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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佯忘     寒门仕子txt下载     寒门仕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61章 乡试征程

    自新皇帝登基以来,延续了之前的国策,并没有颁布特别的政令。

    对于拜帝教,倒是有些表态了。

    朝廷虽然没有军事征讨,但文官们也口诛笔伐了一番。

    由此可以看得出,新皇帝还是有心铲除掉这颗毒瘤的,或许他是在等待时机,暂时放弃了采用武力。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为下一步的动作造势,等舆论煽动的差不多了,再做良图。

    齐誉暗叹:看来新皇帝还是有些顾虑呀。

    确实!

    就目前来说,永川府的拜帝教众已被连根拔起,再兴不起什么风浪了,唯一尚存的就是处在山东乐安的葛裘那一支。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肯定是和燕王公然的庇护有关。

    才刚刚登基就和老叔撕破脸?

    这不太明智!

    要知道,燕王劳苦功高,而且又是军旅出身,就连先帝在世时都对其忌惮三分,更何况现在的小皇帝?

    这么来看,口诛笔伐还是最稳妥的。

    打嘴炮可是文人们的强项。

    最起码武将们都是这样认为的。

    据说,翰林院一位姓吴的学士最为积极,连夜写了一篇文辞秀美的‘高论’,很好地在皇帝面前刷了一波存在感。

    整篇文章写得是行云流水,是一篇不错的宣传文章。

    而后,各级州府也将此文作为范本,印刷之后以传单的形式广泛传播,只要是识字的百姓,就可以免费索取阅读。

    齐誉一阅,却发现这篇文章还是很有水平的,也阐述出了拜帝教的本质。

    据此文的分析,拜帝教是把西方的洋教与儒家的大同思想结合了起来,然后糅合成了所谓的教义。但是,这两者却不能完全相容,出现了批孔的言论。

    原来如此!

    咦~~~

    齐誉倏然一颤,心道:此教义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哦,想起来了,后世的太平天国不就是这个调调吗?

    呵呵……

    圣人,可不是随便批的,其结果就是与全天下的读书人为敌!

    不要小看书生们的力量,他们每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汇聚成惊涛骇浪的舆论压力。

    言归正传。

    拜帝教的批判风一过,学子们就变得平静下来了,然后继续着他们的考前冲刺,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是的,这和他们有关系吗?

    学习为主!

    “子贡问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朗朗读书声不绝于耳,府学内文风鼎盛。

    宿舍内。

    齐誉也是和殷俊杠上了,谁都不甘示弱。

    “我说,今天晚上,谁先睡谁就是孙子!”

    “不行!我昨晚整宿没睡,今天恕不奉陪!”

    砰!

    关窗了。

    齐誉抬头一看,见殷俊的窗户上多出来一个小牌子,上书‘免战’二字。

    ……

    沾衣欲湿杏花雨。

    是的,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春心荡漾的季节,空气中也弥漫着荷尔蒙的气息。

    相对于窗外的细雨霏霏,屋内的可就是狂风暴雨了。

    久旱逢甘霖的齐誉终于开了荤,沉浸在久违的二人世界里。

    “相公,你的肚腩怎么越来越大了?”

    “现在条件好了,油水也多了,我又岂能不胖呢?还说我呢,你不是也丰腴了不少?瞧,这两个又变……”

    “你还说,看我不扭死你……”

    “呵,小声点,别吵醒了儿子。”

    嬉闹了一阵儿,柳荃才道:“大舅托人捎信来了,他说,春生表弟这科考过了,他现在已经是童生的身份了。我弟弟锦程也有惊无险地过了,听说,他是处在了孙山的位置。”

    齐誉笑道:“都是好事,很值得高兴,待明天我修书一封再勉励他们一番,让他俩提高信心继续科举路,最好能一口气拿下秀才。如果有谁银子不够的话,就借给他们一些,前程大事可不能含糊。”

    “相公,你真好,我替弟弟谢谢你。”

    “怎么谢?要不,再来个三羊开泰?”

    “嗯~~~~~”

    看着双靥如花欲语还休的柳荃,齐誉又坏坏地笑了起来。

    ……

    时光荏苒,春去秋来。

    凉凉的北风轻轻吹过,树叶也由荣转枯了。

    就在齐霄开始邯郸学步的时候,齐誉却踏上了乡试的征程。

    还没动身,全家人就开始千叮咛万嘱咐起来,眼睛里已经是满满的望穿秋水了。

    虽说近年来自己因科考离家已是常态,但柳荃还是一万个不放心。一路上吃得、用得和穿得,样样都要准备的妥妥帖帖,生怕漏掉一件。

    周氏也重启了求神模式,临抱佛脚,除了一天三炷香之外,还有就是不间断的一品状元鸡了。抽出闲时,她还亲手给儿子缝制了一件短褂。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穿上这件衣服,齐誉感觉是既贴心又温暖。

    小彤读了些书,肚子里已经有些墨水了,她学着彭先生的口吻,老气横修道:“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爹爹,你现在还年轻,一定要记得勤奋努力,免得到老徒伤悲……”

    小屁孩,敢说爹爹年轻?

    不过……这话听起来,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最不舍的要属站齐霄了,齐誉溺爱地抱着他,很久都舍不得放手……

    终于,他狠了狠心,在一家人殷盼地目送下离去了。

    乡试的地点是省城,也就是一省之中心。

    此去路途遥远,大约半个月才能到达,所以,学子们也都是选择提前出发,免得途中有事耽误。

    齐誉和戚景拼了车,一同去往省城。

    同行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省钱自不必说,关键上是安全有了保证。

    从古至今,赶考的秀才就是强盗们最喜欢打劫的对象,他们身上都带着盘缠,又没有太强的抵抗力,属于最好拿捏的软柿子了。

    单抢钱财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碰上谋财害命的贼,那才真要命!

    呜呼!

    科举之路不仅艰辛,还有丧命的危险,这就要看谁的命大了。

    不过,有戚景这种大身板往那一站,哪个不长眼的强盗敢下手?

    要知道,在紧要关头时,这厮可是真敢杀人的。

    所以有他在,安全无虞。

    途中,二人嘻嘻哈哈,时而讨论一下文章,时而说一下家里的趣事,倒也不枯燥。

    “少丞,我怎么感觉你胖了?”

    “确实,俗话说,每逢佳节胖三斤。”

    “你这样子可不止是三斤呀?”

    “我来给你算算,小年,年节、元宵节、清明节、端午节,这节节相加……”

    齐誉说得有理有据,对自己的横向发展言辞凿凿。

    两人呵呵一笑。

    随后,戚景也聊起了自己的婚事。

    呃,应该说是他做倒插门女婿的最新进展。

    他说,女方的爹在得知了自己想要乡试中举后,反而欣慰起来了,他不仅没提反对意见,而且还积极支持,并言:女婿若得了举人,一定喜上加喜。

    喜上加喜?什么意思?

    不明白。

    不过,齐誉能够感觉的到,他这个老丈人绝对不是普通人,这若是换做常人,首先想到的一定是门不当户不对带来的危机,而这老头却是欣慰无忧,岂是常人?

    ……

    途中很顺利,并没有碰到什么劫匪。

    不过,还没到省城,齐誉就感受到了乡试的压力。

    路上,成千上万的秀才大军络绎不绝,趋之若鹜,可见开恩科的诱惑力有多么巨大。

    在这些人之中,有一头华发的老学究,也有刚刚成年的小生员,形形色色应有尽有。

    齐誉本以为自己是廪生,已经属于是高阶的存在了,不曾想,在这些人中居然还有往科中副榜举人。

    副榜举人是不可以参加会试的,但可以下科再考正榜。

    啧啧~~

    居然没有一点优越感。

    若按后世修仙小说的话来说,这里已是:化神满地走,元婴不如狗。

    汗啊!

    要想在这种分母巨大的人群中脱颖而出,其难度可想而知。

    “虽千万人,吾往矣。”

    齐誉怅然一叹,感慨万千。

    然而到了繁华的省城时,却发现城内已经人满为患了。

    试想,这么多秀才云集到此,怎能不拥挤呢?

    各大客栈早已满员,就连百姓们的私宅也都供不应求,被学子们高价租住。据说,还有一些穷书生为了省钱,住进了郊外的破庙里。

    省城是不设寓馆的,但却有同乡会所可以入住。

    这一类的会所,大多是由各地的府衙牵头,然后再由商贾们募资捐办,属于是半公半私的机构。

    平日里,接待一下公差,或举办几次商会,若逢像现在的科举年,也会对条件适合的生员开放。

    那么,什么条件适合呢?

    简单来说,只要你持有府学或者县学的推介信,那就算是有资格了。

    对此,庾海还是很给力的,齐誉才一开口,他就立即批准了两个名额。

    自己一个,而另一个就是给戚景的了。

    两人持着举介信来到了同乡会所处,很快就办好了入住手续。

    本以为同乡会所内的环境会好一些,结果却和府城的寓馆不相上下,全都是些破破烂烂的老房子。

    管事说,确实是有上好的房间,但却不是给闲杂人等住的。

    想住?

    那也可以,先等你中了举人再说,真到了那时,还求着你过来住呢!

    齐誉和戚景对视了一眼,全都黯然一叹。

    就先这样吧,这也总比住破庙要好,最起码安全方面有保障。

    往昔的一幕再度重演,才拂开住所的那扇房门,就有一股熟悉的男人味扑面而来。

    戚景很不以为意,条件反射似的来了一句:“子曰,久入鲍鱼之肆而不闻其臭!”

    是啊,习惯了也就不觉得难闻了。

    “这位兄台,幸会幸会!”

    “哦?你是才来的呀,失敬失敬!”

第062章 乡试开始

    乡试,又称秋闱,是生员向孝廉进阶的一场科举考试。

    孝廉,即举人。

    按当下律法规定来说,乡试的考生除了秀才之外,还有国子监的监生以及各地保举的贡生,一同参加。

    还有就是那些在往科中了副榜的举人,他们壮志未泯,豪气仍在,还想着再来拱上一拱。

    竞争非常激烈!

    从考核规则上来看,乡试就是科举路上的一个大节点,和童考以及院考完全不同,用的是另外一种考核制度。

    区别在哪里呢?

    秀才科和童生科都是由地方官吏或者书苑出题,而成绩的好坏也是由地方官吏自行审阅判定。

    而乡试却截然不同,所考的题目都是由礼部或者翰林院的学士秘密出题,座师也由朝廷钦定,地方官无权参与和干涉。

    座师是指举人科及以上,学子们对主考官和副考官的尊称。

    在乡试的整个流程中,座师们全权全程参与,他们亲自监督试卷的开封、发卷、弥封。

    此外,所有的座师也都是临时委任,在礼部还没有正式公布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监考。

    这样做的目的有二,一是可以防止地方官贿赂考官,为自己的文教政绩添码。二来就是防止有人提前获知主考官的评判嗜好,继而搞上一些小动作。

    听到这些话后,齐誉的嘴角不由得抽了抽,暗自流汗。

    之前时,自己曾因此受益过,看来以后是再也不可能了。

    总之一句话,要想迈过乡试这道门槛,就要拿出真本事来,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乡试,在除了制度方面有所变化之外,各种称呼也和之前的叫法有所不同。

    就比如说刚才提到的座师,这是对主考官叫法上的改变,还有就是,考场也不再叫考场了,而是称之为省府贡院。

    贡院这个称呼的由来,还带有一些寓意,解读为是向皇上贡献人才的地方,这就好比恭送给帝王的东西一样,要称之为是贡品。

    嗯,人和东西都是贡的一种。

    乡试,共分为是三场,每一场连考三天,吃喝拉撒睡都要在里面。每考完一场,中间会有一天的休息时间。

    乡试不是淘汰制,考核的是三场的综合成绩。还有就是乡试正榜不需要自己看榜,只放副榜。

    到了出结果的那天,但凡是中了正榜的人,都会有报喜差亲自上门报喜,等着就行了。

    至于那些没有得到报喜的考生,就可以去察看之后放出的副榜了,如果再连副榜都是无名的话,就可以提前去准备下一科了。

    此外,乡试是需要考生自备食物的。

    这并不是说府衙小气,舍不得花钱,而是另有原因。

    据传,在前几科时,曾出现过诡异的投毒事件,还毒死了不少的好学子,造成了人才上的巨大损失,后经朝廷考量决定,把乡试改为是考生自带食物。

    是呀,自己总不能去毒自己吧?

    于是,齐誉就和戚景来到了坊市,采买食品。

    各大商贩都提前做好了准备,食物也是五花八门。

    按照戚景的想法,很想带着几只肥鸡进入考场,这样一来,在里面就有肉吃了。

    齐誉暗道:你怎么不再提一壶酒呢?

    肥鸡是不可能的了,万一惹毛了核验官,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煎饼、薄饼之类的还比较合适,久放不坏,于是二人就买了一些。

    回到会所后,二人就投入到了临抱佛脚的冲刺阶段。

    齐誉更是加强记忆,使劲地背诵,恨不得多分出另一个我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临阵磨枪了几天。

    在这期间,齐誉并没有在会所内发现殷俊的身影,估计这厮是去投客栈了。

    也是,人家不差钱,怎么会挤到这种地方来呢?

    算算时间,明天就是乡试的开考日了。

    戚景很惋惜地说:“由于最近没有回老家,所以手里头也没有那种药了,这次考试的污秽之气,只能靠自己扛过去了。”

    齐誉的嘴角抽了抽,似有所想……

    次日一早,所有的人都早早起床。

    和以往不同,今天再没有人寒暄和打招呼了,他们各自收拾着自己的考篮,检查着自己的浮票。

    时间到,开拔!

    考生们全都神色凝重,展示出了一种视死如归的大气概。

    悲壮而又凛然。

    看哪!

    蓝天上,一行由征雁排成的人字队形,悠悠然地朝着南方飞去了。

    再看!

    地面上,一条由秀才排成的一字队形,全都地凝望着贡院的龙门。

    咣!

    一声锣响,开始进场了!

    常规流程操作,首先是核对浮票,验明正身。

    每到这个环节,总会有几个倒霉蛋会被叉出去的。

    这不,就有一位因不慎被强盗打劫而揍成猪头脸的考子,因无法辨认出本来的面目,直接被‘婉拒’了。

    还有一位更离谱的,他因昨晚吃坏了肚子,导致了拉稀脱水,面容枯瘦,也以难以识别为由被叉出去了。

    一阵生无所恋的哀嚎声沿耳传来,所有人都感心中一凉,都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

    轮到齐誉了。

    面对核验官故意找茬般的目光,齐誉是一脸的紧张。

    那小吏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嗯,记得下次把身材匀称改成是体态丰盈,好吧,你走吧。”

    说我胖?

    咳咳,咱这叫体格健硕好不好?

    唉,看来以后得少吃肉了。

    有惊无险,过了。

    接下来就是搜检环节了。

    由于是考生们自带食物,所以考篮也就成了被检查的重点。

    这时,倏然有一个人嚎啕大哭。

    是的,又有一人被叉出去了。

    “那个烧饼真不是我的,我在蠢,也不可能在这里面藏小书呀……”

    但是,没有人听他解释。

    很明显,这位仁兄是被人给算计了。

    自出了这个案例之后,所有的考生全都再次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考篮。

    此外,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也被无声地拉开了,谁不怕遭遇不明的暗算呢?

    齐誉更是直接把考篮抱在了怀里,别说让人碰了,看都不让他们看。

    之所以这么严,也是有前科经验的。。

    据说在之前的某科乡试时,居然有人想出了匪夷所思的作弊方法。

    具体是,先找一堆大号的鸡蛋,然后再寻巧匠加工,先是以蘸了浓醋的竹尖笔在蛋壳上写下蝇头小书,然后再把鸡蛋温火煮至半熟,它就会变成一个内含乾坤的文章蛋。蛋的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一剥开蛋壳,就能隐约看到壳上的文字。

    道听途说而已,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反正严查就是。

    故,无论是任何食物,都要捏碎了检查。

    齐誉老远就开始盯着了。

    却见,那小吏探出了黑黝黝的脏手,将考生们的食物逐个捏碎,然后再用双手搓成粉末,见没有任何东西之后,才会把人放进去。

    齐誉这次很有觉悟,不等小吏动手,自己就主动地把考篮里的食物给搓碎了。

    小吏一愣,而后笑道:“多谢你体谅我们的辛苦,过去吧。”

    “不客气……”

    接下来就是脱衣、脱帽,直至脱光,来个全身大体检。

    一条条白斩鸡似的秀才们,全都摆成了‘大’字形,不,应该说是‘太’字形,无条件地接受着检阅。

    轮到齐誉了。

    却见那负检的小吏蹲下身去,仰望着齐誉的传家宝,审视了一会儿才道:“嗯,没装东西,过去吧。”

    汗,这里头也能藏小抄?

    还好,还好,没碰上同好的人,否则,自己岂不是被调戏了?

    齐誉挽好了头发,然后就走进了贡院的大门。

    这时,又有小吏过来了。

    “拿好了,每人两根蜡烛,留着晚上照明用,切记,小心火烛!”

    “多谢多谢!”

    这蜡烛是不要钱的,很有可能是乡试中唯一免费赠送的福利品了。

    乡试是不用结保和担保的,所以也就没有唱保的环节。

    能走到这一步的人,都已经证明过自己的能力了,不可能再是那种毫无所学而设法作弊的人了。况且,还有各地的知府核验把关,自然就无须再担保。

    接下来就是抽签,并以此来决定考棚的编号,考生们在拿到了相应号码之后,就可以进入对应的考棚了。

    这是临时抽号,不可能存在徇私舞弊。

    齐誉抽到了一间最靠边的考棚,破破烂烂,避风不怎么好,感觉冷嗖嗖的。

    棚内,一桌,一椅,一陋床,还有就是那个直到用时方不恨的恭桶了。

    呜呼!

    一想到这成千上万的恭桶一起发酵,齐誉就觉得鼻子发麻。

    待所有的流程都走完之后,已经到了辰时。

    考试即将开始。

    突然,咣当一声!

    贡院的大门关上了,然后就是铁链套门以及上锁的声音。

    遂即,各考棚的小门也被关上,同样也是用铁链锁住。

    是的,里面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试问你如何作弊?

    起初时,齐誉还以为吃喝拉撒睡全在里面和府试时差不多,现在来看,确实是大不同。你时间不到的话,想出也出不来。

    是的,乡试不设摇铃交卷,无论你做得快还是慢,都是要到了点才能出来。

    咣!

    一声锣响,考试开始!

第063章 突然生病

    在座师们的共同监督下,考卷的封条被撕开了。

    这是有规定的,只有在贡院的大门被锁住了之后,才能够拆开封条。在此之前,试卷必须是密封状态。

    发卷了。

    齐誉从棚窗里接过了试卷,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面上。

    乡试的考卷和答卷是分开的,然后就是草稿纸。

    按照规定,考卷是不能涂抹的,在考试完了之后还要统一收上去的,只有答卷才是书写用的。

    先阅卷。

    呵,一上来就是经义的题,至于截搭和帖经之类的默写题,却是一道题都没有了。

    正如孟岚山说得那样,从乡试开始,主考背诵的阶段已经过去了,考得更多的是理解方面。

    先看题目:八条目之悟。

    八条目,即: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则经典出自于《大学》,并不陌生,是个书生都会背诵。

    那么,这道题的意思又是什么呢?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让你写一篇读后感。

    这种题目看起来不难,但实际上却不好写。

    原因很简单,越是这种经典名句,就越难写出高论来,要想让考官们眼前一亮,实难做到!

    幸好,在《登科荟萃》中就有对八条目的注解,并且还有几篇可以参考的范文,齐誉直接选择拿来主义,借鉴之后再略作修改,以为己用。

    完美!

    呵呵,即使拿不到高评,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了。

    凭感觉上来说,这道题应该是可以过的,没多大问题。

    然后再看下一题,考的是:诏诰表。

    从类别上来说,这三种属于是文体形式,同时也是适用于各种场合的官方文章。

    就拿‘诏’来说吧,万一你日后飞黄腾达了,有幸成为翰林院的待诏学士,那么就有机会为皇上拟写诏书,不会写诏怎么能行?

    至于诰和表,同样也是文体形式,分别是用于表彰和上贺用的。

    科举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当官吗?

    既是当官,不会写公文怎么可以呢?

    而诏诰表就是最基本的文笔技能,你不仅要会,而且还要非常精通。

    这种题目并不算难,只是比较注重格式而已。

    至于技巧方面,《登科荟萃》中也有提及,就是尽量地采用华丽的辞藻,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拿到高评。

    说白了,就是拽文。

    拽文是本事,但是要是太过了,就不好说。

    比如说在上一科时,就出现了这么一位奇葩的考生。那人文笔有限,作不出佳文来,他想出了一个很另类的办法,用冷僻字堆积出了一篇‘表’书。

    事后,众考官们无不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愣是没认出一半的字来。不得已,他们只得搬出了《说文解字》,在一一对照之后,才算明白了基本的意思,结果发现,那却是一通狗屁文章。

    于是,他没过。

    此外,他还因为耍心眼浪费了座师的时间,被列入黑名单,以后不准再考!

    言归正传。

    剩下的几道题,依旧是主考理解方面,也就是所谓的重经义而轻诗赋。

    不难看出,相比之前的考试,试题方面已经明显提升了规格,也越来越接近做官时的实用了。

    这三天,齐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可谓是筋疲力尽,尤其是那张狭小的陋床,躺在上面连腿都伸不开,感觉窝憋的很。

    还有就是那破烂的考棚,挡风效果不佳,整个晚上都是冷嗖嗖的,全身都没有一点热乎气。

    不过还好,这一场发挥正常,或者说还算不错。

    ……

    考试结束!

    出场后的考子们全都蔫儿,无不拖着沉重的双腿走回了住所,澡也不洗,躺在床上直接就睡。

    实在是太疲倦了。

    也幸好有这么一天的休息时间,如果是三场连考,在里面一蜗可就是九天,谁能撑下来?

    刚睡到中午,齐誉就警醒了。

    现在还不是酣睡的时候,还有很重要事情要做呢!

    明天就要考第二场了,后续的食物还没补充呢!

    赶紧的!

    齐誉爬下床来,叫醒了戚景,然后一同去坊市里采买食品。

    当然,也要趁机大吃大喝一番,顺便补补身体,已经是三天不知油味了。

    敞开肚皮吃。

    戚景叫了三只肥鸡,自己吃两只,齐誉吃一只,

    店家才端上来,二人就食指大动了,哪里还讲究读书人的斯文,直接张口就咬。

    吃鸡的同时,两人还交流了一下各自的考试状况。

    相比齐誉的信心十足,戚景的态度就显得有些不济了。

    呵呵,这厮哪次不是这样?

    每每都说自己发挥的一般,结果次次却都是榜上有名,自己已经习惯了。

    二人在吃饱喝足了之后便返回到住所,然后洗漱一番,睡个回笼觉。

    现在是不适合再熬夜苦读的,养精蓄锐才是正解。

    次日三更才过,秀才们就挥别了梦里的周公,全都带着疲惫爬下床来。

    洗漱,用凉水猛然一激,就打起精神来了。

    然后就是各自检查自己的考篮以及浮票,都无误后就开拔了。

    到了贡院时,又是老一套,核验考引,搜身检查,然后再次进入自己对应的考棚,

    呜呼!

    恭桶内的排泄物没人倾倒,发酵了……

    齐誉摸了摸鼻子,心里自我安慰着:我莫得嗅觉,我不知其臭,况且这还是我自己的……

    咣当!

    贡院的大门被关上了,留下了一声沉闷的回音。

    乡试第二场,开始!

    发卷了。

    先阅卷。

    首先是时文,题目是以‘以天下为己任’作文。

    这道试题很容易理解,中心思想也很明确,那就是抒发家国情怀,以小民之心去胸怀天下大事。

    《登科荟萃》中就有关于这一类型题目的总结和指引,技巧就是多用赞美之辞,多用感叹的语气,最后一定要是借古喻今歌功颂德,把这马屁诗给拍圆滑了。

    一直以来,作诗都是自己的弱项,像这种题目不求拿高评,只要不拖后腿就行了。

    接下来就是几道‘盈不足’的算术题,这些个方程组对于齐誉这个前世的理科男来说,属于是洒洒水啦!

    ……

    谁知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天气竟然突变!

    凛冽的西北风肆虐地袭来,吹得考棚四下的窟窿眼呜呜作响,在静谧的夜晚甚是刺耳,就跟那聊斋似的。

    齐誉所处的考棚位于整个考场的最边上,不仅迎风,而且漏风严重。

    好冷啊!

    齐誉蜷缩在陋床上,冻得瑟瑟发抖,感觉体内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就这样挨过了一个晚上。

    次日一早,隔壁的出恭声就吵醒了还在嗜睡中的齐誉。

    哦,天亮了呀!

    才一下床,忽感一阵眩晕,还差点摔倒。

    齐誉摸了摸额头,似乎有些发烧,鼻涕也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坏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真是个大麻烦!

    身边无医无药,怎么办?

    弃考?

    那绝对不会!

    都走到这一步了,硬撑也要撑过去,即使被累趴下了,也要倒在考场上!

    从开考到现在,自己的答题都算不错,只要后面的一场不出意外,就有过半的几率能过。如果错失了这个好时机,以后再想碰上可就难了。

    要知道,就如大名的唐伯虎,柳永,龚自珍,蒲松龄,金圣叹,也都折戟于科举的考场上。

    这些大儒,缺了些时运。

    有些时候,除了自身的所学之外,时运的好坏也同样重要。一旦错失,或许就是再回首已百年身了。

    中举是质的飞跃,不能留下一点遗憾,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

    有了这个信念做支撑,齐誉才强打起精神来。

    记得在后世时,常有医嘱说,感冒了要多喝水,发发汗,目前没有药物,也只能多喝水了。

    不过还好,所有的试题都已经分析完了,草稿也列好了,今天只剩下誊抄了。

    即使如此,也要小心翼翼,手一抖可就变成污卷了。

    寒风一个劲的吹,鼻涕一个劲的流,现在的齐誉确实很风流。

    咣!

    一声锣响。

    第二场考试终于结束了。

    在走出考场时,齐誉觉得全身都是轻飘飘的,额头上也流出了虚汗。

    戚景见他脸色煞白,心里已经明白了大概。

    “少丞,你莫不是病了?”

    “嗯,好像是染了风寒。唉,明天还有一场,我……”

    “呃……”

    戚景闻言愕住了,不敢再接话。

    什么安慰的话都可以说,唯独牵扯到前程的事不能说,建议也不行。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今天你好好治病,不要多想。”

    说罢,戚景就把齐誉随手一搭,很轻松地放在了自己的背上,然后朝着医馆而去。

    到了医馆才发现,染上风寒的人还真不少。

    流感?

    或许是吧!

    齐誉属于是后来者,按道理是要排队的,结果却是最先看病。

    这时,就有人不乐意了,你怎么可以插队呢?

    戚景很坦然地解释说:“我们是最后一位,但是,我们加了钱,所以就靠前了。”

    众人恍然,也纷纷效仿起来。

    经诊断,齐誉只是感染了风寒,并无大病。按照郎中的话来说,连吃上三天的药就可以痊愈了。

    可是,明天还要考试呢?哪来的三天?

    那就先吃上一帖吧,加大点药剂量,使劲顶一顶!

    在银子的激励下,那郎中很有医德,连忙让药童煎好了药。

    而齐誉在喝下了之后,也被戚景扶着返回了会所。

第064章 带病考试

    这一帖发汗解表的药果然猛烈。

    当天晚上,齐誉汗流浃背,连睡觉的被窝都被湿透了,整个晚上,他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感觉就像是梦游一样。此外,嗓子也疼得厉害,如同火燎。

    真是一种煎熬……

    三更刚过,学子们就早早地起床了,四下都是洗漱声和小解声,还有收拾考篮的窸窣声。

    齐誉被吵醒了,睁开眼睛醒了醒神,感觉全身都是酸痛的,不仅嘴唇干裂的蜕皮,嘴角还起了几个燎泡。

    少倾,戚景跑过来了,道:“少丞,你感觉怎么样了?要不然就……”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齐誉便决然道:“不!坚持就是胜利,不到最后一刻,我绝不轻言放弃,这一场,我必须要考!”

    “嗯……”

    戚景虽然有些担心,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好多说什么。

    前程的事,谁都不能妄言!

    秀才大军开拔了!

    去的一路上,齐誉都是晕晕乎乎的,还是被戚景扶着走进了龙门。

    直到贡院大门关闭的那一声闷响传来,齐誉才感觉有点清醒了。

    是啊,要考试了,打起精神来!

    真不行,就扭一下自己的大腿,虽比不了古人的锥刺股,但也能起到些提神作用。

    发卷了。

    先阅卷。

    喔……科举的重头戏来了:

    策论!

    题目是《论重开海禁之利弊大小》。

    这道题的含金量可就大了!

    这不仅要求学子们通晓历史,还要能剖析出海贸的利弊,这种知识,可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现在可不比后世,能够通过各种渠道来获知世界的变化和信息。像后世的人,即使不甚了解,最起码也能知道别的国家的版图,位于何方,富庶与否。

    可当下这些考生大多都是秀才出身,别说是走出国门了,就连毗邻的国家都不了解,又谈何懂得与西洋诸国之间的海贸呢?

    这道题虽然不带坑,但却很难。

    齐誉看了一眼,也被惊呆了……

    这种题,《登科荟萃》中可没有涉猎呀!

    怎么答?

    先不要着急,静下心来仔细思考。

    在历史上,每个朝代的海贸状况都不一样,最好还是从当下进行分析。

    自大奉朝建国以来,一直都是秉承着略为开放的姿态,与西洋诸国之间的贸易也相当活跃。这其中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百姓们不仅买到了更好的商品,国库也因此变得充盈起来。

    从民生和税收的层面来看,重开海禁是利大于弊。

    然而近些年来,由于倭寇的猖獗,水师又征剿受挫,迫不得已,先帝只得颁布了一些临时的海禁令,以保暂时安定。海禁的时间也有长有短,或一两月,或半年,开开禁禁地已经很多次了。

    效果还是很明显的,在封闭了港口码头之后,倭寇登陆的次数率明显减少。

    从国防和安定层面来看,重开海禁是弊大于利。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是开好呢?还是禁好呢?

    无论你选择哪种论点,都必须要有足够的论证和论据作为支撑。

    难就难在了这里……坐井观天者又岂能知晓天外如何?

    光靠寥寥几句的道听途说,实难策论啊!

    不过,齐誉作为是穿越者,自然有着别人无法理解的世界观,对于闭关锁国也有着更为深入的认识,这也是难得的自身优势。

    从后世的角度来看,毫无疑问,重开海禁是利大于弊!

    就看自己是如何来论出道道了。

    齐誉先从国与国之间的文化交流开始论起,然后再延伸到经贸领域以及国防领域,甚至还对于未来的战争和世界格局做出了自己的见解。

    结论就是,必须开放交流,与时俱进,只有这样才能国富民强!其中的好处,可不仅单是税收方面的,此外还有更为深远的政治意义。

    一旦闭关锁国,固步自封,到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还要被动挨打!

    再说就是海禁了,贸易也不可能被完全阻断,走私现象绝对会急剧攀升。

    至于担心重开海禁影响安定,这个逻辑本来就有问题?

    打不过倭寇,那是咱国家的水师不给力呀!要加强军事建设才是正解!难道关闭了国门,水师就变强大了?

    这就好比,自家的儿子挨了揍,你不仅不去找人家理论,反而把自家的大门关了起来,这样就能解决问题?

    换句话说,把海贸得来的税银投资到水师建设上,岂不是更好呢?

    重开海禁,利大于弊!

    齐誉先将这些论点一一罗列,然后就打起了草稿。

    这种题目耗时费神,不能着急。

    期间,齐誉不停地喝水滋润着嗓子,也不停地往返于恭桶之间……

    半天过后,额头上的烧居然退了。

    但是,发汗过后,身体却感觉更加的虚弱了。

    这里不仅吃得差,还住得冷,如今再加上过度的使用脑力,岂能不疲?

    坚持就是胜利!

    咬着牙继续阅卷。

    下一道题是杂文,题目是《谈不耻下问》。

    这句至理名言妇孺皆知,并没有太大新意,中心思想也很明确,就是端正学习态度。

    齐誉回忆了一下《登科荟萃》,记得曾有几篇是关于对‘学习’的注解,借鉴一二?

    ……

    终于到了最后一题。

    嗯?

    娘希匹!

    考得居然是檄文!

    檄文,是指用于晓谕、征召、声讨等用的文书,极具批判性。

    但是,自古以来就没有出现过科举中考试檄文的案例,这可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怎么就被自己给碰上了?

    可以想象,此时考生们的心目中不仅是草泥马在奔腾了,估计就连问候某某某祖宗的心都有了!

    谁出的题?

    这都没预习过呀!

    怎么答?

    临场发挥?

    也只得如此了。

    先看题目:《讨拜帝教匪檄》。

    声讨拜帝教?

    难道说,皇帝是想要干点什么了?

    扯远了……

    齐誉忙拉回了思绪,继续认真审题。

    既然要批判拜帝教,就要先了解他们的本质。

    除了从官府的传单上了解到的信息之外,齐誉自己还另有心得。那就是,对于后世的天平天国运动的认识。

    嗯,心中有数了。

    对于拜帝教,不仅是国家,单就齐誉个人来说,也是恨之入骨!

    他们焚我祖宅,殴我姐夫,害得娘子早产不孕。他们不仅杀害了小彤的亲生父母,还害死了二舅。

    既是要骂,那不如痛快淋漓地骂上一顿吧!

    至于怎么个骂法,齐誉已有腹稿。

    犹记得,后世有一位名臣,他叫过曾国藩,他就曾写过一篇非常类似的声讨檄文……

    抄点?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抄呢?

    那叫借鉴!

    曾国藩,这位老大人可不简单,他八岁时就开读四书五经,二十七岁就高中了进士,绝对的才高八斗。其武功方面的建树更是卓越,同时,他也是历史上极少数被追谥为‘文正’的朝廷重臣。

    记忆里,他那篇声讨檄文写得是慷慨激昂,声色俱厉,自己虽不能全部背诵,但也能回忆出个大概来。

    最最重要的是,那篇文章对于太平天国不尊孔子的言论进行了严厉的批判,这种论调很符合用在现下,有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气势!

    于是,凝神聚气,悬笔而落,写道:

    为传檄事:逆贼拜帝教称乱以来,于今有一年矣,荼毒生灵……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上帝之说……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原,凡读书识字者……

    齐誉落笔有神,整篇檄文一气呵成,写得是跌宕起伏,波澜壮阔。

    落笔之后,就直接瘫在了那里。

    ……

    终于,贡院的锣声敲响了。

    是的,乡试结束了。

    有小吏走过来打开了门锁,然后就对卷纸封卷糊名。

    “好了,你可以走了。”

    “多谢。”

    齐誉晃晃悠悠地走出了贡院的大门,然后瘫坐在路边的一块青石上。

    无独有偶,还有几位才一出来就栽倒了,似乎也病的不清。

    ……

    “唉……”

    叹息声此起彼伏。

    大多数人都是愁眉紧锁,显然都是被重开海禁的策论题给难住了,此外还有那篇始料未及的声讨檄文。

    霎然,却见殷俊昂首挺胸地走了过来,他神色如常,似乎发挥的很不错。

    一瞥,见齐誉蹲在路边不动,便诧异道:“村夫,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

    齐誉闻声抬起头来,见是他,便道:“染了风寒而已。”随后,又问了一句:“白面首,你考得如何?”

    殷俊嘴角一笑,道:“按照你的话来说,我这场属于是超发挥。”

    切!看把你给嘚瑟的。

    齐誉没心情和他斗嘴,轻轻一叹,道:“这一场,我却是即兴发挥,福祸难料呀!”

    殷俊呶呶嘴,心道:这篇檄文来的这么突然,谁不是即兴发挥?

    “来,我扶你起来!对了……咱先说好了,可不许再动手动脚的了?”

    什么意思?

    噢……知道了,呵呵,还记得挨揍的那事呢?

    见他的素手伸了过来,齐誉扬手抓住,道:“你慢点拉,我现在头晕的厉害~~。”话音才落,就感觉双腿一软,倒在了他的怀里。

    呃……

    路经的考生见状全都是一愣:咦?两个大男人怎么搂在一起了?

    断袖之癖?

    他们看了看殷俊玉脂般的白脸后,全都露出了恍然之色。

    尴尬~~~

    就在这时,戚景也从考场里走出来了,第一眼就看见了双目紧闭的齐誉,心中头倏然一惊。

    他也不废话,直接从殷俊怀里接过来齐誉,然后往肩上一扛,就大步流星地跑去了。

    殷俊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居然泛起了些许的担忧。

    咦?齐誉病倒了,自己不应试高兴才对吗?

第065章 身体痊愈

    齐誉染病昏迷,被戚景急匆匆地送去了医馆。

    郎中在诊断后,给出的结论是:风寒入侵,郁内化火,继而导致了虚火上浮,所以才扰乱了心窍的清明。

    这……什么意思?

    听不懂!

    戚景搔头抓耳了一阵,道:“说人话!”

    郎中看了看摔在手里的银子后,连忙意简言骇地解释说:“他的问题不大,吃两帖药应该就缓过来了。”

    这回听明白了,预后良好!

    之后便是,抓药,炮制,煎药,喂药。

    果然,在吃了两帖汤药之后,齐誉还真就悠悠转醒了,不过他的精神依旧有点萎靡不振。

    见他一脸憔悴,戚景叹道:“少丞,你清减了。”

    “哦……是吗?”齐誉低头去看,果见自己的肚腩变平了一些。

    嘿,居然瘦了。

    科举还有减肥的效果?

    不过仔细想想也恍然了,这一科连考三场,每场三天,在里面要足足待上九天时间,别说自己病了,即使是在健康状态下也难不保会掉膘,更何况还吃得那么差。

    不过,总算坚持没有白费,一鼓作气把乡试考完了,至于成绩好坏如何,就交由座师们去评判吧。

    想到此,齐誉下意识地合了合手,暗自祷告着:希望能碰上个和我八字和的座师来评卷,若是给我个差评,看我不问候汝等的老母,苍天作证,决不食言!

    嗟呼!

    古人都是很讲究天人感应的。

    这次,好像真就应验了。

    远在数里之外的贡院的某房间内,几位座师正紧张地审阅着试卷,主官杨恭林忽感鼻子一麻,直接仰天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阿嚏!”

    唾沫星子乱飞……

    杨恭林暗道:刚才忽感心头一凉,莫非谁在咒我?

    哼!还能有谁?肯定是那个姓吴的!

    杨恭林用小拇指掏了掏发痒的鼻孔,悻悻道:“诸位,你们在阅卷时帮我留意一下,看看有没有上好的檄文,若是有,速拿我看。”

    旁边的副考官闻言奇道:“大人,你为何对檄文有偏好呢?”

    杨恭林轻轻一叹,略带怨气地说:“并不是我有此偏好,而是我心里不舒服!”

    “呃……此话怎讲?”

    “还不是让那个吴晚荣给闹心的?他仗着自己写了一篇狗屁檄文,得到了皇上的嘉许,你看他现在快得意地,都快要横着走了!”杨恭林忿忿道。

    副考官一怔,忙附和道:“大人所言极是,吴晚荣这厮我早就看不惯他了,恃才放旷目中无人,好像咱们翰林院只有他是才子似的。”

    “哼,他觊觎做待诏学士已久了,我……哼哼,绝不会如了他的愿!”

    “大人的意思是……”副考官不敢揣度,忙问道。

    “我承认,在文采上确实压不过他,但是,在这万千学子之中可能存在呀!如果能在试卷中寻到一篇上好的檄文,然后我再呈到圣阶之前,把他那篇给比下去,他还有什么可张扬的?”杨恭林呵呵道。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那厮的文采确实不凡,要想寻到好文章,难呀!”

    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

    副考官呵呵一笑,说道:“大人,还真有这么一篇!”

    杨恭林眼睛一亮,喜道:“既如此,还不速速取来给我一阅?”

    “是,请大人稍候!”

    ……

    不多时,副考官就把一个鼓鼓囊囊的弥封袋呈了上来。

    才一看姓名,杨恭林就怔住了。

    “齐誉……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副考官连忙提醒:“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您还记得《大奉疆域图》吗?”

    疆域图?

    哦……是彩绘画!

    杨恭林一边回想着,一边自语般的说道:“有些印象,记得去年的万寿节时,曾有人将此图作为贺仪献给了先帝,先帝更是如获至宝,连连称赞说彩绘画真乃画中的极品。此外还说,在开年时的正旦大朝会上,一定将此图公开展出,以彰显我大奉王朝河山之壮丽,当时,百官一片哗然。唉……只是没曾想,还没等到过年,先帝就骤崩了。”

    “大人所言不差。”

    杨恭林又道:“后来,我听人说,那幅《大奉疆域图》的作者乃是一个书生,名号叫做兴言先生,真名就叫做齐誉,难不曾就是此人?”

    副考官点点头,陪笑道:“大人明鉴!您还记不记得,去年时永川府逢了蝗灾,蓝山县知县为了赈灾,曾举办过一场彩绘画的采拍会,我听说,那些画上的落款也是兴言先生,由此可见,这个齐誉乃是蓝山县人氏,如果所料不错的话,应该就是此人了。”

    杨恭林哦了一声,问道:“你刚才提到的好檄文,难道就是此人所写?”

    副考官递上卷子,笑道:“大人何不看过了再说。”

    杨恭林接过试卷,边看边评道:“嗯,此人对经义的理解还算不错……诏诰表嘛,也就中规中矩……呵呵,这首诗作的可就有点差强人意了……嗯?算学居然全对!……这篇杂文嘛,还行……这策论写得很好,有见地!有深度!……这篇檄文,咦?还真是不错!确实很精妙!”

    副考官试探道:“大人觉得,这篇檄文比之吴晚荣的那篇如何?”

    杨恭林道:“客观公正来说,这篇檄文确实比那厮的要高明许多!……好!速将此文誊抄一份,以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直至圣案之上。如今正逢声讨拜帝教之际,若将檄文奉上,岂不是正中了吾皇的下怀?呵呵,吴晚荣呀吴晚荣,你还得意什么?看到了没?一个秀才的文采都能压过你。”

    副考官见举荐得功,非常高兴,不禁问了句:“依大人看,此人的成绩该如何评判?”

    杨恭林捋须一笑,对他附耳道:“虽说此人诗赋平庸,但其在策论方面确有见地,瑕不掩瑜,不如这样……”

    而后,两位座师就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

    ……

    至于最终的评判结果如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这就是时运?

    或许是吧!

    齐誉做梦都不会想到,他从未踏入过京城半步,京城里却有着关于他的传说。

    他更不会想到,自己还曾经有过一个超级粉丝——先帝。

    言归正传。

    这天,秋高气爽,风和日丽,之前袭来的寒流已经悄然退去了,天气也逐渐回暖。

    齐誉的病也如同这天气一样,也变得痊愈了。

    年轻就是本钱,那些上了岁数的人,可就没这么快的恢复速度了。

    ……

    乡试之后,一般都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会‘放榜’,当然,这里放榜并不是指张贴正榜,而是指公布成绩。

    但凡是中了正榜的人,都会有专门的报喜差登门捷报,并不需要自己去询,副榜除外。

    在这期间,考子们所能做的,也只有耐心等待了。

    不过,他们并不会无聊,有着大把的排遣方式。

    首先就是采买购物,好不容易来一趟省城,怎么能不带点礼品回去呢?东西贵?没关系,少买呀!呵呵,大凡有这种想法的人,一般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秀才。

    至于年轻者,更喜欢参加一些所谓的文诗会,他们或三五人一群,或十多人一伙,把酒当歌人生几何,偶尔兴致来了,再作上几首的香艳诗,端得是风流倜傥,少慕少艾。

    当然,也有心动不如行动者,夜晚时亮着红灯的那些个秦楼楚馆,就成了骚客们的温柔乡。据说还有些喜欢尝鲜的富家子,还去体验了一把鞑靼粉头的风情。

    人不风流枉少年?

    有些人是这样的,但有些人却是例外。

    就比如说齐誉。

    最起码,戚景是这样认为的。

    两人没有外出,而是蜗在住处小酌怡情,过起了所谓的二人世界。

    正喝着酒,殷俊突然寻过来了。

    才一进门,他就捂着鼻子,一脸嫌弃道:“这什么味呀?这是人呆的地方吗?”

    齐誉一听就不乐意了,挖苦道:“你个娇气鬼!这里的异味再大,能大得过考棚里的恭桶?”

    不提那桶还好,这一提,三人全都深吸了一口大气,戚景手里的酒盅都差点脱手。

    “喝!”

    考棚之嗅,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齐誉看了看殷俊,奇道:“你所来何事?”

    “想看看你死了没有!”

    “……”

    殷俊似乎不愿意在这里多呆,放下了手中的礼品后就直接告辞离去了,丝毫不理会背后齐誉的愕然。

    什么情况?

    这厮怎么了,居然给自己上门送礼?

    莫非是贡院门口时的那一抱,让他起了做面首的心?

    咳咳!

    我可不好这口!

    殷俊走后,二人继续小酌。

    酒过三巡,齐誉笑着从行李中取出来一幅彩绘画,并赠给了戚景,而那幅画上的落款,也正是兴言先生。

    曾记得,戚景不仅喜欢彩绘画,还是自己的粉丝。

    那就赠吧!

    至于这幅画是从何而来的?

    齐誉慌称是在一个很偶然的巧合下侥幸得到的,其他并没有多说。戚景对自己是有大恩的人,赠一幅画就权当是报答之万一吧。

    若不是孟岚山曾有叮嘱,让自己不要显山露水,此时还真想告诉他自己就是兴言先生。

    很意外,戚景并没有追问,或许是因为信任吧。

    不过,他大喜过望之下,还是外出买回来了三只肥鸡,算作答谢。

    看着盘子里的鸡头,齐誉又不禁想起了女儿以及家人们。

    在自己离家的这段日子里,她们过得好不好呢?

第066章 齐誉中举

    八月之秋,丹桂飘香,也是硕果累累的收获季节。

    对于考生们而言,尽皆盼望着收获,不过,他们想要的收获,却是功名的果实。

    这天,终于到了‘放榜’日。

    之前松快的气氛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地紧张。

    就在昨晚,齐誉失眠了,他辗转反侧了整整一夜,硬是合不上眼。

    也罢,既然睡不着,那就不睡了。

    于是,便早早起床,洗漱,吃东西,然后就是去到会所的大厅里枯坐着等候消息了。

    才一进门,齐誉就怔住了。

    居然有这么多人和自己一样?他们也都睡不着?

    大概是了,从他们布满了血丝的眼睛里就获悉了答案。那黑眼圈,呵呵,像极了在府学时连夜攻读的殷俊。

    虽然,大厅里人满为患,但却是鸦雀无声,考子们全都皱着眉头,坐在那里若有所思地发着呆。

    这些人,都在等待报喜差。

    企盼殷殷,望眼欲穿。

    至于被报喜对象有没有自己,那只有天知道了。

    听老学究们说,中举的报喜仪式也是有讲究的,最为排场的自然要属第一名的解元了,省府会安排威风的仪仗队,沿途敲锣打鼓直至登门捷报。

    至于其他的举人,就没有这份待遇了,而是只有一个报喜差,仪式上也只有一挂鞭炮而已。

    除了仪仗之外,名次的称呼也有讲究。

    第一名的案首叫做解元,然后就是第二名亚元,第三、四、五、为经魁,第六名为亚魁。剩下名次全都统一叫做举人,再无另类的称呼。

    ……

    鸡啼声开始响起,金灿灿的阳光挥洒着大地。

    紧张的一天开始了。

    此时,除了会所的大门之外,各大客栈以及四大城门也都会同时打开,以为仪仗队以及报喜差开路。至于那些个家里头有暂住考子的百姓家,此时也会打开院门,万一运气好,还能讨个喜钱呢?

    齐誉冲了一杯茶,边坐边等。

    这时,戚景也走来了,他先是和齐誉点头致意,然后就随大流地安坐下来。

    万簌俱寂!

    很静。

    很紧张。

    齐誉也握紧了拳头,紧张得手心和脚心里全都是汗,呼吸声也越来越粗重了。

    突然,大街上奔来了一匹骏马,再看,那马脖子上却套着大红绫罗。

    是啊!报喜差来了!

    呵呵,是我中了吗?

    就在所有人都将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那匹骏马却在会所门口呼啸而过,转而朝着另一个方向奔去了。

    噗通!

    悬着的心骤然落了下来,似乎摔得很疼。

    之后没多久,就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

    有人中了!

    可惜,不是我。

    不过没关系,还早着呢。

    乡试的报喜是从孙山开始捷报的,也就是倒着来,第一名的解元却是排在了最后。所以,现在下结论还为时尚早。

    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自我安慰,也包含齐誉在内。

    不多时,又有一匹骏马擦门奔过,然后就是第二匹、第三匹……

    嗒嗒嗒。

    突然,大门前停下来了一匹高头大马。

    然后,有报喜差跑进来,高声唱喏道:“捷报褚‘讳’金玉老爷高中举人第六十一名!”

    紧接着,鞭炮之声响了起来……

    出人意料,却是无人回应。

    那报喜差一愣,又重新喊了一遍,结果,依旧还是无人应。

    走错地方了吗?

    不对呀,上面写的住址明明就是这里呀!

    就报喜差感到困惑时,忽见一个鹤发老叟站起身来,他两手一拍,怪笑了一声,道:“噫!好了!我中了!”说罢,他牙关一咬,就跌到在地。

    就在众人一脸愕然的时候,那老叟居然又醒了过来,他爬起身来,迈开腿就朝门外飞奔,他一边跑一边笑,连头发都散开了,嘴里还喊着:“我中了?……哈哈,我终于中了!”

    众考子全都黯然一叹,唉,又疯了一个。

    可是,报喜差的到来是要封喜钱的,怎么办?

    现在正主疯了,谁来掏这个钱呢?

    碍于面子,会所的管事只得象征性地掏出了五百文小钱,嘴里还连连叹着晦气。

    此情此景,让齐誉不禁想起了一位名叫范进的老兄。

    唉……

    科举之路,也是一部凄美的血泪史啊。

    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疯,有人闹……

    感慨过后,还得继续干等。

    不多时,又有几位喜差跑来捷报,也随之放了鞭炮。

    不错,有人中了。

    不过后面的这些就没有再疯的了,报喜差也很开心地得到了喜钱。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点的过去,很慢,很慢。

    日头也由红变炽,渐近晌午。

    齐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神也有些涣散了。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我的名字?

    莫非是我时运不济,这科落榜了?

    一想到此,各种念头齐齐涌上心头,心里头更是噗通噗通地乱跳。

    煎熬啊!

    就在齐誉被熬得即将气馁时,忽有一匹骏马拉缰停下,喜差奔进来大声唱道:“捷报齐‘讳’誉老爷高中举人第六名——亚魁!”

    铛!

    齐誉的手腕猛然一颤,手中的茶杯倏然落地,并摔成了碎片;脑子里更是嗡的一声,思维陷入了混沌。

    戚景的反应最快,他先是念叨了一句‘碎碎平安’,然后就跑来给齐誉捶背顺气。他曾听殷俊说过,少丞兄可是有过疯病史的,这一回,莫不要再旧病复发了!

    “少丞醒来……少丞归来……”

    “戚兄放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果然,齐誉的眼睛再次恢复了光彩,他灿烂地笑着,从怀里掏出来了一两银子,然后塞到了喜差的手中,并道:“有劳您奔波至此,小小喜钱,还望笑纳。”

    喜差接过了之后,忙陪笑着说:“齐老爷,您言重了,这都是小人应该做的。”

    齐老爷?

    哦?是哦!

    我现在已经是举人身了,自然是老爷的称呼呀。

    ……

    报喜差走后,一旁在坐的考生们开始过来给齐誉道喜,嘴里头也是齐老爷这、齐老爷那,好像很熟络的样子。

    但是,齐誉还是从他们的眼神深处,看出了浓烈的羡慕嫉妒恨。

    他们口不称心?

    无妨无妨,咱不计较。

    齐誉依旧保持着笑容,一一答谢,一一还礼,呵呵,现在不就是图个热闹吗?

    要知道,在人生的四大喜中,最大的莫过于科举高中了,现在不乐什么时候乐?

    又过了一会儿,大街上突然走过一队仪仗,他们沿途敲锣打鼓,非常热闹。

    啊!

    第一名的解元产生了!

    后面,就没有了!

    随后,一阵阵唉声叹气此起彼伏。

    没等到报喜的这些人,只能去察看副榜了,这其中就包含了戚景。

    至于正榜,以后也会张贴出来,由于失去了悬念,谁去看呢?

    齐誉安慰戚景说:“戚兄,你先不要沮丧,副榜还没有公布呢,你还是有机会的。”

    “感觉有点悬……”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又有衙役跑来,找上了齐誉。

    “齐老爷,这是您的举人服,还请收下。明日上午,巡抚陆大人大摆鹿鸣宴,还请您着此正装亲至。时间是,巳时恭迎,午时开宴。”

    齐誉接过,谢道:“多谢告知!”

    鹿鸣宴,是地方主官宴请新科举人而摆下的宴席,以此来彰显地方官的爱才重教之心。当然,对于举人们而言,也要识大体懂大义地感谢一下地方父母官的栽培之恩。

    再看这身举人服,黑色大帽,圆领青袍及右衽,大袖翩翩,秉承了一些汉服的特点。嗯,还好,虽然算不上华丽,也是身份上的象征呀!

    ……

    中午饭的时间到了。

    这一次是齐誉做东,宴请戚景吃饭。

    不过,这顿饭吃得很简单,因为,过会儿还要陪着戚景去察看副榜。

第067章 捉去洞房

    饭后,齐誉陪同着戚景一起去看副榜。

    一路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往穿梭,就如同是赶大集一样。

    由于看榜的人数巨多,副榜分在了八个地方张榜,以此来分散拥挤的人群。

    此外,四下还有衙役维持秩序,以防止群体性的事件发生。别的不说,这上万人挤到一块,一旦发生了踩踏事故,后果不堪设想。

    虽说有八处地方张榜,但每个榜下依旧是人山人海。

    人多,拥挤!

    嗯?钻进不去?

    好办!

    急切欲知结果的戚景很不耐烦了,他一手拎起齐誉,另一手拨开了人群,大踏步地走了进去。

    嗯?

    居然没有一个人有意见!

    不过,谁又敢有意见呢?

    他们都还陪了个笑脸呢……

    嗯,都是聪明人!

    站定后,戚景先是把齐誉给竖了起来,然后看榜。

    二人商量着,一个人从案首处往下看,而另一人从孙山处往上看。

    孙山,即榜尾,也就是俗称的倒数第一名。

    既定!

    呵,这一回很效率!

    是的,仅仅过了一息时间,齐誉便反应道:“戚兄,恭喜你高中了!不过,却是处在了孙山处。”

    “哦?是吗?”戚景顺眼去看,果见如此,然后就哈哈大笑道:“好极!好极!我贤郎不在孙山外,榜上有名就知足!虽然是副榜,但同样也是举人呀!”

    这话说得没错,副榜也是举人,绝不是秀才可以比拟的。

    至于正榜高中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那么,正榜举人和副榜举人之间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的,不仅有区别,而且还很大!

    简单一点说,就是两者的前程很不同。

    就正榜举人来说吧,其出路有两条可选。第一条是继续苦读,然后京城赶考,参加由礼部组织的会试,继而博取贡士的功名。第二条路就比较平淡了,那就是轮候着等个官做,赚钱养家糊口。

    是的,到了举人就可以做官了,不过,这都是些芝麻绿豆的没品小官,若想做大官,还得要继续往上考。

    副榜举人的出路也有两条,第一条路同样也是继续苦读,下一科时卷土重来,应考正榜举人,继续自己的科举之路。而第二条路呢,就是去府学或者书苑谋个教谕之类的文职,或到衙门谋个典吏来做,也能混口饭吃。

    也就是说,混得再差,也是个公务员了。

    举人,就像是科举路上的一个岔路口,不同的路决定对应着不同的未来,需要做出抉择。

    “少丞兄,你对未来是什么计划?”

    “我还是选择继续往上考,绝不会就此中止。”齐誉回答地很坚决,而后,又反问了一句:“你呢?”

    戚景显得有些茫然,摇头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也是,他是副榜的孙山,能力方面已经出现了不济,若想再进一步,还真需要沉淀一番。

    不过,距离下一科还有三年,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这个问题了。

    又过一会儿,看榜的人潮开始散去,簇拥也渐缓了,耳边的呜呼哀哉的声也清净了许多。

    二人见日头西斜,便准备返回住所。

    蓦地,由远及近地走来了一小队人马,他们全都是劲装结束,看起来有点像传说中的侠客。能看得出来,这些都是精通武艺的人。

    待近了些,齐誉才看清楚,为首的乃然是一位模样俊俏的青衣少女,她背负长剑,英姿飒爽,嘴角微微上扬,看起来不好惹的样子。

    一丈青?

    齐誉一怔:这绝对是个带刺的玫瑰。

    于是,便下意识地往边上靠了靠,尽量避开。

    奇怪的是,自己往哪走,那女子就跟到哪儿。

    被粘上了?

    不对!

    细看,那女子的眼睛并非是对着自己,而是戚景。

    莫非……这是想找老戚的麻烦?

    啧啧~~

    齐誉顿时笑了,戚景是什么人?那可是李逵和钟馗的综合体,想去惹他,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但是,回头的一幕却颠覆了齐誉的认知。

    却见,此时的戚景满是惊骇,脸上只有陪笑,原本魁梧的虎背熊腰弯得就跟个大虾似的,哪里还有半点威风?

    怪哉!

    即使老鼠见了猫也不至于这样惧怕吧?莫非……眼前的这位乃是一头母老虎?

    是了,是了,能让戚景一见面就怂成这样的,绝对不是普通人。

    此时,那少女俏皮一笑,对戚景温和说道:“你是主动跟我走呢?还是想让我绑着你走呢?”

    听口气,他们认识?

    齐誉感觉有点懵。

    再看戚景,他却是耷拉着脑袋,讪讪说:“我还是……跟你走吧,不过咱先说好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少女一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再打你了。对了,再过一段时间,我伯父就要南下抗倭,你随我一起去吧。”

    “南下抗倭?你让我去打仗?不,不,我只想当文官,不想当武将,你还是放过我吧……”戚景大骇之下,撒丫子就跑。

    “想跑?哼!你们几个,给我抓住他!”

    “是!”

    “呜呜~~”

    仅仅几息工夫,戚景就被几个汉子利索地摁在了地上,不仅绑住了手脚,还塞住了嘴巴。

    令齐誉感到奇怪的是,在整个过程当中,戚景只顾躲闪,却不出手还击。

    因为惧怕吗?

    齐誉连忙走上前去,对少女道:“这位小姐,不知戚兄哪里得罪了您,还请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少女转过头来,打量了他一番,奇道:“你是谁?”

    “我叫齐誉,是戚景的朋友。”

    “嗯?不认识!”少女瞬间失去了兴趣,又甩出一句:“一边凉快去,我们夫妻之间的事还轮不到你来插嘴。”

    嗯?

    夫妻之间?

    哦……好像有点明白了,莫非这位就是戚景未婚妻?

    应该是了!

    没想到,他家这河东狮还长得挺俊俏的。

    戚兄有福了……

    不过她的话也说得没错,他俩之间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至于如何相处,确实轮不到自己插言。

    少女撇开了齐誉,对戚景咯咯一笑:“你现已经举人了,和我也算门当户对了,这样吧,今天我就娶你过门,等咱们的喜事一完,我就带你南下杀贼。”

    戚景眼睛绝望,嘴里呜呜哼着,额头青筋暴露,尽是汗水。

    随后,少女扬手一鞭,便率队离去了。

    至于趴在马背上的戚景,也和齐誉做了个目送般的挥别。

    而跑来维持秩序的衙役们,当知道是榜下捉婿这种趣事时,不仅没有干涉,而且还饶有兴致地当起了旁观者。

    这小姐真霸气!

    大约,传说中的大登科后小登科,也不过如此了吧。

    可是,这女子到底是谁呢?

    齐誉左后打听,结果却发现无人认识,就连收了小意思衙役们也表示不知。

    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齐誉不禁暗叹着:这女子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凶悍。啧啧……还是娘子好,既温柔,又体贴,没有一点的暴力倾向。

第068章 鹿鸣盛宴

    次日又是一个大晴天,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这天,齐誉起了个早,利索地洗漱,然后换上了举人装,再把大红花往胸前一绕,一个春风得意的新科举人就跃然出来了。

    是的,今天是巡抚大人大摆鹿鸣宴的日子,可万万不能迟到。

    听闻说,巡抚大人名叫陆博轩,原是两榜进士出身,入仕后他勤于政事,终于熬到了巡抚的高位。

    齐誉按着邀贴的指引,没多久就寻到了宴席的举办地。

    然后就有衙役跑过来接待,将其引到一处大厅之中。

    人还不少。

    是的,已经有不少举人早早先到了,他们彼此寒暄着,交际着,攀谈着;大家都属同科,认识一下没有坏处,是很有价值的人脉关系。

    从这些人的年龄结构上来看,大多都是些知天命的人,而立之年的人都不多。

    此外,衙役还告诉齐誉,这一科共高中举人一百八十名,其中,正榜八十名,副榜一百名。

    确实不少!

    相比以往,已经算是超高的录取比例了!

    恩科果然不同。

    齐誉寻了个犄角处坐了下来,并随手抓起桌上的葵花籽嗑着吃,又不要钱,为什么不吃?

    随意一瞥,却见老舍友殷俊正和别人结识着,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

    嗯?他也中了?

    犹记得,他在走出贡院大门时,曾称自己是超发挥,信心十足,现在来看,十有八九应该是中了了。

    ……

    不多时,巡抚大人陆博轩就携着布政使以及按察使等人迈着八字步走出来了。

    “诸位高才,老夫有礼了……”

    “大人言重了……”

    “……”

    举人们欢声如雷,争相溜须拍马,边赞变恭迎。

    寒暄了几句后,陆博轩才道:“诸位高才请按照各自的名次入座。”

    众举人应道:“是!”

    齐誉这才发现,大厅内的座次早已排好,还在桌面上放了识别用的标签牌。

    自主桌处往下数,依次是解元、亚元、三名魁星,亚魁……

    而后,众人谢座、落座。

    齐誉是第六名亚魁,座位上比较靠前,坐下后不由得朝前几名处瞄了瞄……

    先从解元开始看,那人是个年入花甲的老叟,自己不认识。

    再往后看,嗯?之后的竟然是殷俊!

    他……居然得了第二名的亚元?

    完了,完了,这下可乱了辈了,现在谁是大爷呢?

    这时,殷俊也看到了第六名处的齐誉,他先是一怔,然后就爽朗地笑了。

    小样!

    看把你给得意的!

    可以想象,此时殷俊心里的想法一定很恶心!

    齐誉:唉,本是很开心的一天,却被一只绿头苍蝇给恶心了。

    殷俊见他的吃瘪状就更得意了,那嘴巴噘得,都可以挂住一个油瓶。

    ??

    齐誉眼睛一瞪,用眼神凶道:我呸!

    殷俊鼻孔朝天一笑,用眼神回道:我才是大爷!

    这是一场没有声音的‘战争’,二人都打着哑语,隔空交流着。

    殷俊琢磨了一下,计上心来,忙寻了纸笔,用蝇头小楷写了一张纸条,待墨干后揉成一团,再借用同科之手人传人,最终传递到了齐誉的手里。

    小纸条?

    齐誉打开一看,却见他俏皮写道:村夫,咱俩谁的座次靠前,谁就是大爷!

    好你个白面首!

    小人得志!

    随后,二人又隔空互瞪了几眼,相看两相厌。最后,他们各自扭过头去,谁也不理谁了。

    这一回,齐誉是完全处在了下风。

    没办法,座次摆在那呢……

    忽然,陆巡抚对殷俊说道:“嗯,请亚元的殷公子和亚魁的齐公子换换座次。”

    什么?

    殷俊的笑容瞬间裂屏,满脸的不可思议。

    刚才自己还说,谁的座次靠前谁就是大爷,现在怎么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换?还是不换?

    “大人,这似乎有点不妥吧?”殷俊鼓起勇气,问道。

    “嗯?”陆博轩眉头一蹙,不悦道:“有什么不妥的?休再问,速速换来。”

    “是!”

    殷俊艰难地吞了吞口水,然后拉着一张晚娘脸走了过去。

    “我说,大人让我们换换位。”

    “唉,看来我想不当长辈都不行呀!”

    “你……什么意思?”

    “你懂得!”

    ……

    其实齐誉也很诧异,为什么陆巡抚会这么安排呢?

    众举人也都是一脸愕然,不由得对这位保持低调的亚魁的齐誉高看了一眼!

    至于为何换位,却是无人敢问。

    是呀,这是巡抚大人的钧旨,谁敢公然质疑?

    有疑问也得咽到肚子里去!

    却见,齐誉喜笑吟吟,很坦然地坐在了第二名的位置上,春风得意。

    而殷俊则是耷拉着脑袋,兴致索然。

    坐定后,齐誉也学着殷俊一样,也传过去一张纸条,上书:坐此座者为大爷!

    倏然,殷俊的脸色变紫了……

    一阵鞭炮声响,鹿鸣宴开始了。

    宴席由巡抚陆大人亲自主持,出席宴席的还有:二把手,三把手,以及省府各房的经承们,等。

    而后,宴席进入第一部分,朗诵——《鹿鸣》之歌。

    “呦呦鹿呜,食野之苹……呦呦鹿鸣,食野之嵩……”,这首出自于《诗经小雅》的诗歌,所有人都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现在诵来,却是另一番的全新体验。

    诵完了诗,宴席就进入了第二部分,跳魁星舞。

    跳舞?

    齐誉这才想起,蹈舞礼乃是礼仪的一部分,不可缺少。

    《隋书》中就曾有记载:皇帝举酒,上下舞蹈,三称万岁。如果你不跳舞,那就是失礼了。

    齐誉的嘴角抽了抽,看了看这一大群‘老夫们’,不由得想起了后世广场舞的那些老大爷们。

    不会跳怎么办?

    那就扭!

    跳舞开始了……

    巡抚大人一跳当先,翩翩起舞,属于是整个礼仪的领舞人。

    而后,举人们也纷纷效仿起来,又蹦又跳。还有一位腿脚不太好使的光头叟,也在衙役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蹦跶着。

    齐誉哼哼唧唧,肚皮晃来晃去,跟着滥竽充数。一瞥,却见殷俊的舞姿标准,甚至还有些翩跹,颇有曹植之风。

    终于,礼毕!

    然后就是宴席的第三部分——鹿鸣宴诗。

    作诗?

    这就有点难了,齐誉苦思冥想,终于随大流的作出了一首打油诗,并不出彩。

    不过,也确有才华者,他们出口成章,七步成诗,尤其是他们端着酒杯缓缓踱步时,颇有太白遗风。

    在这个环节之中,最为出彩的要当属殷俊,他不仅成诗快,还作出了一首藏头的七绝,令人拍案叫绝。

    殷俊瞥过来,炫耀着:呵呵,我厉害吧?

    齐誉指了指自己的座位,瞪回去:大爷!

    ……

    折腾了很久,众人也饿了,终于等到开饭时间。

    上菜!

    桌子上摆满了好酒好菜,名副其实的山珍海味,这一回,省府没有抠门敷衍,确有诚意。

    齐誉暗道:唉,要是能带小彤来就好了,她最喜欢吃甜食了……

    之后便是互相敬酒,彼此熟悉,齐誉的酒量不大,也就做做样子而已。

    入未时不久,宴席散。

    而后,众举人就怀着满足的虚荣心,几近爆棚地离席而去了。

    齐誉看了看桌子上的剩菜:可惜不能打包。

    才走出几步,忽听陆巡抚道:“齐誉,你留下来!”

    ??有事?

    “呃……是,大人。”

    包含殷俊在内的所有举人都闻声转回头来,又都呆了片刻后,若有所思地离去了。

    齐誉有点惶惶不安,之前,巡抚大人让自己和殷俊换了座位,现在又把自己给留了下来,莫非有什么缘故?

第069章 私下密谈

    在鹿鸣宴结束后,巡抚陆博轩又在另一个室内私会了齐誉。

    厅的正中处悬挂着一幅大字,上书‘守牧一方,恪勤匪懈’,甚是醒目。

    陆大人和蔼道:“坐吧。”

    “谢大人。”

    施礼毕,齐誉就寻了客席处坐下了半个屁股。

    他脸色坦然,也不多说话,只是安静地坐着。

    陆大人则是坐在了正座处,也很淡然。

    随后,就有侍女恭敬地端茶上来,退去时轻轻掩上了房门。

    室内很安静。

    少顷,陆大人先道:“你是文竹兄的弟子?”

    文竹?那不就是先生吗?

    他与先生以兄弟相称,显然关系上很熟络。

    如此就近乎了。

    齐誉暗自松了口气,道:“晚生不才,学问浅薄,怕是辱没了先生的好名声。”

    这么回答,也算是默认了。

    陆大人点点头,道:“你如今得中了举人,也算是才华横溢了,文竹兄教徒有方,令人钦佩!”

    齐誉忙道:“晚生资质一般,能得举人实乃侥幸,不敢妄称才华。”

    是呀,我是‘借鉴’到了大佬的文章,才拔下了这一城,这不就是侥幸吗?

    这是实话!

    不过,在有些时候,说实话不见得就有人信。

    最起码陆大人就是这么认为的,他道:“你也不必自谦,我非常相信文竹兄的眼光。”

    齐誉忙拱拱手,道:“大人高看了。”

    ……

    寒暄了几句,齐誉便道:“大人在鹿鸣宴上安排我与同科换位,不知是何缘故?”

    陆大人呵呵一笑,解释道:“也没什么,是因为我眼神不好,离得远了看不清楚,所以才安排你坐近一些。呵呵,第一次亲手见到故交的弟子,自然要好好认一下模样。”

    近视眼?

    原来如此。

    还以为另有深意呢!

    嗯,要是被殷俊知道了是这个缘由,岂不是要哭晕在茅房了?

    陆博轩颔首道:“你礼仪谦恭,却不腐儒,是个好门生。我听说,你的文章很有见地,得到了贡院内座师们的一致好评。”

    齐誉翻出一张受宠若惊的脸,心里却在分析和琢磨。

    陆巡抚又道:“听座师们讲,你的策论很高明,针砭时弊,很有见地。而你的那篇檄文,写得更是文采飞扬,是难得的好文章。”

    齐誉琢磨明白了,自己之所以得中亚元,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那篇檄文的加分。

    呵呵~~

    骂人的文章,居然拿了高评!

    看来会骂也是一种本事呀!

    正应了那句话,不带脏字的骂人才是高级黑。

    齐誉心里乐开了花。

    ……

    只可惜,他们二人还不知道那篇檄文目前已经上达了圣听,若是晓得,肯定又是另一番论调了。

    齐誉心道:巡抚大人称和先生为故交,可见关系上确实不一般,算是可信的人。自打永川王薨逝之后,先生就杳无音信了,问问他?

    于是,齐誉便起身施礼,道:“大人可知吾师去了哪里?”

    “早就知道你会问这事!”陆巡抚一笑,大有深意地说:“文竹兄早已随着我朝的舰队,出使西洋去了。”

    什么!下西洋了?

    啧啧,难怪先生一直杳无音信,原来是去了海外呀!

    可是,这又是为何呢?

    不对劲!

    齐誉怀着困惑,问道:“吾师乃是医者,不属于内外的执政官,朝廷怎么会派他出使外洋呢?”

    陆巡抚捋须一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这么说吧,出使外洋属于兴师动众,舰船上常有疾病发生,自然就要有医者跟随,而文竹兄乃是杏林圣手,有他坐镇于舰队之中,岂不美哉?”

    嗯……似乎有理。

    不对,还是不对劲。

    齐誉又道:“先生现在还在丁忧守孝期,怎么会无端复职呢?”

    “丁忧……这不都是皇上定的吗?如果国家需要你尽大义,割舍掉孝道有何不可?”陆巡抚先是打了句官腔,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道:“据老夫所知,太医院的大医因受一件密案的牵连,九成人都下了刑部的大牢,如此一来,不就无人可用了吗?而此时,文竹兄再度出山,时机也是刚刚好。”

    哦,明白了。

    是因为人手不足,所以朝廷才征召了他。

    唉……

    先生去了海外,这一来一回的,最起码也要两三年的时间,在这期间可是无缘再见尊荣呀。

    至于太医们被什么秘案牵连,陆大人却也没多说,而齐誉自然也不能再问。

    陆大人轻轻一叹,道:“文竹兄素来谨慎,对世事也看得透彻明白,他此去海外,或许也是有意为之吧。”

    齐誉感觉自己是全部都听懂了,但又感觉却是一句都没听懂,有些云里雾里。

    不过,连陆大人都是猜测,以自己的见识更不可能再揣度出什么了。

    “多谢大人告知家师的近况,晚生感激不尽。”齐誉很诚恳地作了个揖。

    “好说,不过我将你留下,却是另有原因。”

    “大人请讲。”

    陆巡抚正色道:“之前时,文竹兄曾对我说过,他因一时疏忽,在永川府办了一件不明智的事,而此事很有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他让我见到你时转告你,你若是遇到难事需要推卸责任,可以把缘由全都推到他身上。”

    这席话的信心量有点繁多,先捋一捋。

    先生的意思应该是说,自己很有可能会卷入到了一场麻烦之中。另外,自己遇到推卸责任时,就全推到他的身上。

    可是,那又是个什么样的麻烦呢?

    ……

    事情已交代完毕,陆巡抚就端了端茶杯。

    齐誉又感谢了一番,就告辞出来了,之后便直接返回住所。

    现在张榜已毕,所有考生都开始准备返家了。

    收拾行李,结算住资,然后寻车。

    齐誉归心似箭,更不会选择多呆,心急火燎地在车马牙行寻了车并谈好路费之后,就直接上路了。

    才刚刚出了省府城门,就遇见了老熟人殷俊。

    嗯~~~

    这厮在此驻马不前,莫不是在等自己?

    等自己干嘛?

    倏然,一个凉飕飕并让人全身都起满鸡皮疙瘩的想法浮现在了脑海,他荡漾了?

    老子可是正常男人!

    我闪!

    正想佯装无视而过,却听殷俊突然叫住了:“村夫,你莫走,我来问你,你什么时候认识了巡抚大人?”

    哦……

    原来是这事!

    齐誉本想开骂,又想到这厮给自己送礼的事,呃……

    拿人家的手短,算了,这次就不骂他了。

    于是道:“你不要瞎猜,在此之前,我从未见到过巡抚大人,谈何认识?”

    殷俊自然不信:“嗯?那你说说,为什么他会调换咱俩的座次?还有,散席之后又为何单单留下你?”

    “这是秘密,无可奉告!”齐誉琢磨了琢磨,又道:“我说,你莫不是以为是我使坏,故意换位的吧?”

    “难道不是?”

    “你个死娘炮,没有胸襟也就罢了,怎么还胡乱揣度人心?”齐誉喷了几句,然后补充道:“我发誓,这事真不是我撺掇的。”

    “真不是你?”

    “你猪脑子呀?我区区一个举人,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嗯,是哦。

    殷俊点着头,暗道:这厮出身寒门,确实没有这种可能。

    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殷俊摆摆手,示意作别,然后准备催车上路。

    “白面首!”齐誉叫住了他。

    “嗯?还有事?”

    “嘿嘿,你大爷还是你大爷!”

    “我呸!你个死村夫!”

    殷俊白脸又变紫了,重重哼了一声,选择速遁!

    呵呵,急了?

    算了,你走我也走。

    回家喽!

    齐誉哈哈一笑,开心地上路了

第070章 柳荃教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说在齐誉离家的这段日子里,家里的生活过得一直都很平静。

    柳荃家里家外的忙活着,早晚送女儿上学散学。

    是的,她很不放心小彤自己一个人来往学堂,万一碰上个偷孩子的怎么办?

    至于周氏,全部的心思都扑在了孙子身上,心无旁笃。天才破晓时,老太太就早早起床,给齐霄准备新鲜的羊奶,照顾地无微不至。

    在这段时间内,婆媳俩倒是培养出了一个共同的爱好,那就是给佛主磕头烧香。

    是啊,家里的顶梁柱外出赶考去了,家人们能做的,似乎也只有这事了。

    总体来说,家里的生活很平静,每天日出日落,平淡而又充实。

    虽无大事发生,却有小事烦恼。

    这不,私塾的彭先生就说了,小彤昨天旷课没有读书,听说,是偷人家的核桃去了。

    偷东西?

    柳荃银牙紧咬,那个气呀,回到家就一把关上了房门,来了一场严厉的相夫教女。

    “跪下!”

    “娘亲……”

    “跪下!”

    小彤见娘亲厉色,怯怯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娘读得书少,却也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的道理,尤其是你作为女子,更要懂德操,知礼仪。你父乃是一个文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靠着勤奋学习才走到了今天。他在外奔波考试,多么艰辛你知道吗?”

    “再说你读书这事,他花了比别家多出两倍的束脩,为你寻了好先生,为的是什么?不就是盼你成才吗?唉……不料你却如此不争气,竟然不学好!”说罢,柳荃的眼泪就流了出来。

    小彤见母亲伤心,心里更自责了,泣道:“娘亲,以后我再也不会去偷了,再也不会了……”

    柳荃见她知错认错,语气稍缓:“你若想吃核桃,娘亲可以给你买呀,你又何必去偷呢?”

    小彤道:“我对核桃一点都不馋,偷了是想给爹爹吃。”

    “嗯?你爹爹什么时候喜欢吃核桃了?”柳荃一怔,奇道。

    小彤抬起头来,边泣边说:“彭先生说,吃鸡头是不能补脑子的,那还不如多吃点核桃管用。……所以,我就记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呀!

    没想到女儿的此举,居然还是出自于一片孝心,柳荃闻言登时心软,轻声道:“起来吧……”

    “嗯……”

    小彤由于跪得太久了,双腿有些麻木,起身时下意识的用手撑住地面,却不敢发力,显得有些顾忌。

    柳荃眼尖,一眼就注意到了,再细看,却见她的小手掌心红肿,还带有淤青。

    这是……打伤!

    谁干的?

    柳荃一脸心疼,抱过了她,忙问道:“这手是怎么回事?快说!”

    小彤咬着牙,却不喊疼,纠结了好一阵儿,才道:“嗯……是被彭先生用戒尺打的,他希望我引以为戒,莫再做偷窃的事……”

    自家的孩子别人怎么可以打呢?

    柳荃一听就恼了,道:“这什么先生呀?也忒狠心了吧?不行,不行,明天我要过去找他理论。”

    小彤登时破涕为笑,有娘亲帮自己撑腰,先生一定给薄面的。

    嘻嘻,再也不用挨打喽!

    ……

    屋里的相夫教女无声无息,周氏没有注意,也没听到。

    此时的她正挂着笑意挤着羊奶,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大孙子的尿呲的得有半丈远,看来小娃的身体是越来越健壮了。

    齐霄是早产儿,先天禀赋不足,现在经过了后天的补养之后,终于和寻常孩子一样粗壮了。

    咣咣咣……

    街上突然传来了一阵热闹声,锣鼓喧天,还有围观群众的嗡嗡声。

    莫非……谁家出了喜事了?

    管他呢!

    周氏不以为意地朝外睨了一眼,热闹有什么好看的?哪有自家的孙子重要?

    不看!

    ……

    你不看,却偏有人要你看。

    这不,周氏才刚一转身,大门就被扣响了。

    “谁呀?”

    “开门!开门呀!”

    吱嘎一声,大门打开了。

    周氏一愣,却见门外正站着两个衙差,他们俩一人打鼓,一人敲锣,腰中间还系着一条大红布。

    这是什么阵仗?

    “我说,你们是干什么的呀?是不是走错门了?”还没等人家开口说话,周氏便端出了送客的姿态。

    一衙差抬头看了看门牌,忙陪笑道:“姑奶奶说笑了,小人怎么会走错门呢?”

    姑奶奶寓有娘家人的意思,显得近乎。

    没事瞎套什么近乎呀?

    周氏有些不耐烦,道:“快点说,有啥事?我还等着喂孙子呢!”

    那衙差一脸尴尬,不过他还是清了清嗓子,然后高声唱道:“捷报齐讳誉老爷高中乡试第六名亚魁!”

    亚魁?

    这是什么玩意儿?

    没听过!

    周氏茫然地摇着头,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这么还唱起来了呢?”

    呃……

    衙差窘了个大红脸,只得躬身解释道:“姑奶奶,您家的儿子齐誉,高中了举人了!”

    噢……这回听懂了。

    什么?阿瞒中举了?

    “哎呀,啧啧,真好,真好!”周氏拍着手,一副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然后说道:“我就说嘛,吃了那么多的一品状元鸡,不中才怪呢!”

    吃鸡就能中举人?

    包含衙差在内的所有围观乡邻都被这话给雷住了。

    周氏摆摆手,道:“好了,这事我知道了,你们回吧!”

    嗯?

    两个衙差闻言耸了耸肩,一脸愕然。

    这就完了?一点表示都没有?

    气氛尴尬起来。

    这时,柳荃牵着小彤走了出来,一瞥这阵仗,瞬间就恍然了。

    嗯,一定是相公中了!

    想来这是府城提前得到了邸报,衙差跑过来先报喜了!

    相公,你真是太厉害了!

    此刻的柳荃,觉得自己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是啊,夫君出人头地了,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开心的呢?

    畅想了一下美好的未来之后,柳荃急忙取出来一些赏钱,塞给了那两个衙差。

    “拿着吧。”

    “多谢夫人赏赐!”

    “……”

    夫人?

    柳荃一下子怔住了……

    是哦,相公得了举人老爷,自己不就是夫人的称呼了吗?

    周氏刚开始还嫌媳妇给的钱多,但是,当她听到那一声夫人之后,这才真正恍过神来!

    是呀,现在的齐家已经是有身份的人家了!

    她大喜过望之下,忙从怀里摸出来一撮小平钱,对着门外的人群就撒了出去。

    “大家都跟着沾沾喜气,俺家阿瞒当了举人老爷啦……”

    “多谢姑奶奶赏赐,嗯,您再多撒点嘛。”

    “姑奶奶?这句叫得好!那我再撒点!”

    ……

    突然,周氏一怔:坏了,光顾着在这里高兴了,孙子还饿着呢!

第071章 另请高明

    中举是件天大的喜事,待高兴劲头过了之后,柳荃就赶紧去了一趟坊肆,采买一些好的茶叶。

    如今,相公也是有身份的人了,家里免不了会有尊客来访,至于婆婆贪便宜买的那些个差茶叶,怎好意思拿出来待客呢?

    要换点好的才是嘛!

    呵,果然是猜准了,茶叶也买对了。

    从第二天开始,家里的客人就来往络绎不绝,好茶叶果然派上了用场。

    来人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有。

    有府衙的小吏,也有府学的教谕,训导,以及同窗等。甚至还有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跑过来认亲了。

    当然,他们也不会空着手来,都是提着贺仪过来道贺的。

    没办法,柳荃只得学着矜持的模样,以礼相待。

    尤其是那个什么敛衽礼,自己都没学过,到底是手向左侧摁呢?还是向右侧摁呢?

    算了,算了,就依葫芦画瓢吧,反正人家也不怪罪。

    周氏却是静悄悄地跑进了储物房,看到堆得越来越多的礼品后,别提多高兴了。

    她私下还告诉媳妇,谁家的礼物多,谁家的礼物少,谁家的礼物以次充好。

    其实,柳荃早就用小本本给记着呢,怎么会乱呢?

    这就是识字的好处。

    ……

    对于官府而言,这是一场文教的盛事。

    才不过两天时间,科举的邸报就飞快地传遍了整个永川府。

    每个县区里也都是一片哗然。

    用老百姓的话来说,现在的永川府真成了文曲星扎推了!

    可不是!

    这一科下来,永川府一共中了八个举人,这其中还有一个亚元和一个亚魁,真成了名副其实的人杰地灵,人才辈出之地。

    有些老童生们就感叹了,像这种捷报,多少年都不曾有过了,称之为是盛况确不为过。

    尤其是那个贫瘠偏僻的蓝山县,这次更是出了大名,听说那亚元和亚魁都是这里的人。

    不对!

    又有消息灵通者反驳了。

    他们说,亚魁的齐老爷现在已经脱离了齐家宗族,改在是府城里安家置业了,所以,人家现在已经算不上是蓝山县的人了。

    噢……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

    这天,柳荃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估摸着相公也快回来了,于是就准备了一些鸡鸭食材,等他回来好补补身子。

    必须的。

    听那些老秀才们说,乡试是非常艰苦的,壮汉熬下来都会扒层皮,更何况是相公呢?

    梆梆……

    突然有人敲门。

    莫非是他赶回来了?

    柳荃赶紧扯下围裙,跑去开门。

    却见,门外正站着两个男子,一老一少。

    不是别人,正是齐家的老族长齐竹常和他的孙子齐元震。

    咦?

    他们怎么来了?

    呵呵,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他们俩刚想迈步进家,不料柳荃却先前一步,叉着腰站在了大门的中间处,一副不欢迎来人的模样。

    咳咳!

    齐竹常挺了挺胸,干咳了一声,端得还是原来的那副长者之风。

    柳荃脸上无喜无忧,只是冷冷地说:“干嘛?”

    这话好凉啊!

    齐竹常听得脸色一僵,但还是挤出了一个和蔼的微笑,道:“我说侄孙媳妇呀……”

    还没等他把话说话,柳荃便抢过了话茬,傲然道:“称呼错了,你应该呼我为——夫人!”

    夫人?

    让我一个长辈给你个妇人低头?

    太尴尬了~~~

    齐竹常人老成精,揣着明白装糊涂,依旧亲切地说:“呵呵,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生分呢?”

    “一家人?”柳荃一听就笑了,“那你说说,我的家现在在哪儿呢?”

    “……”

    “大嫂,你怎么可以这样跟长辈说话呢?还懂不懂尊老?”齐元震露出了愠色。

    柳荃却是脸色一拉,道:“你凶什么凶?在我家大门口还有你凶的份?你还有脸说尊老呢?尊什么老?我相公连祖坟都迁过来了,桃花村里还有‘老’吗?”

    之后,又是一阵尴尬……

    “大嫂,你总不能就让我们在这干站着吧?怎么着也要让杯茶喝呀?”

    “哦?你想进屋?呵呵,我不欢迎!”

    “我说侄孙媳妇……”

    “叫我——夫人!”

    ……

    不得已,齐竹常只得弯下腰来,呈恭敬态道:“夫人,请问你家阿瞒在家吗?”

    “嗯?”柳荃又不高兴了,“阿瞒也你能叫的?你要叫他齐老爷!”

    咳咳!这不乱辈了吗?

    对此,柳荃一点都不嫌弃。

    被叫老了?没关系嘛,相公不嫌我老就行了!

    之后,又是一片安静。

    “嗯……我说,齐老爷他现在在家吗?”

    “老爷他外出去了,还没回来,你若有什么事,也可以和夫人我说!”

    齐秋川的老脸红得像个茄子,纠结了一阵,还是作了个揖,道:“老头子我大老远地跑来,是有事相求。”

    哦,作揖了?

    呵呵~~

    柳荃故意不避不让,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一揖。

    “你有事相求?”

    “是的,夫人。”

    铛!

    十文钱丢在了地上。

    柳荃一笑,道:“也罢,既然你开了尊口,那我就尽尽仁义帮你一把,这些钱你也别嫌少,拿去花吧!”

    这……

    怎么感觉,像是打发叫花子似的?

    这么一刺激,齐秋川的老脸就更红了,他强压着怒意,讪讪道:“夫人,我家有良田五十多亩,还没沦落到乞讨的地步!我这次来过来,主要是想让阿瞒给……哦,不,是想求齐老爷给写一页文书。”

    文书?

    柳荃大感好奇,不禁问道:“干什么用的文书?”

    齐秋川道:“是用来庇护齐家族人用的文书,这对于齐老爷而言,只是拈笔即来的小事而已。”

    庇护?

    什么意思?

    柳荃仔细

    琢磨了片刻就恍然了。

    之前曾听相公说过,举人属于是功名身,在律法上是享有一些特权的,确切一点来说,一个举人可以庇护整个家族的人,并赦免四百亩田的赋税,此外还能免徭役。

    莫非,他们是想着豁免粮税,故而过来相求了?

    哼,真是一家小气鬼,连三十税一的国家皇粮都不舍得缴?

    还想让相公庇护?

    帮你才怪!

    于是,柳荃呵呵一笑,道:“做人不能太小气了!在我还没过门的时候,婆婆和相公两人相依为命,他们孤儿寡母的都能缴得上粮税,难道你们家一群大老爷们还缴不上?”

    齐秋川一怔,摇头道:“我来求的并不是赦免粮税,而是免除徭役!”

    ……

    所谓的徭役,是指响应国家征召而从事的无偿劳动,包括力役、杂役、军役等。

    一般来说,这种政令一般由朝廷的工部颁布,地方官员会依照户房的户籍簿来抽调男丁。最常见的徭役如:修筑堤坝,开路搭桥,建造城垣等

    齐秋川又作了个揖,求道:“还请夫人照拂。”

    柳荃却摇摇头,道:“国有国法,该服的徭役就要去服,你若不想服,不是可以花钱去赎的吗?”

    是的,徭役是可以花钱来赎的。

    无论到什么时候,钱都好使。

    “这次服的可不是一般的徭役,是修长城!”

    !!

    修长城?

    在所有的徭役中,这绝对是一个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工程,谁不惧怕?

    修长城不仅辛苦,还会死人的。

    最有名的莫过于是秦朝,始皇帝举国大征劳役,累得百姓尸殍遍野,据说在那长城的下面,堆得全都是死人的枯骨。

    还有就是隋炀帝大业的三年至四年,在榆林以东修长城,先后两次调发男丁一百二十万,役死者过半。

    对于这些惨事,连说书先生都倒背如流,谁人不知?

    可是,这长城都上百年没有修过了,现在怎么突然征役了?”

    莫非,是要打仗了?

    齐秋川见她脸色凝重,以为是说动了,忙又哀求道:“修长城可不比开山修路,那可是会死人的,赎徭役更不是一般的贵,足以倾家荡产。”

    哦?

    是‘足以’啊!

    那就是说,家里还有钱呀,舍不得掏?

    呵呵~~

    柳荃一笑,道:“俺家帮不了,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

    齐秋川憋得一肚子火,却又不敢发作。是啊,现在人家得了势,欺又欺不得,骂又不敢骂,还能怎么办?

    既然不帮,那就走吧!

    于是,祖孙俩便灰溜溜地离去了。

    才走出不到百丈,齐元震便怒道:“这个该死的妇人,实在可恶!哼,那场大火怎么不烧死她呢?”

    齐秋川也咬咬牙,道:“你也好好参加科举,若是咱家哪天得了势,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

    柳荃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扬眉吐气般地笑了起来。

第072章 回到家里

    北风由凉转寒,地面也泛起了白霜。

    是的,天冷了,今天恰逢立冬日。

    齐誉迎着朝阳风尘仆仆地往家里赶,瞧啊,前面就是永川府城了。

    呜呼!

    我齐大郎又回来了!

    这一趟乡试,是自己到目前为止,离家时间最久的一次。

    仔细算算,单就来回的路程就要花上十多天的时间,若要加上考试时的九天以及放榜前时等待的半个月,这林林总总的相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个半月了。

    时间真的很久了!

    想家了。

    上有慈母,下有婴幼,中间还有娇妻,能不挂念吗?

    ……

    终于到家了。

    齐誉先搬下了行李,又付过了车马费,然后就上前扣门。

    吱嘎一声,门打开了!

    却见,门外站着一个面色憔悴的书生,他风尘仆仆,发梢上还挂着颤颤的露珠,不是丈夫又是何人?

    柳荃才露出半张俏脸,就欣喜的呼唤起来:“相公!”

    齐誉傻傻地笑着,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句话:“娘子,我想你了。”

    短短几个字,意简言骇,听得柳荃心里发酸,

    “相公,你清减了……”

    “呃……瘦点好,显得身体坚实。嗯,娘子,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中了!”

    “我早就知道了,府衙老早就跑过来报喜了。”

    嗯?

    府衙也如此不讲文德?

    像这种好事,要自己亲口说出来才有惊喜感嘛!

    没办法,府衙的信子骑得是快马,自己坐得却是骡车,速度上确实比不过。

    也罢,不计较就是。

    夫妻俩偎依着走进了院子。

    今天,小彤恰好休沐在家,听到动静后就跑了出来。

    “爹爹!”

    “好闺女!”

    “恭喜爹爹蟾宫折桂,高中亚魁!”

    咦!

    这小丫头的学问见长了呀,说话都开始带着墨水味了,不错!

    父女俩腻歪一会儿,然后就走进了屋里。

    放下行礼,齐誉又跑去了后院。

    是个,老娘在那提溜着儿子遛弯呢。

    啊,小齐霄又长高了,走路也平稳了,只是他遗忘的有点快,现在不仅认不出爹爹是谁,还不让抱了。

    周氏的身体依旧硬朗,精神矍铄,尤其是在添了小齐霄之后,她就像换了人似的,脸上天天都是微笑。

    柳荃手脚利索,很快就准备好了早饭。

    因为,相公饿了。

    这是实话,此刻的齐大郎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

    饭后

    ,柳荃就取出来了这两天收到的贺礼的礼单,并交给丈夫一一过目。

    齐誉打开一看,呵,来的人还真不少。

    在这其中,有过半的人不过是泛泛之交,甚至连面熟都谈不上,人家还是来了。此外,还有几个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亲戚,居然也有礼物送来。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是的,亲戚的数量不仅会随着贫富的变化而变化,还会随着身份的变化再变化。

    人都现实,这无可厚非。

    扬手不打笑脸人,既然人家送礼来了,咱就得以礼相待。

    来而不往非礼也,回礼!

    柳荃就像是心有灵犀一样,立即就递上来了一份回礼的礼单。

    “相公,你瞧瞧有无差池?”

    “娘子看着安排就是,不必问我。”

    “你先看看嘛……”

    柳荃是第一次经历这种礼仪,没有应对经验,所以才想询问一下丈夫的意见,否则,她早就私下办好了。

    现在可不比以前,齐家已经是有功名的人家了,若弄出个什么笑话来,丢得可是相公的脸。

    “嗯,你觉得如何?”柳荃问道。

    “这份礼单的回馈上轻重有度,没有任何问题,呵呵,娘子知书达理,真是贤内助呀!”

    “嗯~~”

    得到了相公赞许,柳荃就更开心了,就像吃了蜜糖一样甜。

    然后就是准备好礼品,分好先后顺序再依次回送过去。

    这些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随后,柳荃又提起了彭夫子用戒尺打小彤的事,这两天光忙着招待客人了,都没抽出空来去找那寒酸理论。

    柳荃认为,即使闺女做错了事,也应该由爹娘来教训,哪轮得到他一个外人打骂?而且,还下手那么狠!

    “娘子,你这个想法就不对了?”

    “哪里不对?”

    齐誉道:“古人云,恩师如父,也就是说,老师和父亲是一样,都有着教育的权利,小彤已经拜他为师,老师纠其不善者而改之,有何不对?”

    见娘子仍在纠结,齐誉又道:“乡邻们都说彭夫子品德如水,是个很正直的人,虽说严厉了一些,但不失为是一个好老师。如果咱们护犊子,不教育,孩子只会越惯越坏,谈何成才呢?”

    柳荃并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只是慈母之心在作祟,所以才做出了袒护儿女的想法,如今被丈夫的大道理点破,自然也就想明白了。

    教育无小事!

    尤其是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女儿!

    齐誉想了想,决定现在就携一份厚礼,去到彭夫子那里。

    此去的目的有二,一是为了还礼,二来就是表明自己的教育立

    场,避免产生不必要误解和猜忌。

    ……

    今天是私塾的休沐日,彭文长正在家里煮着茶,忽见齐誉进门,他先是一怔,后忙道:“齐先生来了!”

    先生?

    为何不称我为师弟了?

    哦,明白了。

    这个时代是有讲究的,即:学无长幼,达者为先!

    自己现在得了举人,从身份上来说已经高过了他,他也是从这个方面考量,才改称自己为先生的。

    齐誉放下礼品,呵呵道:“师兄是洒脱之人,怎么也学会了这些俗气观念?”

    彭文长哈哈一笑,道:“好,是师兄孟浪了,咱们还是一如既往的论交,师弟,请上座。”

    “师兄请!”

    二人寒暄了几句,各自坐定,然后就聊了起来。

    三言两语之后,齐誉就把话题扯到了孩子的教育上来。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教育孩子不仅需要父亲的教导,更需要严师的约束,即使一块璞玉,若不好好雕琢,有岂能成器呢?所以,还望师兄对小女继续严格要求,育她成才。”齐誉的态度很明确,不护短!

    彭文长自打教书育人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如此重视女娃教育的家长,心里颇感意外。

    齐誉又道:“还望师兄多多费心!”

    彭文长一叹:“师弟客气了!不瞒你说,小彤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的孩子,只要她好学,其日后的文采一定斐然,唉……只可惜是个女娃身,参加不了科举。”顿了顿,他又换了个说法:“呵呵,也幸亏她是个女娃,若是男娃那就更难管了。”

    “哦?这是为何?”

    “别的不说,就说学堂里那几个大男孩,他们不仅不敢欺负小彤,还天天跟在她的屁股后面马首是瞻,莫有不从,她若是男儿身这还了得?就说偷核桃这件事吧,她自己不愿意去,却撺掇着男娃们去窃,呵呵,这么小就知道使唤人了。”

    嗯?

    怎么听着,闺女还收了一群马仔?

    不过,能领导别人总比被别人领导的好。

    感觉还算不错!

    这时,大门外又走进来一对母子,细看,却是一个中年妇人和一个十岁左右的男童。

    彭文长指着那个男孩对齐誉笑道:“瞧见没,偷核桃的人就是这个男娃,他名叫洪涛,事后不仅被我用戒尺打了,还被我逐出了学堂。他娘此来,十有八九是过来赔错的。”随后,又抱怨地叹道:“唉,最不争气的就是他了,都读了三年书了,居然还是连个千字文都背不下来,每一年跟都在启蒙班里瞎混。”

    哦?原来是个老三届呀。

    见夫子家有客人来,齐誉就告辞离开了。

第073章 内忧外患

    在离开了彭夫子的私塾之后,齐誉便直接回到了家。

    柳荃更是早早地烧好了热水,侍候着自家男人沐浴更衣,也好洗掉这一路上的疲倦与风尘。

    齐誉看了看硕大的浴桶,给娘子抛去了一个有着特殊意味的‘媚眼’。

    柳荃一怔:什么意思?

    ……鸳鸯浴??

    “啊~~”

    柳荃耳根发热,白皙的脖子上倏然笼上了一层红晕,她略略矜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如了齐大郎的愿。

    洗浴罢,齐誉又眨了眨眼,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天还早着呢……”柳荃嗔道。

    “时间宽松才能尽兴嘛,要知道,我可是很厉害的哦~~”

    “你这都跟谁学的,感觉越来越坏了……”

    “无师自通!”

    噗!

    熄灯!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大别生距离,该加深感情的时候就要好好加深一下。

    呵呵,至于齐大郎的发挥究竟如何,自然不足以外人道也。

    直到第二天破晓,两人还腻歪在甜蜜的二人世界里无法自拔。

    齐誉更是吹起了枕边风,把自己乡试的经历大略说了一遍。不过,基于报喜不报忧想法,把生病的事只是一笔带过。

    即使如此,柳荃还是听得心惊胆战,感同身受。

    而后,柳荃也把齐竹常祖孙来求的事说了一遍。

    “嗯?他们来了?”

    “相公,我这么做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不妥!咱们帮他们是情分,不帮是本分,又不欠他们什么。再说了,他们本就力所能及,只是不想掏钱,这种何必相帮?呵呵,我现在己经没有兴趣去关注他们了。”

    是的,他现在已经是举人身了,眼界和格局自然也是今非昔比,那些个乡村里的勾心斗角,已经不能再动摇到他了。

    即使如此,他还是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不过,他所思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修长城……

    是啊,这可是一项大工程啊!

    众所周知,长城乃是我华夏的防御之墙,也是抵御北方异族侵扰的主要屏障,皇帝突然要大修长城,是什么用意呢?

    难道说……北方的形势有些不稳?或者说异族要有什么异动?

    若真是这样,这个太平盛世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安稳呀!

    仔细捋一捋就会发现,现在的时局还真有些紧迫。

    北方的鞑靼和瓦剌虎视眈眈,南方的也是倭寇猖獗依旧,再加上盘踞在山东的拜帝教一众,时局上确实令人堪忧呀。

    如此分析不难看出,现在的大封王朝,表面上看起来岿然如山,实际上却面临着很严重的内忧外患。

    皇登基才不到一年就要大修长城,意欲加强军事建设,看来其志不小呀!

    唉,这些都是国家大事,自己也操心不了,想想而已。

    早饭后,柳荃就安排起了回礼的事来。

    是的,人家有贺仪送来,自家也要懂得还礼,如果只进不出,一毛不拔,背后会被人家戳脊梁骨的。

    略作整理后,齐誉就提着一大堆礼品走出了大门。

    想了想,还是先去府学的教谕那里,师者为大嘛,这个尊师的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

    府学是生员读书的地方,中了举人就不能再去住了,但是,自己还是可以常过去看看的。

    熟悉的道路,熟悉的环境。

    母校给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进了府学之后,齐誉先是闲逛了一会儿,然后又信步去了六艺堂,却见,新入学的学子们此时正修习着彩绘画。

    呵,没想到自己的这门独门绝技居然被别人给破解了。

    看来,彩绘画现在已经开始普及了。

    想想也是,这种独食绝对吃不了太久,现在来说,卖颜料的坊市到处都是,购买也很方便,自然有人慢慢练习了。久而久之,也就有人摸索出其中的门道来了。

    这很正常。

    齐誉放缓了脚步,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别说,还真有几个画得挺不错的,算是初窥门径了。

    齐誉问他们,为什么要修习彩绘画呢?

    有学子说了,彩绘属于是一种技能,学好了之后可以赖以生存。

    生存?

    对此,他们举出了鲜明的例子:比如说兴言先生的一幅真迹,随便就可以卖出高达百两的纹银,若自己修得了其中三昧,之后就生存无忧了。

    “嗯!继续努力,你一定会成功的!”齐誉激励了一句。

    那学子一笑,道:“会的,我一定会争取早日超越兴言先生,将他踩到脚底下,成为是一代大家。”

    好!有志气!

    长江后浪推前浪!

    但是,前浪听了却不怎么高兴。

    ……

    和新生们扯了会儿淡,之后就去了各个教谕那里,一一回礼。

    齐誉现在已经进阶成为了举人,与他们之间也都是以师兄弟论交了,是的,现在的身份不一样了。

    有一个教谕对齐誉说:“师弟,我听说你的文章被礼部褒奖了。”

    礼部褒奖?

    还有这事?

    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的事……反正你也要去庾大人那里,见了他一问便知。”

    “哦……”

    在离开了府学之后,齐誉就去到府衙去拜见庾海。

    两人在某雅间内上下而坐

    ,然后看茶。

    庾大人先就齐誉高中亚元之喜祝贺了一番,后者也是很识大体地感谢了知府大人的栽培之恩,两人在打完官腔之后,才呵呵一笑,开始畅聊。

    相比之前,二人在说话上少了几分客套,多出了几分亲和。

    聊了几句之后,就听庾海说道:“听闻陆巡抚他惜才爱才,在鹿鸣宴之后曾单独接见了你,不知……你们都谈了些什么呀?”

    这个老狐狸,居然还试探起自己来了?

    不过,换成是任何官员都会这么一问吧,能理解。

    两人的素交不错,齐誉并没有刻意隐瞒,捡能说得就说了一些。当然,话题的重点是关于孟岚山的去向,这并不是什么机密,业没必要隐瞒。

    关于自己和陆大人之间的关系,齐誉只称是泛泛之交,至于庾海信不信,那就不得而知了。

    庾海一叹,道:“没想到文竹先生居然去了海外,真令人大感意外呀!”

    齐誉也感慨道:“这漂洋过海的,希望先生多多保重身体呀!”略顿,又直接转移了话题,道:“大人,我听人说礼部褒奖了我的文章,有没有这回事?”

    庾海笑道:“呵呵,你的信息还挺灵通的,没错,确实如此。先喝茶,且听我慢慢说……”

    庾大人不急不躁,娓娓道来。

    而后,齐誉被震惊到了!

    那篇檄文居然被皇上看上了!

    而且,今上还评价说:好文!

    这就是所谓的褒奖!

    事情到这里还不算完!

    上有所好,下必趋之。

    礼部尚书的反应最快,立即做出了一连串的动作,以应圣意。

    他将那篇檄文以邸报的形式誊抄并传达至各省衙门,要求其辖下以此为样,雕版印刷,以传单的形式传播出去,供天下士子阅览。

    此外,他还要求各大官学、书院将此檄文纳入到教材之中,加强学子们的思想道德建设,听说还是要背诵全文的那种。

    齐誉因此出了名,而庾大人却也跟着沾了光。

    而且还是很大的实惠。

    吏部尚书认为,这些功劳都要归于永川知府庾海的身上,若不是他重视文教,创造出鼎盛的学风,其辖下又怎么能涌现出如此优秀的青年才俊?

    于是,朝廷便嘉奖了庾海。

    哦,听明白了……

    自己得到的是口头褒奖,而庾海却是得到了实际的功劳。

    呵呵,出了成绩是领导有方,功劳也是领导一个人的,若是搞砸了嘛,呵呵~~

    熟悉的套路,理解!

    不过,无论怎么说,那文章也是我齐誉所写,怎么连点润笔费都没给?

    可惜这年头没有版权,否则……唉,有版权也没用!

第074章 一场家宴

    对于齐誉的心里不平衡,庾海自然看在了眼里。

    “少丞心里似有不满?”

    “不,是很满,绝对的满!”

    是的,满心忿然也属于满嘛,自己并没有撒谎。

    庾海呵呵一笑,道:“少丞不要过于介怀,我虽因你而受益,但以后也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以后?

    这是空头支票吧~~

    齐誉自然不以为意。

    庾海干咳了一声,正色道:“这句话我绝不是随便说说,而是真有安排!你先别急,安心等上几天,待礼部的人走了之后,我再找你详谈。”

    礼部的人走不走和我有什么关系?

    也罢,那就先应下来吧。

    随后,庾海又郑重道:“过段时间,府衙会大摆宴席,宴请新科举人,到时候,你要记得来哦!”

    请我吃饭?

    呵呵,这次还真是受之无愧。

    “既然大人召唤,晚生又岂敢不来呢?”

    “……”

    别了庾海之后,齐誉就准备回家。

    途中,却见某处的天空中黑烟升腾,直达天际,把半边天都给遮住了。

    看样子是谁家着火了。

    现在时值冬天,气候干燥,火灾多发也属正常。

    但是,现在没有季风,火势居然也能烧得这么猛?

    看这浓烟的偌大规模,着火地应该是处大宅院。

    是的,有路人说了,那个大户人家就是——永川王府。

    王府?

    自打永川王薨了之后,已经好久没有听到关于他的传闻了,今天又变成为焦点了?

    他家还真是流年不利,不仅人没了,连遗留的家产也遭了意外。

    齐誉停下了脚步,驻足远观。

    却见,那里火光滔天,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硫磺气味,呛得人有些咳嗽。

    ……

    这么大的火,就没人去救吗?

    有的!

    等大火烧得差不多时,知府庾大人才心急火燎但又慢腾腾地率着麾下赶了过来。而衙役们也都像演习似的,象征性地洒洒水啦。

    其实,这火不用去救,现在也烧得快要自熄了。

    洒洒水之后,大火终于被扑灭了。

    原本豪华无比的永川王府现在已经彻底沦为了废墟,满地都是断壁残桓。

    至于王府里人,据说没有人见着,估计全都遇难了吧。

    嗯,衙役们确实是这样说的。

    齐誉唏嘘了一阵儿,就默默地回家去了。

    ……

    第二天,府衙就对王府的火灾做出了公布和评判。

    但是,府衙的姿态非常低调,只是寥寥几句的一页公告就了事了。说,王府属于是意外走水,府邸皆为灰烬,王妃亦未能逃脱,乃殁。

    哦,差点忘了,王府里还住着一个王妃呢,她被烧死了?

    按道理说,王妃的死是要

    发个讣告的,但实际上却无。

    太不重视了……

    不过,众人旋即一想就恍然了:王爷他人都没了,王妃一个妇人又算得了哪门子的贵人?没了也就没了。

    是呀,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一旦势去,那就是树倒猢狲散。

    齐誉作为是旁观者,也不禁感到唏嘘。不过,永川王和拜帝教的关系不清不楚,想来这位王妃也不是什么善类,死了倒也干净,免得再祸害好人。

    这些事情与己无关,听听也就罢了。

    自家还有事情要做。

    自己现在是举人了,属于是当地的名士,由于身份上的提高,各种交往也变得多了起来,少不了一些应酬。

    彼此不认识?

    那没关系,喝两杯不就认识了?

    齐誉虽然很不认可这种说法,但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

    除了对外的应酬之外,自家也摆了下了几桌酒席,邀请亲戚们过来一起乐呵乐呵。

    大舅一家、二舅母与表弟,还有姐姐姐夫、岳父岳母以及小舅子柳锦程,全都应邀赶过来了。

    中举是天大的喜事,自家的亲人们怎能不过来一趟呢?

    为此,柳荃还特地在家里请了个大厨子,大摆登科喜宴。

    一家人热热闹闹,气氛温馨。

    虽然亲戚们的人数众多,但家里的房间足够多、院子也足够大,一点都不拥挤。

    齐誉暗叹:幸亏之前坚持,买下了这一座大的宅院,若是贪图小户型,现在岂不是连待客的地方都不够用了?

    ……

    屋里头,周氏握着二舅母曹氏的手,很欣慰地说:“虽说大水他人不在了,但孩子们却已经长大成人了,咱这个家绝不会就此败落的。现在春生已得了秀才,若是能再进一步中了举,那才是真正的兴旺发达。”

    曹氏也道:“嗯,自打他爹没了之后,春生一下子懂事了许多,如今他勤奋好学,下一科或许还真有希望。”

    ……

    这边,王氏牵着外孙齐霄的小手在院子里遛弯,柳守业更是茶也不喝了,猫着腰跟在小外孙的屁股后面虚扶着,生怕摔着了孩子。

    齐兰则是帮着柳荃端茶倒水,里外的忙活着,这些人全都是客人,唯独她算不上。是啊,闺女本就是娘家的人,来到娘家怎么能不干活呢?

    孙大财却是自作聪明偷了回懒,干起了最不搭力气的活——烧水。

    他本以为别人看不出来,蜷着身子在那里偷笑,却不料被眼尖的岳母一眼就瞧出了端倪,还被凶了一声:“劈柴去!”

    孙大财一愣,急忙跑去抓起了斧头,心中暗道:怎么觉得,自己在岳母心中的地位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

    齐誉则是把表弟周春生和小舅子柳锦程一同叫到了屋子里,悉心传授着自己乡试的经验,把该注意的事项也一一叮嘱,并道:若是缺了银子,可来借。

    一听

    到银子,柳锦程的心里禁不住咯噔了一下:姐夫说这话的暗意,该不会是催讨的吧?嗯……应该不会,孙大财欠他的钱都还没还呢,我和他一样的关系,姐夫怎好意思独找我要呢?

    ……

    大人有大人的事情谈,小孩们也有自己的娱乐方式。

    这不,小彤带着表妹孙巧云在院子里疯奔,一会儿戳戳鸡窝,一会儿拔根蒜苗,弄得满院子里鸡毛乱飞,惹来了大人们一阵阵的佯叱。

    在一阵鞭炮声过后,排行最大的周氏亲自下令:开席!

    可是,怎么个排座法呢?

    厨子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先搬出八仙桌,把男客和女客分开,然后再分出主坐、副坐,主陪、副陪,等等,这才是该有的礼仪。

    吃个饭还这么复杂?

    周老太太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去弄张最大的桌子来,然后把菜全都摆上去,一众人不分男女全都上坐,这样才显得热闹嘛。……嗯?没有那么大的桌子?好办,去把后院的门板拆下来一个,两头用长凳一担,这不就成大桌子了?”

    厨子一怔:举人老爷的登科宴还能这样吃?

    不过,人家姑奶奶说了,那就得照办。

    于是,大桌宴席开始了。

    不仅是这张桌子,就连菜品也都是周氏一手指定的:一品状元鸡、大肥肘子、烧鹅、加量版的大四喜丸子、烤羊腿……

    样样都是硬菜。

    周氏瞄了众亲戚一眼,貌似在说:看,咱家大方吧?样样都是大肥油!

    “好菜,吃!”孙大财最先应道。

    “吃!”

    众亲人嘻嘻哈哈,全都沉浸在家宴的喜悦里。

    齐誉和周大舅以及岳父近坐,不停地给两位老人斟着酒。

    柳守业先是和周大壮碰了个杯:“我觉得,今天的这酒千杯不醉!”

    周大舅则是哈哈一笑,道:“喜酒不醉人嘛!”

    ……

    散席后,柳锦程又私下拉过了姐夫齐誉,心心念念地说:“姐夫,你觉得我和殷桃的事还有希望吗?”

    殷桃?这人谁呀?

    哦……

    想起来了,是殷俊的妹妹!

    齐誉恍然。

    记得在之前时,自己曾开导过小舅子,说如果自己中了举人,也就有了身份和地位,殷家就会倒贴过来。可是,殷俊同样也中了举人,这么一来,自家又没有什么优势可言了。

    柳锦程闻言一怔,嘴里也第一次咒起了殷俊:“他若是不中就好了!”

    呵呵,那只是一个大饼而已,你还较真了?

    那不如,再画一个更大的饼给你。

    “你也知道,如今殷俊中了亚元,所以,咱家就没有什么优势了。不过,日后我若中了贡士,殷家孰不箪食壶浆以迎妻弟乎?”

    “哈哈……那就全靠姐夫了!”

    齐誉:你个花痴的二货!

    柳锦程:哈哈,希望还是有的!

第075章 世兄来访

    在亲戚们们离去后,家里面又恢复了平静。

    柳荃继续相夫教女,周氏则是带着孙子遛弯,而齐誉也开始静下心来,捧起了久违的书本。

    家里很平静,也很安静。

    但外面却是风云涌动,一片哗然。

    最近,拜帝教又一次站在了风口浪尖之上,成为了热议的焦点。

    首先是官府方面,他们印刷传单,张贴布告,宣传着拜帝教的种种罪行。

    府学的学子们也不敢落后,他们群情激愤,口诛笔伐,一副爱国情深的模样。

    至于齐誉的那篇《讨拜帝教匪檄》,更成了一时流传的经典。至于原因,府学要求学子们背诵全文呀,不会背会被先生点名批评的。

    据说,一些高才人士还将那篇檄文改成了:诗经版、乐府版、甚至还有魏晋之风版。

    老百姓们就纳闷了,这些文人天天在磨叽什么哪,一脸忿然,就跟死了亲爹似的。后来才弄清楚了缘由,哦,原来是那邪教侮辱了文圣孔夫子。

    对于藐视孔圣,百姓们也同感愤慨。

    是的,圣人在他们的心目当中,几近于神的存在,绝对不可亵渎。

    可不要小看民意,万涓成河,老百姓们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形成叠叠巨浪。

    齐誉认为,偌拜帝教失去了群众基础,那就成为了无根之木,嗝屁只是时间问题。

    此外,官府也开始正式征徭役了。

    各级衙门都张贴出了征役布告,抽调男丁,大修长城。

    又是一片哗然……

    老百姓们刚开始时还很恐惧、很抵触,但是,府衙的工作做得很好,他们悉心解释着其中的细节和疑问,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百姓们的紧张。

    似乎,这一次修长城,并没有传言中说得那么可怕。

    嗯,确实有很大不同。

    首先是抽调的人数,并没有之前谣传中的那么多,而且,徭役的总体时间拉得比较漫长,而役工在服役期间也有适当轮休。

    其次还有待遇方面,这次修长城国家是付钱的,并不是无偿地使用人力,据说连吃的和住的都提前做好了安排,保证不会出现饥不果腹和病无所医的情况。

    当然,若不想服徭役,你也是花钱可以来赎的,至于多少银子一个人,那就要看地方官的心黑不黑了。

    总得来说,这些优待全都是皇恩浩荡!

    已经很不错了。

    现在处于是盛世,国库有钱,所以才显得那么大方和人性。

    齐誉同样也认为今上是个好皇帝,他重视民生,不过度地透支人力,这一点非常难得。

    尤其是,他拉长了整个工程的时间,不急于求成,非常睿智。同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一年完成和十年完成,绝对是两种不同的概念,付出的代价也不一样。

    除了修长城之外,还有一条很大的新闻。

    抗倭!

    是的,朝廷已经出动了大军南下,以实际行动来保护我国沿海百姓的安宁。

    于此同时,皇帝还下令在江南大建造船厂,欲打造水师。

    皇上很有信心。

    剩下的就看武将们能不能打出气势了!

    ……

    大风起兮,云飞扬。

    天气有点冷,降温了。

    现在是冬天,天黑的比较早,日头才刚刚落下,每家每户就开始关门,以把凛冽的寒风挡在外面。

    周氏怕孙子着凉,早早就将孩子关在了屋里面,柳荃则是准备着晚饭。

    偏房内,小彤正做着彭夫子布置的家庭作业:临摹着馆阁体!

    相比之前,她现在终于有了点女学生该有的样子了。

    齐誉指点了一会儿女儿,而后便在院里负手踱步,默诵着经典文章,消化着今天的所学。

    砰砰……

    忽然,大门被扣响了。

    齐誉走上前去,将门拭开。

    却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书生,他眉目隽秀,举止规矩,似乎是个很谨慎的人。

    “在下齐誉,不知阁下来访所谓何事?”

    那书生施了个礼,回道:“哦,你就是少丞世兄?失敬失敬!”

    世兄?

    听这话的意思,莫非祖上有过交际?

    可是,我祖上却是农家呀!

    齐誉按着困惑,问道:“阁下是……?”

    那书生一笑,道:“我乃孟岚山之子孟既明!”

    啊!

    原来是先生的儿子,这么说,那声世兄的叫得还真是名副其实。

    “请!”

    “请!”

    齐誉打开正厅,让进他高坐。

    坐定后,又忙让柳荃奉了好茶,之后才开始闭门而谈。

    首先还是寒暄,礼仪是少不了的。

    虽是寥寥几句,齐誉却发现,这位孟师兄谈吐文雅,说话井井有条,甚有

    乃父之风。

    而他的名字既明,也是有典故的。

    《诗经大雅》中尝言: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他这名字之中,就饱含了明哲保身的寓意。

    很符合先生的理念。

    之后,两人就互报了年龄,孟既明年长,故齐誉呼之为兄。

    孟既明笑道:“要说起来,愚兄我还要感谢你呢。”

    齐誉道:“呃……这话从何说起?”

    孟既明呷了口茶,缓缓道:“若不是你的那幅《大奉疆域图》,或许我早就被贬谪了。”

    “地图?此话怎讲?”

    “呵呵,莫急,且听我慢慢道出其中原委……”

    “兄长请说。”

    ……

    齐誉万万没有想到,那幅地图的背后居然还有着鲜为人知的故事……

    是的,故事还很曲折。

    原来,那幅《大奉疆域图》通过孟岚山之手,暗地里传到了孟既明的手里,而后,他又作为是宝物,秘密贡献给了先帝,作为是万寿节的贺礼。

    按照孟既明的说法,他这么做的目的,完全是为了给自己免罪。

    事情是这样的。

    在去年时,身处大理寺寺正的孟既明因‘政见’不和,受到了上司寺卿的排挤,于是,他便向父亲孟岚山写信求助。

    当时的孟岚山正在永川府守丁忧,所以自己无法直接进京,就在此时,却恰巧碰上了齐誉的彩绘画,于是,他就想出了献奇画以抵其罪的法子。

    若换做别家的事,孟岚山自然不屑之,但事关自己儿子的前程,那就要仔细应对了。

    皇上最喜欢看什么画呢?

    首选,自然就是我朝的锦绣河山了!

    所以,孟岚山才让齐誉设法绘制山河图,出乎意料的是,齐誉居然绘制出了一幅前无古人的《大奉疆域图》。

    可以试想,如此巨图摆在圣案之前,观赏者不仅有指点江山的感觉,还有一览九州小的霸气,皇帝也是人,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猜对了,皇帝不仅很喜欢,还视为了珍宝。

    而后,孟既明因献宝有功,不仅没有受到贬谪,皇上还升了他的官,从寺正坐到了少卿的宝座。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孟家确实是受了齐誉的大恩惠。

    “少丞兄,你可真是我的大恩人哪!”

    “兄长不要这么说,先生同样也是我的大恩人!”齐誉拱拱手,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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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成屡试不中的落魄书生,家徒四壁不说,还有一个瞎了眼的老娘和一个刚成亲半年的妻子。肩不能扛,手又不能提,科技发明也不会。齐誉想了想:好像只剩下读书科举这一条路了!寒门仕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寒门仕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寒门仕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