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8章 杀戮震慑
战国时期,曾有名将白起者,于三十年内连攻七十座城池,名声显赫,急噪一时。
然,他的威名却不是得益于其杰出的军事才干,而是其心狠手辣的手段。
他在得城之后,并没有安抚百姓、稳定一方,而是滥杀无辜、妄加屠戮,其罪孽深重可见一斑。
也因此,白起得了个杀神的恶名。
从天道的层面上说,他的形象乃是恶魔的化身、负面人物,理应受后世唾骂而遗臭万年。
这一点不容置疑!
不过,现在讨论的并不是他的道德层面,而是其屠城所产生的震慑力。
白起的心狠手辣,连名将廉颇都忌惮三分,更不要提平庸的那些了。
此时的齐誉,就有这样的威慑力。
流血漂橹之后,所有的扶桑百姓尽皆由衷臣服,无不是跪倒在路边乞求大赦。
由此可以看出,也只有强大的武力,才能迫使这个以傲气著称的民族俯首屈膝。
至于所谓的则修文德以来之,完全就是对牛弹琴,压根就不可能感化得了。
必须得以暴制暴!
虽然说,这是一种以暴力制暴得来的臣服,但,却丝毫不影响它的统摄效果。
相反的,在这种高压势态之下,还很快稳定了混乱的时局。
至于后面如何救火、如何安置,自然不劳齐誉费心,自有下面得力的干将着手安排。
他现在的想法,乃是想去看看明正天皇到底是如何‘消失’不见的。
说不准,自己还能从周围的环境中瞧出一些端倪。
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死里逃生,这个现象着实令人费解,若不把这个谜底给揭晓明朗,齐誉总觉得自己活在混沌之中。
扶桑王宫的位置,处于东京城的中心一带。其构筑,大致和大奉的皇宫有些类似,里外皆比较大气。但是,其规模方面就相差甚远了。
往大了说,也不过大奉王爷府级的规模程度。
而让齐誉颇为意外的是,这座王宫在大火中竟然幸存了下来,没有受到半点波及。所有建筑,都保留着原来的模样,
正门口,早已被琼军接管,闲杂人等都不得进出。
可见,这里已经被彻底封死了。
和卫兵点了点头表示致意后,齐大郎就跨步进入了宫里。
举头瞭望却见:
其内甬道交错,殿宇耸立,颇有几分庄严肃穆的感觉。只是,见惯了高楼大厦的齐誉已经对此没有任何新鲜感了。
现在,夕阳西下、影影绰绰,所有事物都变得朦朦胧胧。
没有了昔日的灯火通明,即使一方王宫,也是如此地死气沉沉。
啧啧,并没什么好看的。
一行人没有多加驻足,直接奔去了王宫的大殿。
却见,那殿内早已人去楼空,轻悄悄没有一点声息。
“来人!掌灯!”
“是!”
借着依稀的灯光,齐誉开始巡视四下,却见,皆空无一人。
这个地方,乃是明正天皇每日里听政的所在,同时也是王宫之内最引人注目的地方,所以,她躲在这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相反,她个人居所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因此,齐誉下意识地放弃了这个地方,在草草看了个大概之后就抬足离去了。
才出殿门,却见黄飞疑神疑鬼地说道:“我总觉得,这殿里有个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那种特别的气息,似在齐大人您的身上遇到过。”
这话说的……
都是什么跟什么呀!
对于黄飞这番不着边际的话,齐誉直接一笑了之,然后,就走向了明正天皇的住所处。
和想象中的不同,她的闺阁并不算大,仅一厅外加两厢房而已。
面积不大,那就更容易探索细究了。
谨慎起见,齐誉亲自掌灯,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展开排查,非常地用心。
但是,依旧是毫无所获。
房内除了一些女人的日用品以及花哨衣物之外,几乎没有任何有价值参考的东西。
“唉,都说女人心细,现在来看,果然如此!她人走后,几乎抹掉了所有痕迹,着实令人难窥端倪。”齐誉在把火烛放在桌子上后,幽幽一叹道。
黄飞也认可说:“此人心思缜密,确非常人可比。”
“本想着,从她留下的物品中猜测其动向如何,结果却没曾想,竟然毫无所获。”
“这一点,我也没有相到……”
正说着,黄飞忽觉眼前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微弱反光划过,那种感觉,就如同是一根细针晃眼,弱得让人怀疑是否为幻觉。
但,老黄是什么人?
怎么可能分辨不周?
是呀,人家可是正儿八经的内卫出身,其六觉之灵敏,比那旺财都不遑多让,区区不明物,还能摸不到端倪?
他凭借着本能反应,判断刚才并不是虚无的幻觉,而是一种真正的发生。
定了定神,他便朝着那处泛光区域望去,凝神后却见,竟是一捏豆粒大小的胶状物散所发出的反射光芒。
“大人且看,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哪儿?你说那呀,噢……我看到了!”
话音落罢,齐誉便朝着那处所在慢慢走去。
靠近了后,他便用手指粘了一丁点该物于指间来回磋磨,试图从手感上判断它的属性为何。
对于未知半液体,这是常用的检测方法,不足为奇。
黄飞也用同样的方法刮起了一些,尝试着分辨。不过,他的法子就有些特殊了,乃是放在鼻翼边轻嗅辩解。
“呵呵,这个东西,我真是再熟悉不过了。”
“哦?大人认为,此物为何?”
“无他,乃是绘画时用到的颜料!”
“什么?是这个……”
齐誉判断的确实没错,这样物件,正是未干的绘画颜料。
在琼州,它早已是四下开花,在路边摊上都能采买得到。
而齐大郎,身为是油彩画的开山鼻祖,又怎么可能不认识、或者是认错呢?
但,这事的重点并不在于它是个什么东西,而是,它目前还尚未凝固。
对,它未凝固。
这就足以说明,此物是不久之前才泄漏出来的,是的,就是在不久之前。
第1139章 古怪花瓶
判断一件事情的性质,首先要考虑两大要属,即,时间和地点。
现在,于明正天皇的闺房内发现了尚未风干的绘画颜料,这就足以说明一些潜在问题了。
大致上可以确定,在不久之前,曾有人来过这里,并在匆忙取物时不小心漏下了这一点。
那么问题来了!
天皇的闺房,外人不可能随便进入,所以,要么是她本人亲至,要么是她身边的女随从代为取用,此外别无他人。
由此也不难看出,她们一行并没有离去多久。
除以上信息之外,颜料的发现还间接说明了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明正天皇很喜好丹青之术,要不然,也不会在闺房里准备不时之需了。
至于其造诣如何,目前还不得而知。
料想,应该不会特别地高,否则,己方不可能听不到有关这方面的半点传言。
以上的这些,便是齐誉所作出的相关推断。
那,黄飞又有什么特别发现呢?
他乃是武夫出身,自然没有像齐大人那么精明细致的逻辑推理。但是,他却可以在自己的术有专攻方面探索端倪。
别说,他还真发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
只见,他一脸惊喜地说道:“齐大人可知,我适才在王宫大殿里所嗅到的不干净的气味,就是这些颜料散发出来的,对于这一点,我可以绝对肯定!”
“哦?真是这样的吗?”齐誉眼睛一闪,奇问道。
黄飞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依旧笃定道:“以我黄某人的超然嗅觉,齐大人还信不过吗?之前我就说过,那种气味曾在大人您身上出现过,结果却没曾想,竟然是这样东西。”
“对于黄兄的狗鼻子,哦不,是灵敏的嗅觉,齐某绝对是深信不疑!”齐誉打了个哈哈,表示肯定道。
假设,黄飞的这个观点是成立的,那么,在那大殿之中就存在着这一类的颜料。
或许,从这方面着手切入,可以进一步地展开推敲,甚至有所获得。
但凡调查,所有的环节都不能马虎大意,所有的可能性都不能轻易排除。只要有一丁点的蛛丝马迹,都要展开顺藤摸瓜,直至查出端倪所在。
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解开困惑之谜,才有可能获得实际进展。
总之,一切线索都不能放弃。
那还等什么呢,赶紧地返回去看看吧!
于是,他们一行又沿着原路退了回去,转到了王宫大殿之内。
如之前时一样,这里依旧是一片乌漆嘛黑,在掌好灯后,才算是有了可见的光亮。
而,和上次不一样的是,齐誉这次特地令人多点了一些火烛,将四下照得如同白昼。
只有在这种朗朗光芒之下,隐藏着的东西才会无所遁形。
对于大殿的周遭,齐誉又细察了一遍。
结果,依旧是毫无所获。
放眼望去,殿内皆一切正常,哪有什么颜料的痕迹?
视觉上没有特别发现,也只能依靠黄飞的超然嗅觉了。
为求注意力的高度集中,老黄还特地蒙上了自己的眼睛,仅用鼻子来分辨事物。
对于他的这番古怪行径,齐誉自然是甚感新奇,不过,他却强忍住了笑没去打扰他。
黑猫白猫,只要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选办法上也是同理,只要管用,就是无上法门。
却见,黄飞就跟个二哈似的,一边深嗅一边探索,看起来非常用心。
慢慢地,他的脚步朝着角落处的一个大花瓶靠去。
与此同时,其嘴角处还露出了一抹兴奋的笑容。
嗯?
莫非……那个大花瓶暗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古怪?
齐誉咂了咂嘴,也不禁朝着那地望去。
从它的外形上看,那是一个由华夏制造的一人来高的大型青花瓷,但,从其粗糙的勾勒工艺上评判,应该属于是典型的民窑制品,算不得多么珍贵。
不过,这若放在制造工艺还相对落后的扶桑国来说,已经算是非常潮流的艺术品了。
常言说,物以稀为贵,这话没毛病。
对于这个劣质的大花瓶,齐誉本持着轻视的态度。但,黄飞重视的姿态又不禁让他慎重了几分。
于是,他也跟着迈起步伐,朝着那地靠了过去。
然后,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分辨了。
细察之下,他竟然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在一阵寒风吹过之后,那花瓶的某个部分,竟然微微地‘抖动’了几下,虽然其幅度不是很大,但那种颤巍巍的感觉却是动感十足。
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仅是齐誉,就连蒙着眼睛的黄飞都感受到了一丝异常,他身形微微一顿之后,便朝着适才抖动的区域靠过脸去。
近了!
更近了!
就在即将要触碰到时,黄飞的动作突然停滞了下来。
当时,老黄的嘴巴距离花瓶只有零点零一公分,但,在接下来的十分之一息的时间里,他会被突来的一惊一乍吓一大跳。
“啊~~”
“啊!!”
第一声‘啊’,乃是不明女子发出的失色惊呼,那语气里,满满地都是恐惧气息。
而第二声‘啊’,则是出于黄飞之口,他是被适才的第一声‘啊’给吓出了一个大激灵。
老黄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的嘴巴边上,竟然还站者一个大活人!
但是下一秒,他和齐誉面容猛得齐齐变色。
听这女子的音色,赫然就是昔日时的那位女菩萨,同时她也是,扶桑国的现任君主明正天皇。
会不会听错呢?
怎么可能!
永川府时的那一役,打得可谓是刻骨铭心,对于她的声音,早已深入了五内。仅仅这一声的轻呼,就足以唤醒往昔记忆。
惊讶了几息后,就是逻辑方面的快速分析了。
明正天皇可是一个堂堂的大活人,她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摆设用的花瓶呢?
这现象,严重地不合情理!
素来信奉唯物主义的齐大郎,几乎不加思索,立即就否掉了所谓的玄学可能性。
呵呵,还猜什么猜?
仔细看一看,一切不就明白了吗?
嗯……
答案即将揭晓。
第1140章 马关条约
原来,明正天皇乃是巧用彩绘技巧,将自己的身体涂抹成了与环境不违和的和谐色。
这样一来,她就成功将自己融入到了环境之中。
此等法门,有点像是自然界中的变色龙,它通过相关调控,来混淆狩猎者或者是旁观者的视听。
所以,黄飞才在她身上嗅到了已经风干了的彩绘颜料的气息,对于这一点,他之前的判断并没有错。
客观而言,明正的法子虽然有些新奇,但还达不到石破天惊的程度。
换言之,并没有太大的新鲜感。
于前世里,齐大郎曾在网络上观摩过类似方式的行为艺术,印象上还是蛮深的,所以对于这个,他有着非常充分的认识。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竟会有人无师自通,成功将此术运用到了实际当中。
而一直困扰齐誉的古怪谜题,也由此彻底解开。
之前的那两次,明正就是依靠此术来鱼目混珠,最终化险为夷。
那么之前时,黄飞为什么没有嗅到其中的异常呢?
这事,并不是他不够用心,而是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所导致的。
永川府的那一次,他是因为担心摄入熏放的毒素而故意采取了屏气进入,自然而然,也就无所谓嗅觉了。东海之战的那一次,是因焚烧了刺鼻的橡胶,继而掩盖住了颜料的气味,老黄分辨不出,完全处在情理之中。
不过,舰船上的那次搜捕,齐誉曾隐约地感受到了一丝异常。但是,由于他当时没有往这方面深入去想,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在意了。
现在来看,确实是有点太过疏忽了。
在想通了这个环节后,齐大郎总算是心里头通畅了些,再没有被卡住的梗了。
然而下一秒,他又意识到了新的问题。
你说,在人的身体上作艺术彩绘,那岂不是要脱光光了才行?
这么看的话,那自己岂不是曾两次地‘浏览’过她的乍泄春光?
嗯……
实际的情况,真是这样的吗?
君莫急,且容我验证一二。
齐誉眼睛一闪,不由自主地朝那儿望去。
咳咳!
子有曰:非礼勿视!
虽然,齐大郎自认是一个手捧圣贤书的道德君子,但,强烈的好奇心还是迫使他从捂住眼睛的手指缝里望了过去。
啧啧,凹凸有致,波澜起伏,比之苍老师的美妙弧线都不遑多让。
而最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她竟然还有我华夏四大神兽之一的某种特质。
常言说,左青龙,右~~
对,就是那个意思了。
这个时候,黄飞也开始反应过来,在贪婪地养足了眼后,便直接将刀一扬,横在了明正天皇的脖子上。
“你给我老实一点,但凡有半点的轻举妄动,就休怪我辣手摧花。”
见被识破,明正天皇先是一惊,然后,就连忙用双手捂住了上下,并颤声地回道:“你不要杀我!咱们有话好好说……”
唉~~
看都看完了,你才想到捂住核心,早干什么去了呀?
一览春光无限好,心旷神怡怒气消。
经这么一徜徉,齐誉积压的怒火登时消散,于脸上,也开始挂起了轻松的笑容。
生擒到了敌酋,这难道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吗?
好了,接下来,就怎么处置她的问题了。
笑罢了,齐誉便甩过去一袭窗帘布块,淡淡说道:“赶紧把身体洗干净了,然后,在房间里等候我的到来……”
呃~~
这席话,怎么听起来有点不对劲呢?
算了,就让她赚点嘴巴上的便宜吧。
咱不计较!
在把明正天皇押下去后,齐誉就开始调整起了自己的思绪,也思考起了接下来的相关问题。
你说,该如何处置她呢?
对于此,黄飞作出建议道:“此女坏事做尽,不杀不足以平心恨,依某看来,应该立即斩首示众,以壮我军的声威。”
齐誉却是摇了摇头,说:“我的观点却是恰恰相反,让她苟且地活着,比一刀杀掉更有意义。”
“哦?此话怎讲?”
“原因有二!”
接下来,齐誉便把自己的观点一一罗列,并逐个做出了论述。
第一,杀掉她对于征服扶桑来说非常不利。
她若是死了,就会激起该族人对于我华夏军的敌视心理,继而萌生出同仇敌忾的团结种子,这种形势,对于己方未来的统治来说,是相当不利的。
可是,若让她苟且地活着,结果就不一样了。
她不仅可以代表扶桑献上投降文书,还可以以傀儡的身份昭告天下,作出归顺的姿态。如此一来,琼州的接管就变得名正言顺了。
第二个原因为,齐誉并不想让她这么痛快地死去。
别的不说,就单是谋害殷桃这一条,就得好好地报复一番才行。
不记仇,那是圣人情怀,我齐大郎还没达到那样的高度。
家,乃是不可退让的逆鳞,你拂之,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至于后面如何展开报复,齐大郎目前正在酝酿之中,相信在不日后,他就能琢磨出具有针对性的特别妙策来。
在听完了如上分析后,黄飞才恍然道:“大人果然高见,飞不如也。既然决定暂不取她的性命,那就要好好地利用一番了,依某之见,可以让她戴罪立功,来协助咱们完成统一大业!”
“对头,这才是该有的正解!”齐誉点头称赞,后又道:“不过,我的利用方式包含征服扶桑但却不仅限于此。这一回,我要达成一项具有历史意义的象征性文件,以为我华夏子孙留下美谈。”
“文件?什么样的文件?”
“无他,自然是投诚的文书了!我华夏人素来倡导,口说无凭,立字为证,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签个正式的字据呢?”
嗯,说得也有道理!
这事,必须得弄出点仪式感来,否则,就显得有些太过儿戏了。
接下来,齐誉便取出钢笔以及白纸,酝酿并起草了一份受降文书的草稿。
那抬头处,还赫然写着四个醒目的遒劲大字——《马关条约》。
第1141章 正式承诺
对于齐誉倡导的纳降归附,明正天皇早之前就预料到了。
所以,这话才一经提出,后者就不假思索地同意了。
至于条约这块,自然是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不接受也得接受。
故,明正天皇并没有过多纠结,很明智地选择了默认。
唯一令她感到不解的是,齐誉非要坚持在马关这个地方进行签署,且还没有任何商量。
好吧!
在哪儿签,不都是一样的吗?
既然都无条件地投降了,又何必在乎那些没有意义的附加条件呢?
全都认下也就是了!
这一次,明正天皇妥协得非常彻底,没有半点辩驳的意思。
除了正式投降这件事外,她还要以天皇的名义通知到各个州县,让残留势力放弃抵抗、弃暗投明,如此行径才算是迷途知返之举。
她所写的公文,自然要交给齐誉进行审核。
后者,在稍稍润色了一番并将语气调整为适合的谦恭措辞后,便示意下属们可以送出去了。
东道主都做出了具体表态,身为客人的琼州一方,又岂能没有表示呢?
为了顺应趋势的需要,齐誉也颁布了一道‘致天下人公书’的告文。
上书曰:素闻扶桑残暴,百姓民不聊生,誉不度德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救凄苦万民于水火之中,云云。
所表达的意思就是,我是来拯救你们的,可千万不要产生误解呀!
睁眼说瞎话吗?
好像……有点。
不管怎么说,这种美丽的谎言都可以拉回一些政治薄面子,这对于未来的立制,可以提供一种背景上的理论支持。
名正才可以言顺,否则,所谓的政权合法性从何而来?
在搞定了这些后,明正天皇才眼睛闪闪地问道:“齐大人,你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说罢了,她又做出自辩式的提醒道:“其实,杀掉我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眼下,齐誉提出来的所有要求她都无条件地选择了遵从,没有半分拒绝。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不丢。
倘若,对方兔死狗烹、秋后算账,自己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所以,她必须要得到一句肯定的话,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安心。
她自然不知,齐誉对此早就有了决断,从结果上看,并没有打算取她的性命。
但是,人家嘴上就偏说,故意地藏着掖着。
若交代了底牌,那就失去震慑力,齐大郎怎会那样做呢?
他佯装斟酌了一阵儿,似有勉强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那我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况且,你也已经归附了我琼州麾下,倘若再杀,难免会让那些降将们心生疑虑。既然如此,还不如放你一马!”
然话音一转,他又补充道:“不过,你罪孽深重,若不略施薄惩,委实说不过去,将来时,我就酌情给你一些宽大处理吧。”
仅仅是略施薄惩?
那感情好!
不过,齐誉此人诡计多端,他的话绝不能轻信,否则,你就有可能上当受骗。
基于谨慎,明正天皇作出了进一步的试探,道:“就不知,齐大人所说的略施薄惩是否为真?该不会,是故意拿来欺骗我一介弱小女子的吧?”
“这怎么可能?”齐大郎连连摇头,更加清晰地表态道:“今天,我郑重向你作出承诺,所有的华夏人,都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谁敢有半分逾矩,我就砍掉他的脑袋!我这样说,你总该相信了吧?”
明正天皇不做回答,继续问道:“那……我吃哪儿住哪呢?”
齐誉古怪一笑,答道:“我还向你承诺,容许你长期居住在这皇宫之内,没有任何人可以赶你离开!”
“此话当真?”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以我国之少保的斐然身份,怎么可能妄吐欺骗之语?”
听到这话,明正才算是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以对方现在的身份,确实不会信口开河,既然他公然做出了承诺,就绝然不会去打自己的脸。见这女子放松警惕,齐誉才顺势建议道:“为了尽快达成你我所说的愿景,希望天皇你多做擀璇,让那些顽固分子放弃抵抗,虔诚归附。”
对于此事,明正自然是不敢推诿,立即做出了表态道:“齐大人请放心,小女子一定会力所能及地做出协调,让这混乱的局势尽快稳定下来!”
“如此,那就拜托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寒暄了两句后,齐誉就拱手告辞了。
而明正天皇,也很有礼节地将他送到屋门口处,然后,才又自觉地返了回去。
才刚刚跨过了门槛,就听一个猥琐的声音飘了过来。
“齐大人,你是不让那天皇把身体洗干净了后,在房间里等你到来吗?你怎么啥事都没办,就急匆匆地返回来了?”
“该办的事,我全都办好了呀!”
“真的吗?我怎么啥都没看着呢?”
“……”
扯了一会皮,齐誉才改正色道:“黄兄速速外出,前往打探,看看还有哪些不愿归降的顽固势力,在必要时,可以展开相应的暗杀行动。总之,原则只有一条,以最小的代价获得到最大利益,彻底拿下这扶桑国。”
黄飞连忙抱了抱拳,正色道:“是,黄某这就前往置办,一举铲除掉所有异己!”
“嗯,你要切记,咱们是身处在暗地的人,行事时,一定要注意保密工作,莫让世人抓到了小辫子,留下什么被攻讦的把柄。”
“某记下了!”
黄飞是暗中行事的人,既有暗处一说,那就有与之相对应的明处。
关于明的这一块,乃是大将符贤的高调出兵,以一种横扫的方式展开军事征讨。
或是真打,或是震慑,无论是哪一种,都要摆出一副强硬的姿态来。
只有这样,扶桑的残留势力才得不到喘息之机,避免他们抱团反扑。
这两条线,齐头并进、不分先后。
至于主帅齐誉,自然是坐镇东京城,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第1142章 天子参悟
接下来的战役,比齐誉想象的要容易得多。
前后也就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基本上就完成了一统大业。
据符贤传过来的消息显示,之所以能如此顺利,主要是得益于两大因素。
首先是明正天皇的归顺以及她公开地劝降,此举,让不少的尽忠分子都放弃了原来的抵抗,选择了听从圣诏。
这是她特有的政治作用,任何人都无法替代。而齐誉,也恰好将这种作用运用到了妙处,所以才省去了那么多的麻烦。
第二个因素,乃是一种不可言传的特别震慑力。
东京大屠杀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传遍了扶桑国的每一个角落。像这种级别的杀戮,无形中就会形成了一种高压势态,令旁观者心中胆寒、脊背发凉。
扶桑的守军自然也不例外,他们也会下意识地做出评估,和琼军对抗,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要知道,一旦城破,就有可能悲剧重演。
别说是自己了,连一家老小都难逃厄运。
在这种震慑下,有不少的守将官选择了弃械投降,以避开可能发生的灭顶之灾。
当然了,也有极个别的负隅顽抗者。
他们认为,目前的琼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要扶桑人万众一心,就可以组成众志成城的反抗势力驱逐敌虏。
他们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正确,还特地印发了一些传单。
上面说,在东京大屠杀过后,琼军的地面部队仅剩下了几百号人,而且,还都是疲惫之师。即使,再加上离去归来的热气球军,其规模总数也不会超过三千来人。
就这么一点兵力,咱们怎么可能抵抗不了呢?
说句难听的话,这数以千万计的扶桑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可以把侵略者淹死。
但是,这种观点并没有形成大影响力的风潮,因为,才刚刚泛起了一丁点苗头,就被黄飞在暗中给清除掉了。
如此一来,就再也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异己声音了。
然在齐誉看来,这种声音并不具备太大的说服力,他们想以乌合之众来以多打少,绝无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并不是说,你主场作战,又有民众基础,就一定会占尽地利与人和。
想当初时,努尔哈赤仅仅用了两三万军,就成功攻入大明的国土,那时,也没见他们被亿万汉人的唾沫给淹死。此外,还有元军侵略等实例为证,多到数不胜数。
由此可见,在战势大定面前,所谓的反扑仅存在于理论层面,于现实中,并不一定就能成立。
所以,这事基本上稳妥无虞,不必为之多虑。
既然大势已定,也该是时候和今上李宏裕汇报一下综合战果了。
为显有点仪式感,齐誉还特地摆上了一桌只有二人端坐的庆功酒席。
“陛下,请!”
“少保先请!”
“好酒!”
“……”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齐誉又将旧事重提道:“扶桑战役已经全盘结束,现在也该是时候做下总结了。不知陛下,可观摩出了什么道道。”
李宏裕诚然地说:“对于这所谓的道道,少保已经询问过朕很多次了,但,由于朕年轻识少,许久时间都没能想通梗概。不过,自打东京之战以后,朕豁然开朗,霎时间就想明白了。”
“陛下想明白了?”
“嗯,明白了!”
“既然如此,那就有请陛下赐教一二。”
名为赐教,事实上却是学识考问,只是表达地委婉一些而已。
对此,李宏裕也没有过多计较,直接表达出了自己的观点:“能拿下扶桑,一是得益于将士们的不畏生死,二是得益于战略上的合理布局。然,最为重要的,却是科技上的制胜!”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非常笃定。
应该是发自于真心的认可。
齐誉很欣慰地点了点头,继续问:“还请陛下说明依据以及道理所在。”
李宏裕道:“关于前两项,朕就不多加赘述了,整个事件清晰透彻、道理直白,任谁都能看个差不离,唯独这科技这块,值得重点剖析,用心观摩。”
一顿,他又道:“无论是兵器上展示出的优势,还是热气球的轰击制敌,背后站着得,都是科技力量的支撑,这个因素,才是决定战争最终走向的关键所在。”
嗯,终于看出事情的核心了。
还不算太笨!
齐誉捋了捋须,和煦道:“既然陛下已经洞悉到了其中三昧,就不知有何感想?”
“既然侥幸做到了格物致知,那就要设法学以致用,则其善者而从之。待朕回朝之后,一定会大力发展科技,将我大奉朝建设成为像琼州那样的真正强者。朕发誓,对此决不食言!”
“陛下圣明!”
其实,这所谓的道道并不复杂,但是,齐誉之前就是故意地不予以点破。
说白了,他就是想让李宏裕自己去深入观察,独立思考,只有做到了这样,他才会理解深刻、认识充分。
他的转变,可以左右到大奉朝未来的发展方向,不重视怎么行呢?
畅笑了几声,齐誉这才回归正色道:“陛下,科技的发展离不开人才的培养,而人才的培养又离不开开明的政策,您只有做到革除弊政,才能营造出培养人才的土壤。这个道理,臣以前已经多次论述,陛下不妨回忆一二。”
李宏裕忙道:“少保之言,字字珠玑,朕又岂能不铭记五内?君科技之高论,朕早已是倒背如流了。”
“那就好,那就好!陛下有如此顿悟,真乃我华夏的福气。世人皆言,太上皇乃是历史上罕有的道德明君,但,若是陛下推动了科技发展,在功绩方面就能彻底地超越,这一点,臣可以绝对肯定!”
“少保说,朕可以……超过父皇?”
“嗯,是否愿为千古一帝,全在陛下的一念之间!”
“这……”
老话说,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当明君的皇帝也不是好君主。
千古一帝的诱惑,哪个天子能够拒绝呢?
第1143章 珍贵之处
在李宏裕的心里,他父亲李良吉就是他毕生追求的目标以及模仿的榜样。
再说得直白一点,他就是想证明自己的能力并不差,完全可以位列明君。
要不是因为这样的情结,他也不会力排众议御驾亲征;要不是因为这样的攀比心作祟,他也不会沦为世人的笑柄。
然!
在齐誉看来,心有理想恰是一个君主最是珍贵的地方。
且不论他的能力到底如何,最起码,人家具备一定的上进心。
只不过,他过度高估了自己,也用错了方法,所以才会弄巧成拙。
齐誉认为,能力不足可以设法提升,方法不对可以加以更正,可若是心态上出了问题,那就是真正地难以救药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用心良苦地悉心引导,并以一种相对温和的潜移默化方式来改变天子的三观。
他坚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只要做好了教育功课,皇帝一定会发生脱胎换骨的巨大蜕变。而这种蜕变,却是能够影响整个华夏民族的未来。
意义上来说,非常重大。
而在李宏裕的角度看来,此行绝对是收获巨丰,颇有一种听齐少保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茅塞顿开感。
自然而然,齐誉的形象也在他的心目当中发生了变化,由原来的割据权臣变成了现在的国之肱股。
随着这段时间不断地接触以及深入了解,二人间培养出了一种半师半友的特别情怀,甚至,还建立出了一种不可言传的神秘信任感。
现在,扶桑局势已然大定,也该是时候做一下未来的计划了。
是呀,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又该办些啥事?
对于此,齐誉自然是早有打算。
首先是扶桑接管的事宜。
这一点,基本上不劳齐大人费心,庾海在得悉消息后,一定会派出最为合适的文官前来治理。与此同时,规模性的驻军也会同步跟进,以为此地的长治久安营造必要条件。
然后就是关于挖矿的事宜了。
齐誉早就立下过决心,一定要把扶桑的值钱资源全部挖光,不留下半点财富。只有这样,他才觉得善始善终。
最后的规划,就是在签订好《马关条约》之后的班师凯旋。
这个环节牵扯的因素较为复杂,需要审时度势才能裁定,仅凭臆测,并不能做出相对靠谱的计划。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必须要把天子李宏裕护送回京。
若以这条路线作为基础,就会引发出一系列的亟需待解问题。
就比如说,高丽的战况发展的如何?大奉朝有没要不要趁火打劫,酝酿上一波开疆拓土。
还有就是,殷俊和洪涛的寻访事宜办得怎么样了,若是无果,要不要为他们准备‘发丧’的事。
另外呢,此次西行还要设法处理好戚景和中枢间的关系,看看能不能化干戈为玉帛,让他们回归到正常状态。
除以上这些外,还有不少的大事操心。
譬如,大奉朝制度的革新以及工业化推动该如何布局,教育拓展又该如何入手等诸多问题。
而这些事,自己都应力所能及地做出擀璇,否则,这项宏伟蓝图就有可能胎死腹中。
不过,在付诸实施计划前,尚有一项待决的事情需要敲定。那就是,有关于明正天皇如何处置的问题。
此前时,齐大郎曾对郑重其作出承诺,称绝不会伤她性命。
其实,这席话并非虚言。
如此决定,并不是说他是多么的不计前嫌、多么的虚怀若谷。而是因为,杀了她不利于接下来的长期统治。
两害相权取其轻。
故,应该免她一死。
但,也不能太便宜了她!
抛去国恨不说,光是积下的家仇,都足够她死上一百回的了!
你看,谋害殷桃、致殷俊和洪涛生死未卜,这哪一样可以轻饶?
所以,必须得给她点‘颜色’看看,否则,自己就对不起这些重要的亲人们。
那么,到底要给她什么样的‘颜色’看呢?
齐誉示意黄飞莫要着急,不日之后,答案就会揭晓。
……
果然,也就过了五六天的时间,齐大人就只身来到了扶桑皇宫,专程约谈被软禁在此的明正天皇。
这里所说的约谈,自然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而是所谓的‘终审宣判’。
却见,冉冉檀香,优雅淡淡,这处的环境依旧如昔。
可以能看得出,在利用她的这段时间里,齐誉还是给予不少优待的。
“啊……原来是齐大人到了,快请里面高坐。”才一见面,明正就挤出了一个妩媚的笑脸道。
齐誉则是颔首一笑,并寒暄了地说:“许久不见,佳人的风采似乎又更胜往昔了。呵呵,也幸好尊驾如此,要不然,齐某很有可能会背上一个虐待战俘的骂名。”
“齐大人言重了,您乃是谦谦君子,怎么可能欺负妇人?您且稍坐,妾身给您泡茶。”
“茶就免了吧,咱们随便说上两句也就是了。”
陌生人的茶都要尽量少喝,更何况是居心叵测之流?
哼哼,万一失身了咋办?
谢绝了美意后,齐誉便主动地坐到了上首位。而明正,则是很自觉地落座于下首。
后者非常清楚,对方此来肯定是判决自己的,自然,不敢有半点放肆。
自己未来的命运究竟如何,盏茶时间后,就可以得悉结果了。
为尽量地争取更多利益,明正特地将对方之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少保,您曾亲口对我承诺,说,任何华夏人都不会动我一根手指,若谁有半分逾矩,你就会砍掉他的脑袋!而且,您还容许我长期居住在皇宫之内,是也不是?”
齐誉淡然一笑,道:“你的记忆力还真是不错,竟然说得一字不差。”笑罢了,他又重申表态道:“我华夏儿郎向来一言九鼎,既然对你承诺出了略施薄惩,那就不会事后反悔。”
“啊……真是太好了!快说,快说,您打算如何处置我?”
“莫急莫急,且听我娓娓细道。”
第1144章 一劳永逸
又是略施薄惩,又是庄重承诺,无论怎么听,都像是走走过场的样子。
在听到了齐誉的这番再次重申后,明正天皇才算是长舒了一口大气。
压力上,可谓是巨幅骤减。
只听齐誉朗朗道:“对于我华夏而言,你算是我民族的宿敌;而对于我个人来说,你乃是我齐家的最大仇人;无论于公于私,我都不能不予惩治,否则,就难平悠悠众口。出于人道方面的考量,我郑重决定,让你以一种享受的方式来度过刑期。”
明正闻言一愕,不解地问道:“享受的方式?那又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齐誉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自言自语道:“我华夏有句老话,叫做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如阅无数人。由此可见,只有做到阅人无数,才能有机会提高自己。如此,不才就遵循一下古训,给你一次格物致知的良好时机。”
这话……
到底是什么寓意呢?
再看齐誉,他仍然没有解释的意思,依旧如前道:“日后,这座皇宫仍为是你的寝宫,我琼州人既不染指也不霸占,什么时候你服刑完毕、不愿再居了,再谈归公的事不迟。”
“我服刑完毕?”听到这话,明正天皇的心里不由得一颤。
她越想越是觉得,这是一种有期徒刑般的软禁措施,而这皇宫,就是一座实打实的豪华监狱。
那么,他的意思,真是徒刑关押这么简单吗?
凭第六感,明正笃定地认为,此事中一定暗含蹊跷。其依据就是,现在的对手乃是齐誉,并不是一般二般的人。
所以,绝不能以常理度之。
果然,他脸色一正,说道:“明正,你就安心地在这儿渡过你的青春吧,等到你人老珠黄之际,或许就迎来了咱们的重逢之期。届时,我会略备薄酒,为你创下的壮举执杯道贺!”
“我创下的……壮举?什么意思?”明正天皇闻言花容变色,与此同时,还有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正欲再问细则,却见齐大郎早已经迈步而出了。
他所表现出姿态,赫然就是盖棺定论的模样,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要不然,他也不会转身就走呀!
“你先别着急着走,先把话给说明白了!你这所谓的徒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态?”
“你想知道?当然……没有问题!”
见明正天皇喋喋不休,齐誉只得停下了脚步。
不过,他却没有作答的意思。而是,令候着的随从取来笔墨,似要准备挥毫。
看其样子,是想采用书写的方式来表达对明正的具体判决。
他这是……故意地装十三吗?
当然不是!
齐大郎乃是堂堂的谦谦君子,怎么可能故意得去装呢?
之所以这么做,主要是因为想说的话实在太过露骨,怎么看都难登大雅之堂,不得已下,也只能采用隐晦的表达方式了。
有辱斯文可是很不道德的。
所以,还是能避免则避免吧。
齐誉凝神聚气,在明正天皇的寝室门口郑重下了一副正楷对联。
上联是:一双藕臂千人枕。
下联为:两抹茱萸万人尝。
横批:人尽可夫。
除以上外,他还在一旁做出了相关批注,上说:这番旷日持久的工程将以十万人为限,达标之日,便是君的脱笼之期,还望佳人多多努力。
“啊……”
“你……”
虽然,明正在那里疯狂咆哮,但是,齐誉依旧是置若罔闻。
他在丢下了毛笔后,便脸含着笑意满意地离来了。
那副模样……
像极了一只战斗胜利的大公鸡,看起来雄赳赳、气昂昂。
才刚刚走出了王宫门口,在暗中窥视的黄飞就跳将了出来。
“齐大人,您的这招可真是既诛人又诛心哪!高,实在是高!”
“哦?黄兄从中读出了什么?”
黄飞哈哈一笑,道:“齐大人的此举,不仅得报了私仇,还成功摧毁了扶桑人的精神信仰。而更为巧妙的是,你还再次揭开了明正的伤疤,让她陷入到痛不欲生的纠结里。”
“啧啧,真是没有想到,黄兄的回答竟然如此地意简言骇,仅仅寥寥数语,就总结得全部到位。”齐誉不吝赞词,给老黄献上了大大的一恭。
一顿,他又细说道:“私仇这块自不必说,若不做出犀利地回敬,我怎对得起受害的亲人好友?然,最有意义的却是,黄兄适才提到的摧毁信仰以及故意揭伤疤……”
接下来,齐大郎便其中的逻辑详解了一遍。
这么说吧!
在不宜展开诛杀的前提下,如何能有效地破坏掉扶桑人的信仰基础,便成了一个特别棘手的超级难题。
只要能把这事给办圆满了,所谓的民族凝聚力也就消失殆尽了。
众所周知,天皇不仅是该族的政治首脑,同时也其国内的精神领袖。他们一旦顺了势,就有能力一呼百应而全面翻盘。
也就是俗称的东山再起。
最具预防性的针措施就是,让他们的人设彻底崩塌,失去所谓的笼罩光环。
就明正天皇而言,永川府地宫的那次千人斩就是其软肋所在。
无疑,这最好最有效地攻讦方式。
但可惜的是,所有的知情人全都被她杀了个一干二净,其中秘事,也因此被彻底尘封。
不得已下,齐大郎也只得另择他法了。
现在的举措,就刚好合适。
让扶桑人去临幸她,不仅不违背自己当初‘任何华夏人都不会碰她一手指头’的诺言,还能起到狗咬狗一嘴毛的斐然效果。
可以试想,这种事情一旦传开,她在扶桑人心目中的冰清玉洁形象就会立即崩塌。
甚至,还会流传起一种以亵渎为乐的古怪风气。
这样的势头一旦形成,其笼罩的神圣光环就再也不复存在了。而日后的登高一呼、东山再起,也将彻底化为泡影。
失去了影响力,还谈什么个人凝聚力?
可以说,此举属于是治病除根,一劳永逸,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第1145章 天子发话
齐誉的做法虽然并不怎么光彩,但却非常实用,有效地遏制了死灰复燃的可能。
更何况,给人的感觉还是那么地解气、解恨。
所以,此举立即迎来了黄飞的高度赞赏,甚至,他还流露出了膜拜之色。
不过有一点,他却不是特别认可。
那就是,让扶桑男人尽情地无偿体验,实在是有点暴殄天物。
怎么着,你也得收点象征性的茶水费呀!
就以闻香阁为例吧。
但凡在那里寻乐子的男人,谁不花个几千亚元?到了这边,总不能坏了业内的行规吧?
要知道,白嫖可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
如果把扶桑男人养出这种坏习惯来,将来又该如何纠正?
咱绝不能这么办。
拿定了主意后,黄飞就避开齐誉,私下里找到管事人并对他说:即日起,每次一百两银子,少一个子都不能放行!
且,黄金时间还要加价,你爱昆不昆。
这可不是坐莲起价,而是真的不能太过大方。常言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想要吃,就得拿出相应的代价。
十万次的收入算下来,那可是一笔千万级的海量巨富,若是无端糟蹋了,一定会被商圈里的人看不起的。
俭省光荣,败家可耻!
这一回,老黄充分发扬了华夏的传统美德,杜绝浪费一丝一毫。
这事来说,还有一个核心问题有待敲定。
那就是,营收的这笔钱最后归谁所有。
是呀,是给琼州省作为是财政收入呢?还是作为我黄某人个人的经商所得?
这事若不留下一个差不多的说法,日后会扯皮争执的。
碍于面子上的需要,黄飞并没有去找齐誉展开商讨,而是单方面昧下了这笔银子。
齐大人他那么伟大,肯定是视金钱如粪土的人,既如此,就由我老黄来面对这些肮脏的东西吧!
不过,自己的单方面得留下一点人为的痕迹才行,要不然,难堵悠悠之口。
该是刷点存在感的时候了。于是,他也学着齐大人那样书写了一副汉字对联,并且,还命人雕刻成是木制品悬挂在扶桑皇宫的门楣以及两侧。
那副对联并没有什么特别创新,纯属是借鉴性质的拿来主义。
没错,就是抄袭。
这一回,黄飞直取捷径,把琼州闻香阁门口处的上联‘闻香下马’,以及下联‘抹黑上床’给全都照搬了过来。
唯一略加修改的是,把‘闻香阁’改名为了当下的‘闻香宫’,如此,也就算是拿得了命名权。
而至此,扶桑的旧皇宫也是算是有了真正的华夏称谓——闻香宫。
客观来论,那副对联对仗工整,读起来顺口圆润,可就是那字写得歪歪扭扭,有点难登大雅之堂。
然,黄飞却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这压根就不叫事。
扶桑人又不认识咱们华夏的字,你写得好写得差,他们又怎可能分辨得了呢?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什么丢人现眼。
……
关于扶桑国的事情,到此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在休整了一小段时间后,齐誉就率着一支小护卫队凯旋西去了。
这个地方有老将符贤负责镇守,应该不会意外差池。
即使如此放心,齐大郎还是特别交代了一番:对于扶桑人,完全不用提倡什么的悲悯之心,他们若敢反抗,你就直接镇压,血腥一些都是无妨的。
此外,他还正式地作出承诺:无论犯下的多么重的杀戮,本少保都不会予以追究。
有了这道钧旨做护身符,符贤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谁不听话,就直接杀鸡儆猴。
齐大郎有所授意,身为皇帝的李宏裕自然也不能落下。
该表示的,还是得做出表示。
他以天子的名义对三军将士做出了相关封赏,尤其是对符贤将军,还特别授予了‘东瀛天将’的光荣称号,以彰显他在东征期间立下的汗马功劳。
做好了如上这些后,齐誉一行便按照原定计划起航出发了。
“陛下,咱们先去高丽半岛暂留,并在那里分道而行,你看如何?臣呢,就深入江湖去探访殷俊以及洪涛的具体消息,而您,则是随着护卫军班师回朝……”
“啊……少保,你为何突然间弃朕而去?”
齐誉断然地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误会了,臣并不是不管不顾。”一顿,他又叹道:“之所以分开,乃是因为臣昔日时的一桩诺言所致。”
李宏裕闻言一愕,连忙问道:“诺言?什么诺言?”
“昔日,臣曾公然向朝廷以及天下人做出承诺,言,非圣召不得入京。既有如此诺言约束,臣又岂能明知故犯?”
“这个……”
齐誉的这番旧事重提,却是打了李宏裕一个措手不及。
后者万万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这么在意口头约定。
以他现在的地位,基本上完全可以忽视。
别说是口头之约了,就是庙堂下的圣旨,他也有足够的底气说一声不。
不过,反过来想。
他若没有这么自律,也不可能得到天下人的尊重。
正所谓,人无信而不立,确实应该如此。
好了,现在问题摆在那儿了,得想个什么办法解决才行。
齐誉若不入京,还谈什么辅佐朝政?还谈什么指导革新?
所以,这事必须废除,否则,自己就是作茧自缚。
解铃还须系铃人,皇家人设下的阻碍,还是得由皇家人自己来拆。
因此,李宏裕立即做出表态道:“朕现在宣布,卿的昔日之约就此作废,即日起,少保可以随意地进出京城,任何人都不能说三道四。但凡有妄言妄议者,皆以抗旨论处。”
“哈哈哈……”大笑之后,齐誉立即从善如流地答应下来,“因以天下苍生为念,臣愿意领受陛下的特许!”
“少保胸襟开阔、不拘成规,着实令人佩服!”
“陛下灵活变通、趋利避害,也同样令人敬仰!”
至此,齐誉当如许下的诺言就正式宣布作废了。这是天子颁布的圣谕,任谁都说不出风凉话来。
绝对实锤!
第1146章 一针见血
有了明确的圣允,计划方面就显得明朗多了。
常理上来说,应该先护送天子回朝安定,然后,再做其他的打算。
这才是稳妥的上策。
但,齐誉却想着略加一些变通。
皇帝和普通人很不一样,他走出皇宫的机会少之又少,一旦步入了金銮殿的门,再想出来看看可就难了。
甚至,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实现得了。
既然如此,何不趁着接下来的机会,怂恿他去漠北一带走一遭呢?
一,可以顺势打探一下殷俊和洪涛的消息,并再和老友戚景叙叙旧情。二来,可以趁此时机化解一下中枢与漠北间的隔阂。
尤其是后者,很适宜面谈解决,仅靠奏章式的来回沟通,那是远远不够的。
于是,齐誉就这件事情酝酿起了撺掇,哦不,应该说是心理按摩。
他先从戚景抗倭开始说起,然后,再慢慢引申引到自己的东征,前前后后、互有联系。
从表面上看,他是在围绕着扶桑来论述观点,但你听着听着,就会不自觉地被其代入到民族仇恨的情绪当中。
而在此环里,最具代表性的英雄人物就要属戚景将军了。
在当年的抗倭之战中,他可是因为沐血奋战而受过重伤的,好在,上苍保佑,这才从死亡线上挣脱了出来。
这些个军功,可是都用命换回来的,没有半点的水分掺杂。
“这么看的话,戚爱卿乃是难得的忠义之士!”
“何止是难得,在微臣看来,用古今罕见一词作评都不为过。”
“齐爱卿的这话,未免有些太过盛誉了吧?”
“并不!臣之言,绝不会因为个人私交而有失偏颇,公道如何自在人心,哪是微臣三言两句就能颠覆得了的?”
说罢了,齐誉又露出回忆之色道:“当年时,臣因为误杀燕王而被贬至南洋琼州流放任职,于途中,恰好拜会了正在抗倭卫国的戚将军。在当晚的宴席上,他曾说过这样的话,‘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由此可见,戚景绝不是沽名钓誉之辈,而是以天下为己任的真英雄、真豪杰。”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李宏裕喃喃自语,貌似若有所思。
“是啊,若不是浓浓的精忠报国情怀,他怎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嗯……”
然下一秒,李宏裕就意识到了不对。
前后时空不同,怎么可以相提并论呢?
于是,他摇了摇头道:“亚圣有曰,此一时,彼一时也。卿所述的情况乃是戚景的当年情景,而现在,他功高盖主、军权牢握,哪还记得报国初衷?”
言外之意就是,朝廷让他放弃兵权,可他就是死握着不松手,这是典型的不忠表现。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激化出了上下矛盾。
在皇帝的角度看来,地方官太过势大就会造成对中枢统治的威胁,所以,他们采取的方式通常是直接夺权。
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安心地高卧于中宫。
除了权利上的注重之外,对于忠奸的评判,君主也有着与常人不同的观点。
他们认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想要你的东西,你就得无条件奉上。否则,就是大大的不忠。
也正是基于这种理念,所以李宏裕才说戚景是忘记初衷的人。
齐誉略一琢磨,便猜到了君上的所想。
对此,他也没藏着掖着,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话确为是纲常古训,可是,臣若不甘心死去还想活在世上,这难道有什么错吗?”
“想活……”李宏裕闻言不禁一愕,同时,又感觉自己变成了哑口无言。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封疆大吏?
若有生机可取,谁又愿意无端去死呢?
单从这方面来看,君要臣死臣不愿意去死的说法非常成立。
人之常情嘛……
见天子若有所悟,齐誉便继续说道:“陛下,您担心地方势大威胁中枢,所以才设法释其兵权。而地方官,则为避免自己身败名裂、兔死狗烹,也一定会尽力地护住手里的权利。于后者来说,这是一种被迫性地自保行为,换成是任何官员,都会这样做的。”
一顿,他又继续说道:“其实,这乃是一种两败俱伤的做法,并不是多么高明。君主者,会因为不善待功臣而被天下人诟,而臣子者,则会因为过激自保而被世人误解,弄得身败名裂。到了最后,两方谁都落不到好处,您说,这到底是图个啥呢?”
仅仅几句话,齐誉便将其中的逻辑表达地清晰直白。
矛盾层面更是一针见血,直逼其核心所在。
李宏裕虽然没有他爹那么聪明,但也不是那种不懂世道的二傻子。尤其是,这次出征的经历,更是直接改变了他对地方官以及地方府军的总体看法。
当然了,他还对科技层面的认知加深了理解。
所以,齐誉说出的观点,立即就戳中了他的心窝。
戚景是不容争议的绝对功臣,这一点毋容置疑。
以他现在的声望,确实不宜以粗暴的方式进行夺权。
唉,如果能有什么好办法化解掉这番矛盾那就好了。
李宏裕见齐誉一脸淡然,连忙拱手问道:“朕年轻识浅,入世不深,想不出特别的高明良策,还望少保教我。”
后者连忙虚手一托,道:“陛下言重了,我身为国之少保,辅佐圣上乃是份内职责,这一点无可厚非。”
说罢了,他才正色做出表态道:“不瞒陛下说,臣确实有意做出擀璇,调解当下的矛盾。但是,解铃还须系铃人,您降下来的圣旨还得由您亲自收回才行,若没有这个前提作为奠基,即使臣说的天花乱坠,到头来也无济于事。”
听话要听音。
从其笃定的口吻中不难听出,他心里应该已经有了明确的决断,只是不愿明说而已。
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朝廷一方必须要作出让步,否则这事无法调和。
也就是说,先玩把心态摆正。
第1147章 他还活着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苍茫大地,惟余莽莽。
在这片冰天雪地的傍晚中,却见有一袭白影倏然飘过,若不仔细分辨的话,还以为是出现了幻觉。
然而,那抹白影在略作了停顿后,便朝着不远处的小村庄奔去了。
这是一个非常偏僻的乡下小渔村,满打满算,全村也就十来户人家。平日里,此地少有喧嚣,但时下却是个例外。
因为,今天乃是华夏的第一传统节日——除夕!
过年,还是比较特殊的。
这么说吧!
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于今天都会停下手里的活,聚在家里头等待着辞旧迎新。
自然而然,这小渔村也不例外。
虽然,他们没有城里人那么讲究,但也各自于大门前挂上了纸灯笼,以渲染着节日的气氛。
在诸多灯笼中,却是有一对非常漂亮的莲花盏,制作方面的格外传神,几乎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啧啧,谁家的女儿如此心灵手巧,竟然有这样的手工造诣?
答案嘛,很快揭晓。
只听一位外来归家的老者捋须说道:“老聂家的闺女,不仅模样俊、心地好,手艺上也是一等一的出众。家里家外,针黹女红,哪一样不是出类拔萃?”
说罢了,他又惋惜地感慨道:“过了这个年,这小妮子可就十八岁了,也不知,哪户人家的笨小子能抢到如此福分,娶到她这样的可人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藏在暗处的那道白影闻言立即一颤,貌似有些吃惊的样子。
细看下,不是齐小彤又是何人?
只见她苦笑着幽幽一叹,然后,就飘身潜入到了那处院落里。
据她探得到的消息,一个疑似洪涛的男子被这小村子的一户渔民给救下了。至于殷俊,目前依旧是音讯杳无,没有任何的可循迹象。
后经多方打听以及顺腾摸瓜,终于被她寻到了这处偏僻之隅。
除了以上的好消息外,还有一则令她不太高兴的八卦传闻。
说,救他的人是一对以赶海为生的父女。
父亲叫做聂西山,是本地里土生土长的老渔民;其女叫做聂青莲,却是十里八乡内出了名的水灵姑娘。
尤其是后者,其淳朴善良、勤恳持家,可谓是闻名遐迩。
在村里人看来,老聂的命还真是好,居然养出了这么一个无所挑剔的美丽姑娘。
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家当事人并不这么认为。
聂西山觉得,自己这命,已经算是垫底级的存在了。中年丧妻、老年丧子,运气之衰,堪为惨中之最。
唯一有些安慰的是,能和自己的幼女相依为命、渡过余年。
如果说,能招到个力气大且能干活的养老女婿,那才算是真正的否极泰来。
对,就是这一句,让齐小彤感受到了潜在危机。
不过,她对自己个人资本还是很自信的。
论模样,自己绝算不是丑女一档;论本领,自己足以睥睨天下英豪;而论地位,自己更是堂堂的少保千金,以及大华国的时任总裁。
方方面面,自己都是一等一的优秀,怎么可能输给这乡下女儿?
可见,在还没有验明事情的真伪之前,齐小彤就进行了一波歇斯底里般的思想斗争。
究竟那名被救的男子是不是洪涛,即刻之后,就见分晓。
怀着怦怦然的不安心情,齐小彤朝着前方靠了过去。
在停下身后,她便熟练地捅破了窗户纸,并朝着屋内展开凝望。
却见,屋里头共有三个人。
其中之一为中老人年男子,他的脸上满是沧桑,而此时的他,正一脸笑意地蹲在锅灶旁炖着烧鱼。
之二者,为一淳朴少女,其姿色端庄秀丽,气质上更似浑然天成,给人的感觉,就如同一块天赐凡间的璞玉一般,没有半点的违和感。
她现在,正一脸羞赧地包着饺子,然而其眼光,却是偷瞧着对面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气宇不凡,目若朗星,唯独气色上有些憔悴,看起来大病初愈的样子。瞧他那五官,赫然就是消失已久正苦觅无果的洪涛。
啊……
他果然还活在世上!
谢天谢地谢佛主!
齐小彤不禁仰天一叹,感觉自己的心终于开始踏实了下来。
可是下一秒,又有一股浓浓的酸意浮上心头:那女子在看他时的目光,既显温柔又带蜜意,里里外外,全都是不加掩饰的倾慕之意。
彼此同为女子,齐小彤自然是看在眼里,明在心里。
现在的洪涛,早已不是昔日的阿蒙,举手顿足间,都透露着一股超然气质。小姑娘家家的被他吸引,完全处在情理之中。
但是,看那老头子的面色,完全就是默许了这档子事,这样的话,就有些膈应人了。
你说你说,这置我于何地呢?
齐小彤不禁暗哼了一声,与此同时,眼睛里也迸发出了非常少见的犀利凶光。
正怒气难抑间,她忽感耳边响起了父亲的话: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处处都要做到以民为本……
唉……
随着这声轻叹,她又放松了紧握着的拳头。
这事,确实不关人家父女俩什么,关键,这还得看洪涛的是怎么想的。
他和自己有婚约在先,他要不要去做陈世美那样的人,完全处于一念之间。
面对诱惑,他究竟会如何选择呢?
这事,才是应该关注的核心。
既然这样,就让自己好好地看看他吧,看他能否坚持从一而终。
正放飞思绪,忽听那美人悠悠地说道:“洪涛哥哥,我给你做了一身上好布料的新棉袄,你现在要不要……试试看?啊……我的意思是说,这大过年的,你总不能穿得这么破破烂烂吧?”
洪涛依旧正襟危坐,连忙抱拳说道:“多谢青莲妹妹的好意,既如此,愚兄就受之不恭了。”
嗯?
又是洪涛哥哥,又是青莲妹妹,这卿卿我我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齐小彤银牙一咬,心里头才刚刚淡化的醋坛子,立即又被猛然打翻。
第1148章 交情匪浅
大北方的生活习惯,是不怎么睡床板的,所栖的卧榻,被称为是炕。
说起炕来,还有一些南方人不太熟悉的冷知识。
炕,不仅是睡觉休息的地方,同时还是吃饭和唠嗑的场所。无论是会客说事,还是敷衍招待,都是先上了炕然后再说。
自然而然,换衣试衣也包罗其内。
于是,洪涛和聂青莲便齐齐脱鞋上炕,一个取衣、一个试衣。
在摇摇灯光下,却见那女子侍候着男人脱下旧衣衫,然后又换上新棉袄。
那件袄,其针线细腻,裁剪工整,就宛若是艺术品一般。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所用的布料有些过于低廉,配不上当下的好手工。
不过,能在这种偏僻之地卖到此类级别的布料,这已经算是很难得了。
总体上来论,还算是不错的。
殊不知,这件普通的棉袄,却是激起了齐小彤罕见的自卑情绪。
俗话说得好,寸有所长、尺有所短。能力再大的人,也有天生不足的一面。
单若论武艺制敌、行军打仗,齐小彤的本事足以睥睨当世英豪。但,你若是让她执针引线,绣花女红,她就拿不出漂亮的手段了。
这也是她作为女子,少有的不足之处。
然,一旦产生了对比,她就难免耿耿于怀,感慨得不能自己。
“啊,真是太合身了!”聂青莲见那身衣服上下合适,不禁抿嘴笑道。
洪涛正了正衣襟,也跟着笑赞道:“妹妹的针线还真是好,居然做得的如此合身。多一分则肥,少一分则廋,确实是刚刚的好!”
“多谢哥哥夸奖……”
“我说的都是实话……”
在试好了衣服后,聂青莲便将他脱下的那身旧衣衫小心叠好,并收入到木柜子里置放。
看她那样子,似乎是打算长期收藏了。
洪涛见状不禁一愕,道:“区区一件残破军衣,丢掉不要就是了,何必收起来呢?”
“我不!”聂青莲断然地摇了摇头,解释道:“这件衣服对我来说,意义非常深远,哪舍得将它丢弃?要知道,胸口处的那个窟窿,可是你为了救我才不小心留下的……”
说罢了,她便回忆起了往昔时的惊险一幕。
而齐小彤也盖上了正在发酵的的醋坛子,改在那儿默默静听。
随着聂青莲的娓娓道来,事情的经过,便开始逐渐明朗了。
大体是这样的。
在洪涛才被刚刚得救时候,身上曾背负了很重的外伤,正是由于这位女子的悉心照料,他才化险为夷活了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聂家父女算得上是洪将军的救命恩人。
不过,他也很快就迎来了报恩机会。
在才刚刚登陆的第一天,他们一行就意外遭遇了雪狼的袭击。
在危机时刻,才刚刚身体痊愈的洪涛大展神威,仅凭借着一对赤手空拳就悍然击毙了那匹领头的苍狼。
在失去首领的狼群开始不欢而散,而此事,也由此划上了句点。
让聂青莲甚为感激的是,在自己遭受恶狼袭击的紧要关头,却是洪涛的一个飞身扑救,让她避开了嗜血爪牙。
而他胸前的窟窿,也正是那时候被畜生给抓破的。
所以,反过来讲,聂家人也算是好人有好报,在救人一命的同时也间接救到了自己一家。
有了这种恩情上的往来,洪涛和聂家人的关系开始急速升温,很快,彼此间就开始熟络起来。
聂西山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阅历方面相对较深,他怎么看,洪涛都不像是普通的农家小子。
是呀,一般人哪有一拳打死恶狼的本事?
由此可见,此人绝不单是力气大这么简单!
如果所猜不错的话,他应该是身怀武艺的军旅英豪。
如此般的少年英雄,错过了岂不可惜?
于是,他就动起了个人私念,并故意放出了想要招一个力气大且能干活的养老女婿的八卦风声。
齐小彤在那儿边听边脑补,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的大致梗概。
客观来说,他们乃生死之交建立的情义,并不是单纯的知慕少艾。
至于此事究竟该如何处置,还是得看洪涛的立场到底如何。
这个,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此时的齐小彤,突然感觉豁然开朗,没有在醋坛子里再继续挣扎以及沉沦。
她觉得,自己可以躲在暗处无声静观,以为事情的发展作出评判。
倘若洪涛真的在乎自己,他就一定会妥善地处理好感情纠纷,倘若他压根就不在意,自己再纠结也是于事无补。
不过,她非常坚信,彼此间青梅竹马、总角之交,同时又为同窗、同袍这样的亲密关系。即使这情意比不了古之梁祝,也绝对能经受得住一般性的考验。
正自我安慰着,忽听大门外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嘈杂之声。
细听下,似乎是一些个地痞流氓在那嚷嚷。
你说,这大过年的,这种人怎么还不让人消停呢?
哼……
真若是不行,我就杀之而后快!
刚想伸手解决,忽听聂青莲的声音从屋里头传来:“哎呀,怎么办呀怎么办,那帮恶人又跑过来讹钱了。”
只听,洪涛非常镇定地答道:“妹妹勿慌,有我在,任谁都不可能欺负你们!”
“唔……”
“走,咱去看看,然后再做计较!”
说罢,洪涛便和聂家父女一同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院落的那扇破旧木门也被来人一脚踹开。
啧啧,真是好粗暴啊!
见来者这么不善,洪涛便很主动地走在了最前面。并且,他还特地张开双臂,做出了一个要把身后人护住的霸气动作。
“小子,你又是何人?”
“问我?我呢,乃是聂家一房的远亲,现在特地赶过来一起过年。我说,这大过年的,你们跑来这里做甚?莫不是,想给聂家的老祖宗磕头上香,以为瞻仰?”
“你……真是放肆!”
“你才放肆呢!”
这番交锋,可谓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然而没想到的是,此举居然起到了意想不到的特别效果。
对方见洪涛如此强硬,口气上竟然软化了下来。
第1149章 为印子钱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这句话虽然听起来不怎么文雅,但放在地痞流氓的身上却格外适用。
尤其是像洪涛这种霸气侧漏的人,更有着非一般的震慑效果,说不吓人,那是假的。
好了,先说回眼下。
痞子头在打了几个寒颤之后,便改为平和的语气问道:“不知这位壮士怎么称呼?”
洪涛淡淡地回道:“我姓洪,洪水的洪,乃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无名小辈,所以,不提也罢。”说完了,他又反问道:“不知汝等乘夜来访,有何贵干?”
痞子头连忙抱了抱拳,说道:“原来是洪壮士到了,久仰久仰。”略略作了寒暄,他才回答道:“今日来此不为别事,乃是因为昔日时的一笔旧账没有勾清,现在逢上年关,便跑过来抹对抹对了!”
噢……
原来是经济上的账目呀!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确实不应该赖着不给。
想到这儿,洪涛便主动退后了两步,说道:“既然是账目往来,那你就和聂老算计一番吧。不过,我把丑话说到前头,咱们算账归算账,绝不能在这大呼小叫,乱了过年的气氛。”
“呃……好,好!”痞子头连忙应下,脸色上却是僵了一僵。
接下来,就是探讨账目的环节了。
聂老头虽然有些懦弱胆怯,但也不得站出来展开交涉。
痞子头也不例外,也怀着忌惮的心情唯唯诺诺而谈。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聂西山,今个可是大年三十了,您欠我的钱,也该还了吧?”
见对方如此‘礼让’,老聂的胆量也增大了几分,他看了看洪涛的脸色,然后带着一些踏实的中气道:“少东家,大雪封山十几天,家里的海货都卖不出去,哪有什么钱去还你呀!”
“这……一年又一年的,你什么时候才能把这账给结了呢?”
“我倒是想结呀,可是,您这利滚利的速度委实跟不上,力不从心啊!”
“力不从心?”
“嗯,老实说,单这每年的利息,我都难以凑齐,更别说是原来的本金了……”大致明白了,这是一笔昔日时欠下的印子钱。
据聂西山介绍,此款乃是他老伴去世时求借下的棺材本,如今时光如梭、十年而过,这账依旧没有还清。
孟子曾说,养生者不足以当大事,惟送死可以当大事。
这种观念在当下的社会来说,还是非常共识和普遍的。
送葬,绝不能含糊了事,否则,就会被人看不起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是我民族文化中的道德正面能量。尊重老去的人并维护他们该有的尊严,这是人伦道德的最基本的要求。
也就是说,老聂的做法并不能算错,而错的是,他不该去借印子钱。
不过,此事也不能完全怨他。
这穷乡僻壤之所,不找有钱人借又能找谁呢?
说白了,明知这是迫不得已下的饥不择食,你也寻不出第二选项。
只能是飞蛾扑火、故意为之。
从道德层面上来讲,放贷印子钱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堪称压榨殆尽,敲骨吸髓。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老丈人齐誉才明令禁止民间违法拆借,不从者可判徒刑。
并且,他还严令禁止金融借贷以任何形式进入到学院里,但敢有违反者,皆以极刑论处。
这一点必须监管到位,否则,你就不配做作为台上的父母官。
言归正传。
对于这个高利贷事件,洪涛并没有多么在意,虽然他身上没有分文的现银,但在回去之后可以设法筹集。
“我来问你,聂家总共欠你多少银子?”
“连本带利,总计五十五两纹银。”
五十五两?
切,多大点事!
洪涛想都没想就拍着胸脯说道:“这笔钱我代为付了,不过,却要等到不日之后。因为我这趟来得有些匆忙,忘记带现银了。”
“你没钱……”那痞子喃喃了几句,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怎么?不相信我?”
“哦,不是。我是觉得吧,这事完全可以用其他方式变向化解,不一定就非得拿银子勾兑。”
嗯?
这话什么意思?
刚才还一个劲地猛催银子,怎么一转眼间,口风就转变了呢?
此中一定暗含猫腻。
虽然,洪涛不太清楚对方的具体动机,但大致上判断,定有古怪。
他回了回神,带着些警惕道:“阁下言称,没银子也可以勾兑,不知这话该如何理解?”
“是这样的,县太爷看上了聂家千金,并委托我来提媒结好,如果这事能够玉成,咱们的债务就可以一笔勾销了。”痞子头一脸得意地说道。
还得意?
当然!
他觉得吧,布衣农家能搭上县太爷的这条人脉,属于是绝绝对对地高攀。你做梦,都不一定敢去这么想。
然而,却没有想到,此事竟然遭到了聂青莲的严辞拒绝:“县太爷乃是妇孺皆知的大贪官,侧室更是纳了好几房,我乃清白女子,怎会入那样的污秽之地?”
寥寥数语,却是透出了不少的信息量。
洪涛几乎没用过多的思考,就窥却到了那位县太爷的相关背景。
这绝不是一个良善之辈。
与此同时,他也进一步了解到了这位青莲妹妹的真实性子。
温顺中不失坚毅,淳朴里又有气节。
又因为,她名字中带有一个‘莲’字,所以,不禁让洪涛想起了《爱莲说》中的那段名言。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洪涛此时的感觉就是如此。
他觉得,有青莲这种淳朴女子来做妹妹,可谓是人生一大幸事。
遐想了一阵儿,洪涛插言说道:“既然我青莲妹妹无意高攀,那阁下就如实回禀县太爷吧。你就说,聂家缘分浅薄,也只能遗憾地错过了。”
这话席,婉拒中不失礼仪,也兼顾了面子,非常得体。
却不料,对方竟然摇摇头道:“若这样回复的话,难不保会惹祸上身的,真到那时,可就是悔之晚矣了。”
悔之晚矣?什么意思?
你是在恐吓吗?
一听这话,洪涛的脸色立即就冷了下来。
第1150章 仗势欺人
“且说出你的理由!”
“这还需要理由吗?得罪了县太爷,以后还能有你的好日子过?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噢,原来是这么个逻辑……
并不算复杂,就是赤裸裸的仗势欺人。
可想而知,洪涛是多么的恼怒。
不过,他乃是琼州省的地方武官,在大奉境内并没有什么行政特权,所以从律法层面上而言,他左右不了这桩事情。
至于天子之前册封的荣誉将军,不过是一介虚名而已,并不具备任何权力。
结论就是,搞不定的。
洪涛因碍于遵纪守法的道德约束,并没有武断地作出表态,而是看向了聂青莲。
他那眼神中,满满都是怂恿之意:妹子,你尽管放心地折腾,后面有我在呢!
聂青莲见状先是微微一怔,旋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简言之,就是不用害怕。
也不知是因为盲从,还是因为真的信任,她竟然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朗朗乾坤,光天化日,难不曾,他县太爷还敢强抢民女?”
“呵呵,俗话说得好,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是普通老姓?要我说呀,顺势而为才是明智之举,妄想以卵击石,最后只能后悔一生。”
“我洪涛哥哥曾经说过,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我即使死,也不会屈身苟安。”
“你……”
听到刚才的这袭话,洪涛不禁暗暗叫苦:这话是我老丈人说的,我乃一介武夫,哪有这样的文采?
实在愧不敢当!
自嘲过后,他又忙不迭地回过神来望向痞子头,看他如何说辞、如何答复。
然,接下来的话却又让他既感震惊,又感愤怒。
“聂青莲,我劝你还是从了这事吧,若不然,县太爷一定会于除夕过后前来抓人的!到时候,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他?凭什么抓我?”
“凭什么?实话和你说吧,他最近贵体抱恙,不小心染上了痨病,急需拿你冲喜保养。你若是拒了,他老人家焉能善罢甘休?”
“拿我冲喜……”
什么叫做愚不可及的思想观念?
这就是了!
洪涛曾不止一次地听齐小彤说过,所谓的痨病并不是什么六邪侵体、七情内伤,而是一种特别的毒素感染。
无论你是吃人血馒头,还是娶新人冲喜,结果全都无济于事。
这不仅是太师父孟岚山的见解,同时也是科学总结出的理论,绝对正确、不容置疑。
但,这件事情的性质并不是单纯的愚昧无知这么简单,而是明目张胆地欺压良善。
你说,这如何忍得?
洪涛从移后的站位处又重新走向前来,道:“青莲妹妹已经做出了表态,不愿意屈身苟安,县太爷若是识趣的话,此事就此作罢。倘若,他非要胡来,就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说罢了,他又故意地哼了一声。
言外之意就是,真若不行就来横的!
那痞子头,不过一传话筒而已,他见势头不对,立即便闭上了嘴巴。
不过,那副心有不甘的表情依旧是悬挂于脸上。
为了这档子事,县太爷可是许下了难以拒绝的超级好处,若是就这么放弃了,事后肠子都会悔青。
于是,他决定赌上一赌。
那姓洪的少年虽然威武,但也不可能做到以寡敌众,只要己方的人数构成优势,不见得就会吃亏。
他眼中的人数优势并非杜撰虚谈,而是早就有了布置。
县太爷的大红花轿,早就在村头处等候多时了。
他权衡过后,果断地燃放了一支钻天猴般的信号弹。
嗖!
啪!
殊不知,这个动作立即引起了洪涛的特别警觉。
他行走江湖且从军多年,什么样的古怪手段没有见过?这种级别的技巧,连小儿科都算不上。
然而,也不能太过大意。
转过头来后,他又对聂家父女道:“事情有变,大家须多加小心。不过,也不用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见招拆招也就是了。”
“好吧……”
“嗯……”
见他如此淡然,聂家父女也开始镇定下来。无形之中,他赫然变成了聂家人的主心骨。
在这话的作用下,聂青山的眼睛开始越来越和蔼,而聂青莲的目光却是越来越温柔。
至于旁观者齐小彤的视线,却是越来越犀利了。
此中滋味,外人哪能揣度?
没过多时,就听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于耳边传来,且越来越近。唉……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洪涛眼睛一闪,开始握紧了拳头。
其实,暗处的齐小彤有多种方法化解此厄,但,她就是想看看那人究竟会怎么处置。
所以,她才强忍住了愤怒,选择了袖手旁观。
且说这袭来人,一看就是官家阵仗,有随从、有衙役,出行方面甚具气势。
“来者何人?”
“放肆!见了知县大人还不下跪,真是胆大包天!”
“此乃百姓家院,并非衙门公堂,按照礼法是可以不跪的。”
“哦?你又是谁,居然还懂得礼法法度?”
三板斧用尽,见洪涛仍不服软,那衙役不禁对他重视了几分。
这穷乡僻壤、荒芜之地,读书识字的人都少之又少,更何况是懂得礼法的人士?
绝对稀奇!
知县大人也意识到了不对,忙从轿子里发出询问道:“咳咳……你到底何人?竟然在本官面前妄言礼法?”
洪涛淡淡回道:“我乃无名小辈,即使说了大人也不认识,不如,你就胡乱称我一声洪小子吧。至于所说的礼法,小子不敢言懂,但是,却晓得一些最基本的道德规范。”
一顿,他又紧接着说道:“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青莲妹妹是不可能进入贵府的,所以,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咳咳……”过了好一会儿,县太爷才算捋顺了气息,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话?”
见势头有些不妙,聂青莲连忙跑出来帮着辩解道:“启禀大人,父亲已将小女许配给了这位洪公子,就眼下而言,小女已经算是名花有主的人了,自然不宜再踏贵府的门。”
什么?
许配!!
听到这话,洪涛不禁打了个寒战,同时,还有不受控制的冷汗渗了出来。
我说妹子呀,忙可以乱帮,话可不能乱讲,你虚拟杜撰,会惹出麻烦来的。
但是,事到如今,似乎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了。
不然呢?
一声尴尬的‘嗯’,不仅激起了知县大人的恼火,同时也撩起了齐小彤的震怒。
啊……
他,果然是个陈世美。
喜新厌旧,见异思迁。
齐小彤被气得脸色煞白,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了。
第1151章
落花有意随流水,而流水却无心恋落花。
这种感情轶事,于现实中屡见不鲜。
小彤幽幽一叹,开始了难以自拔的黯然伤神。
洪涛自然不知道有人在窥视自己,他仍在那里思考着接下来的对策。
当下,有两个方法可选。
第一种是亮名身份,以自己的军功来压制对方,迫使其做出让步。
第二种是隐姓埋名,以特殊的手段来解决问题,然后事了拂衣去。
相比之下,第二种似乎更加灵活,可列为首选。
有了拟定的章法,处置方面就变得清晰多了。
洪涛脸色一正,凛然道:“常言,忠臣不事二主,好女不侍二夫,知县大人身为是读书人,不可能不懂得此道,所以,还请你自重!”
见他表态,聂青莲也跟着附和道:“民女虽贱,但却坚持从一而终,绝不更改。”
这副夫唱妇随的姿态,已经明显表达出了该有的态度,按道理来说,那知县也应该不再纠缠了。
是呀,他身为地方首牧,朝廷命官,怎么可以夺人妻子呢?
人要脸,树要皮,一般人都不会这么做的。这事是传扬出去,名声上可就彻底败坏了。
可是,在色诱的驱使下,知县大人并不打算就此罢手。他觉得,到了嘴边的鸭子,怎么可以让它飞走呢?
应该一鼓作气,拿下此女。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道:“咳咳,许配过了又将如何?在还没有洞房之前,你都属于是清白之身,哪存在什么从一而终的说法?”
“所以呀,你依旧还是我的!”
这话的语气说得坚定,完全就是不容商量的口吻。言外之意也非常明显,就是打算硬夺硬抢了。
面对威逼,几人出现了不同反应。
聂家父女自然是一脸的惶惶然,紧张得如同窒息,与官家斗,他们可是一点底气都没有。
洪涛却是被气得全身不得劲,他实在难以相信,如今盛世的大奉朝,居然还有这样的狗官。
而齐小彤,则是被这一幕带起了节奏,她开始放下醋坛,改为是同仇敌忾。
相比他们的紧张情绪,知县一行就显得轻松多了。在他们的眼里,老百姓赫然就是不能反抗的待宰羔羊。
说不?
他们敢吗?
见官吏们笑得如此恶心,洪涛立即发出了喝止道:“你们这些人知法犯法、肆意妄为,就不怕律法的惩戒吗?”
“律法?在本官的辖区内,本官就是律法!”说罢,知县大人便撩开轿帘,缓缓走了出来。
却见,他是一个形体枯瘦的中年男人,脸颊苍白,毫无血色,确实真是像极了传言中的痨病鬼。
就他这副德行,还妄想觊觎天鹅肉?
暗自地呸了一声后,洪涛便趋身上前,并双臂一横把对方挡在了门外。
痨病可是会人传人的,他自然不会允许其靠近聂家父女。
拒人门外,才是最佳选择。
见洪涛如此不敬,知县大人禁不住怒气环生,他大手一按,道:“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众衙役纷纷摩拳擦掌、异口同声地应道:“是,大人!”
此令一出,他们立即就动作了起来。
洪涛也不再继续忍让,他大喝一声,果断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知县哪里晓得,眼前的这人乃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猛虎,他一旦松开束缚、放下顾忌,那绝对是灾难性的后果。
砰砰砰!
依稀中,只见他身影晃动,左右开弓、拳拳到肉。所过之处,犹入无人之境,但凡有挡者皆变成了被抛的麻袋。
也就几个眨眼的工夫,地上就横躺了一大片,耳边也是哀嚎连连,其惨可想而知。
直到这时,知县大人才意识到自己捅到了马蜂窝。
眼前这家伙,乃是实打实的练家子,与他争斗,绝对讨不到半点便宜。
但,为时晚矣。
撩起了不该撩的人的怒火,必然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只见,洪涛突然一个箭步,恍惚一闪就移到了知县大人的身前。然后,他伸手一拿,就将其按在了下面。
得势后,他大脚一抬,踩着知县的胸脯道:“小子我走南闯北,见官无数,连戚景将军那样的高人都不敢戏言律法,你一个小小县令,猪狗不如的东西,也配称是代表律法?说,今天你是让还是不让?”
还不等他开口,洪涛就以十分之一力道的拳头打在了他的鼻子上。
知县被这突来的一拳打得是鲜血直流,鼻子也歪在了一边,嘴巴更是疼得说不出话来。
因众手下都在一旁看着,他委实不想在他们面前服软求饶,于是,便用鼻子哼了一声来掩饰丢份。
然,在洪涛的耳朵听来,这不仅是不服气,还带着一些挑衅意味。
我让你嘴硬!
经这么一激,洪涛的倔劲儿也上来了,他开口大骂道:“好你个狗官,竟然还敢哼我?”
说罢,又是十分之二力道的随手一拳,不偏不倚,正打在了知县的眼眶子上。
霎时间,就有一股鲜血喷了出来。
知县再也不敢做任何坚持,连忙拱手求饶,只是,他因咬到舌头无法表达,只能低声下气地哀嚎相求。
他若是强硬到底、死不求饶,洪涛还敬重他是一条铮铮汉子,可见如此不堪,不禁有一股强烈的鄙视感泛起心头。
重重地哼了一声后,他才道:“再吃我一拳长长记性,免得你日后继续鱼肉乡里!这一拳后,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砰!!
虽然只是用了十分之三的力道,却不巧正打在了太阳穴处。
这下可好了,那知县顿感头脑嗡的一声,就像是开了个全堂水陆道场,钹儿、铙儿全都一齐响。
响着响着,就戛然而止了。
当洪涛定神再看时,却见那知县一动不动地挺在地上,嘴里头只见出气却不见进气。
啊……
坏事了!
本想着教训教训他也就是了,却没曾想当他竟然这么不经打,连自己的轻轻三拳都扛不住。
现在出了人命官司,且还是杀了朝廷命官,实在是难以收场。
自己可以一拍屁股随风而去,可聂家父女就遭殃了呀!
这种级别的大罪,他们哪能扛得起?
不行,接下来要果断一点,必须作出决定。
要么自首揽罪,要么逃之夭夭,总之,不能磨蹭拖延。
第1152章 我有家室
洪涛俯望着知县大人的尸体,言不由衷道:“你这厮诈死,某不愿和你纠缠理会,等你爬起来了后,咱们再好好理论。”
说罢了,他便将目光转向了众衙役。
那些人也不是傻子,很快就认清楚了当下的形势。
识时务者为俊杰!
为了不激怒洪涛以至引火自焚,他们纷纷选择了佯装不知:是呀,知县大人乃是故意诈死,我等皆是这么认为的。
那……我们可以走了吗?
“汝等自便!”
“多谢洪壮士!”
什么患难与共,什么忠心护主?
在大难来临之前,各自逃命才是紧要。
树倒猢狲散,众衙役见势头不妙,全都心照不宣地退避而去。眨眼间,现场就只剩下了洪涛以及聂家父女三人。
直到这个时候,父女俩才算是真正地回过神来,并露出了震惊之色。
一是吃惊洪涛的武艺竟然如此强悍,眨眼之间就料理了所有危机。
二是吃惊,他竟然失手误杀了知县大人。
不管怎么说,私杀朝廷命官都属于是不可饶恕的大罪,预后上来看,十有八九会以命抵命。
这样的判罚,还是得益于元赟皇帝废除了不人性的连坐制度的结果,否则,灭你的九族都有可能。
唉,现在该怎么办呢?
面对此情此景,聂家父女也失去了章法。
聂青莲想了想,建议道:“洪涛哥哥,你还是赶紧地跑吧,若再拖延下去,很有可能会被拿住的。”
聂西山也跟着幽幽一叹,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个算一个了!不仅洪小子要走,就连你都要跟着一起离开。”
“我也要走?”
“能走一个是一个!”
说罢,聂西山就摆了摆手,做出了一个赶人的动作。
在这个环节里,他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和果断。
聂青莲眼睛闪闪,奇问道:“父亲,您为什么不走呢?”
聂西山一脸无奈但又坚毅地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官府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不拿出所谓的凶手,哪可能结案了事?既然如此,就由我来背下这个锅吧,只要那供词上有人签字画押,这事或物就能揭过去了。”
从乐观的角度上考量,他的观点也不算错。
只要能把凶手缉拿归案,案子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盖棺定论了。当然了,前提得是有凶手供认不讳才行。
在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后,聂青莲顿时哭成了泪人。
她可怜楚楚地对父亲说道:“爹爹,女儿不愿舍您而去,想和您留下来一起顶罪!”
“荒唐!”聂西山断然地摇了摇头,道:“这种事怎么可以过多牵扯呢?自然是人越少越好。”
一顿,他又改对洪涛道:“小子啊,老朽虽然是只一介布衣,没见过什么大的世面,但是,也能看得出来你绝非常人。别的不说,就你刚才的那番武艺,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我把闺女托付给你,可谓是既欣慰又放心,没有任何的挂念。”
托付?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不等洪涛作答,聂西山便自己说出了答案:“莲儿现在已经成人,而我也岁数大了,急需寻一个好的婆家人来托付终生,而你,就刚好适合。虽然,她出身庶民,教化一般,但是她心地好、能持家,也算勉强能配得上你。所以,我甘愿舍弃媒人,亲自向你提婚。”
这席捅破窗户纸的知心话,不禁让聂青莲‘啊’了一声。
那种少女特有的羞涩和腼腆,也霎时间浮现了出来。瞧那脸颊上,也笼上了一层娇艳的红晕。
相比起她的害羞,洪涛的表情就显得有些不太和谐了。
他的模样,就如同是看到了吃人的老虎一样,脸上全是惊骇之色。
“此事不可!万万不可!”
“聂老伯,还请您收回成命!”
这……
此言一出,气氛倏然变僵。
见当面被拒,聂青山不禁老脸一红,至于聂青莲,更是直接流下了伤心又带失望的眼泪。
小妮子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开口询问,但,老父亲却不能不讲。
于是,聂西山便忍不住发出质问。
“怎么,你觉得俺闺女配不上你?”
“大伯误会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又是为何?”
“因为,我已经有了一个有婚约的未婚妻……”
这话一出,聂青莲立即娇躯一颤,脸上也露出了古怪之色。
失望、惆怅,可谓是百味横陈。
不过,话说回来了,像他这么优秀的少年,怎么可能会没有女孩子欣赏呢?
也就过了几息时间,善解人意的她就想通了梗概,并没有沉迷其中气钻牛角尖。
洪涛见状,也放下了紧张解释道:“我和她青梅竹马、总角之交,一起读书,一块从军,感情之深堪比梁祝。这一辈子,我都是独恋于她,且非她不娶。”
说罢,他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已经陈旧且褪色的绣囊道:“这里面装得,乃是她的一缕青丝,它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千万不要辜负佳人的守望,更不能移情别恋、见异思迁。”
聂青莲强抑着心里的羡慕,好奇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奇女子,竟值得哥哥如此垂爱?”
洪涛一脸幸福地答道:“论相貌,她美若天仙,不可方物;论武艺,她天下无敌,睥睨世间。有如此佳人垂青不舍,乃是我三生修来的福份。”
这个评价,可不是一般的高呀!
若没有过硬的本领,谁敢妄称是天下第一?
由此也不难看出,那位女子确实出色,甚至已经达到了难以想象的超然程度。
无形之中,一股自惭形秽的感觉浮上了聂青莲的心头。
就自己这蒲柳之姿,农家小妹,哪有资格去和牡丹花争奇斗艳?
洪涛自然不知道她的所想,依旧自顾自地说道:“执其之手,与其偕老;死生契阔,与其成说。”
此话一出,身处暗处的齐小彤顿感心间一颤,眼睛里,也随之泛出了幸福的泪花。
至于之前泛滥的醋酸,早已变得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