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寒门仕子TXT下载寒门仕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寒门仕子全文阅读

作者:佯忘     寒门仕子txt下载     寒门仕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76章 先帝之死

    谁能想到,在《大奉疆域图》的背后,隐藏着的却是各种利益。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作品这么简单了……

    齐誉幽幽一叹:先生也是在利用自己呀!

    但是,这没关系!

    自己能被利用,那说明自己有价值,如果连被利用价值都没有的话,那才是最可悲的。

    从人情的角度上来看,先生曾帮助过自己,而现在自己也帮助了先生,彼此相得益彰,也不失为是一桩美事。

    当然,这幕后的秘辛,自己却不曾想到。

    更无法想到的是:先帝居然是自己的粉丝?

    只可惜,他挂了……

    要不然,岂不是会有大机缘?

    想到此,两人都是怅然一叹。

    孟既明叹道:“愚兄能有今天,全是靠了贤弟昔日的妙笔生花所赐,明对此一定铭记在心。”

    齐誉却不以为意,道:“兄长严重了,一时的涂鸦之作而已,不足挂齿。”然后,他又把话题一转,道:“我听陆巡抚说,先生是随着我朝的舰队远去了海外。”

    孟既明闻言黯然一叹,道:“是,不过,家父下西洋的目的,乃是为了避祸!”

    “避祸?什么祸?”

    “也罢,你是我父的弟子,这些话告诉你倒也无妨。”

    嗯?

    齐誉忽然有种感觉,自己即将要触碰到的,乃是鲜为人知的秘辛。

    是的,接下来的话就证明了自己的猜测。

    孟既明叹道:“如果先帝不崩的话,家父会是功臣,可如今先帝崩了,家父却有了尸臣之嫌。”

    “我……听得不太明白……”

    孟既明道:“且听我说……在前年时,家父突然一反常态,不顾良友劝阻处处钻营,攀附勋贵,以至于后来惹得都察院不断弹劾。而祖父去世时,父亲请丁忧,先帝却是一次夺情都没有,直接准奏了。这件事情从表面上来看,好像是先帝对家父产生不满,而实际上却是先帝对家父非常器重。”

    懵了,懵了,这是什么逻辑?

    齐誉感觉满脑子里都是画满了问号。

    孟既明又继续道:“其实,先帝爷早就知道永川王他心怀不轨,但是他又舐犊情深,不忍动之。于是,他便想出了暗中监视的方法。可是,寻什么样的能臣才合适呢?这个人,首先要有智慧,遇到大事时不能慌乱,还能应变。这么一排除,都察院的人首先不行,他们行事太过招摇了,并不适合做监视的事。朝中的大臣们也不行,如果他们来了,永川王自然就警惕了。”

    “嗯,有道理,师兄请

    继续说。”

    “剩下的就是厂卫了,不过,他们只会杀人,却缺乏头脑,并不适合做博弈的人!”

    齐誉突然心中一凛,似乎猜到了什么……

    “于是,家父便毛遂自荐,主动担下了此重任,而先帝也应允了。于是,他便装出一副结交权贵的钻营模样,而先帝也摆出了一种厌恶的姿态,如此一来,就造成了迷惑人心的假象。正巧,后面又赶上了请丁忧的时机,家父一道上表,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来到了永川府。此事做得是人不知,鬼不觉,也只有先帝和父亲两人心里才清楚了。”

    “哦……”

    孟既明继续道:“家父的身份乃是御医,从不参与朝政,所以不显山不露水,任谁都不会想到,他会是先帝安插的一条眼线,永川王自然也看不出来。”

    齐誉恍然,现在总算是明白了,那所谓的请丁忧就是他们君臣二人合唱的一出二人转,而真正的观众只有一个,那就是永川王了。

    怎么感觉有点谍战的味道……

    犹记得,在永川王谋事之前,就曾有人放出了铁匠消失以及马革售罄的消息,现在来看,应该就是先生故意所为了。

    齐誉思了片刻,又道:“先生明明有功,可为什么又有尸臣的说法?”

    孟既明苦笑道:“这又关系到另一件事了。”

    “兄长请讲。”

    “在先帝看来,家父毛遂自荐暗伏到永川府,是替君分忧的表现。但是,家父还有着自己的想法,那就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远离京城,以避开日后可能的杀身之祸。”孟既明肃然道。

    齐誉一惊,道:“杀身之祸……莫非是……有人想要谋害先生?”

    “你猜错了,并不是有人谋害家父,而是有人蓄意对先帝不利!”

    “啊……”

    齐誉震惊了。

    而后,孟既明又压低了一些声音,悄悄道:“太医院的那些御医们,现在全部都被关进了大牢,如果家父不是躲在永川府的话,也会落得同样的下场。”

    “哦……是有这事,我听陆大人说,那好像牵扯到了一件密案。”

    “不错!父亲在下西洋临行前曾私下对我说,太医院的密案和先帝的死有关,先帝并不是真正的无疾骤崩!”

    什么!

    这么说……莫非……先帝是被人害死的?

    换句话说,是有人在圣用的药里做了手脚?

    齐誉的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心里也砰砰地乱跳。

    “先生……他早就料定了先帝会崩?”

    “嗯……早已看出了端倪。”

    “可是,他为什么不直接禀告先帝呢,那岂不是……大功一件?”

    “我也不知,或许是……应该是……禀告了反而会死吧!”

    思细级恐!

    如果是这样的话,在这件事情的背后,一定存在着某种大因果和大报应。否则,先生绝不会抽身于事外,事先就躲到这永川来了。

    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大报应呢?

    让他连告知皇帝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迷雾重重……

    齐誉虽然目前还琢磨不透,但已将这事记在了心里。

    再说新帝,既然他下旨把太医们都给抓了,那就说明他已经察到了什么,并有着刨根问底的意思。

    看得出,皇帝很警惕,也很聪明。

    也许,他唯一没没想到的就是孟岚山的动作比事情的发展更快,还没等到东窗案发,孟老就寻机躲去了海外,很巧妙地避开了这件案子所有的嫌疑。

    但是,这些能瞒得过今上的慧眼吗?

    不见得!

    要知道,那些厂卫的鼻子比狗还要灵敏。

    只要一出事,他们就会顺藤摸瓜。

    唉……先生也有自己的苦衷呀!

    或许,在当今皇帝的眼里,孟岚山也只是个追求自保,苟且存活的尸臣而已了。

    孟既明渭然叹道:“受家父的影响,我以后再难升迁了!”

    齐誉只得劝解道:“老子曰: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旦夕祸福尚且都难以预料,更何况是漫漫人生呢?兄长不必为此过于忧虑。”

    孟既明点点头,道:“也是,或许是我多想了吧。”

    齐誉见他忧伤,故意转移了话题,道:“兄长,你来永川府是因为公干呢,还是有私事处理?”

    孟既明这才猛然醒过神来,道:“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我这次来的目的,是想提醒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

    “此事关系到你的人身安危!”

    我的安危?

    汗!

    齐誉惊悚,忙问:“兄长请说!”

    “据说,在永川王临死之前,曾在杀他的人的身上扯下来一件东西,而这件东西和你有关。”孟既明压低了声音道。

    不对呀!

    这话有问题!

    齐誉摇着头说道:“兄长所言差矣,据圣旨上说,永川王是因‘不慎坠马殁亡’,皇上早有盖棺定论。宗人府和礼部在治丧时也是这个说法,你怎么说是他杀了?”

    孟既明道:“这个消息确实存在,还是永川王妃散播出来的!”

第077章 把水搅浑

    书接上回。

    永川王王妃散播流言,声称说王爷是被他杀而死,如此一来,就算是否定了圣裁的定性。

    这可是公开与皇帝唱反调呀!

    嗯~~~

    齐誉突然想起,就在前两天时,永川王府不是意外失火了吗?

    王妃她有没有被烧死呢?

    咳咳!

    还是别操心那些事了,先管好自己的吧。

    方才孟既明说了,永川王在临死之前曾在凶手身上扯下来一个物件,并说和自己有关,那东西又是什么?

    面对疑问,孟既明直接回道:“是半幅画,”

    “什么画?”

    “据永川王妃说,是半幅用彩绘画出来的《蟋蟀图》,图上没有落款。”

    蟋蟀图?

    感觉有点熟悉啊!

    突然间,齐誉脑海中一闪。

    想起来了!

    自己曾经不就画过这么一幅没有落款的图吗?而画的卖主,正是那位年轻的公子——李良吉!

    莫非……他说的就是此图?

    孟既明似乎猜到了齐誉的所想,直接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啊,真是我呀!

    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杀死王爷的凶手很有可能就是那位李公子?

    另外还有,永川王妃故意放出这么一条消息,其目的又是什么呢?

    是想给永川王翻案?还是其他?

    猜不出来……

    静了片刻,孟既明才压低了声音,道:“总之,你知道永川王妃她人有问题就行了。她的此举,直接引起了吾皇的不悦,所以——王府就着火了。”

    皇上生气了?

    感觉有点乱,先捋一捋。

    假设,永川王就是李良吉所杀,而王妃在了解到了真实情况后也放出了风声,然后皇帝听说了,他对此不满而动了杀机。

    那么问题来了。

    这个李良吉和皇帝又是什么关系呢?

    他就值得今上如此重视?

    对此,孟既明也表示不知。

    齐誉很遗憾地叹了一声,道:“兄长为什么会来到永川府呢?”

    孟既明道:“我是奉了皇上的密旨,协助刑部来这里一同查案的。”

    刑部?

    不对呀,所来的一行不是礼部的人吗?

    哦……他说的是密旨!

    明白了!

    孟既明呵呵一笑,道:“是这样的。明面上,皇上让礼部的人以褒奖文教的名义来到永川,用以掩人耳目。而在暗地里,却让刑部和我们大理

    寺的人来此暗查,愚兄此行的任务比较简单,就是调查一些卷宗。”

    “那王府失火……?”

    “估计是,厂卫下的手。”

    厂卫,是只听命于皇帝一人的部门。

    用后世的话来说,他们属于是特务和杀手的综合体。

    从这个层面上来看,焚烧王府应该就是皇帝亲自下的命令。

    呵呵,难怪庾海在救火时显得那么磨叽,想来他是早就看出了什么端倪,所以才出工不出力的。

    不过,这里面还有个疑问。

    皇帝乃是九五之尊,他若想抄谁的家,下一道圣旨不就完了吗?何必要偷偷做动作呢?

    嗯……

    唯一的解释就是,对于这件事,皇上并不想知道人太多,所以才会选择在暗里处置。

    齐誉拉回了思绪,又道:“永川王涉嫌谋逆,之前没有公开,估计是皇上还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才决定不予追究而囫囵定案的。没想到,王妃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挑衅圣意,呵呵,她死得可是一点都不冤呀!”

    “你错了,她并没有死!”

    “没死?”

    “嗯!”孟既明呷了口茶,说道:“刑部的人在打扫永川王府的废墟时,没有发现一具尸体,也就是说,王府的人在大火中都幸存了下来。后经查验,在王府的最深处,居然还藏着一条直通城外的暗道,想必……他们都是从那里逃走的吧。”

    暗道?

    王妃她……居然还留了不为人知的后手?

    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女人绝不简单,居然连身在暗处观察的孟岚山都给骗过了。

    蓦地,齐誉的心中突然闪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这个王妃,很有可能会是条大鱼!

    ……

    孟既明一叹,道:“我所担心的是,王妃很有可能带走了那半幅《蟋蟀图》,继而对你带来一些不利。不过,你也不用过于担心,我早已想好了对策也作出了安排,贤弟你只要略加注意,便可确保无虞。”

    齐誉忙拱拱手,道:“还请兄长赐教。”

    “……”

    孟既明点点头,娓娓道来,说出了自己的安排和计划。

    总得来说,他的想法和目的就是不让任何人知道那幅《蟋蟀图》是齐誉所画。

    若从方法上说,他是想把这桶水给搅浑了,以混淆视听。

    世人都知道,彩绘画的开山鼻祖乃是奇人兴言先生,以永川王妃的人脉,要想打听出兴言先生究竟是谁,并不是很难的事。

    鉴于此,孟既明想出了

    制造假象的方法。

    方法是这样的:先寻上一些修习彩绘画的学子,让他们绘制出大量的《蟋蟀图》,待图成之后,再将它们全部涌入到坊肆之间,如此一来,这种类型的图就泛滥了。

    面对如此众多的雷同作品,还有谁还会怀疑到兴言先生身上来?再说了,王妃手里的那半幅图,既没有落款,也不含半点文字,鬼知道是谁画的?

    况且,现在修习彩绘画的人又那么多,她总不能一个一个去问吧?

    所以,只要齐誉不主动承认,任谁都不会知道实情。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条妙计。

    “多谢兄长暗中相助!”齐誉真心感激,很诚恳地施了一礼。

    “贤弟不必客气,你有过大恩于我,我做得这些,就权当是还了你的一些人情吧。”

    “……”

    在说完了正事之后,孟既明就起身告辞了。

    齐誉再三挽留,说是吃了晚饭再走,不过,还是被孟既明以公务在身为由婉拒了。

    想想也是,他现在正在查案,确实不适合在此久留。

    送走了孟既明之后,齐誉就独坐在书房里发呆。

    之前时,自己还想着画几幅画来卖钱,以补贴家用,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

    弄不好就会惹来麻烦的。

    自己现在也是有家有口的人了,万事都要求稳,尽量地避开那些危险事。

    可是,如果不画画的话,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

    如果没有收入进账,岂不是要坐吃山空?

    钱呐~~

    吃晚饭时,齐誉是一点胃口都没有,连最喜爱吃的一品状元鸡都没夹上几块。

    “相公,你这是怎么了?”柳荃见他皱眉,问道。

    “唉,或许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我都不能再执画笔了。可是,除了画画之外,我还能做些什么呢?咱家里总不能只有节流却无开元吧?”

    原来是这事!

    柳荃劝解道:“多大点事!看把你给愁的!俗话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不能强求那反不如顺其自然,车到山前必有路。”

    “嗯……”

    “与其胡思乱想,你还不如静下心来好好读书,来为下一科的会试做好准备。相公,难道你就不想再继续往上考了吗?”

    “当然要考!”

    是呀!是呀!

    我现在的主业可是科举,并不是画画挣钱!

    柳荃的这句话还是很有醍醐灌顶效果的,直让齐誉从纠结中立即清醒了过来。

    “哈哈,吃饭!”

第078章 为人师表

    就永川王府走水这件事,也就热议了几天,之后便波澜渐复了。

    之所以能被热议,并成为老百姓饭后的谈资,并不是因为王府的地位斐然,而是因为那处宅院太过豪华,烧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至于王妃她死没死,关心那个干嘛,就一个妇人而已……

    周氏就是这样认为的。

    可惜的事多了去了,何止他们王府呢?

    昨天夜里时,自家的小母鸡还被黄鼠狼叼走了一只呢,还不是一样的可惜?

    齐誉:好吧,这四舍五入的话,感觉王妃还不如鸡。

    对于鸡的理论,柳荃则是一笑而过,无心关注,此时的她正忙活着给相公熨帖举人的衣衫。

    是的,今天齐誉要外出应酬,自然要穿得体面一些。

    知府庾大人下来了请帖,邀请齐誉参加府衙举办的‘新科举人盛宴’,无故不可缺席。

    其实,所有的新科举人都收到了该邀贴,也包含殷俊在内。

    鹿鸣宴是传统的重教礼仪,地方官自然不能忽视,省府都举办的那么隆重,州府方面自然也不能太过草率了。

    要知道,像这种庆功类的筵席是最容易凸显地方官政绩的。

    所以,不仅要办,还要敲锣打鼓,风风光光的大办,特办!

    当然,庾大人也有着自己的想法,即:尔等看到了没有,在本官的励精图治下,永川府已经大变样了,人杰地灵,人才辈出。这就是本官在吏治上交出的满意答卷!

    而后就是互动了。

    老百姓则无脑般地欢呼着:庾大人英明!

    庾大人也会貌似不以为意地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

    不要小看这种地域的自豪感,它可以起到稳定民心的大作用,很有利于治安,可谓是一箭好几雕。

    齐誉在暗自观察,暗自琢磨,颇有顿悟:看来当官的必修课并不是《四书五经》,而是《演员的自我修养》。

    也罢,自己今天就好好地当一回群演,以配合庾大人完成这出装逼大戏。

    况且,今天有吃又有喝,何乐而不为?

    ……

    府衙既然选择了大办,那仪仗上就不能含糊了。

    沿途上敲锣打鼓,连路边的枯树上也挂满了红绸,看起来很喜庆的样子。

    一些喜欢看热闹的老学究们就开始卖弄了:在这些举人中要论文采,要当属亚元的殷公子最高,据说他在参加省城的鹿鸣宴时七步成诗,出口成章,力压众文豪。

    不料,却有人反驳了:殷俊斗诗?呵呵……那只不过一时的口舌之利而已,何足道哉

    ?若论文采,要当属亚魁的齐誉公子更盛!他的那篇声讨檄文声色俱厉,举国传诵,何人不知?要不然,巡抚大人怎么会私会他呢?这不就是直接的证明吗?

    嗯……好像是哦!

    经过辩论,无论是大儒还是白丁,在求同存异后均认为,一个齐誉约等于是数个殷俊的文采。

    什么?有人不服?问,为什么齐老爷的名次会排在殷俊之后?

    那可是另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呢?

    据齐老爷的亲母周氏说,其子在乡试期间身染了恶疾,所以才止步于第六名亚魁。若是是在无病无灾的正常状态下,那就不用多说了吧……

    哦,众人恍然。

    如此来看,齐老爷确实是比殷老爷厉害。

    流言蜚语如潮似浪,飘进了齐誉的耳朵中,听得他全身舒爽,如饮醇醪。

    而殷俊却是听得五内翻腾,就像是吃了几大只绿头苍蝇似的,恶心的都脸色发紫了。

    他们二人的目光碰了碰,相看两相厌。

    ……

    宴席开始了。

    众官吏以及新科举人先是做了介绍,互相认识,然后寒暄。

    今天的庾大人脱下了官服,换上了一身大红色的长袍,跟所有的举人也都是以师弟相称,以示亲近。

    这里的师,是特指孔子。

    八名新科举人也很知趣,搜肠刮肚地寻找一些华丽的辞藻高唱赞歌,大颂起了庾大人的栽培之恩。

    这场宴席的人数虽然不多,但礼仪上却没有简化,都和省府举办的鹿鸣宴一样,照着章法进行。所以,此宴会也是分为了三步进行。

    即:朗诵《鹿鸣》之歌,跳魁星舞,还有就是作鹿鸣宴诗。

    朗诵罢后,八名举人再次地走入场中,在大腹便便的庾大人的领舞下,来了一场类似于桑巴般的即兴舞蹈。

    之后的作诗也无新意,除了殷俊故意唰了一波存在感之外,整个过程没有一丝波澜。

    然后就是排座次了。

    若按现在名次上来说,在这八个举人之中当属殷俊的最高,按道理,他是应该坐在主宾处的位置处。

    但是,庾大人却是顺应了民意,把齐誉请到了主宾位,而殷俊却是排在他之后的第二位。

    庾大人见众举人似有疑惑,便问:“师兄我做得不妥?”

    “妥!非常妥!”

    众举人一致认为,齐誉师兄才高八斗,高坐主宾的位置乃是众望所归。

    嗯,庾大人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后,齐誉又拱了拱挨身的殷俊,呵呵道:“瞧见了没,你大爷还是你

    大爷!”

    “你!”

    “你什么你,不服来辩!”

    殷俊冷哼一声:“你个山野村夫,看我在会试时怎么压住你!”

    齐誉呵呵一笑:“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我劝你还是端正态度,认清自己!来来来,给大爷我敬个酒吧!”

    殷俊气得差点吐出几口老血,连端酒杯的手都变得颤抖了。

    啧啧……

    真是舒爽呀~~

    齐誉和殷俊的斗嘴只在私下进行,并没有影响道整个宴席的融洽气氛,各举人之间觥筹交错,喝得是不亦乐乎。

    齐誉的酒量不大,只是沾沾嘴唇做做样子,即使如此,也感觉有点上头了。

    殷俊却是一反常态,端着酒杯自斟自饮,原本白皙的脸上也变得双靥如花了。

    这场宴席进行的时间并不长,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便散了。

    喝得有点高的举人们,在礼房经承的安排下住进了寓馆歇息,待明日之后,他们便可自行返回了。

    今天的住宿是免费的。

    举人们无不暗叹:终于,住上寓馆的高端房了!

    回想往事,不堪回首呀!

    ……

    再说齐誉,刚刚走出了宴席的大厅,就见有衙役跑过来说,庾大人在侧厅内泡好了茗茶,请齐老爷过去一品。

    品茶?

    呵呵,估计是有事情要谈吧。

    齐誉应了,随行而去。

    少倾,在某房间内的上下首处,分别端坐着庾海和齐誉两人。

    当然,也确实泡了一壶好茶。

    “少丞,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时我曾答应过你,会对你做些安排。”庾海饮了口茶,喜笑吟吟地说道。

    是,确有这事。

    庾海他沾了自己那篇檄文的光,得到了礼部的褒奖,而自己却是没得到半点好处。鉴于此,他才答应做出补偿的。

    “嗯,我有点印象。”齐誉口不称心地笑道。

    庾海也不以为意,道:“作为补偿,我会给你安排一个既轻快又能养家钱的职位,如何?”

    哦,原来是给我安排工作呀!

    不错。

    自己正愁着没有收入呢,没曾想竟有好事送上门来了!

    兴奋之下,齐誉的酒也醒了不少,眼睛也变得饥渴起来。

    “我说,大人打算赏我一个什么职位呢?”

    “做个府学的教谕如何?”

    干老师?

    说错了,是当老师!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干呢?

    为人师表,这活不累,相当不错!

第079章 府学任教

    府学属于是官学,按照现下的规定,任职的教谕必须是举人出身。

    这是硬性要求,不可缺。

    熟悉吗?

    嗯,若按后世求职者的话来说,这举人的功名就是一块敲门砖用的文凭书,是一道门槛。

    对,有才无本你莫进来!

    合理吗?

    很合理,非常合理。

    你想,连学生们都是秀才的功名了,作为是老师,难道不要高出一级吗?

    难不成,你让秀才去教授秀才?

    呵呵,无益,止增笑耳!

    所以,府学的教谕必须为举人身,即,副榜举人及以上。

    齐誉是正榜举人的亚魁出身,从资质上来说,不仅达标,还绰绰有余。

    所以说,庾海如此委任,是完全合乎律法的。

    那么,庾大人他有没有这个权利呢?

    答案是:有!

    依据本朝的制度,地方上对于‘吏’的任免和使用,辖区的父母官拥有着绝对的权利,并不需要对上级衙门进行报备和请示。

    教谕也属于是吏的一种,所以,庾海拥有绝对的委任自主权,月给方面也是由他说了算。

    总的来说是行得通的。

    对于齐誉而言,这份工作可以称为是雪中送炭,来的时机也正巧,就像是宋江的绰号一样——及时雨。

    太是时候了。

    当下,画画的门路已经被堵死了,自己又不会做生意,后续的经济来源亟需解决。如果能寻到稳定收入的话,那就避免了坐吃山空,属于长久之计。

    从这一点上来看,这份工作非常不错。

    但是,同时也带出了两个问题。

    先说第一个,自己的科举路尚未停止,还打算要继续往上科考,如果长期浸淫于教育的伟大事业,那岂不是荒废了自己的学业?

    此外还有另外一问题,自己又能教授些什么呢?

    之乎者也,呜呼哀哉?若是教授这些东西的话,哪里赶得上那些沉淀多年的老夫子?

    有此两点担忧,齐誉又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不得不说,庾海是个非常善于观察的人,他见齐誉迟疑,略一琢磨便猜出了他的所想,还又丝毫不差的说了出来。

    齐誉一怔:你是属蛔虫的吗?怎么猜得这么准?

    庾大人却是一笑,悠然地品了口茶,一副早已洞察一切

    的模样

    齐誉急忙恭了一句:“知我者,庾大人也。”

    “少丞说笑了,你完全不必担心。其实,我早已把诸事安排妥帖,绝对会让你满意的。”庾海打了个哈哈,道。

    安排好了?

    真是让人感动啊!

    庾大人是好人!

    ……

    “怎么?你不信?”

    “信!大人说话素来是一掷千金,怎么会诓我呢?”齐誉急忙拱拱手,摆出了一副深信不疑地模样。

    庾海这才点点头,笑道:“嗯,你放心,那份教职绝对不会耽误你的学业,关于教授什么功课,我也帮你想好了。”

    “哈哈……大人如此体恤,真是令人深感五内呀!但不知,大人具体是如何安排的呢?”

    “呵呵,之前,我查阅过你过往的卷宗,发现,你在算学方面颇为精通,既如此,不如你就教授算学吧。”

    嗯……这一点绝对没错!

    看得很准!

    当下的算学,是六艺中‘数’的范畴,在府学里属于是选修课。一般来说,一个月也就五六堂课程,任教甚是轻松。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闲暇的时间可就多了。

    如此一来,不仅可以赚到月给,还有足够的时间读书,属于是,学习赚钱两不误!

    真是妙哉!

    剩下的就只有薪资方面的问题了。

    读书人是很讲究独爱墨香,鄙视铜臭的,这话要怎么开口呢?

    咳咳!

    齐誉没好意思明说,而是很隐晦地做了一个数银子的动作,脸色上也是一副‘你看着办’的表情。

    嗯?

    庾大人顿时恍然,然后又很大方地说道:“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齐誉接了句:“那,又是怎么个不亏待法呢?”

    “咳!按常理上讲,教授六艺的教谕的月给不会太多,也就正课教谕的三分之一。不过,我已经和户房的经承打过招呼了,你的所得,绝不会比正课教谕少。”

    哦,听明白了。

    待遇不错!

    于是,齐誉急忙致谢:“多谢庾大人体谅我这寒门之苦,酌情以待!”

    嗯?

    庾海嘴角一抽:寒门?有你这样住着大宅院的寒门吗?

    ……

    在别了庾大人之后,齐誉便朝着集市的方向走去了。

    今天逢了喜事,怎么能不庆祝一下呢?

    怎么庆祝?

    当然是吃大餐啦!

    于是,大鱼大肉,各种时蔬,采买了一大堆。

    顺带着,还买了一些所谓的山鸡蛋,这是给儿子齐霄准备的。如今小家伙牙齿见长,已经可以吃一些水蒸蛋了。

    回到家里后,齐大郎亲自下厨,料理着晚饭。

    很快,菜好饭熟了。

    才刚刚摆上了碗筷,周氏就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今天的所见所闻。

    是的,她跑去看登科宴的热闹了。

    路上人山人海,很有场面。

    激动之下,她逢人就说:看到了没,那个模样最俊、才学最高的年轻人,就是俺的儿子齐阿瞒了。

    ……

    齐誉待母亲全都倾述完了之后,才道:“娘啊,如今我已经是举人身了,也要注意形象了,您在外面时,能不能别再叫我是阿瞒了?”

    是哦,阿满现在已经是举人老爷了,确实不适合再叫小名了。

    “好的,阿瞒,我会注意的。”周氏恍然地点了点头,又道:“那就改叫你为大郎吧。”

    “大郎……这……好吧。”

    周氏看了看桌子上的菜,奇道:“这不年不节的,怎么做这么多菜?”

    齐誉一笑,道:“今天虽然没有逢节,但却有喜事发生。”

    周氏奇道:“啥喜事?”

    “我当上府学的教谕了!”

    “……”

    而后,齐誉便把庾大人的安排说了一遍,还着重强调,这份工作是不会耽误到自己的学习的。

    “啊!”

    婆媳俩全都被惊到了。

    这还真是一件大好事!

    府学的教谕可不是私塾的先生,那可是很受人尊敬的崇高职业。

    按后世里的话来说,足以堪比大学里的高级教授了。

    确实,老师是光荣而神圣的职业,这一点古今通用,当然,‘叫兽’除外。

    小彤想了想,很好奇地问道:“爹爹,若是府学里的秀才不听话,教谕先生会用戒尺打他们的手心吗?”

    齐誉被逗笑了,道:“秀才的学习都靠自觉,不会被打的。”

    小齐霄虽然听不懂话里的意思,却也鹦鹉学舌道:“打……打……”

    家人们一阵哄笑,全都被逗乐了。

第080章 齐誉讲学

    这一日,是二十四节气中小雪。

    虽名为小雪,但实际上却有没下雪,天空中阳光明媚,依旧是个大好晴天。

    今天的齐誉穿了一身淡雅长袍,去到府学里正式上课了。

    是的,今天是他任教后的第一堂课。

    才刚刚跨进府学的大门,齐誉就心生感慨了。

    回想在三个月之前,自己还是府学的一名学子,如今却执起了教鞭,站上了讲学台。

    人生的变化真是快啊!

    快到自己都反应不及了。

    叮铃铃~~~

    时辰到,摇铃上课!

    众学子躬相迎,道:“恭迎齐先生。”

    齐誉大袖一摊,和蔼地说:“都坐吧!”

    然后,众学子才落座。

    其实,在开课之前,齐誉还是做了一些功课的。

    但,却不是备课。

    主要是对当下的教程方面摸了摸底。

    看过之后,却是失望。

    那些个之乎者也书本,也能算是算学的教程?怎么感觉跟那远古化石似的?

    实在是太陈旧了!

    创新?

    那是必然的,也是必须的!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弄清楚自己的定位,虽是创新,但也不能胡来。

    从自己职责的本质上来说,并不是要培养什么数学天才,而是要帮助这些学子们考过科举。若不是因考试的需要,你求着他们学,他们也不乐意学呢!

    这就是所谓定位了。

    此外,自己还要了解一下这个时代关于算学的教程。

    如果连这些都不熟悉的话,还谈什么创新呢?

    就当下这个时代而言,算学的主要教程还是《九章算术》,虽说这种古法有些体系可言,但毕竟太过原始且晦涩难懂,真正应用起来也很难得心应手。

    什么意思呢?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指这古法不仅难以理解,实用性方面也很差。

    再细了说。

    加减法比较简单,乘除法也算不上难,科举中即使遇到,大多也能过去的。所以,这些并不是重点。

    科举中最怕的却是那些‘盈不足’的算学题,是实实在在的拦路虎,十之八九的考生都做不出来,在他们的眼里,这确实是太难了。

    想想也是,让

    这些连数学基础都没有打牢固的学子们去解方程题,这不是让武大郎去打篮球,强人所难吗?

    所以,自己施教的重点,就是解决这个难题了。

    如何能更快捷,更简单,更直观的把试题给破解出来,这就是创新。

    齐誉从实际情况出发,创造出了一套独特的理论体系。然后,他又在日常的教习中边揣摩,边完善,最后形成了文本教程。

    是的,一部由齐誉编写的理论教科书《盈亏有解》问世了。

    此书先是由府衙礼房的经承审阅,然后再由庾大人批复,最后才雕版印刷出来。

    再看内容。

    此书第一次提出了‘未知数’的概念,比如设某某未知数为‘甲’,某某为‘乙’,以此未知数代入到假设的公式中进行计算。

    理论创建简单,教授起来却很难。

    齐誉本以为,这是一个很容易理解的知识点,但之后却才发现,大多数的学子根本无法做到真正理解。

    唉,格物致知,谈何容易?

    没办法,齐誉只得一天天的熏陶,慢慢灌输,直至他们形成这个概念之后,才讲起了破解之道。

    ……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地过去了。

    齐誉悉心传授着,认真讲解着,做起了一个辛勤耕耘的小园丁。

    日见成效。

    直到某一天,学子们惊奇地发现,那些原认为是无解的算学题,居然在齐先生独特的理论下变得迎刃而解了!

    甚至于,任何关于盈不足的算学题,只要你罗列正确,都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破解出来,效率奇高。

    因此,齐誉在府学内出名了!

    而且是实至名归。

    刚开始时,那些个资历丰富的老教谕还对他的教程不屑一顾,甚至嗤之以鼻。

    可是,等过了一段时间之后,老教谕们却震惊地发现,学子们的算学能力居然飞速地提高了。

    事实胜于雄辩。

    最终,老教谕们尽皆折服在了《盈亏有解》的理论之下,以至于后来,这些老家伙也主动地跑过来旁听蹭课了。

    而府学对于齐誉执教的考评,也都是毫无异议甲等!

    其实,这里面还有一点小遗憾。

    齐誉觉得,完全可以把教材编写的再丰

    富一些,更好地创新算学的理论。但是,这些无关科举的知识没人愿意去学,似乎目前,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这还都是基于庾大人鼎立支持的结果,若换成是其他的地方官,估计连这些都难以实现。

    也就是说,此书的问世,很大程度上是机缘巧合的结果。

    殊不知,这看似偶然的巧合,却给当下的大奉王朝注入了新气象,虽说目前还看不出来,但随着日后地不断传播,最终会影响到这个时代。当然,这是后话了。

    ……

    “齐先生,算学是否也属于是学问的一种?”

    “嗯,是的!”

    “可别人为什么都称之它为‘艺’呢?”

    齐誉想了想,拐了个弯做出了解释:“这种叫法也对!但是,如何能让‘艺’变得更加实用,这就属于是学问的范畴了。”

    “哦……再问先生,就算学的领域来说,《盈亏有解》是不是最顶端的了?”

    齐誉断然摇着头,道:“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任何一门学问都不敢说是最顶端的。你要记得,格物致知,学无止境。”

    “噢……学生受教了。”

    而后,啪的一声!

    齐誉戒尺一拍,道:“散课!”

    ……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

    秋天来了。

    这是齐誉在府学执教的第二个年头。

    在这期间,他教授讲学与自身学习两不误,小日子过得是惬意而又充实。在府学内,他也由最初的齐先生慢慢晋升为是齐学究了。

    别的不说,单就其算学方面的造诣而言,他也足以担得起学究二字了。

    月给方面也算不错,柳荃私下算了笔账,除去家里的各项开支之后还能有剩,原来的家底依旧还在。

    齐誉的事业很稳定,家庭方面也同样令人欣慰。

    目前,小彤的学问日益见长,儿子齐霄也越来越健壮了。

    唯一不太和谐的就是,他们姐弟俩的关系似乎有点不太融洽。

    小的很喜欢跟在大的屁股后面玩,而大的却嫌弃小的不好玩,懒得带他。

    呵呵~~~

    这一天,有人敲门了。

    开门却见,却是信差送信来了。

    咦?

    居然是老朋友戚景的信!

第081章 匹夫有责

    自打上次乡试看榜之后,已经有一年的时间多没有见到过戚景了。

    在这期间,一直都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如今突然见他来信,焉能不喜?

    齐誉怀着激动的心情揭开了弥封,摊开,却见信上写道:少丞兄见字如晤……愚弟戚景携贱内方若蛟拜上。

    呵呵,他果然是成婚了。

    这个名叫方若蛟的女人,想来就是榜下捉婿时的那位俏女郎了。

    应该是错不了的。

    就戚景当时那怂样,他敢换另外一个吗?

    这封信约有上千字,属于是大篇幅。

    字里行间,流露出了对往昔的怀念之情,足见其情义真挚。

    信中除了表达思念之情之外,还详细介绍了两件事情。

    首先是他家庭方面的事,他是去年时成的亲,其妻方氏随后也怀了身孕,目前待产。

    除了家庭之外,他还说了一下近况。

    在他成亲后的第三天,就真的随着其妻南下了。

    去干什么呢?

    抗倭!

    也由此,踏上了戎马之路。

    最先时,他在军营中担任执笔文官,做一些文案的琐事。

    如此安排,倒也适合。

    军中将士多是粗犷汉子,少有文笔隽秀者,而戚景却有着举人功名,属于是少见的文化人了。

    是金子总会发光。

    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没过多久,军中的指挥就注意到了戚景精通武艺。

    然后认为,如此猛将,岂能虚度于舞文弄墨之间?

    于是,便提拔他做了基层的武官。

    但是,才不到半年的时间,戚景就因骁勇善战而受到了重用,并在之后的几次大捷中身先士卒,打出了气势,力挫倭寇的锐气。

    后因其战功卓越,被擢升为把总一职,官居正七品武官。

    呜呼!

    戚景发达了!

    人家现在当官了!

    齐誉幽幽一叹,心里头显得有点患得患失。

    两人相识于微末之间,属于是从同一起跑线迈步,如今人家已经为官,而自己却是一个小吏。

    差距很大。

    不过,这种羡慕感也就存在了一瞬间,而后便消失不见了。

    是的,要坚持自己的信念。

    每一条人生路都是不同的,每个人也都是不一样的。

    把自己的人生路走好了,才是正解。

    齐誉拉回了思绪,继续阅信……

    对于抗倭的进展,戚景也做了介绍。

    信中称,我军虽然取得了阶段性的胜利,但是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里的代价是指死了许多的人。

    倭寇,比想象中的还要狡猾,还要残暴。

    他们擅于游击突袭,行动上进退迅速,令人防不胜防。

    除此之外,他们使用的扶桑刀既长又利,重量又轻,在对抗中占尽了上风。

    按戚景的话来说,在那锋利的扶桑刀下,流得全是我英灵的鲜血。

    戚景也曾在此刀下受过大伤。

    ……

    朝廷对此也很重视,在鏖战期间,皇上还曾派礼部的人前来犒军,并还嘱托,一定要打出我朝的骨气、傲气、和霸气。

    那一晚,全军将士都开怀畅饮,围着篝火高唱《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嘹亮的战歌,血染的铠甲,还有在为埋葬同袍时留下的男儿泪……

    蓦地。

    齐誉感觉到,戚景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戚景了,他现在是一名战士。

    他那股豪迈的儿郎气概,也深深感染了自己。

    是啊!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自己似乎应该做点什么……

    对于扶桑国,齐誉只有痛恨,用生啖其肉敲骨吸髓形容,都不为过!

    嗯……他们使用的扶桑刀!

    真得就那么厉害吗?

    蓦地,齐誉脑海一闪,一件传说中的兵器浮现了出来!

    狼牙筅!

    据后世史书里的记载,这件奇异的兵器曾力克强敌,在战场上大放异彩。

    而且,此器专克扶桑刀。

    属于是一种大杀器!

    记忆中,此筅乃是用大毛竹所制,长一丈五六尺,上截连着四旁的附枝,节节枒杈,再挂以鳞刀,杀伤力巨大。

    试想,如果我军的将士能够配备此兵器的话,岂不是斩倭寇如同切菜乎?

    呵呵,

    光是想想就让人激动呀!

    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惆怅了。

    实现起来有点难!

    为什么呢?

    按照我朝现下的制度,任何人都不能私造兵器,否则就会以谋反论处。

    也就是说,若想让军队大量的配备上此狼牙筅,必须要由朝廷的工部接手量产。

    那么问题来了,工部会不会干这个活呢?

    还真不好说。

    先从流程上来分析。

    如果想要打造此筅,就必须先得到兵部的认可,他们审议通过之后,才会交由内阁票拟,再通过之后才上达皇帝处审阅。

    皇帝若是觉得这个点子好,就会朱批同意,若觉得不好,那就夭折了。

    假设,皇帝这一关通过了,之后还要交由户部进行预算,国库充盈的话就会拨款。钱都到位了之后,工部才会接手打造。打造完成之后,户部还会进行验收,什么问题都没有了,才会运到前线给将士们装备。

    这通流程可不是一般的漫长,每一关都很难通过。

    当然,最大的关键还要看皇上他认不认可,他是若不认,其他方面就不用再想了。

    除了以上的因素之外,还有一个大难题。

    那就是,怎样才能让把这个奇思妙想上达至兵部呢。

    兵部是第一关。

    自己现在不过是一介举人,没有任何话语权,如何上奏?

    没门路呀!

    可是,如果不奏的话,岂不是空留遗憾?

    有了!

    何不利用一下与陆巡抚的关系,借他之口直达至中枢呢?

    这个方法还是可行的!

    陆博轩和孟岚山乃是故交,这种小忙他肯定是会帮的。

    况且,此事对他来说,有利无害,还没风险。

    若是成了,陆巡抚还会因献策有功,得到朝廷的嘉奖。若是不成,他也不会损失什么,何乐而不为?

    重点是,他身居巡抚要职,属于是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话语权足够重。

    就这样定了。

    随后,齐誉就给陆博轩写了一封大长信,以明心思。

    至于狼牙筅,还用记号笔勾勒成图,以便理解。

    此事能否成功,就看陆巡抚的三寸不烂之舌了。

第082章 又开恩科

    这天,齐誉休沐在家娱乐。

    确切的说,应该说是陪着儿子玩泥巴。

    即:摔凹凹。

    啪叽!

    “爹爹,响了……嘻嘻。”齐霄终于摔响了一个,很开心。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啪叽!

    “你摔得那个一点都不厉害,我这个才叫响呢!”

    小彤使劲摔了个凹凹,力压住了弟弟,脸上尽是骄傲。

    齐霄见被姐姐比下去,嘴角开始扁了起来,最后大嘴巴一张:“哇……”

    柳荃听到了儿子的哭声,忙过来哄,嗔了女儿一眼后,嘴里嘟囔:你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懂事?非要去和小的比!看!把他弄哭了吧……

    齐誉连忙护住女儿,打着圆场,声怕娘子再来一场相夫教女。

    ……

    哄好了孩子们之后,齐誉就帮着娘子晾晒衣服。

    柳荃说:“刚才有衙役捎来口信,说庾大人今晚请你吃酒,望你不要晚到。”

    “庾大人……”

    齐誉略一琢磨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和庾海往来了。

    时间流水匆匆,太久不联系容易生分,嗯,是时候该加深一下感情了。

    由于是晚宴,所以不必去的太早。

    待日头偏西时,齐誉才开始动身,柳荃也提前准备好了几件适当的礼物,让相公随同带上。

    空着手去是很不好看的。

    到了庾海的官宅后,齐誉先投上名刺,然后就通禀而入了。

    本以为庾大人是大宴宾客,席间定然宾朋满座,却不料桌子上只摆了两幅碗筷。

    这……

    齐誉一怔:就单请我一个人?

    庾海眯着眼睛一笑,似道:你的面子够大吧?

    好吧。

    二人先是寒暄,又礼让三先了一阵,最后才各自落座。

    当然,齐誉很主动地坐在了下首处。

    而后,庾海就喝退了左右,如此一来,就成了真正的所谓的二人世界了。

    “少丞在府学里处得可好?”

    “有劳大人挂念,甚好!”

    “嗯!”庾海淡淡一笑,又道:“既然生活如此安逸,少丞有没有想过长期执教,了此一生?”

    齐誉摇摇头,正色说道:“我虽然得了举人,但离真正的功成名就还相差甚远,如今我抱负未展,又岂能不求上进呢?”

    庾海欣慰一笑,道:“嗯,意志如磐,坚定不移,不错,不错!

    ”而后,他又试探道:“少丞,你若去参加会试的话,有几成把握能过?”

    会试,即:举人向贡士进阶的一场考试。

    齐誉想了想,叹道:“科举的事,有谁能说得准呢?又有谁敢说有把握呢?”不过,他语气一转,又道:“这一年多来,我勤学苦读,学问上日臻渐长,比之以前也更有沉淀了。”

    听起来还是颇有底气的。

    只是表达的比较委婉而已。

    庾海端着酒杯,大有深意地说道:“若是明年开科的话,你要不要参加?”

    明年开科?

    齐誉心中一颤,连手里的酒杯都差点掉在了地上。

    这是真的吗?

    要知道,除了童试之外,乡试及以上的科举都是三年一科,这是常识。

    去年时新皇登基,加开了恩科,若按这个时间点来算,后年才轮到是科举年,怎么会是明年呢?

    庾海见他困惑,便释疑道:“是恩科!”

    齐誉一怔,问道:“恩科……这又是什么说法?”

    开恩科,虽是皇上的特权,但也是需要理由的。

    即:因何恩典?

    庾海也不卖关子了,直接道:“明年恰逢太皇太后的七十千秋节,吾皇为彰显人伦孝道,特令礼部大开恩科。再过几天,布告就会张贴出来了。”

    居然是因太皇太后的千秋节。

    以此来作为开设恩科的理由,倒也勉强能说得通。

    庾海笑道:“其实,所谓的孝道,只不过是给世人看的幌子而已,真实情况却是吾皇手中人才匮乏,想要通过科举来选才任能。”

    齐誉大感不解,问道:“何以见得?”

    庾海对此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从其他方面开始扯起:“少丞可知,为何吾皇有心抗倭,却对拜帝教没有动作?”

    对于这个问题,确实已被困惑好久了。

    目前只是单纯的口诛笔伐,却没有实际性的派兵清缴,确实令人感到奇怪。

    齐誉摇头一叹,道:“莫非是吾皇有什么顾虑?”

    庾海赞许道:“少丞真是个聪明人,一猜即中!其实,吾皇还是很想用兵的,只不过遭遇到的阻力实在太大,所以才迟迟没有动作。”

    “什么阻力?莫非是因为燕王?”齐誉奇道。

    庾海摇摇头,道:“不是。这个阻力来自于朝堂内部,并不是因为外藩。”

    “内部?”

    莫非在这朝堂之上,有人给皇上唱反调了

    ?

    大臣们不是应该替君分忧的吗?

    怎么还设置起了阻力呢?

    真是不解。

    “还请大人指点迷津。”齐誉虚心请教道。

    庾海略略迟疑,道:“嗯……这些事情你听听也就罢了,切记不要乱传,以免祸从口出。”

    “大人放心就是。”

    “自古以来,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在为国家效力的同时,还都会尽量地做好自保措施,以免落到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大臣们在政见上可能不和,但在这一点上的态度却是高度统一!无论在任何情况下,皇帝都不能对有大功的臣子挥起屠刀,卸磨杀驴!一旦出现了这种情况,文武百官就会抱团力谏,请求圣上收回成命……”

    嗯,听明白了。

    在那些身居高位的大官们的心里,自己的利益高于皇帝。

    杀功臣,这是他们绝对不能容忍的。

    想想也是,今天杀的是你,明天或许就该轮到我了,能不开这个头就不开这个头。

    力谏是必须的!

    庾海又道:“再说燕王,他不仅平定了北方异族,还曾数次救太宗皇帝于危难之间,功盖寰宇。先帝在时都对其恭敬有加,当今皇上却要对他扬起屠刀,你让文武百官的心里会怎么想?他们明知燕王心怀不轨,但是还是不能支持皇帝的决定。”

    “嗯……”

    “还有就是,燕王的动作目前只是庇护拜帝教,并没有发动武装叛乱,姿态上还是安定的模样,如果就这样直接发兵征讨,师出何名?我听说,皇上和大臣们已经为此争红脸了。”

    听明白了,皇上确实是很想把拜帝教给霍霍了,可是大臣们不支持呀,理由就是,不能对功高的燕王动武。

    大臣们这么做有没有错?

    也不见得就是不对,他们只是在为自己的以后着想。

    不过这么一来,皇上就尴尬了。

    齐誉怅然一叹:“没想到皇上也有犯难的时候呀……”

    庾海也道:“一国之君哪有那么好当?这些个文武百官之所以敢给皇上公然施压,所依仗的无非就是三朝元老的身份。所以,对于皇上而言,培养出自己的势力迫在眉睫……缺乏人才?那没关系,开恩科就是了!”

    噢……

    明白了,这才是开恩科的真正动机,至于什么太皇太后的千秋节,确实只是个幌子。

    恩科的录取比例大,属于是难得的好机会。

    自己,自然要考……

第083章 进京赶考

    在辞别了庾大人之后,齐誉就兴致冲冲地赶回了家,并将此事告知了家人。

    开恩科?

    周氏和柳荃互望了一眼,也不知道这条消息算不算是喜事,更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唯一的感觉就是太突然了。

    不仅是家人,就连齐誉自己都没想到。

    可以说,这一场突如起来的科举直接打乱了原来的计划和节奏,让人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主要是时间紧张。

    自己已经过了乡试,后面要参加的就是会试了。

    会试,又称春试或者是春闱,顾名思义,是在初春时节举行,地点是京城贡院。

    现在已经过了中秋,若是应考的话,近期就要考虑动身了。

    若是入了冬,再碰上个大雪天,即使想去也去不成了。

    所以,在赴京赶考的举子中有句老话,叫做宜早不宜迟,能早走就早走,别拖延。

    至于府学里的教谕一职,不如先告个长假,等考完了会试之后再做计较。

    即:停薪留职。

    ……

    婆媳俩在听了他的想法之后,全都表示支持。

    必须的!

    但是,才过了片刻之后,周氏就开始忧心起来:京城多远呀,这一趟走下来,就是壮实的牲口,也得掉膘吧?

    不过,心疼归心疼,老太太还是激励起了儿子:放心去考吧!

    柳荃虽然也很不舍,但也知道此时不能拖丈夫的后退,只能把担忧和挂念潜藏在心里了。

    从第二天开始,家人们就开始动作了。

    周氏重启了久违的拜佛模式,一天三炷香,然后就是一顿接一顿的一品状元鸡。

    晚上要深夜攻读?那得多费脑子呀?那啥,再在锅里煨上个大肥肘子,给阿瞒当宵夜吃。

    齐誉一怔:好吧,补补?

    柳荃则是赶去了布莊,买回来了一些上等的好布料,给相公连夜赶制几件路上穿的棉衣。

    是的,是棉衣。

    进京是要往北边走的,听老人们说,那里的冬天非常寒冷,滴水成冰,小孩子尿尿时都要事先准备好一支小木棍,要不然尿出的尿就会被瞬间冻成冰柱,继而……

    胡扯,把小鸟鸟都能冻住那还得了?

    齐誉笑道:“哪有你想象的那般恐怖,若是那样,还怎么喝水?”

    柳荃也被

    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她嗔了他一眼,又道:“无论怎么说,还是尽量多做一些准备,万一要是碰上大冷天,也好随取随穿,方便自己。”

    齐誉点点头,又道:“嗯,除了棉衣之外,你再帮我准备一些单衣衫吧。”

    “单衣?”柳荃一怔,很不解。

    “嗯,进贡院时,是不准穿带有夹层的衣服的,所以,棉衣就不能穿了。会试是在初春,那时,春风未暖冬寒犹在,不多穿几层单衣是抗不过去的。”

    齐誉幽幽一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应考县试时的情景。

    柳荃听得心里一酸,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去准备了。

    ……

    几天之后,各级府衙果然发出了布告:明年恰逢太皇太后之七十千秋节,吾皇为尽孝道,特令礼部开设恩科,以泽被天下学子。

    霎时间,学子们欢腾了。

    尽皆大呼:皇恩浩荡!

    开恩科是全方位的,各个不同级别的科举都会同时进行。

    当然,齐誉的关注点只有与己相关的会试了。

    会试是一场全国性的大考,和地域性的乡试相比,规模上不知大了多少倍。

    而且,知名度也高。

    老百姓口中常说的举子进京赶考,就是特指会试了。

    只要这一关过了,以后就是贡士的身份了。

    那么,贡士到底算是个什么样的级别呢?

    若按后世里修仙小说的话来说,那就是属于大乘期后期大圆满的境界了。后面只要再成功地渡上一个劫,就可以飞升成仙了。

    至于这个劫呢,就是指在会试之后,接踵而至的科举终极大考:殿试。

    当然,渡劫失败的也大有人在,而且还巨多。

    言归正传。

    既然定下来了,齐誉也开始做起了计划。

    永川府距离京城大约有三千多里,虽然称不上是万里之遥,走上一趟却也是长途跋涉。

    线路上来说,有水路和陆路两种可选。

    一般来说,在入了严冬之后,因为水面容易结冰的原因,少有人去走水路。稳妥一点,最好还是选择陆路。

    若是走陆路的话,方向上是一路向北,出湖广,入河南,进入顺天府,再过了通州之后就进入京城了。

    从细了看,在这路程的中间,还有着一个不太安定因素。那就是,途中要经过与山东府

    擦边的一些区域,拜帝教还在那一带盘踞着呢。

    或许有人问了,山东巡抚他就不管管吗?

    他确实很想管,但是管不了呀!

    连皇上都没辙,何况他呢?

    据说,自出了拜帝教的事之后,山东巡抚就常住到了辽东一带,天天在那里体察着民情,对齐鲁之地的事却是一概不管。

    现下的辽东半岛是归属于山东府管辖的。

    人家这样做,倒也说得通,巡抚大人在自己的辖区内体察民情,哪里失职?

    都是一些老油条呀!

    由此也可想而知,在没有巡抚坐镇的山东地界,会是一种什么样子。

    即使明知如此,也阻止不了学子们北上的脚步。

    开恩科,谁不心动?

    齐誉自然也不会畏缩。

    既然有不安定因素,那就选个好日子吧,改改时运。

    迷信?也不能说是!

    就算是自我安慰吧!

    于是,他便在路边摊上买了一本老黄历,看看什么日子适合远行。

    十一月初六这天,宜出行。

    就选这天了。

    永川府往届历科的老少举人们,只要还是不死心的,此时全部都动作了起来。

    他们互相联系着,寻找一同上路的伴。

    同行是情理之中的,节省盘缠只是其中之一,此外还有着安全上的考量。

    俗话说,人数多了,胆子就会变得大一些。

    当然,也有人来找齐誉的,他也一口答应了。

    很巧合,日子也是十一月初六。

    大家都看了老黄历?

    ……

    北风渐寒,终于到了离家的日子了。

    这天一早,东方才刚刚泛起了鱼肚白,齐誉就麻利地收拾起来。

    柳荃深藏着不舍与牵挂,含着笑意地把行囊交到了丈夫的手里。

    沉甸甸的,装得满满都是银子。

    穷家富路!

    出门在外,手里头不能缺了钱。

    周氏也抹着眼泪,嘴里不停地叮嘱着。

    柳荃看起来一脸坚强,但转过头去却是眼泪扑簌。

    齐誉在女儿和儿子的额头处轻轻吻了吻,之后,就狠狠心转身离去了。

    走了!

    唉……

    能不能金榜题名,锦衣还乡,就看这一科了!

第084章 与他同行

    北风萧萧,吹得脸颊涩涩生疼。

    府城的东门外,依旧还是那片杨柳树林,不过它们如今绿意尽失,显得有些萧条。

    齐誉触景生情,回忆起了过往。

    犹记得,在旁边的这条青石小径上,自己还曾和殷俊黄昏散步,就在那一晚,自己和他有了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捶了他一记老拳。

    如今景物依旧,却是人事全非。

    是啊,当下的彼此,已经不可再同往日而语了。

    现在,都已经是举人身了。

    齐誉感叹一声:“这个死娘炮,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阿嚏!”

    嗯?谁?

    呵,说曹操,居然曹操就到了。

    却见,殷俊正远远地走来,在他的身上,还背着一些行囊。

    嗯?

    他怎么来了?

    莫非是,要和他一路同行?

    齐誉数了数人头,算上殷俊刚好是六个人。

    两人共一乘,然后分三辆车,这和之前得到的消息是一致的。

    这样做目的,是为了省些盘缠。

    看来他也是这六人的其中之一了。

    也罢,就将就着吧。

    不喜欢看他那副白面首相?

    没关系,咱躲着也就是了。

    不料,这回却是躲不开了。

    众人刚商量完了分车,齐誉就觉突有一坨猿粪从天而降,不偏不离,恰巧砸到了自己的头上。

    娘希匹……

    居然和他同乘一车!

    那岂不是说,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自己都要和他蜷缩在同一辆车里头,一路上……促膝长谈?

    好吧……

    不过,齐誉也有点奇怪,在记忆里,这厮也算得上是家境优越,怎么也会选择拼车而行?

    一个富家子,连这点盘缠钱都要省?

    莫非是,他家道中落了?

    此时的殷俊自然也看到了齐誉,他纠结并带迟疑地愣一阵儿之后,还是选择上车了。

    这……

    齐誉愣了愣,也不得不爬上了车。

    ……

    啪!!

    随着清脆的一声鞭响,一行人在凛冽的寒风中出发了!

    而背后的永川府城,也逐渐地在视野中消失不见了。

    由于是两人共一乘,倒也不显得寂寞,途中彼此聊聊人生,谈谈理想,然后再做一番金榜高中的白日梦,一路并不缺欢声笑语。

    当然,这种欢快的气氛也只限于两辆车,齐誉和殷俊的车厢却一直都

    是死气沉沉。

    他们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彼此面面相觑。

    却是谁也不爱搭理谁。

    可是这长路漫漫,老这样憋着也不是办法呀。

    总要开口说句话吧?

    于是,齐誉就率先打开了话匣子,道:“我说,你家里头那么有钱,为什么还要蹭车呢?自己单乘一辆岂不是更舒坦?”

    殷俊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村夫?你哪只耳朵听我说过我家里头很有钱了?”

    嗯?

    齐誉一怔,又是一想,心道:好像是哦,他确实没有说过这句话。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

    殷俊轻轻一叹,道:“钱财?呵呵,身外之物而已,对其得失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得失?丢钱了?

    齐誉哂笑道:“呵呵,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等你吃窝头都能感觉到是美味时,你就体会到金钱的重要性了。”

    殷俊摇摇头,很淡然地说道:“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这才是人生之大乐,铜臭之气又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嗯,按照自己的经验,越是鄙视钱的人,就越是缺钱。

    由此可以判定出,这厮的家里绝对是破财了。

    刚开始时,齐誉还有点幸灾乐祸,但随后一想,又有些同情他了,于是就隐晦地劝了一句:“勿忧,勿忧!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一句是出自于《登科后》,其实前面还有两句,齐誉却是故意没有说。

    这首诗的总体意思就是,不要看以前自己多么落魄,多么潦倒,可一旦金榜题名的话,那就是扶摇而上,彻底改变了此人生。

    有希望才是前进的动力嘛。

    果然,殷俊在听了这话之后就不再沮丧了,眼睛也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是啊,一旦高中,不就什么都有了吗?

    齐誉: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

    随着入冬的渐深以及越发的往北,气温也开始冷了起来。

    这天,寒流来了。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

    大降温!

    一行人也全都不约而同地穿上了棉衣和棉鞋,有披风的还要加上披风,全都裹得像是个大粽子似的。

    没办法,天气实在是太冷了!

    相比起殷俊的顾忌风度而牺牲温度而言,齐誉就显得更加地注重于切身实际。

    呵呵,戴上老娘做得棉手套和棉帽子,再把娘子缝制的大棉袄往身上一穿,啧啧,真是全身舒坦呀……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有些美中不足的是,头上这顶棉帽子的款式不太好,有点像是拦路打劫的土匪,感觉流里流气的。

    管他好不好看呢,自己先暖和了再说!

    殷俊想穿还没有呢!

    ……

    两天之后,寒流终于过去了,气温也开始逐渐回暖。

    南方人都怕冷,似乎这是常见现象。

    见寒冰开始融化,这一行人全都长舒了一口大气。

    齐誉也脱去了棉帽子,开始感受着温暖带来的惬意。

    殷俊却是相反,他所感受到的,却不是舒服,而是温暖带来的难受感。

    甚至说是活受罪。

    为啥呢?

    在寒流的侵袭中,他的耳朵以及小脚趾头处滋生出了冻疮,现在天气忽然回暖,就变得痒痒了起来。

    那种欲罢不能的难受味,非江南人士可以想象的。

    两边的耳朵还好上一点,大不了用手挠上一挠,可是那小脚趾头处就不那么方便了。

    要知道,殷俊可是风度翩翩的公子哥,一直都是非常注重个人形象的,他怎么可能去做抠脚大汉呢?

    隔靴挠痒?

    那不顶用呀!

    虽然很难受,但他还是硬咬着牙,就是忍住不去脱鞋。

    见他如此的狼狈样,齐誉心里暗喜起来。

    幸灾乐祸的同时,也佩服起了老娘的先见之明,若不是她心细提前想到了,自己岂不是也要遭这份罪?

    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无论是在什么时候,老人们都是思考的那么的周到。

    这种体贴入微的真挚情感,只有你在很细心地品味时,才能发觉到她的存在。

    之后的几天,殷俊忍受着脚痒痒,齐誉看得是心痒痒,二人就这么痒痒地一路同行,直到临近了一处大城。

    是的,到了大城可以落脚休息了,也顺便采买一些补给,以供后面路上的所需。

    齐誉难得的心软了一回,他很诚实地告诉殷俊:其实,冻疮是可以医治的。

    殷俊强压住心里的尴尬,虚心请教。

    齐誉笑道:“你可以去药铺里购买一些冻疮膏,抹上去之后就会感觉好受一些。”

    “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你都从来没有问过我,我早说什么?”

    殷俊一想,哦,好像是这样的哦!

    之后,他终于放下了矜持,一溜烟地跑出去了。

    “哈哈~~~”

    在他离去之后,齐誉很舒爽地笑了起来。

第085章 半夜遇贼

    齐誉一行人在采买好了补给之后,又略作休整,然后就继续北行了。

    之后的几天里,天气都很好,再也没有出现大降温的现象。

    天公很作美!

    不过,才过了几天,几人的笑容便倏然消失了,取之而来的是越发地凝重与担忧。

    因为现在,已经迈进入了河南府的临近山东的地界。

    也就是一直担心的那片区域。

    虽然此地与乐安的距离颇远,但是,由于整个山东府都没有巡抚坐镇,所以,拜帝教的扩散已经肆无忌惮地弥漫到了这里。

    换句话说,这里就是一片名副其实‘暗雷区’。

    很有可能会遇‘怪’的。

    谁人不怕?

    但是,怕也不是办法,也只能尽量的小心了。

    尽量求稳吧!

    几人商量决定,后面的路程尽可能不要涉险。每天日上三竿时才开拔上路,待日头偏斜时就落地休息,并尽可能地避开野外逗留。

    还有就是,要寻找大的客栈投宿,不要贪图那些便宜的小店。是啊,万一要是碰上个孙二娘啥的,岂不变成包子馅了?

    文人就是这样,不仅胆小,还想象力丰富,很多时候喜欢自己吓自己。

    齐誉一笑了之,也不拿主意,跟着随大流就是。

    计划没有变化快,再完美的计划,也会有失算的时候。

    这一天就是如此。

    走了一整天都没碰上个小城郭,眼见就要天黑了,也只得想法寻找农家住下了。

    要不然,就只能露宿荒郊了。

    运气还算不错,月亮才刚刚爬上枝头,就碰到了一个幽静的小村庄。

    众人大喜,终于有地住了。

    几个人先是碰了个头,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分散开去投宿。

    为什么呢?

    一般来说,乡下的农家小院都不会不大,若是有一两个人借宿,还有地方接待的。但若是一下子来上五六个人,估计连打地铺的地方都不够了。

    有道理。

    于是,六人分成了三组,分散开去寻找落脚地。并商议定,明日一早时在村头处汇合。

    齐誉依旧是和殷俊一起,挨家挨户地去扣门求宿。

    这一次,齐誉当仁不让,自告奋勇地出面去和农户交涉。

    他知道,像这种事殷俊绝对是办不来的,你让他去求农家的老头老太太,他拉得

    下脸来吗?

    不说别的,单就那句,‘大爷,您这儿有地住吗?’他就忸怩地说不出口。

    不知是齐誉的嘴巴甜,还是因为运气好,很快就寻到了一户乐于助人的好人家。

    这是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妇,看起来很是憨厚淳朴,由于其子目前已经分了家,所以家里头有空房子住。

    刚开始时,老夫妇还显得有些顾忌,但当听说他们是进京赶考的举子之后,立即肃然起敬,忙让他们进屋,还奉了茶。

    在乡下人的思维里,举人老爷的地位相当斐然,是非常受人尊敬的。

    当然,齐誉也不会白吃白住,而是很大方地给他们了一些‘小心意’。

    他本就是寒门子弟出身,对于这些个庄户人家天生好感,这些人的生活本就艰难,怎能去赚他们的便宜?

    钱是必须要给的。

    晚饭很接地气,吃得是黑窝头,但齐誉一点都不在乎,啃得是津津有味。

    而殷俊在纠结了一阵儿之后,也皱着眉头咽下去了。

    嫌不好吃不吃?

    可以。

    挨饿就是了!

    吃了饭之后就是休息了。

    因为当下只有一间空房,所以在今晚,两人不得不同榻而眠了。

    咳咳!

    应该说是抵足而眠才对。

    不能再扯淡了,赶紧睡觉,明天还要赶路呢!

    噗!

    熄灯!

    黑暗中却见,雪一般的月华从窗户缝里洒了进来,并照亮了床前的地面。

    殷俊似乎有点睡不着,居然轻声诵起了某某的诗:“窗前明月光……”

    嗯,莫非这厮想家了?

    齐誉刚想接过话茬,却听院子里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似乎有人闯进了院子里。

    再屏息细听,隐约中似乎有‘拜帝教’这三个字。

    嗯嗯?

    汗啊!

    怎么……担心什么却来什么呀?

    完了完了,今天晚上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骨碌一声!

    齐誉迅速地爬起身来,先借着月光对殷俊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然后就猫着腰走去了窗户边,凝神朝外观望。

    却见,此时的院子里多出来了几个身穿白袍的人,看模样应该是拜帝教的信徒,他们现在正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持着利刀,很威风地在院子里叫嚷着。

    那对老夫妇

    却是战战兢兢,很害怕的样子。

    少顷,一个头目模样的白袍人走了出来,他鼻孔朝天,趾高气扬地对老夫妇说了一大通神棍话。

    其大意就是,想要募集一些所谓的会费,云云。

    说白了,就是要钱!

    说得再露骨一点,就是敲诈。

    不给钱会怎么样呢?

    那头目的回应很直观,他也不说话,而是很生动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嗯,选择题,要钱?还是要命?

    老夫妇哪里敢多说什么,直接掏出了保命钱,而这些钱,正是齐誉之前给予他们的报酬。

    白袍头目见钱眼开,很欢喜地收下了。

    作为回馈,他取出来一个小瓶子,塞到老夫妇的手里头,道:“这里面装得乃是我教圣母赐下的圣水,可以包治百病,今天就赐给你们吧。”

    老夫妇很恭敬地接了过来,嘴里唯唯诺诺。

    临走之前,那头目还特地炫耀了一句:“不要小看这小瓶圣水,可金贵着呢!要知道,我教的圣母曾为王妃,是有着大命数的人……”

    咦……

    王妃?哪个王妃?

    齐誉闻言一怔,心里头首先想到的却是永川府的王妃,会是她吗?

    之前曾听孟既明说,在王府的那场大火中,永川王妃并没有丧生,而是借着所谓的暗道逃出去了。

    这位是不是她,确实猜不出来。

    ……

    不多时,拜帝教的这一行人就收队离去了。

    但是,就在他们转身的一刹那,齐誉看到了一个甚感熟悉的身影,看那神态,有点像是齐秋川。

    是他吗?

    不一定,只能说有点像而已。

    黑灯瞎火的看不甚清,一时眼拙误认也是说不准的。

    算了,这事先放在一边,以后再说。

    还好,他们走了!

    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此次半夜遇贼,有惊无险,实属侥幸。

    齐誉暗自庆幸:幸亏自己之前给了这对老夫妇一些钱财,把拜帝教的人给敷衍过去了。若是他们二老掏不出钱来的话,那可就不好说了……

    殷俊也同样冷汗涔涔,紧张地不得了。

    ……

    次日一早,天还不亮,六位举人就聚到了一起,连早饭都顾不得吃就匆匆上路了。

    此乃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啊!

第086章 奇人异事

    腊月二十三。

    今天传统的节日——小年。

    齐誉一行人沿途紧赶慢赶,终于在这一天赶到了通州。

    通州和京城的距离很近,也就两三天的路程,而且途中还都是宽阔的官道,抵达到了这里,就意味着比较安全了。

    是啊,哪个不长眼的宵小敢在京城周边为非作歹?

    皇帝随便打个喷嚏就能吓死他们!

    总之,安全无虞了。

    先说说这个通州,虽说它是一座古城,但却是非常的繁华。

    放眼望去,商贩走卒往来如织,茶坊酒肆四下林立,端得是一派欣欣向荣,比之富庶的江南都不逞多让。

    这个评价确不为过。

    就拿家乡永川府来说吧,和这里虽然是同为州府,但若真正相比起来,就如同是驽马比麒麟,属于是全方位的差距。

    齐誉本以为,自己身上的这件棉衣已经足够阔气了,它还是柳荃特地买的上好布料,不料,却和客栈里一个端茶倒水的下贱杂役撞衫了。

    更令齐大郎感到尴尬的是,那杂役看了看他,居然还问了句:“我说这位同行,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我们家可没招新伙计呀!”

    什么意思?

    问过之后这才知道,因为自己身上的这种布料柔韧又不吸油,而且还很容易浆洗,深受这京城一带的下人杂役们的喜爱。由这种布料做出的衣衫,还被他们亲切地称为是‘打杂衫’。

    这种衫,从去年开始就已经流行了。

    汗啊!

    自己还成了打杂的了?

    “哈哈~~”

    憋了一路子的殷俊,终于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并逮着这个机会,好好地挖苦了齐大郎一把。

    齐誉则是眼睛一瞪,回讽道:“你大爷的,脚指头又痒痒了?”

    “……”

    继续说这个通州。

    这里,除了人的风貌之外,消费上也比江南更贵,就以阳春面为例,永川府的售价大约为二十文钱一碗,在此地却是需要八十文钱,足足翻了四倍。

    通州尚且如此,京城呢?岂不是更贵?

    不过,贵也有贵的道理,人家的服务周到呀。

    就比如说现在住的这家客栈吧,人家不仅把你的胃口侍候好了,还考虑到了你的精神食粮。

    此时的大厅之内,就高坐着一位说书先生,他绘声绘色,口若悬河,卖力讲述着京城里的趣闻,让你在食指大动同时,还能心情愉悦。

    “京中有擅口技者,名唤小桃红……”

    “哈哈……”

    众人一通哄笑。

    对于这些,齐誉是丝毫不敢兴趣的,是啊,那样的事也算是趣闻吗?

    不喜欢的听说书举子还有很多,并不是只有齐誉一人。

    是啊,他们远道而来,自然更希望了解一些有价值的消息,而绝非是像这样的呵呵一乐。

    不如,找个人问问?

    恰巧,对面就坐着这么一位健谈者,他操着一口不太悦耳的公鸭嗓音,侃侃而谈。

    在他的身旁,正端坐着几位虚心请教者。

    齐誉和殷俊也朝那靠了靠,蹭听。

    “若说京城里的趣闻,要当属一位奇人为最!”公鸭嗓先是呷了口茶,然后就开始卖弄了。

    “不知,是哪位奇人呢?”

    “此人名叫齐誉,听说是永川人氏,经证实,其乃是一介举人之身。”

    “……”

    ??

    什么情况?

    怎么扯到我的身上来了?

    别说是齐誉被这话给惊呆了,就连一旁在坐殷俊闻之都是娇躯一震,也不由得竖起了耳朵聆听。

    公鸭嗓见众人全都面露好奇之色,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慢悠悠地说道:“关于此人的传言,说来话长,却要从先帝爷在世时开始说起……”

    “先生请继续讲……”

    “嗯,话说……”

    却不知,一段匪夷所思的奇人异事的故事就此被揭开了。

    而故事主角却是一旁在听的某一听众:齐大郎!

    按照公鸭嗓的说法,齐誉的消息共在京城内掀起过四次的热议浪潮,而且,每一次都是一片哗然。

    先说第一次,那还是在先帝时代,他妙笔生花,一幅《大奉疆域图》直接震惊到了当朝的皇帝。

    后来,又借着蓝山县的那场募捐之机,京城人士直接把彩绘画运作到了京城,世人也幸运地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彩绘画……

    此人的画能被皇帝赏识,足见其画功不凡。所以,文人骚客们尽皆模仿,而兴言先生这个人也成了被热议的焦点。

    后来,就有消息灵通者称,其实兴言先生只不过是个名号而已,而那人的真名却是叫做齐誉。

    于是,齐誉这个名字,就暂时被人给记住了。

    此后波澜渐复,就在这个名字即将要被人遗忘的时候,却又再度有了关于他的传闻。

    是什么事呢?

    说的是在他乡试时,曾写下了一篇檄文,名叫《讨拜帝教匪檄》,此文声色俱厉,文采飞扬,不仅得到了今上的赞赏,还被礼部当成了范文,举国传诵。

    经这一次,人们算是基本上记住了齐誉的名字。

    如此又过了半年,关于他的热议终于平复了,就在人们开始徘徊在遗忘的边缘时,谁知,又传来了他的消息。

    这次,又是什么事呢?

    据传,齐誉在担任教谕之余,他查遍了古今经典,呕心沥血编写出了一部关于算学的奇书,叫做《盈亏有解》。

    后来,此书意外地落入到了礼部尚书的手里,他阅后大赞,称此书构思严谨,在解题上另辟蹊径,如此成就,足以在算学史上留下浓厚的一笔了。

    而皇上阅过之后,也心悦诚服地说:此子确实有才!

    啧啧,这个评价可不低呀!

    经过了这一

    回,齐誉这个名字算是被彻底地记住了。

    时光匆匆而过,又过去了半年时间,就在齐誉即将被淡出热议的范围时,谁知……

    呵呵,猜对了,又是热议再起!

    这次的传闻和以往大不同,是一件颇为古怪的事!

    什么事呢?

    传言,身为举人的文人齐誉,利用闲暇之余,居然研制出了杀敌锐器——狼牙筅!

    据说兵部尚书在得到了这件兵器的图稿之后,高兴地不得了,他连夜派人打造样品,而后又经过内部测试,发现此兵器的杀伤力相当之大,而且对倭寇的扶桑刀有着非常明显的克制作用,真乃神器也!

    皇上在得知了此事后也非常地高兴,他力排众议,强烈要求工部连夜打造,以为前线战局之需。

    京城人士尽皆大赞,说,齐誉虽然只是一介举人,却是操着兵部尚书的心,足见其一片忧国忧民的赤城之心!

    不过,这个齐誉到底又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看,他精通彩绘,还是算学方面的巨匠,写得一手锦绣文章,还能在闲暇之余研发武器!

    人家是什么都懂呀!

    这不是奇人异士又是什么?

    人才!

    绝对的人才!

    到了这时,即使人们很想忘记这个人的名字,却也是做不到了。

    甚至于,老学究们在教育子孙时就说了:“生子不如齐誉,乃人生之悲也!”

    ……

    咳咳!

    一旁在听的齐誉被震惊了,嘴巴张得足可以放得下一个鹅卵。

    怪哉!

    自己身不在京城,京城里居然有着关于自己的传说!

    唉……

    其实,这真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之前时,孟岚山曾一再地叮嘱自己说,切不要显山露水,不要木秀于林。

    没想到,自己越想低调,结果却是越背道而驰。

    想低调真就这么难吗?

    再说殷俊,他是直接听懵了!

    檄文的事他是知道的,《盈亏有解》的事他也有所耳闻,至于这狼牙筅一事却是第一次听说,尤其是他兴言先生的身份,更是自己做梦都不曾想到。

    怎么觉得,这个山野村夫还挺厉害的?

    似乎,快要比上自己了!

    即使已经明知,他还是故问了一句,道:“我说,你真是兴言先生?”不过鉴于人多,殷俊只是俯首耳语。

    齐誉见被拆穿,再装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只得点点头,小声回道:“正是本尊。”

    殷俊一怔,很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也第一次有了一点技不如人的感觉。

    齐誉见他这样,心里的优越感顿生,笑道:“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殷俊闻言倏然变脸,在瞪了他一眼之后,就气咻咻地走去了厢房。

第087章 到达京城

    通州,是一个交通枢纽,也是一个非常适合休整的地方点。

    众举人碰了头,商量着,不如先在这里休整两天,然后再行上路。

    嗯,大家都是血肉之躯,确实耐不住这一路疲劳,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的。

    况且,今天还是小年。

    众人皆无异议,就这么定下来了。

    为了节省开支,依旧是两个人住一个房间。

    哦,一个房间是有两张床的。

    ……

    一厢房内。

    齐誉正站在窗户边上,看着大街上往来的行人,心中感慨万千。

    嗯,这些人都是进京赶考的举人,他们一队队地赶来,然后又一队队地离去了。

    非常的多。

    这还没到京城呢,就感受到了科举带来的莫大压力。

    竞争实在是太大了。

    科举对于朝廷而言,就如同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人才不在于多,够用就行。

    所以,在这万余人的考子中,最多也就录取一百余人,也还算是非常高的比例了。

    残酷吗?

    历来不都是如此吗?

    “我说……你怎么不吃饭?”

    “嗯?”

    齐誉一怔,这才发现殷俊已经叫了一桌酒菜,并让店家送到了房间里来。

    难得这厮请客,为什么不吃呢?

    殷俊却在想:上次住农家时是他掏得钱,我偏就不赚他的便宜!

    “吃!”

    “那还愣着干,过来呀!”

    于是,二人坐定。

    齐誉一笑,道:“那啥,咱俩认识也这么久了,如果所记不错的话,这还是你第一次请我吃饭。”

    殷俊却是一脸无所谓地说:“你想多了,在我来看,无非就是多加一双筷子而已……”

    好吧。

    齐誉也不客气,坐下来就吃。

    不过,在殷俊的语气中,齐誉还是品出了一些羡慕嫉妒恨的味道。想来是,他还对自己在京城扬名的事情感到不舒服。

    “村夫,来,咱俩喝上一杯!”

    “对酌?也罢,今天我就赏你个脸,好好地陪陪你……”

    话音甫落,耳边突然传来了阵阵的鞭炮声响。

    二人全都是一怔,然后就若有所思起来。

    是啊,今天是小年了。

    齐誉幽幽一叹,目光也

    不由得望去了窗外的南方……

    也不知道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扫屋了吗?

    上供了吗?

    今天又是谁去祭灶神呢?

    小彤有没有再偷吃灶王爷的酥糖?齐霄还怕不怕鞭炮的响声?

    怎么感觉,距离离得越远,思念却是更甚呢?

    ……

    沉默了好一会儿,殷俊才渭然一叹,却说出了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村夫,谢谢你!”

    谢我什么?

    吃错药了?

    齐誉一脸不解,问道:“我说,你谢我什么呀?”

    殷俊脸色一正,肃然地说道:“这么说吧,无论是谁,只要是对抗倭大计献言献策,我都会由衷感谢。”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谢谢你研制出了狼牙筅。”

    就因为这个?

    什么逻辑呢?

    齐誉咂咂嘴,道:“倭寇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为什么你这么痛恨它们?”

    “唉,一些往事而已……”殷俊显得有点沮丧,迟疑了一阵后,才道:“我曾被倭寇劫持过……”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嘴,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那模样,似乎有点往事不堪回首的意思。

    但是,齐誉还是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于此同时,心里也想起了一件往事。

    记得曾听娘子说过,在几年前时,殷俊曾去了一趟岭南,后来就传回了他身死的消息,说是,他在归途中遭遇了倭乱。

    他嘴里所说的,估计也就是这事了。

    也正因为这件事,柳荃才和殷家退了婚,自己才捡了这么大的一个漏。

    只是没想到,这厮的命大,居然又活着返回来了。

    齐誉蹙了蹙眉,问道:“后来,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不料,殷俊一听这话,脸色就冷了下来,似乎很不高兴。

    少倾,他才略带愠色并忿然地说道:“这事不许你再问!”

    “好吧……”

    “……”

    而后,便静了下来,二人谁都不说话,气氛颇冷。

    房间里也只剩下了嚼东西的声音。

    殷俊为了化解尴尬,故意转了话题:“我说,你就这么喜欢吃肉吗?”

    齐誉一怔,放下了手里的鸡翅膀,笑道:“红烧鸡翅膀我喜欢吃,多多益善!”

    殷俊哂笑着说:“少吃点吧,我发现你

    又长膘了。”

    “每逢佳节胖三斤嘛,今天是小年,不补充点油水怎么行?”

    “相比去年,你这可不止是三斤呀……”

    “我来给你算算,年节,元宵节,端午节……这节节相加不就多了?”

    殷俊一怔:好吧!

    ……

    休整了一天之后,一行人便开始上路了。

    就如同预想中的那样,途中很顺利,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一路向北。

    终于在腊月二十五这天,齐誉一行人到达了大奉国的首善之地——京城!

    然后排队进城。

    城门口盘缠严谨,看起来法度极严。

    是的,快到年了,治安方面也比以往更甚。

    城内,处处都是琼楼林立,大街上也是车水马龙,一派欣欣向荣。

    由于临近年关的缘故,坊市间也比以往更加热闹,有说书唱戏的,也有卖艺杂耍的,还有遛猴的、投壶的、等等,各种玩耍项目令人眼花缭乱。

    这就是京城。

    齐誉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的繁华给震惊到了。

    若拿之前的通州和这里相比,就如同是农家小院相比大观园,差距巨大。

    眼前虽是一片热闹,但齐誉却没有心思领略,当下还有要紧事要办呢。

    今晚住哪呀?

    八个人停下了车,然后聚到一起并商量了一下,决定就此分开,各自安排自个的事。

    之前时之所以一路同行,主要是处于安全上的考量,如今已经平安到达了京城,当然可以散伙了。

    这里乃是天子脚下,有着首善之地的美誉,绝对不用担心治安方面的问题。

    所以,再聚到一起也就没有必要了,还不如各自按照自己的家底,去寻找适合自己的落脚点。

    殷俊和齐誉打了个招呼,也告辞离去了,说是去寻亲戚。

    记得曾听柳锦程说过,殷俊在京城里有个姑父,还是当个什么小官的,看他这样子,估计是过去投奔了。

    这些人一走,就只剩下了齐誉一个人了。

    自然要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可是在这里,自己人生地不熟的,问谁打听呢?

    眼角一瞥,却见路边上正有个小食肆,打得招牌是‘炒肝和包子’。

    先吃饭!

    也顺便做些打听。

第088章 拮据赁房

    借着吃炒肝的机会,齐誉就开始了打听。

    那小二看在赏钱的份上,态度很恭亲,也非常热情,把自己了解的全都说了一遍。

    哦……原来如此!

    齐誉付过饭钱,道了声谢,然后就离去了。

    按照小二的说法,就住宿上来说,有两种方式可选。

    首先还是住客栈,这个简单直接,只要你银子足够充足,随时可以入住。

    但是,这个首选却是被齐誉排除了,原因是,价格太贵。

    平日里,客栈的住宿费用大约是每天八百文钱。

    但是,现在是科举前夕,上万的考子都云集到此,如此一来,客栈就变得供不应求了。故,溢价也是非常的大。

    听说,有些客栈已经飙升到一千五百文住一天了。

    这还不算吃饭的钱。

    很不菲!

    日子不可长算,这若是住上个几天也就罢了,贵就贵点,自己图个方便。可问题是,这一住有可能就是几个月呀!

    这个说法也是有依据的。

    按照往科的情况来看,会试大约是在二月初九前后开考,之后连考三场,若再算上休息时间,这就是十一天。

    况且,后面还要等待放榜,这也要半个月的样子。这林林总总的加起来,要在这里住到三月上旬。

    若是会试过了的话,时间上还要再延长。因为,后面还有接踵而至的殿试,这个环节也要个把月的时间。

    耗时日久啊!

    现在才腊月底,后面的时间还长着呢,所以,绝对不能去住客栈,承担不起呀!

    寒门子弟考科举,不仅需要自己才华卓越,还要有足够的家底作为支撑。

    继续说这个住宿的事。

    除了客栈之外,还可以选择去赁民房,价格便宜,环境清净,很有利于读书复习。不过,有些不方便的是,外租需要自己料理生活的日常,比如洗衣,做饭等等。

    齐誉想了想,决定去赁民房。

    不得不说,京城的人很会做生意,你能想到的,人家都替你想到了。

    在这路的两边,张贴得全都是满满的租赁信息,你只要驻足一停,就能看到‘貌似’很合适的房子。

    齐誉走街串巷,逐个去联系着。

    没办法,许多房屋已经被赁出去了,也只能这样挨家去问了。

    终于,碰上了一家尚存的。

    那房东是个专业的包

    租婆,说话里带着一些傲气,似乎在她的眼里,这些个外地人都是所谓的土包子。

    京城的人就是这副德行?

    “一个月十五两银子,你爱赁不赁……”

    “这……唉……”

    齐誉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就这么一处单间小院,还要十五两?

    你怎么不去抢呢?

    ……

    不过,热心人还是有的。

    一个好心的货郎就告诉齐誉了,八大胡同那边的房子相对便宜些,可以走过去问问。

    齐誉谢过之后,又转去了那里。

    这次终于谈妥了。

    租金是五两银子每月,确实比那家要便宜多了,但是,却要先交一个月的押金。

    嗯?这套路似曾相识呀!

    也罢,入乡随俗,这些钱是想省却也省不了的。

    于是就这样定下来了,齐誉付了银子,房东也写下了契据,二人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

    唉,京城居,大不易呀!

    处处都要花钱!

    不过有了住所,心里也就踏实下来了。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远涉江湖,不能说是筋疲力竭,却也是精力憔悴。

    正打算洗漱一番,好好睡个觉解解乏,却听院门突然被扣响了。

    嗯?来者何人?

    莫不是房东反悔了?

    齐誉怀着不安的心打开了院门。

    却见,门外正面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书生,他精神萎靡,很是落魄,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蓬乱十指黑。

    莫非你是卖炭的?

    齐誉压着不解,问道:“请问兄台找谁?”

    那书生尴尬一笑,操着一口南越口音回道:“想和你商量点事。”

    咦……

    居然是南人?

    若不是自己在后世时曾在粤地读过书,还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齐誉也趁机卖弄了一番,换上了一副略带粤味口音回道:“咩嘢事呀?”

    嗯?

    那书生倏然怔住了……

    愕了一会儿后,他的脸上立即浮现出了欣喜状,激动地眼泪直流,喊着:“哎呀呀!终于碰上了个能听得懂我说话的人了……”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高兴地手舞足蹈起来。

    ??

    齐誉:我不过是随口拽了一句,你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那书生:

    他乡遇故知啊!

    “我说,你找我啥事?”

    书生行了一礼,恭道:“我叫谭俊彦,‘览往昔兮俊彦’的俊彦,我是广东府人,自今年的八月初,我就开始北上……”

    嗯?

    我问你啥事,怎么还长篇大论起来了?

    听着听着,齐誉才算明白了,这位貌似卖炭翁似的仁兄其实也是个赶考的举人。

    他是八月初得到的开恩科的消息,然后就立即动身北上,无奈他的家乡地处荒僻,交通不便,在爬了半个多月的大山之后,他才走上了官道。

    而后,他水陆并进,夜以继日,终于在前天时赶到了京城。可是,他身上的盘缠也花得差不多了……

    在这两天,他也是四下打听着关于房子的租赁情况,结果却发现,自己连押金都交付不起。刚才他躲在暗地观察,看到齐誉成功赁下了这处院子,于是,就跑过来咨询了。

    这叫咨询吗?

    怎么感觉是在蹭租呢?

    果然,谭俊彦哀求道:“老乡,你就行行好,就收留了我吧,我不求别的,一间柴房足矣……”

    真没看走眼,果然是!

    帮还是不帮呢?

    其实,齐誉是本不想招惹这些闲事的,但是,彼此同为举人,又禁不住泛起一些同情之心,纠结了一阵之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谭俊彦大喜,忙朝着苍天拜了几拜,并道:“感谢天,感谢地……”

    齐誉嘴角一抽:你应该先感谢我!

    ……

    这处小院虽然不大,却刚好有一间偏房,同住两个人没有问题。

    于是,齐誉就让他住进了偏房里。

    谭俊彦大喜,再三拜谢,并说,以后的粗活他都包了;比如:砍柴,打水,烧水,甚至烧饭……

    怎么听着,这是招来了一个免费的伴读书童?

    二人也都累了,没再多聊,匆匆洗漱了一番之后,就各自休息去了。

    一夜无话。

    次日是个大好晴天,万里无云。

    齐誉早早地起了床,和谭俊彦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出了院门。

    既然来到了京城,就要拜访一下故人。

    这个故人不是别人,正是孟岚山之子孟既明。

    自己既然呼他为兄,就要主动前去拜谒,否则就是失礼了。

    按着他在永川时留下的住址,自己按着沿途打听过去,没多久便寻到了。

第089章 拜访祭酒

    孟既明做的虽是京官,但有家底殷实,所以,他早就在京城里安家置业了。

    现在已过了小年,就京官们目前来说,正处于休沐时间。

    衙门封印,百官放假,官员们再不用去忙公务了。

    孟既明的住宅并不算大,就面积上来说,还不到齐誉永川府那处宅院的一半大,即使如此,也已经算是混得非常不错的了。

    京城什么地方呀,寸土寸金哪!

    能在这里购置家资的人,绝不一般。

    当然,其父孟岚山定然也帮助了不少。

    言归正传。

    且说孟既明见他携礼而来,却佯装不悦地说:“贤弟呀,咱才一年多没见,你怎么就变得如此客套了呢?这不让人看得生分了吗?”

    齐誉打了个哈哈,开玩笑似的说:“其实,这些个小礼并不是送兄长你的。”而后,又指了指他的儿子,笑道:“这是送给侄儿的!”

    孟既明的儿子孟雪松现在已经十岁了。

    这孩子的家教甚好,见齐誉口中突然提及,急忙上前一礼,道:“侄儿雪松见过叔叔。”

    “贤侄免礼!”齐誉急忙伸手一托,笑道。

    ……

    他们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在客厅内坐定奉茶。

    许久不见,彼此自然要聊一聊近况。

    齐誉先就赶考赴京的情况简略地说了一遍,聊聊几句带过,没有多提。此外,他也把自己的当下地址告知了对方。

    孟既明略显苛责地说:“其实,我早就料到你会来京应考,在此之前,我还一直等候着你的消息……本以为你会过来寻求投奔,结果你却自己赁了屋子。”

    其实,齐誉也有过关于投奔的想法,不过后来略一琢磨又放弃了。

    自己现在经济宽裕,又没有落到难处,确实没有必要去麻烦人家。

    自己赁房花得是自己的钱,不欠谁的人情,这样会心里舒服些。

    要知道,人情债可是最难还的。

    不过,也能由此看出孟既明是很有诚意的,并不是单纯的嘴上说说而已。

    他能有这份情意,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齐誉连忙致谢:“多谢兄长挂心,如果我在京城里真得遇到了难处,一定会对你开这个口的。”

    “好吧……”

    之后,孟既明也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在永川时的事宜。

    那时,自己有皇命在身,所以没有去和齐誉作别,事后直接返回了京城。

    此外,他还提了提当时查案的情况,大

    体上来说,并没有查出什么大问题来。

    意外的是,刑部的人却不经意间查出一桩私通倭寇案。不过,那件案子算不上大,也没有去太多关注。

    之后又聊了几句,齐誉便起身告辞了。

    孟既明是欲留他吃饭的,不过却被齐誉婉拒了。

    理由是,考试前的复习时间非常金贵,不宜浪费。

    确实,也是。

    临别前,孟既明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故对齐誉说道:“贤弟为何不去拜访一下洛渊洛老先生呢?你若能得到他的指点,定然受益匪浅!是这样的,家父和他乃是好友,而你又是家父的弟子,洛老先生绝不会拖故不见你的。”

    谁?洛渊?

    怎么感觉,这个名字这么熟呢?

    哦,想起来了……

    《登科荟萃》的编写者不就是此人吗?

    如果所记不错的话,这位洛老先生还是前国子监的大祭酒,属于是名副其实的当世大儒。

    现在刚好来到京城,确实是一种难得的好机会,若能得到他的指点,其中好处就不用再多说了吧?

    齐誉大喜,忙道:“既有如此良缘,还烦请兄长做个引荐。”

    孟既明也不推辞,道:“贤弟稍等,待我修书一封,你带上自去拜访洛老先生。”

    ……

    辞别了孟既明之后,齐誉就携着书信直奔去了洛渊的府宅。

    这种机会是不能错过的,稍纵即逝。

    那位老先生曾为国子监的大祭酒,哪怕是幸蒙他一鳞半爪的指点,也必将是受益无穷!

    或许有人问了,那国子监很厉害吗?

    厉害,非常厉害!

    国子监,又名是国学,也有人称之为太学,属于是整个国家的最高学府,堪比是后世的北清和某旦,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大祭酒,就好比是博士后导师兼任教育部副部长,其学问之精深已经达到了无法进行评估的地步。

    这就是为什么齐誉对此事趋之若鹜的原因了。

    听孟既明说,这位洛老先生在致仕之后就很少会客,今天能不能见得着,还要看自己的运气。

    啧啧,大佬果然都是有架子的!

    怀着激动的心情,齐誉扣响了洛府的大门,并以晚辈拜谒和问安的名义投上了名刺,此外,还有孟既明的那封引荐信。

    很顺利,洛渊赏了个脸,在偏厅中接见了他。

    洛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并没有喜悦之情。

    这时,一个很懂规矩的侍女细步盈盈

    地奉上了茶,然后又颔首低眉地退下去了。

    洛老先生端着茶杯,似在凝思,似在品茶……

    就目前的京城来说,齐誉也算得上是个名人了,经常有其赞词。

    但是,洛老先生却认为,世人对他的评价有些言过其实了。

    为什么呢?

    在他的眼里,什么彩绘、算学、狼牙筅,充其量不过是些奇.淫技巧而已,也就他那篇檄文还有些文笔可言。

    呵呵,他距离大才,还差得多呢!

    这个齐誉,除了才学上被人过誉了之外,品德上也有瑕疵。

    这么评价他也是有依据的。

    有传言说,此人曾在一怒之下脱离了自己的宗族,如此行为,一点都念及香火之情,实在太过恶劣!

    数典忘祖!

    也是因为此,才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

    此时见他本人,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对于他来的目的,洛渊自然看得透彻,心知肚明。

    不就是来求指点的吗?

    虽然不喜他,但碍于孟岚山的面子,也不能不做做样子。

    也罢,那就囫囵地敷衍他几句,也就了事了。

    随后,洛渊就考了考齐誉的所学,而齐誉也是一一作答。

    洛渊发现,他的基本功还算扎实,分析题目的思路也很清晰,总体上来说,还不错。

    无形之间,说话的语气又客气了几分。

    齐誉急忙抓住这个机会,把自己不懂或者似懂的问题都提了出来。

    比如说经义和时文这块,更是诚心求教。

    人家问出口了,洛渊也不好意思不答,只得一一指出其中的不足,而齐誉也都记在了心里,感觉受益良多。

    齐誉见日头渐炽,打扰的时间也不少了,准备告辞离开。

    临行前,他又特地赞道:“家师曾对我说,在学问上要保持谦恭,活到老学到老,如此才能格物致知,今见先生才知此话的真义!”

    洛渊见他态度恭亲,嘴里头又提到了好友,不禁有些心软起来,他迟疑了几息后,又道:“不久前,翰林院的新任总裁曾来我这里借书,看样子是为了出题所用……嗯,你待回去之后,不妨多了解一下关于‘羁縻之策’。”

    总裁,是指会试的主考官。

    至于他提到的羁縻之策,是指朝廷对于‘少数他族’的治理方针以及政策。

    很明显,这句叮嘱一定是大有深意!

    齐誉大喜过望,连忙致谢,然后才边退步边告辞地走了出来。

第090章 会试开始

    现在临近年关,年味也变得越来越浓了,时不时有鞭炮声在耳畔响起,让人一惊一乍的。

    但是,齐誉却是充耳不闻,一脸凝重地走在返回的道路上。

    是的,此时的他,正在思考一个不解的问题。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洛渊对自己的态度会是那么冷漠,难道自己哪里得罪他了?

    这也不太可能啊!

    在此之前,两人都没有见过面,何来的得罪一说?

    真是奇怪!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要去想了,还是尽快回去复习功课要紧。

    现在是一寸光阴一寸金。

    任何的一点时间,都不能有浪费。

    ……

    回到住所时,却见谭俊彦已经做好了午饭,菜里面居然还有一点点的肉。

    嗯,这些菜都是他出钱买的。

    他声称,这是为了表达感谢之情而请客吃的答谢饭。

    这饭菜,有些清淡了点吧……

    不过也没办法,他目前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囊中羞涩呀!

    齐誉还是很善解人意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并以致谢。

    通过这件事情能看得出,这位仁兄还算是个实诚的人,最起码懂得感恩之心。

    相比那些没赚到便宜就觉得是吃亏的人,不知要好出多少倍了。

    总之一句话,他人品还行。

    吃过了饭,二人就各自复习功课去了。

    考试前的临抱佛脚也是相当重要的,可以加深印象。

    故,必须废寝忘食,夜以继日。

    齐誉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光是灯油都要熬掉好了几壶,除了攻读《登科荟萃》之外,他还买了一些额外的书籍浏览。

    不是别的,正是有关于羁縻之策的各种文献,这也是洛渊之前特意提到的。先不管会不会考到,预习了再说。

    ……

    时间一天天过去,匆匆如梭。

    年二十九的这一天,空气中飘来了阵阵浓香,很诱人。

    唉,这是某户人家开始过油了,也不知自己的家里都炸了些什么好吃的?

    年三十的这一天,满大街贴得都是大红春联,处处透着喜庆。

    年节是个很注重团圆的节日,尤其是晚

    上的年夜饭,一家老小全都围在一个桌子上,守岁迎新。

    在饭桌前。

    老人们总结着这一年的得失。

    大人们在盘算着开春后的计划。

    而小孩子们则在憧憬着未来几天里有可能收到的红荷包。

    我的家人们呢?

    她们又都在做些什么呢?

    ……

    终于,挺过了这个难熬的年节。

    在之后的时间里,一天天似乎过得越来越快。

    嗖嗖地……

    元宵节的烟花就如同是昙花一现,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十六的这一天。

    钦天监宣布:开印!

    于是,京城就再次正常运转了起来。

    而衙门里,也开始办理公务了。

    礼部在第一时间就张贴出了关于科举公告,今年的恩科会试于二月初九正式开考!

    这是一个传统的时间点,按步照班,并无变动。

    按流程的上来说,会试和乡试相差并不算不大。

    整科的考试依旧是分为三场进行,每一场考试三天,场与场之间也有一天的休息时间,贡院也是完全封闭的,吃喝拉撒睡还是全在里面。

    从级别上来讲,会试属于是高规格的科举考试,是由礼部尚书亲自主持。

    总裁,是判定考子成绩的第一把手,也是填榜的总大拿,此职通常是由翰林院的大儒担任。至于其麾下的座师,则是由内阁重臣共同商议后指定和选任的。

    会试的考生有两种类型的人构成。

    第一种是全国各地的正榜举人,他们通过自己的努力,一路上过关斩将,迈过了乡试的门槛,如今来到这京城的贡院蟾宫折桂。

    第二种人是就读于国子监的监生,他们大多都是靠着‘某二代’的背景进入的学府。如今,他们也在等待着崭露头角的机会。监生是不用参加乡试的,这也是科举制度中最不公平的一块。

    不过,一旦进入了会试,这两种人就是公平对待了,绝对不存在什么大腕二腕。

    你想,皇帝在那盯着呢,你想拼爹还有用吗?

    总得来说,会试一视同仁!

    不管你是老夫聊发少年狂也好,还是少年自负凌云笔也罢,只要你豪气犹存,雄心仍在,就可以考这

    一科碰碰运气。

    也由此可见,竞争不是一般的激烈。

    自正月十六这天开始,紧张的气息就弥漫开来了。

    礼部才刚刚开衙,考子们就蜂拥而至了。

    所谓何事?

    办理浮票是也!

    是啊,无论是什么考试,办理准考证都是第一步的要事!

    齐誉也不敢耽误,一大早就跑过去排队了。

    谁知,还有一大波人来得更早。

    那条由众考子组成的一字大队有一里路之长,一眼望去,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人真多!

    多得让人感觉牙瘆。

    不过运气还好,终于在日落西山时,轮到了齐誉。

    ……

    二月春风似剪刀。

    寒冬渐去,南风徐来,大地上的万物也开始复苏了。

    不过,当下依旧是春寒料峭,早晚时还是要穿棉衣御寒的。

    这就是北方的春天,和江南之地大不同。

    这一天,天色才蒙蒙发亮,贡院的大门前就人满为患了。

    这些人全都面色肃然,看起来很谨慎的模样。

    是的,今天是二月初九,会试的开考日!

    就在昨天夜里,齐誉有点小小的失眠。

    睡不着并不是因为紧张所致,而是因为有些想家了。

    犹记得,每逢临考的时间,母亲周氏都会不停地烧香拜佛,虔诚祈祷。以至于后来,这种信仰还感染到了娘子。

    相信在这个时候,家里头一定是香火缭绕,祈盼云云。

    朦胧的半睡中,甚至听到了她们的念叨声……

    ……

    一阵凛冽的晨风吹过,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哆嗦。

    真是冷啊!

    冷也得坚持并挺住!

    科举考试是不允许穿棉衣衫的,否则就会以作弊论处,所以也只得多穿一些单衣了。

    但是,十层单也赶不上一层棉,无论你如何多穿,都挡不住这刺骨的寒气。

    在这个节骨眼上,最怕的就是染上个风寒什么的,别说是考试发挥了,就连小命都会堪忧。

    对于这一点,齐誉是有切身体会的,也不禁暗自祈祷起来。

    自求多福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991/ 第一时间欣赏寒门仕子最新章节! 作者:佯忘所写的《寒门仕子》为转载作品,寒门仕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寒门仕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寒门仕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寒门仕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寒门仕子介绍:
穿越成屡试不中的落魄书生,家徒四壁不说,还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娘和一个刚成亲半年的妻子。肩不能扛,手又不能提,科技发明也不会。齐誉想了想:好像只剩下读书科举这一条路了!寒门仕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仕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仕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