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8章 抛砖引玉
夜色茫茫,万簌俱寂。
在这袭萧萧的晚风中,却有一盏璀璨的明灯倏然亮起。它的光辉,就像是这黑暗中的利剑一样,划出了一道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锋芒。
划时代?
说的有些夸大了吧?
并没有。
因为,齐誉从刚才晚风的掠过中,看到了非常震撼的一幕。
那盏灯,居然没有被风吹灭!
当然了!
它有玻璃罩罩着呢,怎么可能吹得熄呢?
其实不然,这看似寻常的现象,却给齐誉带来了巨大启发。
他认为,这种灯完全可以利用到军事层面上去,且非常适当。
呃……
这两者,似乎有点牛马不相及呀!
不,且听细解。
在把热气球设计出来以后,齐誉一直在围绕着它展开相关畅想。
思考着,如何将它演变成实用性的战法。
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它的出现,必将会丰富陆军作战的方式,由原来的地面对垒,进化成陆空两维的联合打击。
只要天公不托后腿,热气球就能在战场上出现。
可是问题来了。
热气球只是一个单纯的载体,并不具备任何的攻击能力,也就是说,只有给它配备了武装,它才能发挥出该有的光芒。
那,什么样的攻击武器才适合它呢?
最简单最粗暴的方式就是,直接搬运石头上去然后高空抛下,利用其强大的下坠力来砸死敌军。
这种方法看似牛掰,其实却是最烂的选项。
热气球的承载力非常有限,在除去了载人和燃油的重量之外,可供搭载的空间并不是很多。
浪费在笨重的石头上面,岂不是暴殄天物?
况且,石头砸人的伤害几率并不是很高,你一百次的投掷,都不一定抵得上一枚普通的霰弹。所以,这种法子止增笑耳,一点都不实用。
除了投掷石头之外,就只剩下高空射击这一项可选了。
即,火枪手从高空中向地面射击。
这种方法虽然看起来可用,但其伤害性方面,却是严重地达不到预期。
齐誉的期望值为,尽量地贴近‘毁灭性打击’,也只有那种级别的大破坏力,才能起到改变战局的作用。
唉,要是能研制出来炸药就好了。
随便一轮空袭卷过去,都能揍他一个人仰马翻。
但,这只是空想。
火药和炸药虽然只是一字之差,其制造难度上却有着天壤之别。
在‘硝酸甘油’这一关还没有彻底攻破之前,炸药的事你想都不要去想。
没有炸药,也只能去寻思别的方式了。
直到有一天,煤油被提纯了出来,齐大郎这才寻到真正的方向。
何不利用此物来制造燃烧弹,以为热气球的空袭之用呢?
这种武器的杀伤力极其强大,丝毫不亚于炸药之威。
想法是很好,现实当中却难以行通。
燃烧弹虽是一种大型杀伤性武器,但需要有明火的引燃才能爆破。否则,就变成了最为普通的高空坠物,几乎没有破坏力可言。
可是,高空坠落下的明火,势必会被沿途中的气流吹熄,而到了地面时,就失去了该有的引燃作用。
这就好比,你将一盏燃烧的油灯从高处抛下,最终的结果就是,它被气流吹熄。
所以,如何于高速的飞行中保持引线不灭,便成了一个迫在眉睫的待解难题。
而刚才风吹煤油汽灯而不灭的一幕,刚好给了齐誉抛砖引玉的灵感。
这不正是自己亟需的吗?
只要将此灯略加改进,就可以配合燃烧弹的引线之用。
谁说灯盏只能用于照明?
你要你运用得当,它就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军事上的杀手锏!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齐誉才称赞它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犀利锋芒。
此行的收获可谓巨丰,终于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我先行一步,你们留在这里料理剩下的事。”
“哦对了,不要将我到此的消息告诉他们,免得对楚中天小友形成压力。另外,你们再去和理工学院的龙仕通院长打声招呼,就说,这个孩子一定要重点培养,不得有误。”
“是的,大人!”
在安排妥帖了后,齐誉就兴致冲冲地赶回了琼州省城。
不过,他并未回自己的家,而是转去了孙曰恭的宅院。
这个老小子做了亏心事,不得想个什么办法解决掉吗?
总不能,你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却让楚氏母子在外受苦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这事,必须要由孙暴出面解决才行。
“明月当空照,吾敲月下门。”
“敲门者乃是何人?”
“呵呵,不才齐誉!”
“啊……你是齐大人?”
一听是国之少保大驾光临,孙暴立即从傲然姿变成了谦恭貌,并且,还一路小跑地奔出去开门。
今天的见面,齐誉直接省去了寒暄,并挂着一张黑脸走去了客厅里。
不用让,咱自己坐。
孙曰恭见状一愕,心道:看齐大人的这副模样,貌似有点不太高兴呀!
为避免捋到虎须惹上麻烦,他非常地谨言慎行,多添茶而少说话。
见他闭口不言,齐誉只得主动问道:“齐某有一事不明,想向孙.教授作出请教。”
“在大人面前,在下哪敢以教授自居?大人可直呼我名,并无不妥。”孙曰恭不敢托大,连忙躬身作出纠正,而后才道:“不知大人有何疑问,但说无妨。”
齐誉笑问道:“为人师者,应该如何?”
孙曰恭答说:“回大人的话,为人师表者,当以身作则,垂范表率。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师之大道,涵盖世之方方面面,诸事皆离不开其中。”
啧啧,回答得倒是挺华丽的。
只是不知,你说这话亏心否?
齐誉貌似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倘若,为人师者做了昧良心之事,又该如何处置?”
“呃,这……”
“嗯?”
孙曰恭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开始变得支支吾吾起来。
他有种感觉,此问之中暗含挖坑,无论自己是正面评判、还是反面作答,都落不到任何的好处。
第1019章 旧梦重温
“孙大教授,你也算是咱们琼州省的老教谕了,自打我开创文教之初,你就担任咱们辖区的首席座师。如此殊荣,足以让任何人都望你项背。所以,我不希望你这样的标杆人物出现负面影响,更不想看到你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齐大人的意思是……”
“莫要插言,且听我把话说完!《左传》中曾有云:“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既然,错以铸就,就必须要设法弥补。如若不然,你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道德之师?”
“啊!大人说得极是!”
经齐誉这么一顿劈头盖脸地训斥,孙暴瞬间就变蔫了。
且,他也听出了话中的弦外之音。
正所谓,明人不必细说,响鼓不用重锤。
像孙暴这种才高八斗的饱学之士,你只要轻轻地作一下点拨,他就能立马明白你的意思。
“唉,大人却不知。”
“不知什么?”
“落花有意随流水,而流水无却心恋落花。恭虽有解活之心,但那怨妇却无接纳之意,你说,如之奈何?”
“此言差矣!古人云,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如今金石不开,必是你精诚未至也!”
这说来说去,还是孙暴的错。
对,齐大人就是这么认为的。
虽然有点硬扣帽子,但孙曰恭却不敢有半点的反驳。
只能唯唯诺诺、点头称是。
齐誉见他的态度还算端正,便瞥了一眼做出吩咐道:“我限你在三天之内处理好此事,否则,定不轻饶!”
“三天?”孙曰恭闻言冷汗涔涔,杵在那里不敢作答。
“齐大人,三天时间实在是太过紧张!”
“然在我看来,三天已经很宽裕了!逢事,要多动动脑筋。”
孙曰恭闻言挠了挠头,忙拱拱手道:“恭乃是一介儒生,不懂得变通之术,还望齐大人不吝教我。”
“还要我教?”齐誉闻言冷哼一声,训斥道:“你呀,平日里不是挺风骚的吗?怎么一到了该用的时候,又使不出来了呢?”
风骚?
这是褒义?还是贬义?
一时间,孙曰恭有点捋不清头绪,脸上全是茫茫然。
见他觉悟如此低下,齐誉只得更为直白地说道:“你还否记得,当初给闻香阁所题的那幅对联?后来,我嫌它太过有伤大雅,而不得不亲笔题字以做更换。”
“题的对联……”孙曰恭一边回忆,一边喃喃自语道:“噢,我想起来了。其上联是:君若突飞猛进。下联为:妾当夹道欢迎。横批:精淦。”
啊!!
齐大人的意思是,用这种方式作为突破口?
虽然说,旧梦重温乃是好事,但也不宜这样粗暴吧?
与此同时,他还不禁泛起了膈应:还说我的对联有伤大雅,你题的那幅,也没觉得文明到哪里去呀?
闻香下马,摸黑上床。
读起来,不都是同一个意思吗?
齐誉见他面露开窍之色,这才说出理由道:“我听人说,那楚氏一直奉行一女不侍二夫的贞洁之道,既然人家只认可你,却又为何不借着杆子往上爬呢?”
孙曰恭闻言恍然大悟,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恭,受教了。”
见他答应,齐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除了破镜重圆之外,你还应该尽一下为人父的份内责任。怎么说,你也是咱们琼州省的高层名人,怎么可以让林蛋大他们母子靠吃奖学金度日呢?”
林蛋大?
这人是谁?
孙曰恭正欲再问,却见人家齐大人已经翩然离去了。
……
俗话说得好,有压力才有动力。
果然,宝刀未老的孙曰恭勒马提枪,以赵子龙的风格杀了个七进七出,一举征服了那怨妇楚氏。
当然了,他能有如此壮举,完全是得益于黄飞的虎狼之药相助。
这一次是,老子英雄儿好汉!
其子林蛋大,哦不,是楚中天也开始展露了头角,并顺利地成为了齐小爵爷研发团队中的副大队长。
在这个团队只有他们二人的单位里,他也算是博得了核心要职。
可以预见,琼州的研发会因人手的增加而得到提速。
而齐大郎,也终于可以享受到由教育投资所产生的反哺红利了。
除了以上之外,还有一项井喷意外的特别收获。
那就是,齐霄将他的首飞经验撰写成了操作手册,并交到了琼州府军负责人的手中。
而他自己,则当仁不让地当起了雏形空军的第一届总教官。
至此,琼州省再多出了一个兵种。
按照齐誉的规划,赫然形成了以海、陆、空、骑四元素为主的混合型编队。
他也首次提出了,多维度作战的新型战法。
只要训练能够跟上,用不了多久,就能形成实而有效的战力。
总得来看,一切趋于向好。
而心情大好的齐大郎特地来到了医院,向沉睡中的太上皇分享他心中的喜悦。
时不时地跑过来看看他,就算是尽一些做臣子的本分吧!
“陛下可知,随着时代的变迁,大奉朝的现行制度,已经演变成为了历史前进的绊脚石?尤其是,在国之版图不断地扩大下,很难形成一种大家皆认可的统一理念。而这种分歧,也已然变成了亟需解决的重大难题。”
“历史的大势,谁都无法阻挡,无论你认不认可、愿不愿意,这个世界都会向着以民为贵的方向阔步前进。而我,身为是变革号角的吹起人,绝对不会倒行逆施,以腐朽的方式去维护你的帝制。”
说到这儿,齐誉幽幽一叹,又道:“但是,又鉴于你当初‘不负江山不负卿’的庄严承诺,我很不想、也很不愿意去伤害你的皇族,否则于心不安。你说,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齐誉怅望着昔日的君上,患得患失地发起了唠叨。
而和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感觉很像是老友聊天,而非是君臣对谈。
多了分温馨,少了分提防。
或许,也只有在这种情况下,齐誉才能做到真实和坦诚。
正感慨着,忽有军报送至。
第1020章 予以增兵
常理来说,但凡是军情谍报,都要于机密的地方进行听取。
但,太上皇现在已经这样了,似乎也没有必要再避嫌了。
唉,就权当他是个不存在的空气人吧!
“我说,是不是漠北的远征军和高丽军打起来了?”
“回齐大人,并不是!”
“哦,那又是什么情况?”
“据齐青云传过来的信息说,天竺目前正在征兵建船,似有大的动作要做。此外,还有不太确切消息称,天竺的洋人似乎在为某种农副产品的争夺而战。”
什么?
为农副产品而战?
真是怪事了!
以他们以往的行事风格,基本上都是以掠夺财富为主的军事出兵,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起农副产品了?
即使是争夺黄金树,也用不着如此地大动干戈呀?
不过,这条消息也间接印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他们并非是觊觎扶桑。
因为,扶桑是个农业很不发达的国家,没听说有什么值钱的农副产品。
“此事颇为古怪,命齐青云进一步再探,没把事情弄清楚之前,暂时不要轻举妄动。”
“是!”
齐誉基本上可以断定,洋人的此举暗含幺蛾子。
此外,他还品读出了另外的两层意思。
一,天竺现在正等候和寻觅战机,要不然,也不会开展像造船这种耗时的事,很明显,对方并不是急于一时。
二,他们这次的出兵决心确实很大,否则,也不会加以征兵了。
关于对策方面,齐誉也没有非常特别的安排,只是常规性的按部就班、兵来将挡。
他们寻觅战机,咱们就严阵以待,不留给他们趁虚的机会。他们发起征兵增强实力,咱们也随之加强兵力、以为防范。
于是,齐誉决定:把琼州本岛的驻扎府军,抽调一大半前往贡榜,以加强该地的军事存在。
若只是加强防守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现在关注的重点,主要是放在大北方一带,天竺那边,只要不生大变即可。
说起大北方来,就不得不提压力山大的陆博轩陆大人了。
自打领了密旨之后,他便一直沉浸在骑虎难下的纠结里。
他既不想当当世的秦桧,也不想去做欺君的佞臣,于两者之间,委实难以选择。
因苦思无果,他便故意放缓了北上的脚步。
每天晌午出发,日斜便歇,只行二三十里就开始寻找客栈了。
那磨叽的样子,比之散步的蜗牛还要悠闲。
但,磨叽是没有用的,早晚,你都得面对现实。
终于,在耗时了个把月后,龟速的陆博轩走出了山海关,并临近了戚景营寨的附近。
接下来,就是双方会晤了。
按照礼制,有犒军御史到,戚将军必须要拉开仪仗并出营二十里相迎。
但,由于今天时间偏晚,不宜再施礼仪,所以,陆博轩就将会晤的时间定在了次日上午。
且,他还专程派人送去了通知,以彰显自己的重视。
传达圣意不能马虎,要不然会落人口舌的。
结果却不料,于当天晚上,得信的戚景就突然跑过来私访了。
“陆大人,别来无恙?”
“原来是戚将军到了,快快请坐!”
先寒暄,后奉茶。
传统礼节必不可少。
在挥退了闲杂人等后,戚景这才放松了拘束,挂上了故交该有的模样。
“戚将军,请用茶。”
“呵呵,不知老友这茶里面,是否暗含着释兵权的意思……”
“你……你都猜到了?”
“算是吧!”
齐誉的书信都讲得那么明白了,戚景怎么可能还不理解呢?
他不仅理解地非常充分,还于第一时间做出了相关部署。
首先就是,如何应对王之藩的探查。
据齐小彤介绍说,这个家伙是吃硬不吃软,所以应该粗暴对待。
于是,戚景便采纳了无德军师吴晚荣的策略——钓鱼上钩。
他以一封虚设的军机文书作为诱饵,以引诱那姓王的前来窥探。
结果,居然真的钓到了鱼。
以逸待劳的洪涛二话不说,直接伸出了黑手。就这样,王之藩稀里糊涂地被扣上了一个疑似高丽奸细的帽子,并还被洪将军的重拳揍成了猪头。
单论双方武艺,洪涛只能算是略占上风,但是,却耐不住他手下的人多呀。
下黑手还讲究什么武德,往死里捶就是了。
若黑手不够,那就再添黑脚吧!
总之,双拳难敌四手的王之藩连十回合都没能撑住,就被一大堆的黑脚给跺晕了过去,最后被丢弃荒野。
由此,王之藩也完成了一项特别的个人记录。
即,他是整个华夏唯一一个被齐小彤以及洪涛他们两口子都暴揍过的人。而这份‘殊荣’,绝对能让他铭记一生。
待王之藩醒来之后这才发现,自己的腿竟然被人给踹断了。
这样一来,探查的事可就完不成了。
没办法,他只得如孔乙己般地离开了。
至于回京后他如何编排,那就要看他撒谎的本事了。
此人可以往死里打,但是绝不可杀。
若杀了,就会显得他真探到了什么,所以才被灭口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他才能在杀伐果断的戚将军的手中讨得一条狗命。
在料理完了王之藩后,就只剩下怎么去和陆博轩交涉了。
戚景觉得,彼此二人相交多年,不能因此闹得不愉快,所以应该谨慎处置。
基于这层考量,他决定先私后公,然后再做公开形式的露面,于是,他就这么来了。
陆博轩自然不知戚景得到齐誉指点的事,此时的他,依旧还徘徊在怎么办的纠结里。
所以,他一听到‘释兵权’这三个字,就感觉面子上下不来台。
“将军此来,莫不是消遣我的?”
“并不是,此来乃是帮咱们俩一起解围。”
“哦?你打算如何解之?”
“假戏真做,向高丽发起军事挑衅!”
陆博轩身居高位,见识上自然不凡,所以,当他一听到假戏真做这四个字后,便立即明白了话中之意。
意外的同时,他也不禁心里一惊:看戚将军的样子,好像并不想甘心就范,而是想着较量一番。
第1021章 戚景自保
对于所拟定的行动计划,戚景并没有做任何隐瞒,全都坦诚相告。
且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在听完了所有事宜后,陆博轩这才意识到了不妙:坏事了,自己似乎知道的有点太多了!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但凡知道太多事的人,大概有两种下场。
要么彼此捆绑在一起,互为进退;要么拔了气门,永久闭嘴。
虽然说,戚景为君子,绝不会行谋害之事,但是,自己也得稍稍忌讳了。
“齐大人,你刚才说,此举乃是为了帮咱们俩解围,莫非是想让某参与其中?然,你说来说去,却是连我的名字都没提到呀!”
“陆大人又是怎么以为的?”
“你选择坦诚相告,肯定是另有原因的,据轩猜测,你应该是打算拉某入局。”
“大人真是睿智,简直一猜即中!”
陆博轩苦笑了一声,道:“进退两难之人,还有什么睿智可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而已。”
戚景笑道:“想要保身,并不算难!”
“不难?”
“不错,只要一招故技重施,便可化解此围。”
故技重施?
噢……我明白了!
想当初,还在北伐初期时,自己曾以犒军为由前去了前线,结果,却是行了以督军为噱头的随军之事。
这一去,却是难得的一招妙棋。
不仅赚到了难得的军功,还避开了朝堂的政斗,可谓是相得益彰。
而这一次,同样也是以犒军作为开始,若故技重施,不知成效最终如何?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经这么一操作,自己又留在了边关,也就避开了最不想面对的回京复命。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外出的文臣,也是同理。
不回京,就不存在上禀评判,自然而然,也就化解了此厄。
难怪,戚景会将所有底牌全盘托出,原来,早就做好了具体计划。
留下?
当然可以!
那好,就这个问题咱们再深入地谈谈。
陆博轩先是表示了赞许,而后又皱着眉头道:“这个法子虽好,但却属于权宜之计,与高丽交恶,总有完结的那天,而到了那时,这些难题依旧还要面对。”
戚景笑笑道:“不,这一次打仗,只有.asxs.、不设终点,会一直不停地打下去。”
“你的意思是……”
“持久战!与高丽之间,我会一直保持不间断交锋的状态,但是,我却不正儿八经地去打。这种低消耗的方式,我想打多久就打多久。这样一来,不就可以长久在外了吗?”
不难看出,戚景现在已经及时调整了自己的对君策略,不再一味的为君分忧了。
按照他的说法,这是一场旷日持久的熬鹰战,只要战事不歇,他手中的兵权就没有理由上交。
有兵权在,也就护住了家人的周全。
陆博轩想了想,作评道:“持久战的论调确实高明,但,不是特别保险。假设,高丽王因不堪袭扰,主动向大奉朝发去了休战请求,你又如之奈何?”
是呀,万一高丽气馁过度,不陪你玩了,你这场独角戏还怎么唱下去?
到时,不又步入了被动里吗?
戚景却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道:“陆大人,在这持久战的同时,我又岂能不作点其他的事?坐以待毙,岂是我戚景的作风?”
陆博轩一怔,问道:“其他的事?什么?”
“第一,在开战的同时,我会兼顾以战养战,用不了多久时间,我北伐所折损的元气便可恢复过来。第二,于这期间,我还会加强选才任能,把漠北这片荒芜之地给经营起来。等到我翅膀硬了的时候,即使不入朝堂,也有地方可以立足了。
“只要做好了以上两项,戚某我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戚景的语气说得极为真诚,没有半点做作的样子。
凭陆博轩对他的多年了解,判定这话必定为真。
但,他还是有点不太敢信。
戚将军乃是出了名忠义之士,素倡大义为先,怎么可以去行自立为王的事呢?
“大义为先?呵呵,在此之前,我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少丞他做出了点拨,我这才醍醐灌顶发现了不对!”
“若奉行大义,我的家人就有可能身陷险境,你说,到底有何好处?她们又没犯下什么过错,凭什么沦为大义的牺牲品?所以,完全说不通!我经营漠北,并不是想自立为王,而是想相仿琼州,为自己以及家人们谋一个可行的退路。唉……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说白了,乃是无奈之举。
再直白一点说,就是被庙堂给逼的。
质子游戏,可不是小打小闹的政坛博弈,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搭上全家人的性命。不做相应的自保,怎么能行呢?
而经营漠北,就是一条可行之策。
可是,漠北这么大,如何才能经营地好呢?感觉,难如登天!
戚将军觉得,其实不然!
前面有车,其后有辙,相仿琼州不就行了?
要知道,琼州早初时并不比这漠北强上多少,现在,还不是发展繁荣了。
可是,咱缺人才呀?
那能叫事吗?
凭自己和少丞铁打的关系,什么样的高级人才求索不来?况且,彼此现在即将成为亲家关系,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而不相助呢?
总的来看,可行。
戚景是释然了,可陆博轩却陷入到了纠结之中。
“为了自保而坐拥一方?莫不是,我大奉朝的制度出了什么问题,要不然,一个个的忠臣良将怎么都去想着铺设退路呢?”
“这样一来,还有什么凝聚力可言?”
陆博轩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改将视角投向了政治制度。
可是,他思来想去,依旧没能寻出此疾的病根。
先帝是个道德明君,这一点毋容置疑;而今上虽然自大,但也没施什么负面的暴.政,按照道理上说,这样的政通人和,君臣关系应该更加软化才对。
可是,为什么会越闹越僵呢?
很不合情理呀!
第1022章 今上效父
由戚景所领导的北征军与高丽国开战的消息,就如同是这徐徐的春风一样,瞬间就吹遍了整个华夏大地。
这其中,也包含了南疆的琼州在内。
各方政要,全都瞪大了眼睛,聚精会神地望向了事发地。
首先是宫闱之内的关注。
据王之藩谎称,漠北之地穷寇横行、治安方面极其混乱,所以,虎视眈眈的高丽棒子,才把打草谷的地点定在了这里。
从这一点上来看,戚景的征伐乃是师出有名,班师回朝反而是显得怕了该国。
之所以这样讲,主要是想为他自己的断腿做个背书。
与其说,自己是被戚景麾下下黑脚给打断的,还不如称是与棒子激战所致显得更有光彩一些,既如此,为何不维护一下自己的尊严呢?
自己的任务只是探查,又不是阻止戚景出兵,他开不开战、输赢如何,皆不关自己的事。
既和自己的利益无关,那还较真干嘛?况且,戚景的出兵无法阻挡,即使自己不过来探,也能猜到这个结果。
既然事实具在,那就不如假中带真的撒个谎了。
欺上瞒下,乃是官场上常见的事,并没有什么可自责的。
且,撒谎的好处多多,还能得到厚重的赏赐。
自己为国光荣负伤,陛下能不恩典一点汤药费?
他猜得没错,确实因此得到了奖赏。
但,他那猥琐的模样却和圣谕中所称的英雄有点不搭边。
早先时,他被齐小彤打掉了满嘴的牙齿,嘴巴瘪得就跟那老太太似的;如今再扶了拐杖,哪还有半点的英雄形象?
若再背一个大葫芦的话,活生生就是一个铁拐李呀!
苏琉自然无心关注这条狗的得失如何,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另一条消息上面。
说,犒军御史陆博轩在行完了份内之事后,居然审时度势地暂留在了漠北,以为战事督军之需……
换言之,他近期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这样一来,苏琉获得到的信息就出现了严重缺失,她只看到了事情的表象,却不清楚戚景的真实想法。如此情况下,她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还是等等看吧!
无独有偶,南洋的齐誉也同样在关注着此事。
且,他还派出了大量斥候,去监控战争的走向。
就事实上说,监控高丽乃是假的,留意扶桑才是真正企图。
在观察了一段时间后,齐誉惊奇地发现,戚景虽然接受了自己的建议,但却作出了调整。
他舍弃了自己提倡的做做样子的姿态,直接打起了力道适中的以战养战。
看他这副慢悠悠的姿态,貌似点持久战的样子。
难道,戚兄的打算就是这样磨叽下去?
得!
还是等等看吧!
至于扶桑,因受制于符贤军队的牵制,并没有冒然西征。观其姿态,似乎也如自己一样的作壁上观。
再说高丽,他们对于戚景似乎非常忌惮,不敢与之展开对攻。
战事中,只是适当地做做防守,并没有组织起有效地反击。
天竺那边也是依旧如常,和贡榜的齐青云展开着无声对峙,从目前看,还没有崭露出急于开战的任何苗头。
总体上看,当下的大局还处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
也就是说,高丽的局部战争,并没有引起一些列的军事反应。
齐誉暗抹了一把冷汗,并宽心地叹道:平衡才是最好的现状,若因此引发了各方混战,极有可能出现不可预估的失控局面。
相比任由发展,齐大郎更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
呵呵,不打无把握之仗嘛!
……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高丽的战局依旧是如前时的模样。
戚景完全掌握着进攻节奏,且故意呈现出了一种看似胶着但实际松懈的虚假表象。时不时地,他还放出一些小捷的消息来振奋人心。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想辨这其中的真真假假,就看自己的判断力了。
而就在此时,某人的错判却是意外打破了平衡。
“报齐大人,有紧急公文送到!”
“紧急公文?谁发过来的?”
“回大人,乃是殷俊殷大人!”
“是他?速呈给我看!”
却见,那是一道紧急但却没有严格加密的形式化公文。
也就是说,里面的事宜朝野尽知,用不着做出相关隐瞒。
好了,先阅了再说。
只见上面写道:圣上闻戚景军取得小捷,而高丽苦于防守,于是,便萌生出了想要效仿太上皇灭燕王时的御驾亲征之举。即,天子欲趁高丽小国羸弱之际兴兵讨之,以实现我大奉朝开疆拓土的锦上添花。俊曾手执断刀力谏之,却无果而终。足可见,其心之坚,已然如磐……
什么?
天子又欲东征高丽?
这样看来,他可不是什么一时兴起了,而是苦了心地惦记着。
要不然,他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拿高丽开刀呢?
打仗的机会多的是,你又何必急于这一时呢?
哦,不!
齐誉仔细一想,恍然明白了其中玄机。
“太上皇的以科举成果,证明了自己的文治能力。而后,他又通过御驾亲征来证明了自己的武功非凡。基于这些,所以他才有资格位列于明君之列。而今上,处处以太上皇为范,如此,就不难理解他急于建功的想法了。”
“还有就是,大奉的南北疆域皆已平定,可供他征的毗邻之国,也只剩下了高丽和扶桑可选。换句之,天子若不紧把手的话,可能连展示武功的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他才会这么心急。”
年轻人爱表现,爱证明自己,这一点不分贵贱。
即使是天子,也无法跳出其外。
然,齐誉只猜对了今上的想法,却没有猜出他的思维逻辑。
皇帝觉得,戚景打仗言过其实,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厉害。
连一个小小的高丽都不能做到绝对碾压,还谈何当世名将?
你不行,就由我来克之。
朕若是破了高丽,就直接证明了朕比你牛掰,届时,看你们谁还敢小觑于我?
待立完了威,我再一个个地压制你们。
第1023章 扬刀立威
就今上来说,他这个皇帝位当得并不滋润。
虽然,他老子已经穷尽己力为其铺设好了康庄大道,但是,这种情况也造成了他一直活在父亲的阴影里。
倘若,太上皇是个吊儿郎当的昏君,今上承受的压力可能还小一点。
然而,他却是个治国有道、才华横溢、文武兼备的道德明君,这样一来,今上就难不保被人作比较了。
尤其是,在太上皇卸位以后,所谓的‘盖棺定论’就开始流传了起来。
其中有褒有贬。
贬的是,太上皇此人带着一种严重的纨绔气息,为了玩,他甚至不惜兴耗费人力物力。要不然,也不会被冠以‘促织天子’的戏称了。
但是,他的好赌成性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政治成就。
他广开文教、选才任能,并御驾亲征平息了内乱,可见,其文治武功相当卓著。
更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丹青造诣也是当世一绝,震古烁今,就连擅长此道的齐大郎都甘拜下风。
这种风采,哪是一般的帝王所能比肩得了的?
然而这些,全都给今上带来了压力。
不仅仅是老百姓,就连大臣们也喜欢拿他和‘先帝’作比,时而久之,当今这位就有些坐不住了。
可以试想,这些话听在今上的耳朵里,会是多么的膈应。
除了以上,苏琉的垂帘听政也对他的个人形象产生了的负面影响。甚至在某些人的口中,他变成了任人摆布的华丽木偶。
还有就是,像殷俊这种实权朝臣的政坛压制。
所以,今上他急于要证明自己。
只要拿下了高丽小儿,谁还敢不奉我为尊?
尤其是南洋的齐誉、漠北的戚景,这二个人已经到了非压不可的地步了。
若不来点真格的,怎能让他们对自己产生忌惮?
尊重,不是别人主动给的,要靠自己的实力博来。
鉴于如上这些原因,所以李宏裕才这么急于表现。
不过这么一来,所谓的平衡就被打破了。
相比起戚景的点到为止,天子这次可是倾巢而出,其势之大,高丽哪敢小觑?
势大一说,确非戏谈。
据斥候禀来的消息显示,今上欲调拨地面军七十万,出山海关、跨马訾水,然后直逼高丽的疆界。
除此之外,他还于事前降旨给戚景,命他北撤至两百里处安营扎寨,以固守整个战局的大后方。
“什么?他让戚兄后撤?”
“搞得什么呀?这个时候,应该整合所有可利用的资源才对,怎么可以主动去分散兵力呢?他弃戚兄这种当世名将不用,真实愚蠢之极!”
齐誉在得悉了后,恼怒地拍了拍桌子,露出了忿然之色。
不过,也就过了几息时间,他便冷静了下来。
天子安排行事,确实有他的底气所在。
他以七十万大军的绝对优势,去压不过二十来万兵的小高丽,基本上是十拿九稳。
只要稳扎稳打,这场仗绝不可能会输。
所以,他才会如此有恃无恐,敢把戚景一脚踢开。
但是,在有些时候,打仗并不一定就是单纯地比拼人数。要不然,那还要战法干嘛?
而最令齐誉感到担忧的是,天子这次乃是倾巢而出。除了边关那些不能抽调的驻守军外,他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军事资源。
这种方式,虽然可以博得压倒性的优势,可若一旦失败了的话,可就伤及元气了。
“看来,今上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要和高丽殊死一搏呀。就不知,他的手段能不能跟上他的决心!”
“唉,如此莽撞地行事,为什么苏琉就不拦着点呢?”
对于这事,齐誉也很不理解。
以皇太后的性子,应该更趋向于稳妥才是,怎么可能这样轻率呢?
莫非,这是她故意默许的?
这一次,齐大郎还真是猜对了。
在苏琉看来,内忧的藩王已全都被削,而皇帝也已经坐稳了位置,确实该到了扬刀立威的时候。
只有母子同心,才能有效地压制住朝臣。
倘若,昨天出个盘踞一方的齐誉,今天又出个自立为王的戚景,那这个国家还姓李吗?不把这个苗头给压下去,效仿者只会越来越多,而最终的结果,就是国将不国。
其实,是可以通过改变制度来化解这种君臣矛盾的,但是,苏琉并不想这么去做。
维护好帝制,乃是她的核心价值观,这一点不容动摇。
谁去破坏,谁就是她的敌人。
……
朝廷出兵高丽的消息,很快就以邸报的形式发至了全国各地。
这种广播,也算是一种特别方式的战争动员吧。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皇帝御驾亲征,怎能不作宣扬呢?
既然是按规矩开战,那就要讲究礼制,一切,全都要按部就班。
首先是征讨檄文。
也就是,你要拿出相应的出师之名。
我堂堂华夏,泱泱大国,怎么可以兴无名之师呢?
这一块,自然难不住文官集团的大才子们。
你别看他们对于打仗没有多少真知灼见,但若论打嘴炮的功夫,那绝对是实打实地当仁不让。
不仅理由多多,且还非常华丽。
就拿这篇檄文来说吧,写的还是很具说服力的。
它,是以事实为依据,以道德为出发,字字铿锵、声色俱厉,让人听得不禁热血澎湃。
文中,以东虏军曾犯我京城作为核心,然后围绕着此事展开口诛笔伐。
呔!
东虏鞑子狼子野心,犯我天威,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而高丽,不知廉耻、豢养奸邪,也犯下了不可饶恕庇护之罪。现如今,就是秋后算账的时候。
看得出,天子打得旗号乃是报仇雪恨,并不是心里想的开疆拓土。
实话,不能实说。
心里明白就行了。
在赢得了清一色的拥护之后,李宏裕就亲率的正义之师大军出发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齐誉突然注意到了两处细节。
一是,天子钦点了才伤愈复出的王之藩,以为帐下的大将。
二是,他又点了‘近臣’三德子作为监军伴驾出征。
这两位,哪是打仗的人才?
第1024章 出师大捷
“唉,陛下怎么可以点这二人随君伴驾呢?”
“难道,我大奉朝就拿不出个像样的正常人了吗?”
齐誉的这番自问,却让旁听的庾海陷入了思考。
别说,他还真的分析出了道道。
庾大人觉得,天子启用他们俩,一个是因为无奈所致,而另一个却是故意为之。
只听他道:“自宋时起,朝廷就养成了重文轻武的政治制度,而在这种制度的制约下,武将很难获得出人头地的机会。除了兵荒马乱的年月外,将军基本上没有任何的发言权。”
“而本朝也是如此,除了那些个死了几十年的开国元勋之外,哪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军事将领?选无可选之下,皇帝也只得任用王之藩之流。除非,他愿意倒行逆施,再次启用被削的藩王。”
这话倒是实情。
实用的武将,不仅需要精心选拔,还需要一定的时间给他成长,绝对是急不来的。
也就是说,目前也只能从瘸子里面挑将军了。
哦不,听说王之藩现在就是个瘸子。
又凭着用熟不用生的原则,自然而然就会选到他了。而这个,就是庾大人适才提到的无奈之举。
而使用三德子,他认为是故意为之。
监军一职,任何文官都可以担任,既如此,为何非要任用他一个阉人?
齐誉一边摇头一边叹道:“就宦官来说,虽然他们大都尽忠于皇家,但其能力方面却严重不足,像三宝太监那种可以担大任的人,历史上几乎寻不出第二个来。”
抛开世俗的成见,齐大郎还是很客观地作出了评价。
阉人,并不是不可用,但却有个前提,那就是,你得有这个能力才行。
他三德子,斗大的字都不认识几个,还谈何监军?
庾海笑道:“皇帝之所以任用他,可能就是因为不愿意启用文臣。”
“哦?又是为何?”
“既然天子想要立威,就是想做给朝臣们看看,即使没有他们,这仗一样能打。当然了,他的自信主要还是来自于兵力上的优势。”
嗯,似乎有些道理!看来,今上这回不仅仅是展示武功,还带着一种较劲的意思。
心态不正呀!
齐誉捋了捋须,幽幽道:“行军打仗,就如同演奏一部军事进行曲,需要平静的心,才能做到掌控节奏。心乱则音噪,心静则音纯;心慌则音误,心泰则音清。而天子的心态,太过急于求成,如此浮躁,很难有所演绎!心态不正,更是用兵之大忌,绝非好现象啊!”
“嗐!你操那些心干嘛?”庾海无所谓地一笑,而后嘲讽道:“明明有路偏不走,非要浑水去渡河。天子坚持如此,即使折戟,也怨不得别人。”
这话,确是实情。
明明手握着可利用的上好资源,他却偏拿着豆包不当干粮,连闻都不闻上一闻。
这里的豆包,自然是指自己和戚景了。
若是先帝行事,他应该会让自己或着戚兄去打头阵,等到差不多的时候,他再跳将出来收拾残局。
这样的方法,既消耗了地方军的有生力量,又把军功拿到了手中,何乐而不为呢?
是呀,放着如此好的借刀杀人不用,非要自个去独挑大梁。
你说今上是聪明呢?还是愚蠢呢?
不管怎样,这事都已经铁板钉钉,不可能再作更改了。
剩下的,只有拭目以待。
大奉天子御驾亲征的消息,不仅震惊了国内,还引起了国际政坛的强烈关注。
眼睛瞪得最大的一方,自然莫过于隔海的扶桑国。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奉的君主竟然会亲自地参与到战争之中。
莫非,这里面暗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超级阴谋?
嗯,有这可能。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绝不可能无风起浪。
由于摸不清其中的道道,扶桑国反而因为谨慎而安定了下来。
这样一来,就形成了诸方皆吃瓜、围观大奉天子个人表演的军事时态。
……
三日之后,有新的军事情报传来。
这些情报,全都是关于己方的。
说,远征高丽的朝廷军,乃是由各地临时征调组成,准备期极其仓促,基本上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协同训练。
从军事的角度上评判,此军乃是乌合之众。
由于天子的出兵过于急促,所以粮草的准备,并不是特别充分。
只能勉强做到,不断炊。
不过,户部尚书已经加强了调度,尽量会以最快的方式来弥补虚空。
十日后,又有新的消息传来。
而这一次,却是真正的军事交锋信息。
情报称,大奉军仗着人多势众的优势,打得高丽的先锋部队是抱头鼠窜、落荒而逃。
那犀利的气势,就宛如是天兵天将下凡一样,让人感觉势不可挡。
用皇帝自己的话来说,这场仗不仅打出了他的期望,还打出了圣朝的无上天威,效果不是一般的好。
“此战,可有明确的地点?”
“回齐大人,具体尚不清楚,目前只知,这是一场于野外之地的突然遭遇战,并非是背靠城池的双方攻守。”
“那……可有缴获敌军钱粮?或者是,相应的军事装备?”
“回大人,这些都没有!”
都没有?
这就有点奇怪了~~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奇怪!
高丽打仗,怎么能不带粮草辎重呢?若带,一定就会被我缴获,此乃战争常识,谁都跳脱不到其外。
除非,高丽是故意不携。
而缴获不到军备,也同样不合情理。
既然是落荒而逃,定然会丢盔弃甲以减轻自身的压力,怎可能在明知不敌的情况下还要负重前行呢?
怪哉!
齐誉琢磨了一阵,不禁惊道:“坏事了,快快通知天子,就说此中有诈,让他即刻停军!”
一旁在听的彭文长闻言一愕,并露出了茫茫然之色。
单凭这一点信息,怎么就能判断出来其中有诈呢?
其依据何来?
齐誉顾不得向他解释,依旧对着斥候说道:“速去!不得有误!为行动方便,我允许你动用所有的交通资源!”
“是!大人!”
“但愿,咱们的信息能够赶得上!”
第1025章 预后不佳
在斥候离去之后,齐誉这才对彭文长道出了其中的道理。
虽然说,自己没有确切的依据,但依照常识上判断,这事里肯定存在蹊跷。
至于事实究竟如何,还要更多的信息支持才能作出论断。
无论断?
也无妨,推测一二不就窥却了?
“目前得到的信息实在太少,推测的难度非常之大,所以,还是不要妄加臆测了。”
“齐大人过谦了,但凡军事上的事,谁人不是猜测为主、提前预判?臆测就臆测吧,总比没做无头苍蝇的要好。”
“这……”
凭心而论,齐誉并不太喜欢这种范围太广的天马行空。
因为,因此可能会出现十几种截然不同的事态走向。
绕来绕去,弄不好就会把自己绕晕的。
但是,既然彭文长开了这口,似乎也只得预判一番了。
“要么这样,我把我个人认为最可能出现的情况和你说上一说,夫子可信可不信,就权当是徒增一笑耳。”
“好!齐大人请讲!”
军事上的斗勇斗智,素来都是最撩人心弦的事,这也难怪,彭文长会有这么兴致勃勃。
其实谁都一样。
只要有战火燃起,立即就会变成全天下人的瞩目焦点。除了旁观者外,其中还不乏一些喜欢指点江山的伪高人。
彭文长虽然已入耳顺之年,无所违碍于心,但他仍未能免俗。其好奇心之重,丝毫不亚于那些吃瓜群众们。
齐誉把自己的思路略作整理,然后才道:“从昔日高丽与扶桑交手时所展示出的实力上来看,其军队的战斗力还是相当强悍的,如此硬朗的军事作风,怎么可能碰一下就溃不成军了呢?若再结合他们不携军需,且不丢盔弃甲等综合情况来看,他们有可能是在以诈败的方式诱敌深入。”
“除了以上外,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心理上的博弈战。一诈败、二诈败、次次皆为败,这种事情一旦常态化,大奉的东征军就会产生相应的松懈心理。然后,他们突然地一反常态,拿出真本事悍然一击。这样,就可以收获奇效了。这也就是所谓的骄兵必败之策。”
以上,便是齐誉认为的两种最大可能性。
然相比第二个,他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
因为,棒子虽然战斗力强悍,但其智商方面却稍有些不足,要不然,也用不着自己出谋献策去帮助他们击退扶桑了。
而第二种可能,恰好需要高等智慧才能运作,显然,他们不具备这样的超然谋略,所以,齐誉才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
彭文长品了亲,也觉得这话有理。
“这么看的话,高丽确实有可能是在诱敌深入,然后寻找机会重挫奉军。”
“是呀!天子这次出征,不仅没带任何文臣,连个像样的谋士都没有钦点随行,如此配置,难免会犯偏听则暗的错误。而今上,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少年时期,万一一拍脑门、一拍大腿,就有可能选择冒然激进!”
行军打仗是要依武将,但在有些时候,谋士的建议也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单凭一腔热血,坚定的决心,是不太可能左右战局的。
彭文长皱着眉头忧道:“你说,那又该如何是好?”
齐誉却是两手一摊,怅然道:“这一回,我是毫无办法,只能依靠运气。倘若,我的上奏能够赶在高丽动手之前到达圣聪,那么,就可以起到扭转作用。若是晚至了,也只能干瞪眼。”
“咱们总不能就这样……尽臣事、听天命吧?”
“不然呢?即使我琼州现在开始作战争动员,那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兵至高丽,这也就是所谓的远水解不了近渴。唯一能寄予希望的,只有驻扎在漠北的戚家军。此外,无他。”
从地理上看,琼州和高丽相隔海天,来回到达绝非是朝夕之功。
信息上的传递,你还可以利用飞鸟传书等便捷手段,但大军却没有这样的翅膀呀?
从战争动员、到搬运军需,再到大军开拔最后兵至战场,这些个步骤,最起码也需要个把月的时间,而且,这还是按照最快来估算的。
想到此,彭文长仰天一叹,道:“但愿,上天能佑我天子,让他此遭可以化险为夷。”
齐誉也苦笑着说道:“这一回,真得要看天意如何了……”
……
尽臣事,听天命。
这就是齐誉当下的心态,虽然有些过于被动,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目前,只能强迫自己等待消息。
当然了,也要做好随时出征的准备,即使亡羊补牢,也总胜过真听天命。
然而,接踵而至的并不是北方传来的战报,而是齐小彤归来的消息。
天色才微微发亮,就有奔马跑过来扣门了。
说,大小姐率领的舰队,目前已经临近了天字码头。约一个时辰之后,就可以靠岸登陆了。
什么?
我家的小棉袄她回来了?
赶紧地,给我备马!
我要亲至港口,去迎接俺闺女的回家。
一个骨碌翻身,齐大郎就从床上弹了下来。然后,忙不迭地更衣洗漱,准备外出。
他动作利索,却有人比他还要利索。
就比如,闻讯后的柳荃,人家早已在那里忙活着收拾房间了。
女儿一走就是数年,直到今日方归,久别重逢,怎不令她心情澎湃?
不仅仅是柳荃,就连周氏和齐霄也都闻讯起床了。
老太太的反应一如既往,但凡家有喜事,就必须奉上几道大硬菜。
要不然,怎能叫做亲人团圆?
于是,她忙不迭地提着菜篮子一路小跑去了菜市场。
齐霄也给自己放了一天的假,帮着奶奶背菜篓子。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背负一个大猪头。
此外,他还派人去给姑姑、姑父送去了信,也让他们赶过来吃酒。
众人皆喜,唯独殷桃泛起了困惑:你说,这不年不节的,女儿小彤怎么会无端而返呢?
莫非,她是遇到了什么难事,过来寻家人商量的?
嗯,有这可能。
第1026章 亲人团聚
齐小彤的归来,一下子就让这个家庭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而齐誉也一扫之前的阴霾,重新挂起了笑容。
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都要关心,而现在,就是关心家事的时候。
千万不要把公家的那些不愉快,带到家里头来。
“驾!”
“都给我跟上!”
在一片影影绰绰中,齐大郎跨马执鞭,奔在了队伍的最前面。那种望眼欲穿的殷切感,完全跃然于脸上。
儿行千里母担忧,父亲也是一样。
由于清晨的行人特别稀少,所以,奔驰的速度相当之快,前后也就用了小半个时辰,齐誉一行便赶到了天字码头处。
而市舶司的小吏,早已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参见齐总督!”
“免礼,免礼!哦对了,快快铺设红毯,并悬挂彩绸,以为我闺女的归来增添仪式感!”
“是!大人!”
“……”
单从表面上看,齐誉的此举似乎有点公器私用,并不太符合琼州倡导的廉政制度。
但,以事实而论,他的做法却没有错。
齐小彤虽然是他齐誉的女儿,但同时也是大华国的第一届元首。
按照政坛惯例,她的到访必须要摆来仪仗,然后热烈欢迎。
否则,就有可能被该国的老百姓误解为琼州架子大,不懂得尊重别人。
身为一个合格的外交达人,齐大郎自然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先公后私。
齐小彤的舰队很快就驶入了港口,然后双方鸣炮作出致敬,最后才是抛锚登陆。
“父亲!”
“哎呀呀,我的宝贝闺女,你终于回家了!”
见父亲泪光隐隐的慈祥模样,小彤再也忍不住情绪,霎时间就哭成了泪人。
是呀,我回家了!
父亲曾经说过,家人聚在哪里,哪里就是齐家的家。
自然而然,琼州才是归宿感的所在。这种感情,非游子不能体会。
“你好歹也是一方的元首,这么哭哭啼啼地,成什么样子了?好了,别再哭了。”“父亲,我……想你!”
“为父知道,其实,我也在天天想你呀!”
“……”
磨叽了好一会儿,二人才从久别重逢的喜悦中挣脱出来。
好了,先走完公事的过场再说。
齐誉立即下令,鸣炮阅兵,待礼仪完成了之后,再行私人叙旧。
过场就是过场,水过地皮湿。
很快,就完成了。
为了能让小彤得到更好的休息,齐誉特地安排了一辆宽敞的厢车,以为归途之用。
少倾,父女二人便同车返家了。
这大久不见,自然有许多的话想要谈谈,但是,齐小彤就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齐大郎不禁困惑起来,女儿这是怎么了?
他仔细一琢磨,便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首先是此来的时间。
按传统风俗上说,团圆日要么凑在中秋,要么凑到年节,怎么会选在这春末之际呢?
一年之计在于春,此时正值布政上的关键期,并不适合外出访问。
其次是她此来的方式。
无论公私,她都应事先做出通知,怎么可以连招呼都不打上一声就飘过来了呢?
可见,这事有些失常。
感觉有异的齐大郎立即看向了女儿,却见,她脸上喜忧参半且神情复杂,似乎还带着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闺女,你莫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嗯……女儿我饥饿难忍,有什么事,还是等吃过了饭再说吧。”
哎呀~~
瞧我这脑子,怎么不懂得体谅人呢?
闺女这一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当然也必须要养精神为先,有什么事,可以等到茶余饭后再谈。
……
通常来说,家庭盛宴都会安排在中午或者是晚上进行。
但今天的齐家却是个例外。
鸡啼声才刚刚停歇,就一大桌子丰盛的饭菜端了上来。
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在大圆桌的旁准备开宴。
孙大财夫妇也闻讯赶了过来,以为这难得的团圆锦上添花。在开席之前,齐小彤特地取出来一包高克拉的钻石,并亲自交到小姨娘殷桃的手里。
她言称,这是赠给小妹和幺弟的见面礼。
这份礼品,可是价值不轻呀!
未防误解,小彤连忙解释说,这是冷晴从西洋人的手里‘顺’过来的战利品,于是,她就索要了一些。
除了钻石礼品外,还有一大堆的原生态牛初乳以及大华的土特产,一时间,都把齐家的小仓库给堆满了。
闺女回娘家,诚意上肯定是没得说,即使齐小彤这样的龙凤之人,也不可能超脱其外。
席间,大致扯起了两个话题。
第一个是,大华国的发展究竟如何;第二为,她和洪涛间的婚姻事宜。
前者尚好答一些,后者可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小彤羞赧一笑,忙试着转移话题,“婚姻的事,还是放在饭后再谈吧?”
说罢,她便将盘中的鸡头主动夹到自己碗里,然后对着齐誉笑道:“女儿幼年不懂事,总喜欢把鸡头夹给父亲吃,而今天,就让女儿尝一尝这索然无味的鸡骨头吧?”
果然,大家都被这个话题带起了节奏。
在齐誉的科举时代,‘一品状元鸡’绝对扮演着极为重要的角色。然每次,都是齐小彤啃两个鸡腿,其父齐誉只能品尝鸡头。
还说什么,吃鸡头可以让人变得聪明,所谓补脑子嘛!
而这个事,也成了只有齐家人才能理解的典故笑话。
不过,经她这么一引导,众人全都陷入了回忆里,也就没那么纠结关于她的婚事了。
于饭后,她连忙拉着母亲的手进入了暗间,并开始说起了贴心话。
“刚才时人多,实在不好意思拿我的婚事左右讨论……”
“娘当然晓得!都是你爹这个老东西的错,这种事情应该私下作询,怎么可以公开讨论呢?”
柳荃是过来人,自然懂得少女羞赧的心理。
这些个话,还是娘俩之间私谈最为恰当。
“闺女呀,戚家现在已经发来了提婚文书,你……到底愿不愿意?”
“那,娘的意思又是如何?”
第1027章 母女私话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依旧是当下社会的婚姻规矩。无论是官宦子弟也好,布衣庶民也罢,全都要遵守此道。
抛开包办婚姻之嫌权且不论,单就这份礼仪而言,还是很符合当下实况的。
千年来形成的主流观念,并不是一代人就能掰过来的。
只有等到民智全面开启并得到提升之后,才能倡导自由恋爱。
感情的事不能强求,应循序渐进、水到渠成。
为了彰显自己的孝道,齐小彤貌似把决定权交到了母亲的手里。
柳荃也非常清楚,女儿和洪涛属于是总角之交,关系上,仅次于传说中的青梅竹马。如此好地情投意合,自己又怎么会出言反对呢?
况且,她心里早就认可了这个东床快婿。
“洪涛现在军功傍身,且还被御封了威远将军,如此殊荣,和咱齐家也算是门当户对了。”
“嗯……”
见女儿似在偷笑,柳荃连忙解释说:“娘读的书少,没有你爹那么开明,心里头,还是比较遵奉传统观念的。地位相当、般配与否,才是首要考量。”
好吧!
齐小彤按照母亲的意思表示了认可。
柳荃见状,才继续道:“现在,又添了戚将军的亲自提媒,已经算是给足面子了,如此好的金婚良配,委实不应再做刁难。”
小彤闻言暗自窃喜,嘴上却是一副乖乖女的模样道:“一切,全凭娘亲做主!”
说这话,明显是言不由衷。
如果自己出言反对的话,难不曾你还会改嫁他人?
对于女儿的小九九,柳荃是看破而不说破。
做母亲的,不就应该这样多加‘理解’吗?
常言说的好,理解万岁。
家人之间,也是如此。
见母亲欣然同意,齐小彤这才如释重负地嫣然而笑。
然,才笑过了几息,她又开始秀眉微蹙地挂起了惆怅。
她之所以匆匆来琼,主要是因为两个原因。
第一是,这次的外洋出访带来了一些不太好的‘副作用’,而此厄,必须要和父亲商量一番才能化解。第二,自然就是自己的终身幸福了。
在她看来,这两件事情都属急事,所以,才会选在这不年不节的时间而至。
尤其是后者,绝不能出现半点差池。
她打算着,在和母亲讨论完了婚事之后,就再于私下里去和父亲谈谈国事外交。
柳荃自然不知道她的计划,仍在那里唠叨个不停。
“按照我原来的意思,应该即刻修书给戚将军以及洪涛小子,好让他们赶过来琼州置办喜事。这样,娘就可以早一天抱到小外孙了。”
然,话音一转,她又惆怅道:“可是,人算不如天算,漠北那边竟然突然烧起了战火。经他们这么一搅和,喜事只能搁置。唉,真是太可惜了。”
小彤连忙象征性地安慰道:“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一个国家也是如此,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事发生。不过我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场战事就会戛然停歇。”
“停歇?我看够呛!”柳荃摇了摇头,又道:“现在的形势又有变化,我听说,小皇帝也学他爹那样来了个御驾亲征,看来这仗,真是有得打了!”
“即使那样,也不关咱齐家的事呀!就权当是,看个热闹吧。”
“怎么能说不关咱家的事呢?皇帝这一任性,却弄得你爹纳眠不思,夙夜忧叹,每天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
对于大奉皇帝远征高丽这事,齐小彤早就有了道听途说。
不过,相比其父的忧国忧民,她的反应却是相当冷淡。
对于大奉朝,她属于是那种能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的中立心态。要不是因为家人以及洪涛的相关牵扯,她连这趟欧洲之旅都懒得去。
更何况,大奉对于齐家并不怎么友好。
它不仅算计了父亲,还算计了自己、小姨娘以及弟弟。若不是因为某种无奈,自己也不会因躲婚而去到澳洲了。
虽然说,元赟于在位时做出了一些补偿,就比如说,封父亲为少保、封母亲和小姨娘为国夫人,自己为县主、弟弟为伯爵等等。
但是,这些全都是不花钱的便宜恩赐,并没有真正的实际好处。说得直白一点,不过就是一虚名而已。
从总体上看,大奉王朝并不值得齐家真心付出。
对于这些个话,齐小彤也就心里想想罢了,并没有说出嘴来和母亲展开探讨。
因为,这件事情和自己的此行的目的无关,如此,还不如不参与。
在暂别了母亲之后,她又来到了家里的书房。
却见,父亲竟然早于事先就摆好了两副茶碗,貌似,已经等候她多时了。
“丫头,和你娘说完悄悄话了?”
“父亲可真会说笑。久不慕椿萱,自然要做一些叙旧的事,要不然,何以尽孺慕之心?”
“闺女还真是孝顺,真不枉你娘那么疼你。好了好了,快过来坐,爹有些话想要问你!”
“嗯……”
齐誉先冲了水、倒了茶,然后才准备开口询问。
而齐小彤则是先给父亲奉上了一杯,然后才谦恭地端坐下来安心静听。
“你戚叔叔在来信中提到,你不仅出访了欧洲的大不列颠,还于暗中帮了北征军一把,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回父亲的话,确有此事,属实。”
齐誉闻言脸色一正,说道:“此事,让为父相当不解。”
小彤忙问:“父亲有何困惑?”
“你不辞辛苦,远渡重洋,难道只是为了帮这一手?若是这样的话,何不直出从山海关,后入漠北腹地以减少奔波呢?”
“呃……”
父亲果然察觉到了端倪。
想想也是!
以他老人家的过人睿智,怎可能瞧不出异常呢?别人不熟悉世界地理,他老人家可是烂熟于胸!
要知道,军事上所用的世界地理图,就是出自于他的手笔。
在专家的面前,一切异常都无所遁形,全部展露于外。
罢了罢了,自己还是坦诚地说出来吧。
反正,这也事关此来的目的之二。
第1028章 意外生变
提到出访西洋的原因,就绕不开阿芙蓉的问题,这个事,已经不可能再瞒住了。
当然了,设法帮助洪涛也是原因之一。
至于为何不走山海关,主要是因为早就酝酿好的暗杀之策所致。
在大不列颠国境内刺杀掉叶卡琳,不仅难度系数比罗刹国低,而且还能作到嫁祸他人。如此大的利好,何乐而不为?
还有就是,可以趁此逗留之机,破坏掉他们研制蒸汽机的相关计划。
对于如上这些事情,齐小彤全都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而齐誉的已知,还停留在戚景的告知,也就是女儿在离开罗刹国的那个节点上,对于她之后发生的事,完全是一无所知。
鉴于此,齐小彤就重点做了一番详细介绍。
按照她所述,在返回到大不列颠以后,该地的政坛形势突然出现了意外之变,继而打乱了她的原定计划。
事情的大致是这样的。
在小彤前去罗刹国办事期间,冷晴并没有依照她的嘱咐于住地安心呆着,而是泛起了不该有的觊觎之心。
最开始时,她还对自己假扮大华君主无人发现而感到沾沾自喜。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成就感也就失去了新鲜劲。
当然了,这也和她失去焦点关注有些关系。
在叶卡琳被刺之后,包含大不列颠君主查理在内的所有君王,全都将视线投向了案件的审理。
自然而然,对于她的交集也就变得骤然减少了。
生意上的买卖,可以慢慢去谈,但政治上的突发,必须要严肃处理。一个不恰当,就有可能引来两国间的战争。
而案件的切入点,自然就是于现场拿获的奸夫琼斯。
由于有他的亲笔信为证,案子基本上就可以定性。
而让人不能理解的是,在如此地铁证面前,他仍然是死不认账。
难免,这厮要受一些皮肉之苦了。
要不然,如何给国际政坛一个说法?
“闺女,你还没说,冷晴她到底觊觎了什么?”
“父亲莫急,且听我一一道来……”“好!”
失去关注度的冷晴,逐渐开始变得无聊起来。
由于她不懂大不列颠语,所以,在除了哈里之外,连个说话的人都寻不到。
人闲,就会不由得胡乱琢磨。
慢慢地,冷晴便动起了歪心思:好不容易才来外洋一趟,怎么可以空手而归呢?
犹记得,柳荃和殷桃所戴的那种漂亮钻石就是来源于外洋,既如此,何不顺道‘借’一些回去?
有传言说,女人对于钻石的抵抗力为零,现在来看,似乎还真是如此。
于是,冷美人便在定下来后开始了相关的踩点。
经她探查,在大不列颠君主查理的王宫里,存有这种稀世珍宝。且,数量还不少的样子。
如此,就休怪我据为己有了。
这个念头一经泛起,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她本就是内卫出身,很擅长暗中行事,所以,在颇费了一番周折后,便很顺利地潜入到了王宫里。
然而,在她得手的同时,还被迫观摩了非常不雅的一幕。
那大不列颠的国王在享用完了阿芙蓉的刺激之后,竟然于寝宫中现场表演了一出群体性‘谭崔’。
其状之乱,简直无法说道。
羞怒下的冷晴二话不说,直接把查理库存的那些阿芙蓉做了销毁处理。
这么一来,可整出大事情了。
由于断了供给,查理表现出了极为恐怖的不良反应。他的疯狂,他的暴躁,简直可以用丧失人性来进行形容。
六亲皆不认!
直到此时,冷晴才恍然明白。
这个叫做阿芙蓉的东西,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它一旦产生了反嗜效应,就会让主人痛不欲生。
坏了,这该咋办?
当时的冷晴非常慌神。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有一则意外的消息传至了大不列颠。
据罗刹国幸存的士兵所述,他们曾在战场上看到了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后经多方打听,确认她是大华的君主齐小彤。
本来,他们是猜不出其真正身份的。
但是,戚景夫妇私下的宴请,却暴露了其中玄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只要你进入了公共视野,就有可能被人扒了马甲。
齐小彤是一小心、再小心,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人窥却了一斑。
而这则消息,又恰巧落入了当时尚为阶下囚琼斯的耳朵里。
蓦地!
他想到了一件往事。
记得在多年前,曾有一个匪号唤作是玉面罗刹的白衣女子纵横南洋,她凭一己之力搅动起了两国风云,名声之大噪,如雷贯耳。
后有传言说,此人乃是齐誉的女儿。不过,齐家人对此并未作出回应。
是真是假,尚难分辨。
如今来看,那人极有可能就是齐小彤,而现在的这一位,同样也是她玉面罗刹。
世界虽然很大,但也不可能如此巧合。
那么,问题来了。
若齐小彤去了罗刹国办事,大不列颠国的这位又是何人?
想不明白!
且,逻辑上也不成立。
因为,这个世界上压根就不存在所谓的分身之术。
而就在众人皆感疑窦丛生但又苦思无解之际,齐小彤本尊刚好悄然返回。
她在审时度势下立即下令:连夜出逃。
若是晚了,就有可能永远留在这了。
这可不是她的主观臆测,而是有所依据。
如果真如冷晴所述的那样,失去理智的查理什么事都有可能干得出来。
而自己的随行又不过百人之数,即使穷尽了力量,也不可能做出有效抵挡。
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女儿的此举,做得非常正确。”
“女儿我本想在敲定苏伊士运河的事情之后再行返回,却没曾想,竟然出现了这种意外。现如今,我手里只握有一个不成契的赌约,哪具什么说服力?”
“无妨!只要开启了这个头,就不怕没有后续发展。将来的路,还长着呢。”
“对于这事,女儿我实在想不出化解之法,不得已下,也只得跑过来向父亲请教了。”
第1029章 终究一战
齐小彤的这番话,却让齐誉想明白了一件之前不解的怪事。
据探子所报的消息称,天竺的备战增兵,乃是为了抢夺一种尚不确定的农副产品。
对于这事,齐誉一直想不明白,到了,却是登时恍然了。
这阿芙蓉,不就是农副产品的一种吗?
也就是说,他们是为了抢夺罂粟而来!
之所以不急于求战,估计是那查理国王从其他各国元首的手里,又索回了一些自己的昔日赠出。否则,他定然是熬不过这一关的。
对于此,齐大郎百分百的肯定。
唉……
段子成呀段子成,你怎么可以惹出这种大乱子来?
基于后世里的刻骨教训,齐誉一直严格地管控此物。除了药用之外,绝不允许它有半分流通。
却没想到,自己的严防死守到头来还是出了漏洞。
相比前世里的阿芙蓉战争,这一世有明显不同。
前者,是人家逼着咱们买;而后者,却是人家求着咱们卖。
虽然导火索都是一样的东西,但性质上却截然相反。
“父亲,这样东西真有太师傅说得那么可怕?”
“在我看来,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的?”
“嗯!”
孟岚山还在世时,非常溺爱齐小彤,故时不时,会向她传授一些医学方面的常识。而罂粟的衍生制品,便是其中之一。
老先生曾非常严肃地告诉她:此物既是救人的菩萨,又是杀人的恶魔,绝不能等闲视之。宁可烂在手里,也绝不能流传于外。
虽然,齐小彤不太清楚它的具体危害,但却将这句话牢牢记在了心里。当然了,齐誉的特别叮嘱,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正是因为上述的原因,所以她才没敢向外洋人出口此物。
从因果关系上来看,天竺的危机其实很容易化解。
只要把阿芙蓉卖给他们,双方的关系立即就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直接地罢手言和、化敌为友。
然而,在关于这事的立场上,齐誉的态度非常强硬,坚持固守道德底线。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钱也是有所赚有所不赚。
虽然说,祸害洋人可以宣泄自己心中的仇恨,但是,这事实在是有伤天和。
若行了此举,不仅会断子绝孙,就连死后都会下到地狱再受折磨!
“在我看来,这场战争已然无法避免,咱们所能做的,只有严阵以待!”
“父亲,就没有什么巧妙的方法化解之吗?”
是呀,能不打仗,就不打仗。
在打齐小彤接手了大华以后,就切实感受到了发展的重要性,只有国泰民安,百姓们才能安居乐业。
况且,这种性质的战争没有任何的利益所得,打了也只是徒增劳民伤财。
所以说,最好不要开打。
但,齐誉却是摇了摇头道:“倘若,食用阿芙蓉的,乃是普通的外洋百姓,那么,这场战争就可以被人为地压制下来。可是,它牵扯到的却是诸国君主,这可就有点不好办了……”
“你可能还没有关于‘它’的概念,在罂粟的面前,任他多么铮铮的铁汉,都要低头服软,诸国君主,自然也不例外。我非常肯定,他们不可能熬过它的折磨,继而,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之一战!”
“这……”齐小彤闻言秀美再蹙,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之色。
相比她的纠结难解,齐誉反倒是看得开明一些。
“外洋人狼子野心,觊觎我华夏久矣,即使没有阿芙蓉的刺激,彼此也终究会大战一场。只不过,这东西把趋势给提前了而已。”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终究都有一战,何不去坦然面对呢?”
啊!!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句话,直让齐小彤感觉醍醐灌顶、拨云见日,立即从难解纠结中挣脱出来。
她本就不是那种怕事的人,既然避不开,那还不如勇敢面对。
“父亲,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首选还是全力发展,刻不容缓。只有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有能力庇护一方。若只是空下决心、高喊口号,到头来只会一败涂地,让人耻笑。”
前世里,在八国联军进中国时,慈溪老太太曾非常笃定地认为,鸡滴屁稳居世界第一的大清帝国是有能力和他们一决雌雄的。
决心方面,绝对是没得说,简直比那钢铁还要坚硬。
然而,她的这种自满和误判,却是给华夏民族带来了严重后果。
所以,一般不要轻言战争,若真要打,就得拿出真本事来!
大略方针定!
在未来的时间里,必须要加紧备战,以为不时之需。
机会总是眷顾有准备的人,而军事上的胜利,同样也是如此。
在定完了策略后,齐誉这才挂起心思品尝起了凉茶。
才抿了一小口,他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来。
“哦对了,怎么没听你提起哈里的状况呀?他现在,是在大不列颠呆着,还是随你同返了大华?”
“你说……他?”
对于这个洋人,齐小彤一直都是既用且防。
用乃是指,让他充分发挥自身的优势,去传播我华夏的璀璨文化;而防则是指,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接触到军权。
熟归熟,事归事。
对于非我族类该有的提防心,还是不要轻易地去打折扣。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也正是基于如上想法,所以齐小彤才想着法的把他忽悠去了外洋。
如此一来,他就彻底地脱离了大华政坛。
而那哈里,却比想象中的还要上道,只是稍微一撺掇,他便欣然地同意了。
然在到了大不列颠后,他竟然突然间寻到了家的亲切感。于是,便决定在这里定居下来。
他漂泊半生,从无定所,如今老来还乡,哪里还拔得动腿?
“你的意思是说,哈里他留在了大不列颠?”
“没错,他非常享受传播文化所带来的成就感,大有穷尽一生之意。由于我的计划遭遇突变,走之前时曾力劝他随我同归,但是,却没能说动。”
第1030章 周氏霸气
一个外国人,不远万里回到故乡,去传播我华夏的璀璨文化,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很严重的弃暗投明精神!
对于哈里的正义之举,齐誉不吝赞词,给予了极高评价。至于其成果会将如何,也只能观其后效了。
就目前而言,还当以处理家事为先。
故,在聊完了涉公的事情后,齐誉便有意无意地扯起了私事,“你戚叔叔想要打造漠北之地,以求长远发展,他因手中的资源不济,便向咱们琼州发来了相关求助。为父碍于双方即将加深的特殊关系,只得答应下来。”
即将加深的特殊关系?
啧啧,父亲说话真是越来越委婉了。
绕来绕去,就是不提婚姻二字。
帮助戚景,乃是预料中的事情,但是,父亲却丝毫不现肉疼之色,这可就有点不符合他的性子了。
莫非,他只是敷衍了事,并没有打算真心相帮?
持着这个疑问,小彤便笑嘻嘻问道:“那,父亲都是帮了些什么呢?”
齐誉很大方地说道:“援助方面非常不菲。我借调他实用型的人才过百人,各种种粮不下一百万斤,建设设备约一千多架,此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其他资源。总得来看,足够他发展初期所用的了。”
“有这么多?”小彤闻言一愕,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以父亲‘斤斤计较’的节省性子,怎么可能这么阔绰?
貌似,有些反常呀~~
见女儿困惑如斯,齐誉连忙做出了解释。
他先是一脸豪迈道:“戚兄和我乃是生死之交,其义之重,犹如泰山。他逢上了难处,我又岂能不尽肱股之力?”
然话音一转,他又似一副商人的模样道:“以这样的资源作为嫁妆陪送,绝对可以相抵咱家的银子。且,这样的操作好处多多,顾全了大义,也加深了私交,可谓相得益彰。”
折合嫁妆?
齐小彤闻言先是一窘,而后,便不禁欣喜了起来。
不难听出,父亲已经明显是在暗示,他同意了这门亲事。
只不过,他碍于家主人的尊严,不愿意亲口说出来罢了。
不管怎样,这都是小丫头的理想结果,堪称心想事成。
在拜别了父亲后,齐小彤又来到了周氏的寝室。
却见,白发苍苍的老祖母,正在那里掰着手指计算着什么。
“奶奶,还没睡呢?”
“啊,是俺家千金来了呀,快来炕头上坐。”
“不急不急,奶奶且看,这是什么?”
“嗯?什么?”
说罢了,齐小彤就把背后的礼篮往身前一呈,摆出了一副孺慕赠送的样子。
什么东西?
周氏瞥了一眼,连连摇头表示不认识。
“奶奶我不识字,不知道它上面的标示是什么意思。”
“这种饮料,叫做是‘大不列颠红茶’,可以热水冲开后加入红糖食用,是我专门从外洋带回来孝敬您的。”
“你说,这是洋货?”
“嗯……”
目前的齐家,已经达到了什么东西都不缺的地步,一般性的礼品,基本上撩不起周老太太的兴趣。
除非,你能比孙大财送出的礼物更加高明,否则,皆是萝卜白菜。
然,小彤奉上的这席外洋礼,却是给她带来了不一样的感觉。
简言之,就是新鲜。
物以稀为贵,所以周氏欣然收下。
并且,她还一个劲地夸奖乖孙女懂事,不枉自己疼爱一场。
笑了一阵儿后,小彤开口问道:“奶奶刚才是在计算什么呢?好像很难的样子。若是普通的账目,孙女我可以代劳,若是难度大些,可让弟弟帮忙协助。”
周氏却是摇摇头,道:“不用,不用!这是奶奶我自己的盘算,并不适合别人插手。”
说罢了,她又觉得这话有些见外,于是又补充道:“奶奶我岁数大了,满打满算,也活不了多少年了,膝下的这些财产,总不能事后无人继承吧?”
还是以为啥事,原来是分配家产呀!
想想也是,老太太暮年存钱,平时又舍不得花,怎可能没有身后的想法?
小彤朝前靠了靠,笑道:“常言说,好儿不图分家产,好女不图嫁妆衣。咱家齐家个个都是人中龙凤,怎可能不自立?”
这话,倒是实话。
谚语有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作马牛。
无论是哪一辈的人,都要力求上进,怎可以试图啃老呢?
可是,人家周氏却有着不同的见解,“你是活在好的年月,不晓得借钱的难处。只有家有储蓄,才能做到万事不求人。”
好吧好吧,您老说的都对!
见孙女点头认可,周氏这才释然地笑道:“以前时,我想把家产分为两份,大的一头留给你弟弟娶媳妇用,小的一头则送给你做嫁妆使。”
然话音一转,她又幽幽道:“现在,可就有些不一样了,自打家里多了你小妹和幺弟之后,我这账就有点算不明白了。你说,谁该多谁该少呢?”
意思就是,分子如前,分母却变大了,该如何分配是好?
无论怎么摆弄,人均占有量都会变少。
手心手背都是肉,泛起了一根筋的周老太太,不知道该去偏袒谁了!
齐小彤畅然一笑,道:“我是老大,今天就带个头表个态。我将来的嫁妆,不做任何陪送,爹爹那里自由安排。奶奶所存的所有宝贝,全都留给弟弟和妹妹,我一概不取。”
“那……什么行?”
周氏闻言脸色一拉,正色说道:“我可是听彭夫子讲了,你的身份属于皇室的县主,在出阁时,就连皇帝都得陪送嫁妆。我身为奶奶,要是压不住他们,岂不显得咱齐家太吝啬了?有些钱可省,有些钱却是不能有半点含糊!”
什么?
奶奶想要压住皇帝?
别说,这个构思还真是有些创造性!
那皇帝小儿赚了我齐家那么多的便宜,不应该回馈一二吗?
所以,很有必要去刺激刺激他。
大不了在走完了过场之后,我再把钱还给奶奶,这样,也不算赚了弟弟妹妹的便宜。
第1031章 作茧自缚
周氏的账目,自有周氏自己计算,她坚决不找外人帮忙。
其实,外人也帮不上她什么大忙。
可是,皇帝的账,却有一大票的人在帮着他计算。
首战大捷,自然是大宴三军,以为功劳的庆祝。
这也就是经常听到的大摆庆功酒。
于席间,皇帝高高举杯,群臣三呼万岁,而后,就是上下舞蹈以添娱乐。
虽然,天子御驾亲征、远离了朝堂,但,相关的政务还是保持着一天一送,及时地报于君上得知。
总体上看,国内保持着一片祥和,安定得稳如泰山。
不过,却有一道宗人府的折子,惹起了皇帝的忧烦。
上面所书的不是其他,正是皇室县主齐小彤下嫁威远将军洪涛的事宜。
关于这事,早就有了相关定论,并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然而,宗正大人却是特别提到:按照礼制上的规矩,但凡有皇家女出阁,皇帝您是要陪送一些嫁妆的。所以,还烦请您给臣报个大数。
这样的嫁娶,属于是李家的私事,户部那边是不会掏银子的。也就是说,这笔钱得皇帝自掏腰包。
掏钱?
那还不好办,意思一下不就行了?
这怎么可以?
宗正似乎提前猜到了皇帝的想法,故而直谏说道:这笔银子,绝不能太过寒碜,否则,就会被天下人耻笑。
其原因有二。
首先,齐誉和戚景都是我大奉朝开疆拓土的汗马功臣,为江山社稷立下了不世之功,如此级别的肱股重臣,怎能意思一下了事?
要知道,全天下的士子,可都瞪大了眼睛在那儿看着呢?
试问你如何吝啬?
其次,琼州是我华夏、甚至乃是全世界的最富庶之地,当地首牧的千金出阁,各行各业之翘楚又岂有不添箱之理?
说句难听的话,单是海家轻轻一掷,其礼金,估计就有万金之数。
倘若,堂堂的皇家连一个地方商贾都压不住的话,那还有什么面子自我称尊?
一听这话,李宏裕就感觉有点不舒服了。
这钱确实不能由国库来出,必须得自己想办法解决。
可是,让自己力压琼州的第一巨富,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哦不,是力不从心。
于是,皇帝便让几个贴身近臣帮自己计算起了私库银子。看看,到底能挤多少。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最多可出五千两金。
再多的话,就要影响皇宫内的正常开支了。
影响皇宫,那肯定是不行的,怎能为了他一个齐家而把自己家给掏空了呢?
可是,少了也不行。
怕惹人耻笑。
真是左右为难呀!
这个时候,皇帝开始埋怨起了他的老爹:你说,当初为何非要封她为县主呢?好处没得到一分,现在却还要破财添箱,真是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甚至可称,作茧自缚!
但是,事实已经铸成,已然无法再改,似乎也只能认下这笔账了。
然而令皇帝感到膈应的,还远不止此。
据说,太上皇在南巡琼州的时候,曾认了一个名叫木子青的民女为干女儿。并且,还正式册封为了琳琅公主。
之后,又有传言说,册封的此女已经提前预定给了齐霄大哥作为媳妇。这样来看,在其出阁之日,自己还要再掏一波。
按照级别,公主远比县主要大,可想而知,那钱肯定过万!
我的亲父皇呀,您这是想要朕破产的节奏吗?
李宏裕膈应的是满肚子苦水,连喝酒都变得索然无味了。
关于琳琅公主的事,以后再说不迟,目前,还是先顾这一票吧!
齐小彤的添箱,要怎么处理才好呢?
见天子犯难,嗜睡的三德子突然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忙上谏道:“老奴以为,想要化解此困,简直易如反掌。”
皇帝闻言一喜,垂问道:“公公想到了什么好的妙招?”
三德子躬身近前,陪笑着回道:“陛下不是担心海家会显山露水吗?那,何不派人传话给他,让其低调着点?经这样一警告,他哪里还敢多掏银子?而陛下,不就可以省下一些了吗?”
让朕拿权去压人?
嗯……
此法虽然上不得台面,但却不失其实用性。
非常可行!
于是,这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一方面,他派人去到南洋,给海大富暗下口谕,让其悠着一点。另一方面,他又降旨给宗人府,允下了不超过五千两金的笼统数字。
且还强调,只少不多。
在处理完了齐家的事后,就是讨论当下的军务了。
高丽,又该怎么个打法呢?
王之藩连忙献谏道:“《左传》中曾说: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而目前,正值旗开得胜、士气高涨之际,理应奋勇直追,一举拿下该国。”
三德子也跟着说道:“咱家虽然没有读过什么兵书,但也懂得趁热打铁的道理,一旦错过了时间,敌人就有可能获得难得地喘息之机。所以,老奴认可王将军的观点。”
可见,他们二人的建议都是兵贵神速、速战速决。
坚决不留给高丽棒子任何的休整之机。
但是,李宏裕却是含忧说道:“二卿的建议,甚是有理,朕亦认可之。可是,殷俊在上奏中却反复提醒朕,说,切莫急于求成,以免掉入到高丽人的圈套之中。他认为,应该以人数上的优势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克敌制胜。”
“殷俊?”王之藩听了后不屑一笑,讽道:“陛下,他殷俊不过是一介白面书生,何曾有过领兵经验?他的这番建议,明显是在纸上谈兵,毫无实际价值可言。若依他的话办,必将会贻误战机,甚至,将三军拖入胶着。”
嗯,那倒也是!
殷俊乃是一介文臣,哪懂得什么军事战法?
他的此举,不过是刷刷存在感,显得自己才华广泛罢了!
想到这儿,皇帝释然一笑,道:“既如此,那明天一早,咱们就开始进军,和那高丽小儿一决雌雄!”
“陛下圣明!”
“此战过后,朕必将会名垂青史,成为极少数能征服高丽的华夏君主!”
第1032章 高丽议和
次日一早,征高丽的朝廷军便在匆匆吃完了早餐后,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今天,却出现了极为罕见的一幕,一日三大战。
密度之高,连奉军都始料未及。
而更加罕见的是,这三大战奉军全都取得了旗开得胜。
顺风顺水的朝廷军,势如破竹、突飞猛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相当的霸气凛然。
李宏裕见麾下三军如此勇猛,直乐得鼻孔都朝向了太阳。
而帐下之臣,更是翻遍了华夏辞海,寻出肉麻之词歌功颂德。
那妙赞的声音,就犹如是长江之水,连绵不绝。
“陛下武功卓著,古今无一,即使秦皇汉武,都难以望您项背。”
“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在微臣看来,即使尧舜禹汤,都难以作出比肩!”
呜呼!
吾皇圣明!
以上的调调,便是今天的主旋律。
却见,在这谄媚的气氛中,貌似英明的李宏裕眯缝着眼睛端坐在主座处。
他一边轻拍着膝盖,以配合臣子们的奉上,又一边放飞着思绪,开始无尽地遐想起来。
这打仗,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嘛!只有亲身试过,才知道它是深是浅。
而像殷俊那种只懂得纸上谈兵的人,却是连初窥门径都算不上。
甚至,还有些危言耸听。
这高丽小儿的实力,不过如此而已!
在我天威的压迫下,他连翻身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啧啧,君临天下的感觉,可真是好呀!
而就在这时,忽有使臣前来求见。
“哦?何方的使臣?”
“回陛下的话,是高丽王派过来的,其说词是……想找咱们谈判议和。”
“什么?高丽的使臣?哼,给朕拉出去斩了!”
“呃……这……”
三德子见天子不屑,连忙附议道:“高丽小儿冒犯天威,确实应该严厉惩戒!依奴才之见,不仅要将其斩首示众,还要将他的尸首拖出去喂狗,只有这样,才能解吾皇心头之恨!”
王之藩虽然没有什么情操可言,但对于军事上的规矩还是懂一些的。
他见君上欲行血溅轩辕,连忙上前劝道:“且慢!禀陛下,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此乃古今之道。若行了此事,事后必为天下人所诟。所以,还望您三思!”
李宏裕恍然地点了点头,自语道:“嗯,朕也听说过这个说法。既如此,那就饶他一命吧!”
说罢,他又补充道:“关于议和的事,不如就免了吧!现如今,我大军兵临城下,此时再议已然为时晚矣!”
意思就是,不愿意求和。
和的结果,不过是其俯首称臣,高丽仍不失为附属国的身份,地位毫无变化。
可是,若是战的话,就可以直接吞并之了。
就功绩上而论,后者的影响力明显要高于前者。
而急于扬刀立威、震慑天下的李宏裕,自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不过,通过此事,也连接证明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这一回,确实是把高丽给打怕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派使臣过来议和了。
“看来,高丽的国君还是很识时务的!”
“然,在巨石压卵面前,识时务也于事无补!”
不受!
坚决不受!
对于高丽而言,他们的议和虽然没有取到半点成效,但却让李宏裕及其麾下的心态骄傲了许多。
似乎,在他们的眼里,棒子军已然成了待宰的羔羊,就等着自己手起刀落了。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李宏裕得意一笑,后下令道:“命我大军三更做饭,五更出发,继续地奋勇追穷寇!”
和以前一样,皇帝还是追求速战速决,企图一口吞下对方。
自己人多势众,还怕他个甚呢?
况且,这高丽也实在鶸鸡,即使蒙着眼睛打,也能让他满地找牙。
……
大奉王朝讨伐高丽,获得了大多数国人的支持。
戚景,也是这样的立场。
高丽与大奉的敌人东虏结下盟约,且还在之前的攻奉之战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反面角色。凭着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政治原则,确实应该实施军事制裁。从恩怨的角度上看,征高丽并没有错。
但是,这仗该怎么打、由谁来打,打到什么程度为止,这都要做好周密的计划。正所谓,不打无把握之仗,说的就是如此。
若只是逞匹夫之勇,拼血肉之躯,即使战胜了,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
再观天子用兵,似乎就有此之嫌。
他一味追求人数上的优势,却不启用能征善战的悍将,这不是把三军往乌合之众上带得节奏吗?
又由于皇帝早就下过旨,不让自己参与到高丽的战争之中,所以,现在只能隔岸观火了。
真是无奈之举呀!
且看最新战况,大略如下:
第一战,大奉军强攻,势如破竹……
第二战,高丽军失守,再次折戟……
三战、四战,仍如此这般。
这种比拉稀还顺畅的怪相,立即引起了戚景的警觉。
按照他的判断,高丽军并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之前,他们之所以要避开自己,主要是不想和北征军展开血拼,免得伤及元气。虽然他们处事谨慎,但绝并不是没有血性的软骨头。
更不可能如此地不堪一击。
说句大不敬的话,连自己都没有把握拿下的战争,从未领过兵的君上却能做到轻易克敌,这种现象,实在是有些不合情理。
莫非,那高丽棒子在酝酿什么阴谋?
由于缺乏实质性的证据,戚景的推测也只能停留在理论阶段。
他并没能像齐誉那样,通过战事上的一些小细节就能判断出了端倪。
不过,他也有着自己的方法和视角。
就比如说,接下来忽至的飞鸟传书。
其上说,高丽军节节败退,再也顶不住压力,于是,就派出了使臣来和今上议和。
结果却是,陛下连见都没见,就表示了严词拒绝。
什么?高丽想要议和?
还派出了使臣?
啊……
“坏事了!”
“此中,必然有诈!”
戚景噌的一声就从大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满是震惊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