蟋蟀图》暗含了巧意的份上,还真想把他剔出榜去!还有就是,他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在时,三德子很识趣地睡着了。
倏然,皇帝脸色一凛,不悦道:“哼!就他的这篇策论来说,表面上看上去是文采飞扬,但你若仔细品读就会发现,这字里行间里的语气很不对劲。”
说罢,皇帝
把誊抄来的试卷拂手摊开,手指一指,道:“看这句: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像这种文词,暗含了凌云大志,哪是常人写得出来的?此子,也绝非是池中之物啊!”
这时,三德子及时地醒过来了,接话道:“皇上若不喜他,何不把他外放到边陲之地任职,让他终身老死在那里。这么一来,即使他有鲲鹏之志,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了。”
皇帝:“朕正有此意!”
齐誉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他费尽心思引用的绝妙诗句,反而招来了今上的不满。
弄巧成拙?
应该就是这样了。
皇帝眉头一舒,呵呵道:“希望内阁的那群老家伙们识趣一点,莫不要把他的卷子放到前十来。”
三德子道:“这事好办的很,奴才过去传个口信也就是了。”
皇帝摇摇头,将手一按,道:“不!如果那样做的话,岂不显得朕取才不公吗?还有,他研制的那个什么狼牙筅,兵部的人对此一直都是赞不绝口,朕在此时突下这种口谕,岂不显得贬谪忠善,故意压制有功之人?所以,这事还得要靠那些老家伙们自己去悟,他们个个自负学富五车,难道就品不出这篇策论有问题吗?”
答案是,老家伙们忽略了这一点。
因为,君和臣的想法根本就没在同一个频道上。
皇帝又看了一眼另一个卷宗,笑道:“这个殷俊的才学还算不错,而且还很年轻,可以尝试着使用一下,就他这篇文章的水平来看,足以名列到前十了。”
三德子一愣,轻声道:“皇上,老奴想给您提个醒,我听刑部那边的人说,此子涉嫌私通倭寇,还被……”
皇帝直接打断道:“一提刑部朕就生气,让他们去追查永川王妃的下落,结果呢,不仅都没有查出个什么来,还把殷俊的案子作为邀功呈给了朕。”
顿了顿,皇帝又道:“为此,朕还专门派了厂卫去查,结果却是,这个殷俊并没有去私通倭寇……据说,他是在往返于岭南的路上,不幸被倭寇给劫持住了,其舅为了搭救他的性命,才向倭寇暗交了赎金。这种舍财救人乃是人之常情,刑部如此判定实在是不和情理。”
三德子忙赞颂道:“皇上圣明!”
皇帝渭然一叹,道:“永川王的事,一直都是朕的一块心病,如若不除,朕心不安呀……”
这时,三德子很识趣地又睡着了。
第102章 得中鼎甲
中宫内发生什么,齐誉自然不得而知,他也无法得知。
在之后的几天里,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他‘作’什么呢?
作乐!
清茶一盏,浊酒一壶,再配上外购买来的京城烤鸭和卤猪头肉,整天的时间都沉浸在吃喝之中。
要把近期掉下去的膘给补回来。
有茶,有酒,有文章!
满满的魏晋之风啊!
其实,齐大郎也是想过要减肥的,但是,那没有大油的青菜确实没有大肉好吃嘛。
嗯,吃不饱哪有力气去减肥呢?
……
这天一早,院门外忽有侍卫来唤,说是奉了皇上的口谕,命齐誉速速进宫面圣。
面圣?
呵呵,还能有什么事,当然是金銮殿的钦点定功名了!
齐誉谢过,忙又掏出了一些赏钱给到那侍卫,让其稍等片刻。
之后便是,洗面更衣美丰仪。
要进宫面圣了,当然要注意一下个人形象,否则就是失仪了。
齐誉很利索地整理了一番,处处妥帖之后,就心急火燎地随侍卫而去了。
这一次进宫,是不用自己走路去的,因为,礼部早就安排好了车马接送。
齐誉感叹:待遇提升了呀!
既然是定功名,所有的今科考生自然都会前往,在御阶之下接受御赐之礼。
虽说自己淡然,但还是有些紧张。
这就好比,你已经得知自己中了彩票,也明知道那笔钱是跑不了的,但真让你站到领奖台上时,你又是另一番的澎湃心情了。
兴奋!激动!
皇上会恩赐自己哪一甲呢?
自己的未来就要揭晓了吗?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齐誉在侍卫的带领下走进了皇宫,然后站在大殿门外等候听宣。
所有的新科进士都到齐了,他们个个精神抖擞,如沐春风,欣欣然地站在殿前排队。
殷俊也来了,此时的他有些紧张,似乎双手有些发抖。
齐誉走过去拍了拍他,示意镇定,而后便走开了。
是的,大殿之前禁止喧哗,话还是少说为妙。
很静!
大约临近巳时许,大太监三德子忽然小跑出了殿门,昂首宣道:“皇上有旨,宣新科考子们觐见受封!”
众人急忙谢恩,三呼万岁,然后在大太监的带领下很规矩地鱼贯而入。
刚迈进殿门,耳边就传来了悦耳的礼乐声响。
是的,今天正逢登科之喜,鼓乐司早已排练好
了礼乐,现在是现场演奏。
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环顾着众考生,心中甚感宽慰,他将单手雅然地放在了膝盖处,跟着节拍打着节点,姿态上很是淡然。
在他的眼里,阶下的这些考子们都属于自己招募到的人才,如果以后能有那么一两个成长为顶梁柱的话,那可真是社稷幸甚了!
乐声停顿,三德子唱喏着行大礼。
考子们又是三呼万岁,礼毕后,全都安静地站在两侧,拱手而立。
万簌俱寂。
连个咳嗽声都没有。
在皇帝没有先开口说话之前,任何人都要保持安静。
这是规矩。
“自朕登基以来,大兴文教,求才若渴……如今尔等脱颖而出,朕欣慰之,希望你们以后再接再厉,为国家的繁荣献言献策,不负朕之期望。”
“……”
而后,就到了点功名的环节了。
流程上是这样的。
内阁会把一本大的花名册呈到圣案之前,在这本花名册之中,包含了全部三等甲的名次,写得清清楚楚。
皇帝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根据册子上的排名,赐给他们功名身即可。
从本质上来说,这就是走个过场,属于纯粹的形式主义。
除了刚才提到的花名册之外,内阁首辅还会把一份只含前十名的金册呈给皇帝。
在这十个人之中,皇帝要赐下一等甲和二等甲出来。
这是皇帝的特权,他可以钦点其中的任何一人为状元,任何一人为二甲,内阁之臣无权参与。
赐功名开始了!
皇帝浏览着大的花名册宣道:“……汝等为三甲进士,赐同进士出身。”
“学生谢主隆恩!”
因为还没有授官,所以这些进士们还不能自称微臣,以学生自居,才是最合适的。
三等甲,功名定!
新得功名的三甲进士们再次三呼万岁,谢恩之后,便在御前侍卫的带领下离去了。
如此一来,十成人就只剩下了一成,也就是留下的前十名。
皇帝摊开金册定眼一看:却见在这其中确有殷俊的名字,但是,也有齐誉的名字。
嗯?
你们这些个老家伙,这是在故意和朕作对吗?
还是说,你们的这把年纪全都活到猪身上去了?齐誉策论上的措辞那么明显,你们就看不出来吗?
内阁群臣却莞尔的在想:皇上,这次可是顺着您的意思来的,够意思了吧?以后别再给我们脸色看了。
一瞥间,皇帝却见内阁重臣们尽
皆偷笑,脸上挂着很开心的样子。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故意恶心朕吗?
哼!朕今天就试试你们的态度,看看你们到底在笑什么?
怎么试呢?
朕只有主意,只需探探你们的口风,朕就能猜到你们为何发笑。
于是,皇帝脸色一缓,试探道:“诸位爱卿,这一科的点翰林,朕想听听你们的意见,你们觉得谁的文章最佳?”
随即,内阁首辅钟义持笏而出,拱手说道:“老臣以为,在这十份考卷之中,要当属齐誉的文采为最!如此良才若不得一甲,实在难以服众啊!”
皇帝还没来得及答话,又有其他内阁大臣一同回道:“吾等附议钟大人们提议,强烈建议齐誉得摘一等甲。”
坏了坏了!
皇帝一愣,怎么感觉自己弄巧成拙了呢?
早知道就不问你们了,现在叫朕如何收场?
你们都说了,齐誉若不中一甲就难以服众,朕还有的选吗?
要知道,现在可是大殿之上,自己怎可因为这点小事,去和内阁们唱对头戏呢?
难道,真要钦点齐誉为一甲吗?
这……
忽然,皇帝乐了:一等甲又怎么样?放官的权利还不是在朕的手里握着?
所以,无妨!
即使如此,皇帝还是小气了一回,虽然钦点齐誉为一等甲,但还是让他排在了最后。
“擢,齐誉为探花,赐进士及第!”
“擢,殷俊为二甲传胪,赐进士出身!”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前十名出炉了。
齐誉为探花,一等甲第三名。
殷俊为传胪,总榜第四名,二等甲第一名。
齐誉暗乐:又压住他了?
现在是科举之路上的终极驿站,不会再有下一关了。
也就是说,他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了。
舒爽!
其实,殷俊的目光一直在齐誉的身上游弋,此时见他笑的古怪,便猜到了他的所想,不由得暗哼了一声。
正当新科进士们全都喜笑颜开时,却见皇上突然将大袖一甩,直接离去了。
什么情况?
龙颜不悦?
进士们无不面面相觑,一脸困惑。
内阁大臣们更是一脸茫然:皇上怎么走了呢?这还没点翰林呢?
按照礼仪来说,现在才进行了一半呀,如何收场?
还能如何?
钟义摆了摆手,道:“散了吧。”
第103章 三大礼仪
齐誉怀着激动而又欢愉的心情离开了皇宫。
跟在他身后的,是同样春风得意的殷俊。
二人中,一人摘探花,一人得传胪,就科举路上的功名来说,已经属于是顶阶的存在了。
谁不羡慕?
同出大殿的几个摘得同进士出身老夫们,本来是心情很好的,但是,当看到这俩人的一头乌发时,又莫名的泛起一阵牙酸。
酸也得忍着。
既是未来同僚,那就要打好关系。
所以,老夫们全都放下了架子,主动来和齐、殷二人攀谈。
嗯?
他们俩居然是同乡?
那个偏僻的永川府真就那么人杰地灵吗?
应该是了,有句话不是说了么,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人家那地就是人才辈出啊!
这么看,自己的‘大器晚成’是因为水土不好的原因?
应该是了!
事实胜于雄辩!
想到自己是受了水土方面的影响,而非是能力的不足,牙酸的感觉才缓解了一些。
……
人散后,进士们各回各家。
这时,殷俊走上前来,拦住齐誉道:“村夫,先不要回家,还有事情做呢!”
“什么事?”
殷俊左右看看,才解释说:“就在刚才,那个叫做三德的内监大人点拨了我,他说,最好赶紧到户房那里领取进士服,去晚了的话,很有可能抢不到合身的。”
齐誉奇道:“为什么要抢呢?莫非……是户部那边的准备不足?”
殷俊解释道:“那些个新科进士服是在一个月之前准备好的,绝不是根据我等的身材量身定做的,所以,会有七八成的人穿上不合身,咱们去早了还能挑挑,若是去晚了的话,就只能捡剩了。”
这样啊!
虽说进士服不属于是官服,但也有着重要的纪念意义,若穿不到合身的,岂不是一种遗憾?
还有就是,后面还要参加不少礼仪活动,如果穿不到合身的正装,岂不是辱没了自己的风度?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齐誉是这样的,殷俊更是这样的。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所以
,要赶紧到户部那边走一趟。
户部的典使见是探花和传胪驾到,连忙换上了一张和蔼的脸,为了彰显自己重视,还特地寻了一根小绳,亲手测量了一番他们俩的三围,然后才去翻腾相匹配的衣衫。
很顺利,二人都领到了非常合身的进士服。
好不好看?
还算不错!
你瞧:似乌纱帽般的黑帽子,两侧系皂纱垂带,配翠叶绒花簪。穿得是深色蓝罗袍,袖口宽广而不杀。腰间佩铜牌,上刻‘恩荣’二字。脚下蹬革带青履,手持槐木笏。
从这造型上来看,虽然不属于是入仕的官服,却也有些类似于官服的样子了。
尤其是,把这个槐木笏往手中一拿,啧啧,真有一种高大上的感觉。
在离开了户部的都堂之后,二人便各自分开了。
殷俊才走出几步,又突然回头说了句:“那啥,明天见!”
齐誉一愕:“明天?”
噢,是哦!
明天还有事情要做呢!
而且,还不少呢!
且听细说。
在新科进士金榜公布之后,朝廷会按照传统礼仪,会命礼部,光禄寺及太仆寺等部,互相配合着来举办一场登科之礼。
即:金殿传胪、跨马游街、恩荣盛宴。
先说一下金殿传胪,这个礼仪来说,并没有严格的规定,可以和御赐功名时一同举办,也可以分开进行。
但是,皇帝连翰林都没有点就匆匆离去了,金殿传胪自然是要分开来办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金殿传胪属于是‘听朝’的性质,到那时,王公大臣们全都会分列两侧,同朝站班。
对于那些同进士出身的人来讲,这一次的金殿传胪,很有可能是他们今生中唯一的听朝机会,所以,十分珍惜。
为什么呢?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就要到地方上去蹉跎岁月了,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机缘,这辈子都别想再进宫面圣了。
之后便是跨马游街,咳咳,不要想歪了,这里的游街并不是让你去丢臭鸡蛋和烂菜叶子,而是一种宣扬性质的游行礼。其目的就是为了塑造榜样,以此来激励天下士子的奋发图强,积极上进。
十年寒窗无人问,金榜题名天下知。
这种受人膜拜的机会,是科举路上唯一的一次,所以,进士全都是非常珍惜。
至于恩荣盛宴,那就比较容易理解了,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皇帝请大家伙吃顿国宴,喝喝小酒,以此来彰显今上的亲和近人和礼贤下士,从流程上来看,和乡试后的鹿鸣宴有些相似,只是规格上大大提高了。
这三大礼仪,是新科进士的特别待遇,弥足珍贵。
当然不能告假!
齐誉抬头看了看天,发现时辰还早。
反正回家也没有事做,不如趁这个时间去拜访一下故友。
首先是去到了孟既明的府宅。
做什么呢?
谢师!
从自己单方面来看,算得上文竹先生的记名弟子,如今自己荣膺及第,怎能不去谢师呢?再从成绩上来说,自己摘得探花,倒也不算辱没了先生的英名。
不忘恩师,这是自己需要摆出的一种姿态。
先生现在不在京城?
无妨,但其子可以代父招待嘛。
这一次,孟既明特地打开了正门,并出门迎接,嘴里也说着各种的吉祥,如,日后平步青云等等。
寒暄过后,两人就在正厅里奉茶。
少倾,齐誉便说起了皇上今日不点翰林而匆匆离去的怪事。
确实奇怪。
不过,孟既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叹道:圣意难测啊!
之后,便聊起了明日即将举行的三大礼仪。
孟既明是过来人,说了一些叮嘱的话,并再三强调,席间切记不要贪杯,若是喝高了御前失仪,那可就惹出大麻烦了。
齐誉连连点头,表示记下了。
离开了孟府之后,齐誉又转去了洛渊的府邸。
不巧的是,那门房说洛老今日不在,和老友们出外郊游去了。
郊游?
什么意思?
就在刚才,自己明明亲眼看见洛渊走进了府里,怎么能说是不在家呢?
莫非,他是故意地不见自己?
也罢!
不去想了!
齐誉放下了礼物,然后就讪讪地离去了。
第104章 春风得意
翌日是个大好晴天。
早起的齐誉身着进士服,手持槐木笏,春风得意地朝着皇宫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莺歌燕语,喜鹊梢头,似乎在为今天的喜庆添彩。
皇宫的大门外,早有司仪官在那里等候,他不遗余力地在为新科进士们讲解着礼仪流程以及注意事项。
砰砰砰……
钟鼓司敲鼓,进宫的时间到了。
即,金殿传胪典礼开始了。
进士们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迈着雄赳赳的步伐,在司仪官的带领下入场了。
御道上,王公大臣们主动让道,以示亲敬。
皇帝尚且敬贤爱贤,更何况是臣子们呢?
……
金銮殿内,皇帝高坐于御阶之上,气势凛然。
朝堂两侧,勋贵大臣以及各部高官分列两侧,庄严肃穆。
进士们则是先行大礼,然后在原地站于正中,等候着垂听天子的诏书。
礼仪由户部尚书主持。
“元赟三年恩科,殿试鼎甲探花齐誉。”
“元赟三年恩科,殿试二甲传胪殷俊。”
“……”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这一刻,是天下所有读书人梦想成真的时刻——听朝。
虽然齐誉也尽量地摆出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但心里还是泛起了苦尽甘来的感慨。
有些架不住激动的老进士们,此时早已是泪流满面了。
不过,没有人会取笑他们,包括皇帝。
而后,皇帝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礼仪就算是完成了。
礼毕!
礼部尚书宣布,金殿传胪正式结束。
接下来就是跨马游街了。
这个环节也是有讲究的,只有三鼎甲才有资格骑马,其他的进士则是尾随步行。
也就是说,齐誉是有资格骑乘高头大马的。
很风光!
但是,这马没骑过呀!
上这马镫,是先抬哪只脚呢?
不仅仅是齐誉,就连状元和榜眼都怔怔地望着马屁股发愁了。
还好,礼部对此早有预料,特从太仆寺借调来了几个小吏,过来协助鞍马事宜。
“齐老爷,让小的为您牵马坠蹬吧。”
“那就有劳小哥了……”
而后,齐誉蓄劲一跃,那小吏再借劲在他屁股上一推,就跨上马背了。
有点……不太雅观!
殷俊忍俊不禁,哈哈地哂笑起来。
齐誉闻言转过头来,脸色一拉,哼道:“笑什么笑,你想骑还没资格呢!”
殷俊一怔,愕然了。
不得不说,传胪的位置最为尴尬,虽然名为二甲的第一,但却被三鼎甲在上面压着,现在跨马游街,却是连骑马的资格都没有。
司仪官敲响了第一声锣,游街开始了。
众进士按照自己的名次排列,在三鼎甲的领衔下徐徐前行,接受着百姓们的疯狂膜拜。
“那个人就是齐誉?……”
“此人比传言中的还要年轻……”
“如此良才仅仅中了探花,真是有些可惜了……”
途中,百姓们喳喳热议,指手画脚。
更有偷偷遛出来看热闹的大家小姐们边看边笑,并羞赧地对贴身丫头吩咐道:“你赶紧去打听一下,那个探花郎他有没有成家,嘻嘻……”
面对此情此景,齐誉又禁不住激动了。
这种感觉真好!
孟郊在《登科》中有云: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种心情,只有你身临其境时,才能感受到其中的滋味。
跨马游街进行完毕之后,便是恩荣盛宴了。
恩荣宴,又名琼林宴,属于是国宴的级别,由光禄寺全权负责。
光禄寺主管:祭祀、朝会、宴酒膳馐之事。
其实这顿饭吃的不是酒肉,而是一种荣誉感。
为啥?
这场宴席可是由皇上做东请客吃饭呀!
这还不够你臭屁的吗?
尤其是在和老家的朋友喝酒时,你大袖一撸,道:皇上请咱吃过饭!
言归正传。
和往科相比,今科的琼林宴隆重了不少,恩科嘛,自然要显示出皇恩浩荡来。
众进士们都规规矩矩地排队站好,等待着司仪官下一步的指令。
“进士簪花!”
“是!”
循声望去,却见迎面走出来了一排身材曼妙的貌美宫女,她们各个矜持端庄,含羞带笑,比之大户人家的闺房小姐都不遑多让。
嗯?这是来陪酒的吗?
咳咳,想多了!
没瞧见人家手里都拿着娇艳的杏花吗?
献花吗?
也不是,这叫做簪花。
却见,宫女们全都羞赧地低着头,把手里的花朵轻柔地插在了新科进士们的鬓角处。
这就是进士簪
花,暗喻风流雅致。
“这位老爷,让奴家来侍候你吧~~”
“嗯?”
齐誉闻言打了个寒颤,谨慎地看了一眼这可人的小宫女,而后,一把夺过她手里的杏花,自己摸索着插在了头上。
见他如此谨慎,小宫女都被惹笑了。
其实,齐誉觉得挺别扭的,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却在头上插了鲜花,这成什么样子了?
尤其是那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进士,这么簪花,总有一种让人说不出的违和感。
但,殷俊除外。
他本就俊美,一表人才,如今簪花增色,无形之中竟然多出了几分妖娆。
殷俊对此还很自得,连问小宫女自己好不好看?
齐誉被恶心到了,不由得连呸了几声。
突然,礼乐声响起了。
是的,琼林宴正式开始了!
首先是恭迎圣驾,不过现在不在朝堂,所以不必行大礼。
在看皇帝,他换了一身常服,在大太监三德子的‘搀扶下’,按着礼乐的节奏踩着步点,渊渟岳峙般地走向了主桌处。
“见过皇上!”
“此乃私下,不必多礼,坐吧!”
“谢皇上!”
而后,众进士又重新坐回了自己的席位,做聆听教诲状。
皇帝和煦一笑,道:“……如今尔等已经登科金榜,莫不要忘了学以致用之道,希望你们努力为国效忠,与朕共同创建一个繁荣盛世!”
进士们则是慷慨激昂地回道:“吾等绝不辜负皇上的期望。”
而后,光禄寺寺卿宣布:宴席开始!
礼乐声又响了起来。
皇上高高举杯,而上下则是尽兴舞蹈,并三呼万岁。
高兴之下,皇帝也走下了座位,带头领舞。
齐誉按照以往的经验,又滥竽充数地跳了一回蹈舞礼。
而后落座,上菜。
对于国宴,谁都是一脸好奇,这没吃过呀!
视觉方面还是不错的,色也有了,香也有了,就不知道味道如何。
好奇之下,齐誉夹起了一块大肉,塞入口中嚼了起来,却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味,甚至,还不如老娘做的一品状元鸡好吃。
国宴,果然是吃得荣誉感,味道一般般。
不多时,皇帝便起身离去了。
众进士尽皆离席行礼,躬身恭送。
不过,皇帝在临行前,却留下了一道圣旨。
第105章 有人来帮
皇帝的圣旨上都说了些什么呢?
点翰林!
即:针对于三鼎甲进士的放官。
这……
群臣们互望了一眼,尽皆一愕:在今天金殿传胪的大礼上,皇上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这件事情,还以为圣天子忘了呢,没想到人家是早已做好了安排。
虽然说,皇上没有按照传统规矩办事,但是,却没有人妄议什么。
为什么呢?
放官属于是皇帝的特权,大臣们参与不了。
今上虽然任性了一把,但并不出格,自然无人谏言。
先说圣旨,此由大太监三德子当众宣读,大致如下:
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授翰林院编修,同为正七品。然后……就没了。
嗯?
没了?
这少一个呀,怎么把探花给忘了呢?
三德子笑笑说,圣上并没有忘,而是令有口谕,言:探花齐誉,朝廷另有重用,且安等半年……云云。
先不说等上半年这事,单从礼仪上来说,就有点不对劲!
怎么说呢?
你看,状元和榜眼的放官使用的都是圣旨钦点,而对于探花却只是的一道口谕,这……也显得太不重视了吧?
若说皇上不重视呢,但他又言称另有‘重用’,单从这字眼上来看,又感觉挺重视的。
那到底是重视呢,还是不重视?
这谁知道呀!
一些内阁老臣们也被弄糊涂了,皆想,皇上这到底是搞得哪一出呀?
唉……圣意难测啊!
这是皇帝的特权,不容妄议,即使有疑问,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不仅是大臣们,齐誉也被一幕给弄懵了,点翰林为何独不点自己呢?
皇上称另有重用,但又是怎么个重用法呢?
猜不到呀!
一半失望,一半期望,喜忧各参半!
霎时间,嗡嗡热议声隐隐响起,似乎大家对此也都颇有微词。
礼部尚书见状,急忙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即,主动出来让酒,故意地圆滑气氛。
这场宴席是不设时间限制的,你想喝多久都行。
但是,齐誉却没有心思留恋,酒盅才沾了沾嘴唇后,便以不胜酒力告辞离场了。
……
月朗星稀,夜幕降临。
回到家里后,齐誉便思索起来。
入仕的委任用不着过于担心,自己是三鼎甲的探花,绝不可能是不放官的。
甚至可以这么说,自己留任京官属于是铁板上钉钉的事!
那么,问题来了。
家人们怎么办?将她们全都留在永川吗?
不可不可,若是两地分开,这个家就不完整了。
若是远离了家人,即使得到了高官厚禄,这人生却也变得索然无味了。
那就,把她们全都接来京城?
一想到在此,齐誉就感觉一阵头大。
要知道,这里可是京城呀,就自己的那点小家底,哪里买得起这里的宅院?
俸禄?
现在还没有放官,哪来的俸禄?
虽然有些廪米银子作为津贴,但若是用来购宅的话,还不够塞牙缝的呢!
遇到难关了呀!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能帮衬一把,那该多好呀!
“愁啊愁……”
齐誉渭然一声长叹,在院落中独自徘徊。
突然,门外传来了孟既明的声音:“贤弟勿忧,勿忧啊,愚兄来也!”
齐誉放下思绪,急忙出门相迎。
先是寒暄了几句,之后便让进屋里就坐。
孟既明环顾着这处院落,饶有意味地笑道:“贤弟中了探花,之后肯定是要留在京城就职的,你难道就没想过在这里安家置业吗?”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真是善解人意呀!
齐誉苦脸一笑,道:“不瞒兄长说,我是非常的想在京城安家,可无奈囊中羞涩呀!”而后,他又摇摇头道:“唉……,即使我把永川府那处宅院给卖了,估计也不够在京城买个小院的。”
是啊,京城居,大不易!
难哪!
孟既明会心一笑,道:“我有一个好消息,可解贤弟之忧。”
齐誉听得不解,问道:“好消息?兄长请说,弟洗耳恭听。”
“是这样的,在京城的东南隅处,现有一处宅院急于出售。”孟既明顿了顿,见齐誉的眼睛里泛起了兴致,才继续说道:“那处院子是一个离了宫的老太监的资产,之前时,他因和宫女‘菜户’,所以才在外置办
了这么一处宅院。现因其妻老去,老太监就想着回乡养老,所以,就想着卖掉这处家产。”
菜户,即对食。
众所周知,太监无后,也就没有所谓的继承人,便卖资产养老也属情理之中。
况且,很多官员对于太监持有偏见,不太愿意接手他们住过的房子。
但齐誉却不这么想,房子的好不好住,和人家有没有那玩意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无妨!
齐誉兴致大增,急忙追问道:“他想卖多少钱?”
“算不上贵,仅售八百两银子!”
咳咳!
这还不算贵?
齐誉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两手一摊,沮丧道:“我买不起!”
孟既明表示理解地拍了拍他,笑道:“贤弟勿慌,且听我把话说完,在来你这里之前时,我曾和那个老太监交涉过,经过彼此磋商,他愿意接受分批付款,时间上限为三年,到那时就必须还清。此事由我亲自做保,他还是比较放心的。至于后续欠他的银子,可以通过钱庄的运作间接转到他的手里,这种交易不存在大的风险,他是很愿意接受的。”
哦,明白了!
由于京城里的房子太贵,急于出手并不容易,所以才有了这种磋商的契机。
当然,这也和孟既明没有杀价有着很大的关系。
可以这么说,这个交易属于是两方受益,所以才一拍即和。
而这种分期付款,可以极大的缓解了自己的生活压力,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呵呵,真不行就重操画笔,以补家用,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吧?
此外,孟既明还答应出借一百两银子,以助齐誉渡过难关。
这是好事。
但是,孟既明对自己这也太好了吧,相比之前,明显是多出了几分亲和感。
不过略一琢磨,齐誉便想明白了梗概。
彼此二人即将同朝为官,作为未来的同僚,能在患难之际帮上一把,属于是交际中的高明之策。还有就是,之前时自己曾做谢师礼,在对方看来,自己还算是个不忘本的人,所以才愿意交心。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
尊师,便是身正的一种。
只有身正的人,别人才会放心和你相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