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9章 反哺于民
谭俊彦也同样认为,齐大人这次的做法有些犯傻。
你出粮出力也就算了,怎么还寻思着再掏钱呢?
莫非是现在变富裕了,就开始拿着豆包不当干粮了?
这可是撒币行为啊!
谭俊彦一脸吝啬地问道:“大人,你不爱财?”
“怎么可能?熟悉我的都知道,我这个人可是很爱财的!”齐誉摇了摇头,自辩道。
谭俊彦又问:“既然爱财,你又怎么舍得这么撒币,哦不,是大发慈悲呢?”
“此问,乃是两个问题。”
“两个?”
“不错!”
齐誉脸色一正,道:“惜财爱财,乃是人之本性,任何人都免不了这个俗,即使是富甲一方的大贾也不例外,齐某也是俗人,怎可能独立其外?”
一顿,他又道:“然而,这次赈灾所用的款项,乃是取之于民的税金,并不是我的个人资产,我现在将其反哺回去用之于民,又有什么不妥呢?所以说,爱财和撒币,哦不,是慈悲属于是两种不同的概念。”
严格意义上说,齐誉的这席话缺乏严谨。
取之于民的说法确实没错,但是,却是取自于琼州之民,而如今,却是用在湖广百姓的身上,这哪能称得上是反哺回去呢?
不过,若将这‘民’的概念提高至华夏大族的高度上来论的话,这个观点也勉强可以说得通。
即使如此,谭俊彦仍不是特别地认可。
你说,自家好不容易才攒下的积蓄,凭什么无偿送人?
实在是不舍得呀~~
齐誉想了想,开导他道:“广陵兄,你觉得什么样的方式才能体现出财富的最大价值?”
谭俊彦一闻言愕,“什么?财富……的最大价值?”
还别说,这个问题还真把他给问住了。
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
齐誉淡淡一笑,自答道:“常言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体现出好钢的价值所在。而财富的使用也是同理,好的钱,就得花在节骨眼上。”
一顿,他继续道:“琼州的发展已
入正轨,当下百废俱兴,且日趋向好,基本上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这种形势下,与其把钱放在银库里发霉,还不如拿出来抢救人命,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财富的最大价值。”
似乎有些道理。
好了好了,就算你对吧。
谭俊彦虽然仍有微词,但毕竟是手捧过圣贤书的人,对于民族大义,多多少少还是有些认知的。
大的框架已然谈成,再接下来,就要关于细则方面的问题了。
先说第一问题。
琼州省援助的赈灾物资以及专项款,是统一上交给户部由他们逐级分配呢,还是与中枢知会一声,然后直达地方就地使用?
齐誉认为,应该选择后者。
这么做的原因有二。
首先,若是上交户部再往下拨,就一定会浪费掉许多的时间,救灾如救火,确实不宜舍近求远。
其次,若从上往下逐级分拨,定会出现预料中的层层贪墨,若想避开此节,就只能设法直达地方。
不过这么一来,被一脚踢开的户部以及相关官吏就算是被拂了面子,其尴尬定会碎上一地。
结果依旧是,出力不讨好。
齐誉倒是觉得无妨,既然自己已经唱了黑脸,何惧再黑一层?
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那肯定是行不通的。
好了,这事敲定,再商讨第二个问题。
出多少钱为好呢?
也就是多少额度为善。
齐誉觉得吧,在不动用黄金储备的情况下,可以将所储的全部白银尽数搬出。然后,再均匀地分发给需要的灾民。
不动黄金,只动白银?
噢……
谭俊彦早已不是昔日阿蒙,他只是略一琢磨,便想明白了其中用意。
琼州省当下的货币体系,已经由原来的金属币进化为了时下的‘亚元’纸币,如此一来,白银就变成了不常用的备选货币。简言之,有它不多,没它也不少。
然而,大奉的内地却是不同,就目前来说,白银仍是主要的流通货币之一,既是这样,何不以此作为是财富进行援助呢?
之所以不动用储备黄金,主要是因为稳定‘亚元’与金属币之间兑率的需要,若是失去了压箱底的贵金属,难不保会出现令人膈应的‘钱毛’现象。
二人探讨了一阵儿,皆无异议,于是便这么定了下来。
谭俊彦想了想,突然说道:“齐大人,还有一个难事需你来定夺。”
“哦?何事?你说!”
“是!”
“银锭子,乃是大额的货币,如何才能均分到百姓们的手中呢?”
“我有点没听明白,还请你说的再细一些。”
“好!就比如说,咱家银库里共有十万个银元宝,然受灾的百姓却有百万之多,这两者的数量并不吻合,也完全不等,这种情况,又该如何分配?”
咦,是哦!
分子太小,分母太大,如何是好?
齐誉咂了咂嘴,笑说道:“也好办,可以把大银锭子全部都熔了,然后再铸成半两左右的小元宝,系统性地来个化整为零,可分的数量不就变多了吗?”
谭俊彦闻言一愕,不禁得苦笑起来。
人家都是把细碎的银锞子熔成大元宝,哪有把大元宝分成细碎的小钱的?
好吧好吧,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化整为零,就这么办了!
目前来说,万事俱备,只欠一道命令便可行动起来了。
不过,在行动之前,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首先是密切关注蝗灾的发展动向,以为之后的赈灾方向提供可靠依据。
另外就是,立即上书天子,表明自己的为君分忧之心。
该有的流程,还是不可能少的。
诸事在安排妥帖之后,齐誉不禁畅然地吐了口气。
呵呵,咱搞定了!
搞定了?
是的!
不管什么颜色的猫,管用的,都是好猫。
而此时,忽有一袭知了的呐喊声钻入耳朵。
好吵啊!
但是,都不是我的心田。
夜是夜,不平静的夜。
但凡有刺挠我之声,我将用于垒前谢罪。
第630 形势有变
是的,夏天来了。
从感官上来说,夏天的味道早就到了,只是节气的步伐慢了一拍。
说起节气来,就不得不讲一下此中的说法了。
按照《皇帝内经·素闻篇》中的观点,自然节气与万物之间存在着非常明显的规律性。
春夏秋冬所对应的是生长收藏。
也就是说,夏对应着的乃是长,
长,代表着生机勃勃,代表着万物竞发,蕴含着一种积极向上的正能量。
然而,此时的‘长’却是给齐誉添了堵,所带来的,全都是满满的负面情绪。
植物是在长,可是,蝗虫也在长啊!
你说,头大不头大?
可谁知,才过了几天,齐誉的头大再度加一。
原因有两个。
第一个是蝗灾的发展速度严重超过了预期,且还朝着最坏、最不乐观的方向靠去。
此灾在形成之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整个湖广,且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据最新得到的消息显示,蝗虫在啃光了湖广省的食物之后竟然分为了两路,分别朝着东北和正东两个方向蔓延扑去。
这样一来,可就不仅仅是湖广地区受灾了,其迁徙线路中的河南、山东、江西、浙江,皆有可能遭受其害。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个让齐誉感到头大的原因是‘祸起萧墙’。
自家里出事了?
是的!
数月前,彭文长曾派出几个监察官去了吕宋,以监督该地的铁路建设,防止类似环琼铁路的事件再次发生。然而没想到的是,他们没能查到相关官员的贪墨,却查出了一个吃里扒外的自家人。
经监察官们暗中走访,竟然意外地拿到了有关于妻弟媳妇黄氏私下‘通敌’的实质性证据。
据那密文中所述,黄氏因抵不住诱惑,最终收取了爪哇国商人所赠的小额贿赂。
付出就是要她利用自己的特殊地位,给相关小吏打声招呼,帮助爪哇商人朝其本国偷运土豆。
据估计,此举给吕宋带来了不下于三十万斤的经济损失
这事,让齐誉想起了柳锦程在述职时的一席话,他言,发现有爪哇商人潜在吕宋偷窃土豆,让人防不胜防。现在来看,小舅子应该对此并不知情,一切一切,全都是那个黄氏在作怪。
实话来说,三十万斤土豆值不了几个钱,但事,不是这么个事。
你真要是缺钱的话,不会开口找我要吗?
为什么非要去通敌受贿呢?
唉,真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
等忙完了这阵子,一定要写上一封申饬公文,好好地苛责一番。
经这两事一搅和,齐誉顿感一个头两个大,连啃猪头肉的食欲都提不起来了。
烦心归烦心,事情还得做。
眼下正值科举府试期间,绝不能因为头大而乱了章法。
他特地叫来了庾海,叮嘱说道:“关于科考方面的事儿,还请你多多费心,现在我手头事多,着实有些忙不过来。”
庾大人忙回道:“齐大人请放心,庾某定当尽心尽力,圆满完成此任。”
“那就拜托你了!”
“大人客气!”
正欲讨论有关于赈灾方面的事宜,忽听庾海说道:“齐大人,承发房今日送来了两道军事公文,因段大人去了沙捞越无人承接,我便替他接下了此文。”
齐誉微微一愕,问道:“哦?是两道什么样的公文?”
庾海一边取出,一边说道:“严格来说,这两道公文和咱们琼州并没有直接关系,不过,却是两件天大之事。”
天大的事?
一听这话,齐誉忙不迭地接过了文书,然后摊开阅览。
第一道文书,是关于漠北军情。
其中有说,镇北大将军戚景,以其独具的慧眼瞅准了可乘之机,亲率大军向二强联军发起了犀利猛攻,并以斩敌万余人的傲人战绩宣告首战大捷。
之后,他再接再厉,步步为营地朝着二强腹地逐层推进,甚有汉时名将霍去病的封狼居胥之风。
文中还提到,内阁次辅陆博轩亲领了此役的总监军,后随同着戚家军一路北去,短期之内无法回朝。
看到了
这儿,齐誉不禁哈哈大笑,赞道:“咱们大奉被动防御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有实力主动进攻了。戚兄,你好样的!”
赞过之后,再浏览第二道文书。
这是一则坏消息,很让人不爽。
该文说,扶桑国在了解到我大奉正在闹蝗灾的情况后,果断地选择了趁火打劫。
目前,他们已经派出了舰队,朝着应天府一带逼近。
至于朝廷的鲲鹏水师,在得到讯息后也立即做出了反应,他们筑起工事,加强训练,随时做好御敌的准备。
娘希匹!
这个该死的扶桑国,咋感觉恁恶心呢?
你等着!
早晚有一天,我会揍得你满地找牙!
齐誉在发了一阵空恨后,也只得无奈地面对现实。
当下正逢多事之秋、动荡之际,必须要此刻保持清醒、保持警惕,否则,就有可能被暗里的贼人盯住然后吞噬掉。
现在问题出了,接下来,又该如何应对呢?
齐誉想了一会儿,毅然说道:“后面,再进一步加大对漠北的援助力度,除了原有的草料外,还要增加一定份额的粮食。”
这……
庾海眉头一皱,道:“咱们已经援助的够多了……”
“还远远不够!”齐誉摇了摇头,又道:“我兄弟现在正于前线打仗,我绝不能让他有什么后顾之忧,免得白白流血,到头来前功尽弃!”
好吧!
庾海虽然有些不太乐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而后,他又顺着问道:“对于扶桑犯华,齐大人要不要也管上一管?”
当然!
宿敌来犯,任何一个华夏子民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可是,要怎么去管呢?
扶桑在高丽之东,琼州在粤地之南,两者相隔可谓是海天之遥,即使有心想要捅他一番,却也是鞭长莫及呀!
此乃地理所限,无法避开。
要不,不帮这个忙了?
绝对不行!
正感无策之际,齐大郎忽觉脑海间灵光一闪,一则行得通的妙计浮上心头。
第631章 围魏救赵
庾海见齐大人的眼神忽然变得闪烁,便下意识地问道:“看您这高兴的样子,莫不是思到了什么可行的良策。”
齐誉哈哈一笑,道:“知我者,庾大人也!”
“具体何策?大人还请快讲,海,洗耳恭听。”
“莫急,且先坐。”
嘴里说的是莫急,而他的动作上,也确实跟着变莫急了起来。
只见齐大郎捋了捋须,侃侃而谈道:“我先讲上一段有意思的历史……”
“历史?”
“嗯?话说在战国时期,魏王曾拨出五百战车以庞涓为将,直奔赵国杀去。没多久,便围住了该国的都城邯郸。赵王无力抵挡,只得向关系较好的齐国发出求助。而后,齐威王以田忌为将,以孙膑为军师,发兵前去支援……”
“然而,孙膑并没有选择直奔赵国的进军路线,而是定下了奇袭魏国,以此来给庞涓增加压力,迫使围赵的魏军退兵回防。这个,就是历史上著名的围魏救赵!”
话说到这儿,庾海就有些恍然了。
现在的扶桑军主力尽出,其内一定空虚,这一点,像极了围魏救赵时的魏国。齐大人定是想效仿孙膑的做法,也来一招攻其空虚,以来缓解大奉朝当下所面临的多重压力。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条好计。
可是,实操上却是有些力不从心。
此话怎讲?
你看,琼州本岛的大部分水军都被段子成带去了沙捞越,所剩的兵力还不足之前时的两成,如此实力,哪有底气去和扶桑叫板?
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那扶桑国按在地上摩擦。
若是那样,可就丢人丢到他姥姥家去了。
此时此刻,齐誉很好地做了一回庾海肚子里的蛔虫,他仅仅用脚指头那么随便一想,便揣度到了他的担心。
“庾大人,你是不是在担心咱们的兵力不够?”
“是啊,早知道这样,就该让段大人少带走一些府军。唉,兵到用时方恨少啊!”
齐誉却将大手一摆,笑说道:“谁说咱们现在缺兵?”
庾海闻言一
怔,请教道:“庾某不擅军事,还望大人指点迷津。”
齐誉把手一按,示意他不必自谦,而后才道:“琼州岛内虽然无兵,却不代表其他地方没有,就比如说,咱家的大湾。”
大湾?
噢……明白了!
齐誉见他面露恍然,便开始细解道:“大湾去到扶桑的距离比琼州近出许多,或进或退,都有很大的空间。这种地理,可以非常灵活地运用战术,此乃优势之一。”
有一就会有二。
果然,‘二’接踵而至。
只听他道:“在与佛朗机国的战争结束后,我便把缴获来的敌舰全数拨给了符贤,如今的大湾水军,早已不是往日时的弱者了,即使与扶桑鬼正面一战,也有能力做到全身而退。此乃,优势之二。”
庾海大致地估了一估,而后,很认可地点了点头。
“其三……”
什么?
还有其三?
庾海闻言端正了身体,更专注地听取下文。
齐誉淡淡一笑,道:“符贤在与扶桑的交战中,不仅打出了自己的风格,还打出了琼军的气势,最终,他以碾压般的绝对优势痛击了来犯的扶桑军。在敌军的眼睛里,大湾的水军非常可怕,他们这种未战先怯的想法,便是优势之三。持这三个优势在身,还怕他个甚呢?”
经齐誉这么一分析,似乎符贤所率的大湾军,还隐隐占了一丝上风。
感觉上,确实有能力可以与之一战!
一战?
不!
齐誉断然地摇了摇头,道:“大湾并不是真的去攻扶桑,而是做做样子般的佯攻姿态。”
“什么,佯攻?”才刚刚恍然的庾海,闻言再次变成丈二。
弄了大半天,没想到竟是虚张声势的咋呼!
那,又是为什么呢?
对此,齐誉解释说:“若是真的开战,符贤的水军必会折损,那样一来,大湾的防御力就会下降许多。还有就是,咱们目前并没有建立起真正意义上的水师陆战队,即使海战方面得胜,也无法做到地面上二度进攻。如果不登陆,那就
没有办法掠到资源,而这场仗,也就变成只赚吆喝的赔本买卖。只有付出没有回报的事,谁会干?”
啥啥啥?
你还想从打仗中去捞油水?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不得不说,齐誉的这番高论确实把庾海给雷住了,甚至还颠覆了他的部份认知。
事实上,对于为何佯攻扶桑的原因,齐大郎只是说了一半。
而另一半,有点不太方便明言,所以他才压住没提。
到底是啥呢?
唉,还能有甚,当然是因为咱们的皇帝陛下了。
且试想,若是大湾的琼军在与扶桑国的交战中占得了上风,圣天子的提防心必然会变得更盛,这对于在京的殷桃以及齐霄来说,非常不利。
所以,这样的傻事,能不办就不办。
即使要揍扶桑,那也得寻个更合适的机会,最起码,不能赔了夫人又折兵。
军情紧急,刻不容缓,必须优先处理。
齐誉研磨挥毫,撰写文书,好了之后,便让承发房以最快的速度送去了大湾。
且,他还特别嘱咐说,此文书一定要亲手交到符贤的手中,绝不可由他人代转。
一个词:重视。
对于符贤此人,齐誉还是相当放心的。
他不仅航海经验丰富,还懂得海战中的基本精要,由他率军去做佯攻,一定能够非常圆满地完成任务。
即使遇到了意外的遭遇战,他也有能力率部返归。
简言之就是,大可放心。
在处理完了相关的军情之后,齐誉便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
进门后却见,柳荃正在客厅里悄悄地抹着眼泪。
嗯?咋了这是?
齐誉连忙走上前去,欲问原因所在。
一瞥间却见,她手上正持着一封由小楷所写的书信,瞧那笔迹,赫然就是爱妾殷桃的风格。
她为何不归家,却是写家信呢?
感觉好生奇怪。
蓦地!
一种不好的预感浮上心头,身体也随之打了个寒颤。
第632章 不要冲动
事实证明,所谓的第六感,不仅存在于女人身上,男人身上也同样具有。
而且在有些时候,还非常的准。
现在的齐誉就是这样。
他已经很明显地意识到,那信中的所言,绝不是什么利己的好事。
然,还没等到他主动询问,柳荃就直接爆出了答案。
“相公,殷妹妹来信说,她和咱家霄儿,短期之内都不可能返回琼州了。因为,咱家霄儿要留在京城去作皇子伴读,而殷妹妹她,自然要同留下来照顾一二……”
“什么?留京……”
一听这话,齐誉的脑袋立即嗡地一声,下意识里就想到了质子二字。
皇帝他,真的会这样办吗?
难道,一点都不顾及往昔时的君臣之谊?
齐誉想着想着,不由得一股强烈的愤世嫉俗感油然而生。
想当初,齐某我不惜性命忠心护你,不惜开罪于皇室宗族杀掉了川王妃。之后。我焚燕王、溺庸王,为你消除了主要的政敌隐患。
再之后,我奉命于危难之间来到琼州,安内攘外、开疆拓土,即使没有大的功劳,也有那么一丁点的苦劳吧?
现如今,你不念旧情,‘挽留’我的妻小,这又是什么道理?
难道说,你就是这样对待忠臣良将的吗?
于盛怒之下,齐誉的眼睛倏然变成了殷红血色,双拳也握得紧了起来。
若按前世里修仙小说的话来形容,他现在的状态,有点像是由佛向魔转变时所露出的征象。
简言之,就是怒。
就在此时,忽有一丝微弱的晶莹流光倏然一闪,映入到了齐誉的眼内。
细看,却柳荃眼角处噙着的泪光。
但凡有责任心的男人,大多都见不得女人流泪,尤其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齐大郎也未能免俗,在那一丝流光闪过之后,他的怒发冲冠瞬间刹气,冲动感逐渐减弱,理智心开始恢复。
一物降一物。
这,就是女人的强大力量。
在关键时刻,她们只需一个轻柔之姿,便可让你的撼山之威消瞬间于无形。
齐誉冷静了下来。
冲动是魔鬼,无论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让它冲昏头脑,奴役着自己走向偏激。
此刻,理智战胜了冲动。
然而对于柳荃来说,她还真没有丈夫想得那么深入。她的伤心,只是因为单纯的思念。
俗话说,儿行千里母担忧,齐霄漂泊在外,她又岂能不夙夜忧叹?
齐誉假装豪迈地宽慰了几句,而后,便接过来殷桃的家书开始逐字细读。
这封信写的非常委婉,明没有明言自己所面临的质子实况,不过,齐大郎还是通过细读品出了暗藏着的弦外之音。
就她那一句,“夫君切勿盲目质问,以免引起上下龃龉,若逢巧机,妾定携子脱身,飞奔琼州与家人团聚。”
听这话里的意思,殷桃当时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故意提醒自己勿要冲动。
就客观来说,目前还没有发生实质性逼迫,如此,也确实没有必要撕破脸皮。
稳住了心神后,齐誉又将这封书信再读了一遍,以防有所疏漏。
也真是奇怪,陛下怎么会批准了白面首的丁忧呢?如此一来,朝堂上岂不是缺少了正义之音?再加上陆博轩他不在朝野,陛下一定会很容易陷入到偏听则暗的状态。
嗯,极有可能有奸佞进谗。
想到这里,齐誉不禁对皇帝的不满减少了几分。
从这个层面来说,殷桃不让自己上达文书,也有一定的道理所在。
也罢,那就先观察一阵儿再说吧。
齐誉一边惋惜,一边幽叹,心里头思绪万千。
他杜撰着理由开导着妻子,似乎同时也在劝慰着自己。
不错,此乃善意的谎言。
齐誉劝说,她们娘俩只是在京城里暂住,这个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自己‘听说’,皇子的伴读存在一定的淘汰性,万一咱家霄儿不合适,或是碰上个比他更好的,就有可能会被替换掉。
所以说,这个模式并不固定,实没必要太过忧心。
回过头来,他又对周氏劝道:能够陪伴皇子学习,乃是一份莫大的荣幸,咱们齐家上下,全都跟着与有荣焉。
真是这样的吗?
周氏仔细地琢磨了一番,最用大致上认可了儿子的观点。
唯一感到不太舒心的是,短时间之内就见不到宝贝孙子了,真是有点舍不得呀!
就这样,齐大郎连哄带骗,总算把老娘和妻子的纠结情绪给安抚了下来。
有什么事情自己顶着即可,实没必要让家人们徒增担心。
为人夫、为人子者,谁又不是如此呢?
言归正传。
齐誉上书给朝廷的赈灾请求书,以最快速度送到了京城。且,并于第一时间呈到了圣案之上。
皇帝大眼一看,不禁怔在了那里。
好家伙!
碰到难事时,大臣们都在闪躲,唯独齐爱卿他反其道而行,竟然主动地站出来替君分忧。
嗯,果然是个大大的忠臣!
这时,吴晚荣分析道:“启禀陛下,齐誉定然是察觉到了异常,所以才会主动献媚,其目的嘛,肯定是求您老人家对其妾以及其子‘宽松’一些。”
哦?是这样的吗?
皇帝砸了咂嘴,若有所思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齐誉替君分忧的动机就不那么单纯了,多多少少,都有些‘交易’的成分含在里面。
感觉有点膈应的慌。
要不,拒绝了他?
那绝对不行!
自己正愁着没有地方筹措粮食呢,他却主动开口赠送,自己若是拒绝,岂不成了不知好歹的二傻子?
所以,这件事情必须答应。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既然收了他的好意,那也得有所表示,否则,就失去了‘礼尚往来’的含义。
他不是想要朕对其妻、其子宽松一些吗?
恩准了就是!
皇帝呵呵一笑,貌似大方地说道:“齐爱卿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朕像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
说罢,他便下令待诏学士立即拟书,以作回复。
文中的大致意思为:齐爱卿呀,你就将心放在肚子里吧!卿之妻、子皆活动自由,不受任何限制,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绝不是什么所谓的质子。
至于赈灾请求,就一个字:准!
第633章 众官围观
齐誉主动请缨义助朝廷赈灾的消息不胫而走,并以最快的速度传遍整个朝野。
朝臣们得知先是一愕,而后,便交头接耳地热议了起来。
户部尚书认为:齐誉他识大体、知大义,其拳拳替君分忧之心可昭四月,比之以前的吝啬作风,已经有了不小心的进步。
吏部尚书则认为:齐誉的此举,势必会引起其他巡抚的严重不满。你说,他们是紧随其后跟风出粮呢?还是装傻充愣地无动于衷?
而事实上,对于户部尚书的观点,围观吃瓜的众官几乎想都没想就直接无视了。
什么替君分忧?
明明就是在这种节骨眼上来刷存在感的嘛~~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齐誉他故意地选在这种关键时刻表现一番,以起到取悦圣心的效果。
故,他们的关注点更多地集中在吏部尚书的观点上。
众官们大多认为,齐誉的此举,大概率上会得罪到其他的巡抚大人。
试想,人家若是跟了风,就相当于是自损财政,可若是不跟,就成了不识大体的表现。
你说,该怎么弄呢?
内阁首辅梁英忠却认为,最终的结果,不一定就是猜测的这样。
哦?这是为何?
首辅大人说,其结果如何,要取决于齐誉援助粮食的多少。
若是数量不多的话,其他省府自然也可以跟着意思一下,这种一起贴金的共荣方式,非但不会造成关系上的龃龉,还会因同受表彰而落得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可若是数量太巨的话,就一定会引起众巡抚们的高度紧张,不管最终出不出粮,其间关系上都会……
‘都会’之后,他就没有再言。
大家都是聪明人,用脚指头想想不就明白话意了吗?
兵部尚书康煜也有自己的见解。
他认为,齐誉的这次赈灾,极有可能会是一袭偌大的手笔。
何以见得?
诸位难道没有看到,他在公文中一再保证地说:势必会倾尽所有,全力以赴吗?
梁英忠听后却是要了摇头,委婉地反驳他道:此乃是口号
之言,岂可较真?在替君分忧的时候,谁不自称全力以赴?而实际上嘛……
说到这里,他又及时地打住了。
闻弦歌而知雅意。
这些官员全都是人老成精的老油条,自然能听得懂此中的话术,明人不必细讲。
就这样,众吏的关注点又转移到了齐誉会捐多少粮食的问题上来。
其实,不仅仅是他们,皇帝也同样在揣度着此事。
他大致认为,齐誉应该只是做做样子,随便掏点积蓄来意思一下,以最小的成本博到所谓的精忠美名。
不过,皇帝打骨子里又非常希望,他的齐爱卿可以多捐一些,以缓解朝廷当下所面临的众多压力。
至于结果如何,也只能拭目以待了。
除了庙堂的热议之外,坊间也起了不小的波澜。
不过,老百姓们的想法相对简单一些,他们不擅各种揣度,只关心谁出谁不出的问题。
一句话,但凡是舍不得不出粮的那些,全都是孬种货!
哦不!
是蠢货!
听到蠢货俩字,钦天监公羊玉成不由得仰天打了个喷嚏。
因为,皇帝就是这么骂他的。
这,又是为什么呢?
事情是这样的。
说,在湖广蝗灾爆发之后,他立即高兴地蹦了起来。
逢个人,他就兴高采烈地宣传说:你看你看,被咱给言重了把,过了暖冬之后果有不祥!
也难怪他如此高兴。
在近十年中,这可是第一次被自己言重,如此美妙的神机妙算,怎不令人精神振奋?
然而,他的振奋并没有拿捏得当,一个稍不留神,竟然振奋到陛下那里去了。
皇帝见状脸色一拉,直接斥道:你个蠢货,还不给朕滚出去!
公羊玉成一愕,心道:真是怪哉,君不赞赏也就罢了,为何还要申饬于我?
怀着一肚子委屈,他讪讪地来到了齐誉的京城小院。
在他的感官里,齐誉可是自己的同道中人,彼此的关系还算不错,如今有了关于他的消息,自然要及时地告知其家人一声。
为了体现足够重视,他还特地跑在了周春生的前面。
殷桃以女主人的身份,很和善地接待了他。
“什么?你说我夫君要大义赈灾,布施湖广?”
“是的,二夫人!齐大人他义薄云天,大仁大义,堪为官之楷模。他这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纯粹精神,非常值得那些后辈们观瞻学习。”
对于这条信息,殷桃几乎想都没想,就直接选择了相信。
夫君常把以民为本挂在嘴边,于这危难之际伸手大义,这完全符合他的性子。
不过,对于公羊玉成说话用的语法,她却是有些不大高兴。
夫人就夫人,为什么非要加个‘二’字呢?
唉,真是不懂人情世故的蠢官,难怪你这么多年都加不上薪。
于不悦之下,她貌似无意地端了端茶杯。
这……
公羊玉成见状一脸发懵,但也不得不托故告辞。
他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大老远地跑来报讯,二夫人居然连句道谢的话都没有说。
唉,这也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吧?
算了算了,咱是堂堂的老爷们,哪能跟她一介妇人一般见识?
就这样,公羊玉成怀着大方的心态,貌似很有面子地离开了。
在他走后,殷桃立即陷入到了思考之中。
“夫君如此赈灾,未必就能讨到实际上的好处,甚至,还会落得个出力不讨好的下场。”
“那,要不要写封信提醒他呢?”
才说罢,她就不禁苦笑了起来。
夫君那么聪明的人,怎可能想不到此中得失?写信提醒,完全是多此一举。
更何况,京城目前风云诡谲,难不保被人暗中监视。这种情况下,能不写信就不写信,以免徒生意外的枝节。
风云诡谲?
是的!
殷桃认为,黄飞的失踪就是诡谲的表现。
他乃是武艺高强的金牌内卫,能力方面绝对是没得说,能在无声无息间把他给弄‘消失’掉,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得到的。
总而言之,小心为妙。
第634章 天子纠结
就目前来说,京城的朝堂里弥漫着一大一小两种压抑气氛。
大的是蝗灾阴云,小的是扶桑来犯。
或许有人说了,为什么可怕的战争反而排在了蝼蚁般的昆虫之后?
这个观点,乃是以真知灼见作为基础,并非是胡谄般的信口开河。
大儒们皆认为,异族来犯的结果,无非是被掠夺掉一些资源,可若是农业收成全都尽失的话,那就直接动摇到社稷的根本了。
两者孰轻孰重,完全一目了然。
当然了,朝廷的水师也得给力,必须要把来犯的扶桑军阻挡在沿海一带,倘若被他们成功登陆并侵入到腹地的话,那可就不是资源被掠这么简单了。
眼下的第一要务,就是赈灾济民,只有做好了安内,才能更好的攘外。
一提到赈灾,户部尚书的眉头就不禁紧皱了起来。
眼下是要粮粮不够,要钱钱不多,你说这个家该怎么当?
要不是把战时的储备粮全都拨给漠北的话,现在也不会面临如此尴尬。
要不,再去找戚景要回来些?
开玩笑,这可是皇帝御拨,君无戏言,如何开得了这个口?
现在看来,也只能去想其他办法了。
然而,在这个关键时刻,二傻子齐誉公然地站了出来,真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此时的户部尚书确实是非常开心,但是,他却不敢表现出来。
他那样子,都快要被憋出高血压来了。
哦?
为啥非要忍着呢?
也没别的,主要是因为圣心不悦。
为了避免类似于公羊玉成被斥蠢货事件的再次发生,老尚书特意察言观色,认真揣度了一番,但见势头不对,他选择了马上闭嘴。
那么,皇帝又为什么不悦呢?
还不就是因为这场蝗灾引发出的‘罪己诏’给闹的。
所谓罪己诏,是指帝王在朝廷出现问题、国家遭逢天灾、政权处于危机时,所公开布告的自省或是自讨文书。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九五之尊的皇帝要向全天下的老百姓做出书面形式的自我检
讨,如此诏中所云:朕因失德,才遭此祸,永思蝗咎,在予一人……
由此不难看出,这种检讨方式属于是一种自损形象之举,这对于极度爱惜羽毛的今上来说,无疑是一种心理层面的核弹级打击。
这个比喻,确不为过。
就皇帝本人来说,美玉无瑕的好声誉,已经成为了他当下的第一政治追求,为此付出,不遗余力。
若没有好的声誉,如何封禅于泰山?若不封禅于泰山,如何去比肩古之明君的秦皇汉武?
现在可好了,竟然要降下让朕难堪的罪己诏,你说这事恶不恶心?
单从字面上来说,你都自称是失德了,哪还有脸再轻言封禅?
即使再言,起码也要等个两三年的时间,这波舆论一日不息,负面影响就会一直存在。
强行封禅?
绝对不行!
那样做,不仅会被天下文人所诟,而且还会被铁面的史官载入到史册之中,最终均为子孙后代谈论的笑柄。
像这种事,绝不能干。
户部尚书见天子郁闷纠结,连忙熨帖地劝慰道:“陛下,明君之所以称之为明,可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政绩突出,除此之外,自觉自察方面的才智也在此列。”
皇帝闻言一怔,问道:“此话又是怎讲?”
老尚书说:“就比如说汉武帝刘彻,他乃是我华夏历史上最公认的道德明君。人员然而,像他这种杰出帝王,也曾做过《轮台诏》自贬罪己。唐李世民那就更不用说了,据‘太宗全集’的记载,唐太宗一生共降下过二十八次罪己诏。由此可见,真正的明君并不在于罪己与否,而是在于是否自觉自察,是否知错能改。”
什么?
李二他降下过二十八次罪己诏?
呵呵,好像还真是!
若是这么比较的话,朕好像还略优于他。
经这么一开导,皇帝再次变得高兴起来。
户部尚书见圣天子的脸色阴转多云,连忙趁机扯起了关于赈灾方面的事,不过说来说去,最终还是没能绕开一个核心话题。
那就是,南洋的齐誉究竟会出多少粮食。
对于这个问题,当下尚无答案。
别说是他们了,就连齐誉本人都没能预判出来。
目前来说,肆虐的蝗灾还处于是发展壮大阶段,只有等到它到达顶峰并由盛转衰时,才能做出相对正确的评估。
道理并不复杂,受灾的人数越多,所出的粮就会跟着越多,反之则少。
这里的少,乃是指相对而言,仅目前的灾情损失评估来看,已经达到了令人惊骇的程度。
而损失所对应的赈灾粮食,也已演变成了一个天文数字。
庾海手里头拨着算盘,心里头做着盘算,最终,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什么?居然需要这么多的粮食?”
“大人啊,这已经是非常保守的计算了……”
听闻此言,齐誉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吃惊过后,他又不禁感慨起来。
唏嘘间,他蓦然觉得,自己在上任琼州后做对了不少的未雨绸缪事。
其中最对的一件就是,自己不惜血本从南美带回来了域外的高产粮食。要不然,当下极有可能会出现饿殍遍野的悲惨景象。
除此之外,还做对了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是,自己不遗余力地对新粮展开了大规模推广,最终,使之能在数年时间之内就做到了囤粮满仓。
第二件事情为,自己没有糟蹋储备的粮食,切实地做到了以备不时之需。
柳锦程在述职时还嚷嚷着说,他想要外售一些囤粮优化吕宋的财政,后给自己苛责。如今来看,幸亏自己当时没有答应他,否则,现在很有可能悔青肠子。
真感慨间,忽听有衙役来报。
“启禀齐大人,有天子的圣谕到了!”
“哦?此谕现在何处?”
那衙役忙回道:“使者现在正在馆驿内歇息,等待您的召见。”
齐誉又问:“那,又是个什么样的使者呢?”
衙役说:“来者自称是内卫。”
内卫?
他们这些人,怎么干起传谕的活来了?
齐誉和庾海闻言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就一前一后朝着大堂处走去了。
第635章 亲力亲为
在琼州省府衙门的大厅中,齐誉召见了那名传达圣谕的内卫。
此手谕虽然意简言骇,但表达的意思却非常清晰。
关于赈灾,简而言之的就一句话:齐爱卿忧国忧民,朕甚慰之,希望你真正能以大义为先,如实地做到全力以赴。
除赈灾外,还有就是关于殷桃以及质子齐霄的问题了。
皇帝给出的解释是,此乃是沐浴圣恩的表现,齐爱卿千万不要‘多疑’,云云。
总体来说,和预料中的相差不大。
唯一有所出乎的是,殷桃和齐霄的人身相当自由,没有任何人为的约束。
待内卫退去了以后,庾海才拱拱手道:“齐大人,传达圣谕乃是官员们的事,现在怎么轮到内卫们来办了?”
齐誉分析了一番,说道:“官员传达,要么走官道,要么走海路,两者尽皆缓慢。如此低效,哪有内卫的渠道来得便捷?特殊时期,特殊办法,此举并无不妥。”
虽然他嘴上说的云淡风轻,但心里头却是暗起波澜。
通过此事不难看出,皇帝已在将琼州之地安插了自己的眼线,要不然,内卫的信息传递不可能这样的两头通畅。
有安插,就代表着有监视;有监视,就代表着信任感减弱。
这事换谁,心里都不会感到舒服。
不过反过来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帝对哪个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又不是如此呢?
只是说,这事之前从没有过,现在突然新增,感官上有些不太适应。
对此,齐誉分析道:“一定是那个吴晚荣在回京之后对皇上说了什么,要不然,陛下绝无可能这样无缘无故地突生警惕。”
庾海倒是看得挺开,乃劝道:“脚正不怕鞋歪,身正不怕影斜,大人您行得正坐得端,何须屈尊畏谗言?”
那倒也是!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
这里提到的‘别人’,自然包括了庙堂上的圣天子。
先说回眼下。
赈灾请求已经得到了正式批复,也是说,这件事情可以动作起来了。
齐誉斟酌了一阵儿,又补充说道:“我觉得,对于运输和发放这块,需
要做些有针对性的调整?”
“哦?大人想要如何调整?”
“简言之,事必亲躬!亲力亲为!”
“呃……庾某有些听不明白,还请大人您详细明示!”
齐誉‘嗯’了一声,细解道:“我认为,运输这块应全由我琼州总揽负责,货物从天字码头处出发,一路直达至目的地。如果,中途交接给外省的地方官,难不保他们会泛起觊觎心,设法从中贪墨,趁机大发国难财。”
此举的动机不难理解。
这就好比是搬猪肉,你若不想别人从中揩油的话,就必须自己出力。
这个道理浅显易懂。
然,庾海却是蹙着眉忧道:“这样做,一定会让那些地方官的面子挂不住,可不是一般的得罪人!”
齐誉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道:“我乃是堂堂的一方首牧,何惧外地地方官的不满?再者说了,我已然唱了得罪人的黑脸,再黑一层又有什么关系呢?常言说,虱子多了不怕咬,他们愿意咋黑就咋黑!”
一顿,他又道:“不仅运输方面如此,钱粮的分发也全由我琼州全权负责!在赈灾钱粮到达以后,绝不能让外人染指一分,违令者,斩!你要知道,这些物资全都是取之于民的税金,自然而然,也要一毫不落地回馈到老百姓的手里,实实在在地用之于民。”
好一个事必亲躬!
好一个亲力亲为!
如此一来,琼州就变成了此次援赈的大总揽,从头到尾一手抓,他人若想见缝插针,绝不可能寻到半点机会。
俗话说,苍蝇只叮有缝的蛋,可若是那蛋压根就无缝可寻呢?
结果只能干瞪眼。
庾海也知道再劝无效,于是,便很识趣地点了点头应下此事。
而后,他又说出了另外一个担忧:“齐大人,琼州的官吏去到外地辖区,不一定就如你想象中的说了就算。老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人家的一亩三分地上,难不保会受到恶意刁难。”
言外之意就是,你半点好处不分人家,人家就极有可能会在暗里给你使绊。
这是大概率可能发生的事情。
齐誉却是冷哼一声,傲然道:“他们若敢阻我
赈灾,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庾海闻言不禁打了个寒颤,因为,他于这席话中听出了浓浓杀意。
齐誉继续说:“水运这块,可以采用咱们的新型蒸汽机舰,此举一来可以提高赈灾效率,二来可以增加运输安全,可谓是一举两得。如果中途遇到了适才提到的为难者,休要多言,直接开炮轰之!”
“登陆后,再改由咱们的精锐府军沿途押运,谁敢觊觎我的钱粮,就直接给我开火歼之,不必有任何的后顾之忧!想我琼州赈灾,乃是得到了天子的许可,哪是他们地方官所能阻挡的了的?如果真的发生了擦枪走火,我不仅不会赔礼道歉,还会将该地的巡抚告上圣案,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这席话说得是义正言辞,铿锵有力,让人感觉荡气回肠。
齐大人不仅威武,还很雄壮!
然,庾海却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现在时值夏天,烈日炎炎,很容易催生出郁闷的火气。
而齐大人的火气,就是这么被硬憋出来的。
有火,就得宣泄!
庾海决定,待下了衙后,立即把家里那坛舍不得喝的‘高丽参仙灵脾鹿鞭酒’送到齐大人的府上去。
明天一早,他定是一副心平气和的徜徉姿态。
他想的确实周全,但是,却慢了一拍。
殊不知,人家孙大财现在就把泄火用的冰冻西瓜给送过来了。
孙员外是大富人,像硝石取冰这种奢侈品,早已沦为了连眼都不眨的家常便饭。
“阿瞒呀,我听她舅母说,你最近的火气有些偏大,所以,就给你准备了点冰镇西瓜泄火清烦。这瓜可是我最近偶得到的大湾黑美人,味道相当可口,快尝尝吧……”
“嗯,别说,还挺甜的。”
“那当然了……”
闲扯了一阵儿后,孙大财突然道:“阿瞒,你听说了没有,新一科的武状元已经出炉了。”
齐誉闻言一怔,喃喃道:“这么说,今科的武举已经结束了?”
孙大财忙回说:“不错,确实是结束了。”
齐誉被这话题撩起了兴致,又问:“快说说看,今科的武状元被何人摘得?”
第636章 武举状元
或许是因为有意卖弄,孙大财并没有直说事情的结果,而是先从缘由开始讲起。
“最近,有北来的货商到我这里拜山头,哦不,是互相探讨商道心得。他告诉我说,朝廷的武举考试进行的非常迅速,才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走完了所有流程,并成功角逐出万众瞩目的三鼎甲……”
“这么快?”
“嗯……”
齐誉先是一愣,而后便分析起来。
武举不同于文举,成绩上当场判出,所有流程才速。
当然了,这也和考试的方式以及内容有着直接的关系。
具体如下:
武举各阶段的考试均为两场。初场是比试武艺,内容包括马步箭及枪、刀、剑、戟、拳搏、击刺等。二场试营阵、地雷(注:陷阱类。)、火药、战车等项。
由此不难看出,其各阶的考试项目大同小异,不同的只是难度而已,如此进行,速度上自然有所提高。更何况,还有朝廷的不断紧催,那就更加地停不下来了。
客观来说,这种类型的科考虽然能为民间高手提供了一个鱼跃龙门的平台,但却很难笼络到真正意义上的人才。
原因无他,就因为这种选才方式缺少了核心精髓。
凡为帅者,必须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此外还要精通兵法韬略,如果只是注重肢体上的较技,那和招聘莽夫有什么区别?
也就是说,这种选才方式存在严重的问题。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齐誉才对武举不予重视,有一搭无一搭地走走过场,就算是完成任务了。
话题扯远了,先说回眼下。
孙大财在扯完了一大堆的犊子后,才正面回答起了小舅子的适才所问:“据说,今科的武状元是被一个名叫王之藩的高手给摘去了。”
王之藩?
这人谁?
齐誉回想了一阵儿,摇摇头道:“不认识……”
庾海忙接话说:“名不见经传者多不胜数,不认识也不奇怪。”
有道理。
话说到这儿,武状元的话
题就算是聊完了吗?
并没有。
只见孙大财啃了口西瓜,边嚼边道:“我还听说,那武状元应兵部尚书康煜大人的提议,先后在大江南摆下擂台,说是要和民间高手交流切磋,以互为提高。”
什么?
设擂?
齐誉先是一愕,而后略略一品,便推敲出了其中之意。
去年与扶桑的一战败北,确实让兵书尚书颜面扫地,如今逢到合适的露脸机会,自然要想办法找回场子。
而摆擂台,就是非常不错的可选方式。
高调、张扬,且具有不菲的影响力。
如果操作得当,很容易就可以形成一种膜拜强者的良性风潮,并以此来扫之前留下的阴霾。
而皇帝陛下也同样乐于其中,这个操作不仅能很好体现出人才辈出的黄金盛世,还能极大程度地彰显出自己求才若渴的高贵品德,如此妙事,何乐而不为呢?
就这样,君臣二人合唱了一首皆大欢喜的双簧戏。
对此,齐誉只是呵呵一笑,而后就不予理之了。
当下正忙着赈灾,哪有闲工夫关注这些个八卦事?
散议后,庾海立即依照商定好的计划展开行动,各个环节不分先后,同时进行。虽然看起来紧张无比,但实际上却是有序不乱。
……
俗话说,救灾如救火,一时一刻都不能耽误。
贵在神速。
故,翌日一早,琼州的赈灾船队就集合在了天字码头处,它们只等齐大人的一声令下,就可以浩浩荡荡地开拔了。
看啊!
那一排排的舰船全都被压实了吃水线,没有半点余数,不难看出,此行属于是绝绝对对地满载而去,意重而又心诚。
而舰船上拉出的,由齐誉亲笔所书的‘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横幅,在视野中煞是惹眼。其中的每一个字里都满含着一种义薄云天的家伙情怀,看得人是心潮澎湃、热泪盈盈。
于万众瞩目下,齐誉身披戎装,快马加鞭地策马而来。
“参见齐大人!”
“诸位!免礼!”
下了马后,齐誉立即走上了临时搭建的点将台,独具威严地俯望着手下将士。
后,他朗朗道:“救灾就是打仗,所以,我今天特地采用了出征军礼为汝等送行!”
“吼!!”
齐誉压了压手,又道:“汝等到了灾区之后,一定要广发信息,不厌其烦地告诉当地灾民,咱这一波蒸汽机舰队只是一个急行的先头部队。后续,还有由风帆舰船组成的第二和第三队支援队。粮食绝对够吃,让他们不用去偷,也不用去抢,安心在那儿等着救援就是!”
“是!”
话音一转,齐誉又凛然说道:“途中,若逢刻意为难的宵小之徒,我特授予你们射杀的权利。无论造成任何后果,全都由我一人承担。”
“是!”
说罢了,他又对临时挂名的赈灾副总指挥魏青阳叮嘱道:“此行,我也特授予你三斩的权利。即,赈灾不利者,斩!不服军纪者,斩!骚扰百姓者,斩!一切皆便宜行事,先斩后奏!”
后者闻言,忙肃然回道:“谨遵齐大人钧旨!”
齐誉点了点头,后朗朗道:“鸣炮开始!大军开拔!”
“是!!”
在轰隆隆的炮声中,琼州的赈灾舰队于海面上排起一字长蛇阵,待告别的军礼行过之后,它们便以最快的速度离岸驶去了。
远远望去,这舰队就像是一头浮出海面的南洋苍龙,气势十足,威武霸气。
它所载的,不仅仅是救济钱粮,同时还是齐誉的政治理想和政治抱负。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此刻,该是它付诸实现的时候了。
齐誉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地站在海边,看着和听着眼前的一袭袭惊涛拍岸,貌似若有所思。
他心里非常清楚,只要自己的赈灾船队离岸开拔,那个潜伏的内卫就会将此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至京城。而皇帝陛下,就可以真真正正看到自己的家底所在了。
若到了那时,他又会怎么想呢?
唉……不知道啊!
第637章 一鸣惊人
老话有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句话的大体意思是说,做了好事不容易被人知道,做了坏事却是传播得又快又广。
然而,齐誉的善举却没有像老话说的那样传播龟速、鲜为人知,而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飞一般地传遍四方。
霎时间,就演变成了备受关注的焦点。
而诡计的是,官方和民间却是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先说民间这块。
老百姓们在听说了这事后,全都是清一色地竖起大拇指点头称颂,纷纷盛赞齐巡抚他大仁大义,心系苍生,甚有古贤范蠡救济天下时的几分风采。
由此可以看出,百姓们的反应还是很热烈的。
官方的态度却是全然相反。
朝廷以及各个地方全都变得沉默不言,既不称赞,也不贬低,就像是压根没听说过这事似的。
而事实上,他们全都高度紧张,暗中窥视,默默地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相比民间,官场人的观察力更具深度,也更加的全方位。
在他们看来,齐誉所排出的第一波手笔,就足以堪称是石破天惊了。
虽然说,琼州第一波派出的舰船数量不是太多,但向外界传达出的信息量却是相当巨大。
首先是关于粮食这块。
所有人都原本以为,齐誉的替君分忧应该只是做做样子,随便弄个千多石粮食糊弄一下也就是了,结果却不料,他第一把出手就是几十艘的满载大船,真是令人惊掉下巴。可别忘了,后面还有所谓的第二和第三波呢。
由此可见,琼州的粮食储备已经达到了相当恐怖的程度。
其次是关于银钱。
齐誉的这次赈灾可不仅仅是出粮这么简单,他还特地熔铸了百万两的银锞子作为经济援助。据可靠消息说,但凡是灾民,均可无偿地领到一份。你说,这芸芸众生累计起来,那得多少钱呀?
可见,琼州的财政富得不是一般的流油。
除了粮食和银钱之外,这次赈灾还体现出了军事层面的东西。
世人尝言,琼州之地只有单单一艘会冒烟的蒸汽机舰,怎么这一眨眼的工夫,就
变成了下饺子了?
几乎不用想,齐誉此前肯定是故意隐藏了实力,以达到混淆外界视听的效果。现如今,他这么一秀肌肉,谁还看不明白?
隔着千里远,都能感受到其军力的恐怖。
无形之中,官场上改变了对琼州以往的看法,也改变了对齐誉原有的印象。
这厮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而眼球瞪得最大的不是别人,正是大奉王朝当今的皇帝陛下。
此时,他蓦然泛起一种很奇怪感觉,现在的琼州现在,几近达到了富可敌国的程度。而军事上,也形成了令人担忧的尾大不掉之势。
再接下来,就是一阵接一阵的瀑布汗。
皇帝悄然收起被汗浸湿的金丝手帕,唏嘘着说道:“真是没有想到,从古至今皆为荒芜的南洋之地,竟被齐誉经营到了这种程度!”
感慨过后,他又冷起脸来,对吴晚荣凶道:“你之前不是说,齐誉的琼州只有区区一艘冒烟舰吗?现在怎么突然多出来了这么多?”
“这……”
“这什么这!快给朕一个解释呀!”
经皇帝这一凶,又轮到吴晚荣流瀑布汗了。
这个谎,究竟该如何自圆才好呢?
貌似……
无解呀~~
吴晚荣是很想把这个谎话继续编造下去,然而,他一想到皇帝已在琼州境内安插了眼线,忙又把滑到嘴边的谎言给咽了下去。
万一露了馅,那可就坐实了欺君之罪!
权衡下,他果断选择了自责,以此方式来泄君上之怒。
“微臣无能,没能探出真实究竟,有负陛下所托,臣愿罚俸一月,哦不,是半年,以为自惩。”
“唉……”
叹过之后,皇帝反而宽慰起了他。
“齐誉乃是官场人杰,做事谦虚谨慎,以你的本事探不出来,也在情理之中。若是随便一人都能摸清他的真底的话,他也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
听闻此言,吴晚荣如蒙大赦,忙拜呼道:“吾皇圣明啊!”
朕真的圣明吗?
对于这句话,皇帝自个都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自我怀疑。
如果自己真的那么圣明的话,怎可能还洞悉不穿南洋的猫腻?
正纠结,皇帝突感脑海间灵光一闪,一条实用妙计浮上心头。
嘿嘿,如果能将这事给办成了,自己可就真圣明了。
啥事呢?
齐誉他不是义不容辞地慷慨援赈吗,既然他打开了这个头,发挥出了良好的模范作用,那自己为何不借题发挥,趁此时机去找其他的巡抚谈一谈呢?
谈什么?
还能有甚,自然是轮流放血了。
人家琼州都已经出钱出粮了,你们作为是平级干部,不也得表示一下吗?
往大了说,彼此同处一个国家,同属一脉相承,又岂能不明大义所在?
如果这些个老家伙觉悟不错,大大方方地出钱出粮,那,朕不就轻松些了吗?
若人家吝啬成性,一毛不拔呢?
咳!吐!
真若是那样,朕一定冷眉申饬,让他们下不来台!情节严重者,直接撸官!
这法子不错吧?
嗯,确实不错。
最最舒坦的是,黑脸部份全由齐誉来唱,而自己只需公事公办即可,绝不会落下任何口舌。这,不是圣明又是什么?
巨赞!
皇帝于心里先把自己夸奖了一番。
若论体察上意,吴晚荣绝对能称得上是深得三昧,就陛下刚才微微露出的那半抹奸笑,他就从中品出了相应的意味。
既然已经嗅出了什么,那就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要知道,某些话只适合借臣子之口说出,而天子是‘挨不住’磨叽才勉强同意,这,才是最有默契的君臣配合。
就巡抚们出血这事,自己献谏才最为合适。
陛下则是采纳即可。
由于上下二人心照不宣,所以,吴晚荣的话才一脱口,皇帝便‘勉强’同意了。
“陛下圣明啊……”
“唉,身为皇帝,怎能不一碗水端平?若别的省府不出钱粮,岂不是寒了齐爱卿的心?”
说罢,皇帝便幽幽一叹,露出了一副身不由已的样子。
其实他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第638章 突发冲突
琼州的赈灾可谓是兵贵神速,海上赶路更是日夜兼程。
那些蒸汽机舰,无一不是开足马力、劈波斩浪,以一种所向披靡的姿态傲然前行。
琼州军行速度很快,然,皇帝的圣谕却比他们更快。
也就几天时间,要求各地出血援赈的文书,便传到了各方大吏的手中。
这么一来,众巡抚可就有些坐不住了。
这事明明是事不关己,现在却要被迫卷入其中,你说这冤不冤枉?
真是倒运!
在最开始时,他们这些人只是抱着吃瓜群众的心态来看齐誉个人表演的,虽然心里有些不得劲,却也不损失什么,就权当是看热闹了。
可是,当他们看到齐誉已经动了真格的时,心态顿时逆转。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膈应感油然而生。
格老子滴!
你这不是把我们这些老家伙架在火堆上烤吗?
巡抚们本以为,琼州齐誉只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出点小钱换取一个好的名声也就罢了。
结果却是,他第一波出手的价值总和,就直接达到他们辖区内的鸡滴屁总和,你说,这该咋跟?
这就好比斗.地主,本来排出一个对凯也就差不多了,而你一上来就直接砸出王炸,弄的自己是管也管不上,压也压不死,最后只能望牌兴叹。
这时,有小吏给巡抚们献策说:财分大小,应该量力而行,要不咱们先哭个穷,表示一下力量不济,然后随便意思一下,大约也就过去了,何必去跟富庶的琼州比拼高低?
大吏们闻言则是牛眼一瞪,斥道:你特么乱放狗屁,像这种肤浅的道理,老夫岂能不懂?
敷衍的思路,之前或许可以,现在却是行不通了。
原因无他,只因天子圣谕上的那句话,言:‘替君分忧需要有真诚实意,若只是做做样子敷衍了之,将来有何颜面目再见君上?’
唉……
陛下都把话挑的这么明了,自己还能像骗鬼一样的糊弄过关吗?
不放点大血,绝对是搞不定的!
可是,放大血就代表着财政赤字
,自己多年来的苦心经营就会一把清零,这种损失,哪个地方官能受得了?
哼!
都是这个喜欢出风头的齐誉给闹腾的!
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会这样红!
那啥,他不是正在异地赈灾吗,那咱就给他暗中使绊,在咱的一亩三分地上,还不是想怎么整就怎么整?
难不成,你还敢从琼州跑过来咬咱?
在同仇敌忾的催动作用下,众大吏们史无前例地达成了原则上的一致:必须得好好地打一打齐誉的脸,要不然,难舒心里的恶气!
至于怎么个收拾法,大家都心照不宣,自然不必细说。
……
烈日当空照,白云几朵飘。
今天乃是传统的夏至日。
按照北方的风俗,这一天是要吃面食的,正所谓,冬至馄饨夏至面。
然而今天,湖广的某地却是打破了这个固有风俗。
其原因有二。
首先是由于蝗灾的肆虐,绝产绝收,再加上百姓们家里的存粮食已然吃罄,哪还有多余的粮食去擀面条?
其次是因为,长江之中突然传来了一阵阵的隆隆炮声,直让他们心跳激增,哪还有什么心思去幻想吃面条?
哦?有炮声响起?
是的!
听,那振聋发聩的轰击之声响彻天际,像这种级别的刺耳声浪,除了传说中的大炮外,绝没有第二个解释了。
不得不说,百姓们这次猜得很对,确实是有人在开大炮。
下达命令的不是别人,正是琼州当下的赈灾副总指挥魏青阳大人。
现场却见!
作为东道主的湖广府军,把巡视长江用的小型舰船排成一排,以阻挡远道而来的琼州赈灾军的前进路线,气氛上来说,满满都是不和谐的挑衅气息。
魏青阳见此景,几乎是不假思索,果断地采取了炮轰示威的方式进行震慑。
虽然说,他从未入过行伍,也没有带过兵打过仗,但是,他却是齐誉的主要旧部之一。
多年来的耳濡目染,早已让他习惯了
血腥的烽烟气息,即使碰到真正的遭遇战,他也有气魄和胆色与之较量一番。
更何况,现在所面对的,还只是一些装备寒酸的当地鶸鸡而已。
有什么可怕的?
“来时,齐大人曾有交待,途中若遇恶意刁难的宵小之辈,可以采用军事上的特殊手段进行处置,此举所造成的一切后果,全由齐大人一人承担!既然如此,那还怕他个甚?”
“既然放空炮示警无效,那就给我改用实心弹进行驱逐,万一不幸砸死了谁,也只能怨他们自己命薄,和咱们无关!”
说罢,魏青阳便大手一按,下出了实弹炮击的命令。
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此时不当机立断,绝对被他们给缠磨住,那样的话,就会影响赈灾进程,客观来说,魏青阳确实没有第二选择。
砰砰砰!
咔嚓!咔嚓!
琼州的炮火何等犀利,岂是这些长江巡视船所能承受的了的?
在这一波攻击过后,拦路的那些船只尽数折戟,甚至还有几艘还被砸成了碎木条,现场异常惨烈。
误中副车中,还真有几个命薄的人毙命当场,直接葬身在了长江的洪流之中。
这还是魏青阳高度念及了同胞之情的结果,若不讲情面,他就直接改下采用霰弹攻击的命令了。那样,估计对方没有一人可以生还。
而湖广的府军,也被这波突如其来的袭击给打懵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琼州军居然真敢开火。
早知如此,就不冷言冷语地刺挠他们了。
唉,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还是赶紧地使劲游吧,只有登上了岸,才能算是真正的脱险。
魏青阳怅望江面上扑腾着水花的逃兵若有所思,心道:自己适才的炮击,势必会把齐大人推向风口浪尖,继而被众大吏弹劾。
老虎再猛,也架不住群狼环伺呀!
这样的话,齐大人又该如何自辩呢?
“唉……先不寻思这些了,当下赈灾要紧!”
回过神来后,魏青阳再次下令:赈灾军,全速前进!
第639章 有朋远来
这一日,红彤彤的太阳才刚刚浮出海平面,琼州的第二波赈灾船队就从天字码头处离岸出发了。
相比第一波,这一次的援赈力度赫然大出了许多,原因无他,只因为蝗灾的规模再度扩大,受灾的区域也是愈加蔓延。
唉,真是天不佑我大奉啊!
齐誉在码头处做完了践行礼后,便火速地赶回到衙门里处理公务。
才刚刚坐下,就见有小吏把紧急公文呈上案来。
“禀齐大人,这是魏青阳魏大人急传过来的赈灾公文,请您阅览。”
“哦?快快拿来我看!”
“是!”
接过,摊开。
却见上面写道:下官依照大人叮嘱,远渡重洋,终于抵达了湖广灾区。而后,下官立即展开了放粮赠银,大抵顺利,望君勿忧等,云云。
文的大致意思主要是说,所有事情全都按照原定计划有序进行,虽遇到一些意外波折,但也总算是完成了此任。
至于是何波折,魏青阳也有详述。
据他说,在运输途中,曾在长江遭遇到了拦路为难的湖广府军,后,他们被自己以武力击退。此举,共造成了十死十八伤的误中副车。
除了上述之外,在登陆之后,他还遭遇了一些恶意阻碍赈灾的刑房衙役,几经推搡,便引发了双方的肢体冲突。
为防场面失控,魏青阳果断采取了开火进行震慑。此事件,共终造成了二十死五十余人伤的流血事件。
经此两事,湖广当地的官吏便老实了下来,再也不敢随便来找茬了。
在信的末了,他还郑重提醒道:所述事件,极有可能会引发湖广甚至是其他地方的巡抚上书弹劾,还望齐大人多多注意。
上书弹劾?
呵呵……
齐誉虽然感到有些吃惊,但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既然自己甘愿且主动地唱了黑脸,那就得承担起唱黑脸的后果。
这一点,并没什么可懊恼的。
他们是巡抚,自己也是巡抚,彼此都是平级,有什么可惧怕的?
况且,自己赈灾是乃得到了皇上的首肯,他们有什么理由出来阻拦
?
可是……这次死人了!
哼!死了白死!
赈灾济民乃是国之大事,任何人都有义务贡献力量,你胆敢恶意阻隔,那就得付出该有的代价。
死人,不是合情合理的吗?
更何况,这是自己之前亲自下出的命令,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是泼出去的水,即使造成了不良影响,自己也应该承担下来。
要不然,就不是说句话砸个坑的纯爷们了。
现在问题出了,怎么处理才好呢?
要么逆来顺受,等待质问时作出自辩;要么先下手为强,主动地去攻讦对方。
两者二选一。
齐誉琢磨了一阵儿,果断地选择了后者:不如这样,我给他来个恶人先告状!
而且还是寓意的诬告!
你不仁在先,就休怪我不义了。
至于怎么个诬告法,齐誉现在已经打好了行得通的腹稿。
那上奏的折子中可说:我琼州府军日夜兼程,火速赶往灾区,却不料,途中竟遇到了抢劫物资的宵小官兵。不得已下,琼州军只得被迫作出武力上的自卫。
微臣恳请陛下,对于这些个居心叵测之辈,一定要明正典型般、严厉惩治,否则,难肃朗朗乾坤!
啥?
遇到“打劫”的官兵?
这……不是恶意栽赃吗?
当然是!
要不然,怎么能叫是恶人先告状呢?
既然想要为‘先’,那就得讲究效率和追求速度。
故,齐誉特让承发房的人,通过特殊渠道联系到了粤省的内卫,然后巧借他的手段传书至京。
这种操作,在顺序上可以赶在其他巡抚之前,占得先机。
这件事情并不好办,但是,只要奉上足够的银子,就可以说服对方。
那人是负责监视广东省的内卫,琼州这边并不在他的范围,所以,也就不存在忌讳一说。对他而言,这笔银子是不赚白不赚,既然如此,又何必拒之于门外呢?
在诸事妥帖之后,齐誉便来到了布政司的都堂,准备和庾海商量赈灾上的后续事宜。
谁知,才刚刚坐下,又
见有衙役来报。
说,有一位京城来的杨恭林杨大人到了。
齐誉一怔,喃喃说道:“他怎么来了?”
庾海却是一笑,提醒道:“齐大人怎么忘了,待到丹桂飘香之际,就是科举的秋闱了。杨恭林大人作为翰林院的大学士,自然会委派到地方担任座师,以为接下来的乡试保驾护航。”
是哦!
说起这些,齐誉就不禁感慨起来。
犹记得,在自己乡试时,杨恭林就曾做过自己的座师,如今时移世易,现在的他,又变成自己学生的座师了。
呵呵,真是一坨不小的猿粪哪!
可惜的是,杨恭林这人不太擅长钻营拉关系,所以进入仕途这么多年,他仍在翰林院里厮混。估计此生,他也不大可能平步青云了。
虽说他的仕途暗淡,但自己却从来没有小瞧过他。相反的,还因为彼此在科举时结下的缘分,成了关系不错的好朋友。
从不太严格的意义上说,他也算得上是自己战线的人。
想到这儿,齐誉笑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既逢故交到访,又岂能不热情地招待一番?”
“齐大人既有此意,那庾某就去安排一场接风洗尘宴了。”
“如此,就有劳庾大人了!”
“大人客气了!”
……
不得不说,杨恭林的面子确实不小。
齐誉居然派人把他请到了时氏兄弟的‘真好吃’酒楼,享用这旷世美餐。
这么大的排场,年许都不曾用过了。
“咦……琼州美食甲天下,时氏美食甲琼州!”
“听这口气,这里的饭菜应该不差!”
杨恭林一边读着大门口的对联,一边评价着说道。
然而,一看到那联的落款,他又不禁畅笑了起来。
“呵呵,没想到竟是齐大人题的字,难怪读起来这么顺口!”
“不过,这甲天下一说,未免有些自我贴金了吧?也不知这店里的饭菜,能否真的配得上这样的评价。”
说罢了,他便昂首阔步走了进去。抬眼却见,齐大人早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第640章 座师传话
“杨大人,别来无恙!”
“哈哈,托少丞老弟的福,老哥我一切安好!”
寒暄过后,齐誉便把杨恭林请到了二楼雅间里看座说话。
啪啪啪!
随着三声击掌,便有小厮恭敬地端上来了点菜用的菜单。
“杨大人,你远来是客,还请赏脸点菜。”
“既如此,老哥就却之不恭了。”
杨恭林也没推辞,很坦然地接过了那份菜单。
翻开后却见,里面的大多菜品竟然都不认识。别说是见了,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酸辣土豆丝?
这是啥玩意儿?
还有这个醋溜香粉皮,又是个什么样的古怪东东?
自诩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杨恭林见状一脸懵圈,端着菜单直接愣在了那里。
想了想,他试探着问道:“我说,你们这个土豆的做法又是……”
那小厮或许是因为急于表现,还不等杨恭林把话说完,便抢断答道:“回这位大人的话,敝店土豆的做法十分地多样化,不仅有您适才看到的酸辣土豆丝,还有醋溜、凉拌、拔丝、肉炖……”
杨恭林也不知该怎么搭话,未防弄出笑话被小厮取笑,他只得不懂装懂道:“要不,一样都给我来一份吧!”
“啊!”
“嗯?怎么了?”
“咳咳!没怎么,没怎么,小的这就去安排。”
那小厮也挺奇怪的,见过喜欢吃土豆的,却没见过这么情有独钟的。你说,这满满的一桌地蛋菜,您吃不腻吗?
齐誉却是暗叹道:杨大人不愧是自己的故交老友,你看,连吃顿饭,他都寻思着帮咱省钱……
趁着等待上菜的这会儿工夫,二人开始叙起了旧。
二人先就彼此的近况各自介绍了一番,而后,便聊起了关于乡试上的事。
杨恭林目前是礼部委派下来的座师,主管秋闱之事,自然而然,他的关注点不离科举。
齐誉详细地向他介绍了琼州的准备工作以及待考的生员数量。
大体上来说,工作量不
大。
琼州的文教兴得比较晚,取得到功名的秀才并不算多,所以,参考的人数也多不到哪里去。
“即使这事轻松,朝廷也不应该只派我一人前来啊!”杨恭林苦笑一声,突然感叹着说道。
咦?
这话里有话!
齐誉也没刻意掩饰,直接请教道:“杨大人,何出此言?”
杨恭林笑了笑,说:“别的省府,都是委派两名或者是以上的座师执事,唯独你这琼州只派了我一人过来。也不知,是礼部看我我能干多劳,以一当二,还是他们小觑了你琼州的文教。看现在的样子,明显有些不够重视。”
齐誉略略一品,直接回他道:“依我之见,应该属于后者。”
琼州,乃是古来至今公认的化外之地,商贸不兴,文教不盛,从没有哪代君王予以重视。如今,能派座师过来,已经算是破天荒的事了。
说白了,还是朝廷不当回事。
他们所重视的,乃是琼州的经济发展以及军事实力,至于文教这块,基本上处于是忽略的状态。
此乃是情理之中的事,实没必要多犯纠结。
释怀后,齐誉笑着说道:“文教的成绩,乃是在于考子的水平高低,并不在于座师的多少,既如此,又何必在意这些无谓事?”
杨恭林尴尬一笑,忙称了声是。
在聊完了关于乡试的事情后,他突然转了话题,眼神闪烁着道:“少丞兄,你觉得陛下为何会派我南下琼州?”
齐誉呵呵道:“陛下素知你我私下交好,所以才会派君来琼,若是两个不熟悉的人配合公务,难免会出现合不来的尴尬局面。”
杨恭林却是纠正他道:“少丞老弟,你只说对了此中其一。”
“哦?这么说,还有其二?”
“我觉得,应该有。”
说罢了,杨恭林便站起身来,很利索地把敞开的门窗全都关上。
之后,他才谨慎道:“我觉得吧,陛下派我来此,似乎有意让我向你传达有关于二夫人齐殷氏以及贵公子的消息。”
齐誉闻言一愣,忙
肃然道:“莫非,杨大人察觉到了什么?”
“少丞老弟有所不知,在京城时,皇帝曾派我教授皇子李宏裕的算学知识,而贵公子作为其伴读,也会跟在了我的手下读书。这三来两去的,熟悉度油然而增。”
“噢,原来如此。”
“另外,皇上还曾派我为使,去到二夫人那里恩典赏赐。你说,陛下这么安排,这是有意而为之吗?”
“我明白了!”
明人不必细讲,齐誉只是略做推敲,便想明白了其中梗概。
简言之,皇帝安排杨恭林来琼的目的有二。
除了要他担任乡试的座师外,似乎还有意无意让他向自己作出‘传话’,以证明殷桃母子在京城呆得是多么的好。
别人说,自己或许不信,可若是好友告知的话,那基本上会予以采信。
陛下的这招,颇有一石二鸟的效果。
在想明白了此节之后,齐誉便迫不及待地询问了起来。
她们到底好不好呢?
杨恭林被他问得有些捋不清头绪,忙道:“少丞莫急,且听我慢慢细说……”
说罢,他便开始了娓娓道来。
据他所述,殷桃母子在京一切安好,不用太多挂念。
“二夫人她在京城深居简出,并没有太多交际,除了偶尔去到周春生家里走动之外,基本上都是足不出户。”
“噢……”
齐誉听了后心道:深居简出,绝对不是殷桃的行事风格,她这样做,必然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所以,才会刻意减少外出。
也由此可以推断出,京城的风云定然出现了诡谲,要不然,殷桃也不会如此谨慎。
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杨恭林也表示不知内情。
压着遗憾,齐誉继续往下聆听。
“少丞可知,贵公子去做皇子的伴读,一点都不合适!”
“不合适?这……又是为什么呢?”
听到此问,杨恭林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那表情,感觉甚是怪异。
齐誉见状,好奇心也一下子变得更甚了。
第641章 成何体统
杨恭林笑了笑,问道:“少丞老弟,你觉得贵公子的性子如何?”
齐誉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儿年龄还小,性格上尚未真正形成,所以目前还不宜妄下定论。他这人虽厌诗书,但好杂学,动手能力也相对较强,这也是唯一令我感到欣慰的地方。”
“知子莫若父,少丞老弟的这席评价十分中肯。”杨恭林先是由衷一赞,而后又道:“不瞒你说,在我教授期间,还曾特地考了考他的经典沉淀,结果却发现,他的学问甚至还不如普通童生。这厌诗书一说,确实为真。”
齐誉也没护犊子,认可道:“犬子少学,倒让老友见笑了。”
杨恭林则是打了个哈哈,道:“当时我还纳闷,这怎么说,你也是我大奉朝的当朝探花,即使空暇时随便指点,也至于如此孤陋呀!”
听到这话,齐誉自辩说:“此举,并非是齐誉养而不教,而是遵循因材施教的培养思路故意为之。常言说,龙生九子,子子不同,同理,天赋这块也是因人而异,各有高低。若是墨守成规、拘泥一格,难免会出现折其强项而育其所短的现象,那样的教育,无异于是毁其一生。”
杨恭林听闻此言,却是直接愕在了那里。
儿子不习道德文章,做父亲的不仅不斥,反而为其做起了开脱,这种观点,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他也深信,齐誉这么做必有自己的道理,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杨恭林也没在纠结此事,而是继续道:“适才少丞老弟说,齐霄侄儿他厌诗书,好杂学,动手能力相对较强,这句评判,简直是一句即中核心!”
“哦?杨大人快说,犬子在京到底做了什么?”
听话听音,齐誉已从对方的话里品出了特别气息,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发出询问。
“厌诗书我刚才已经说过,接下来,我就说说这个好杂学。”
“杨大人请讲。”
“在我看来,这句评判确实是名副其实,就拿我教授他算学这事来说吧,名义上是我在教他,而实际上,却是他在教我。不
瞒你说,齐霄侄儿对于算学研究已经达到了相当可怖的程度。”杨恭林微微露出尴尬道。
齐誉却是毫不意外,淡笑着说:“杨大人过誉了。犬子自小就热爱算术,尤好物理,常年的日积月累,多少都会有些经验心得,称其可怖,委实有些言过其实了。”
话音一转,他又带着些欣慰道:“不过,这孩子性格温顺,从不惹事生非,即使学些技巧,也不会惹出什么大乱子来。”
杨恭林却是摇了摇头,道:“齐老弟这次却是说错了!”
“错了?”
“嗯!”
杨恭林捋了捋须,怅然叹道:“如今的皇宫,已经被他弄得鸡飞狗跳,人人不宁。后宫嫔妃们也是怨声载道,敢怒却不敢言。”
什么?怨声载道?
这事从何说起?
见齐誉一脸吃惊,杨恭林忙按按手说:“少丞莫急,且听我一一细说。”
“杨大人请讲!”
“……”
按照杨恭林的说法,齐霄在皇宫里还真是惹出了不少麻烦事。
在刚入宫时,他还有些胆小怕事,但随着逐渐的熟悉,胆子就越来越壮了。
当然,这也与他和皇子李宏裕不断地熟络有些直接关系。如今的他们二人,几乎堪称形影不离的好兄弟。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齐霄是哥,皇子为弟,大小上不能弄错了。
按照齐霄自己的话来说,他终于像姐姐一样,收到一个所谓的马仔了。
在皇子的眼里,自己的这个哥,简直就是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百家杂学,尤擅奇.淫技巧的旷世奇人。
一句话:绝对地膜拜!
在外人看来,他们这种关系有乱纲常,搞得君不君臣不臣,成何体统呢?
然而,皇帝和皇后却是无视般地没说什么。
让他们去和小孩子一般计较,未免太失身份,如何开的了这个口?
在帝后看来,从其他方面入手了相对比较适合。
就比如说,寻个严厉点的老师约束管教
,以达到拨乱反正的作用。
结果令人失望,效果几乎为零。
在严师的压制下,齐霄和皇子二人依旧是我行我素,玩得不亦乐乎。
而且,还越玩越大了。
哦不!
应该说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才对!
在齐霄进宫后的第十天,他就怂恿着皇子跟着自己搞起了木匠活。其言称,要打造一艘迷你型的帝国战舰,此舰要严格按照比例进行缩放。最终成品,可入水、可开炮。
啥?打造战舰?
一听这话,皇子立即变成了打鸡血状,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连夜派人寻来木匠用的锛、斧、锯、凿、刨。
次日,二人便忽而嗨哟地干了起来。
拉大锯,扯大锯,咱哥俩,唱大戏……
霎时间,干净的皇宫立即变成了锯末横飞、刨皮遍地的农场。据说,连圣案上都落满了一层厚厚的木尘。
船的龙骨最终是打造出来了,唯独尚缺一门威武的大炮。
这种小事,怎可能难住齐霄?
很快,他便拿出了方案。
大件铸造,小件锻打。
于是,他们俩又把不差炭火的御膳房直接改造成了生产车间,学着铁匠那样打造东西。
齐霄敲小锤,皇子抡大锤,至于御膳房的总管,也只能临时客串一下拉风箱的小学徒了。
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吵得整个皇宫都绕耳不绝。
嫔妃们终于耐不住了,准备向亲爱的皇帝陛下发起投诉。
然而,她们仔细一想,又强迫自己安定下来。
皇子虽未立储,但却是皇后的长子,你不看佛面,在背后去打他的小报告,他娘能给你好果子吃吗?
唉,罢了罢了,还是忍在心里得了。
听到这儿,齐誉不禁问道:“犬子如此行径,陛下和皇后就没说点什么吗?”
杨恭林摇了摇头,道:“并没有!自始至终,陛下都没有表达过什么不满。”
真是这样的吗?
不知道呀!
第642章 保命法门
不多时,‘真好吃’酒楼便开始上菜了。
菜品清一色,全都是以土豆为食材所做出的花样烹饪。
齐誉本以为,杨恭林会嫌宴席太素,厚味不足,继而埋怨几句。
可谁曾想,他才品了一口便忍不住大赞道:“真没想到,这世间竟有如此美食,‘甲天下’的评价,确不为过!”
对于一个从没吃过土豆的京城土包子来说,味觉上的新鲜感绝对非常刺激。
而此赞,也确实是他由衷而发。
杨恭林看了看这一大桌的菜品,感慨着说道:“在你还为京官时,生活方面非常拮据,不仅舍不得雇佣轿夫,连上衙的饭食都是用菜箪自带,即使是宴请殷俊大人这样的新贵,你也是简单的四个小菜一壶酒,总花费,从不过一两银子。再看现在,你做了封疆大吏后,出手之阔绰已经不可与往昔同日而语了!”
听这话的意思,莫不是以为这桌饭菜的花费极高?
而事实上,在琼州诸多的菜品中,最便宜的,就属这些土豆了。
实话自然不宜实说,齐誉只得避重就轻道:“齐某我素来倡导节省节约,从不铺张浪费,今天,也是因为你的到访才会如此破费,在平日里,我一直都是在家里吃饭,极少下馆子的。”
“此话为真?”
“确为真!”
杨恭林却是摇了摇头,道:“我,有些不信!”
齐誉一怔,奇道:“为何不信?”
“真若如你说的那般节省,你又怎舍得施舍大财去赈济湖广呢?”
因为这?
齐誉想了想,道:“不瞒你说,我赈济湖广,是在保证琼州无虞的基础上才参与其中的,如果连自家里都吃不饱的话,我哪有余力去接济他人?此外,在最近这两年,我开始学会了驾驭财富,只有正确地运用此道,才能发挥出它该有的意义和价值。”
杨恭林闻了咂嘴,道:“前半句我是听懂了,可这后半句,也就是你说的意义和价值,又是个什么意思?”
齐誉想了想,道:“打比方
说,一个正常的民间家庭,究其一生的开支也不过千把两银子的花费,再多的话,就只能存着备用了。由此可见,你拥有一千两银子的财富和十万两并没有很大区别,你的生活品质,并不会因为你钱的增多而进一步提高,你所吃的、喝的、基本上大致相同。”
“我认为,等你富裕到某种程度时,所谓的钱,只是一个象征性的符号而已,在不影响自己生活品质的情况下,于是看着它闲着发霉,还不如把它用在该用的地方。这样,才能体现出财富该有的的价值所在。”
啥?钱是符号?
这是什么论调?
杨恭林摇了摇头,表示很不理解。
不理解?
可以,回去慢慢想吧,直到你想通了为止。
在宴席结束后,齐誉便径直回到了家中,去和妻子分享关于儿子在京的生活。
当然,对于那些不方便明言的部分,就直接省略掉了。
齐霄留做皇子伴读,从不同的角度来说,皆有着不同的看法。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件沐浴皇恩的大幸事,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实在没有更适合的语言来作表达。
客观的说,只有齐家内部的人,才不这么认为。
就比如说殷桃吧,她就很不认可这种观点,于日常中,表现地非常谨慎。
谨慎?
是的!
常言说,伴君如伴虎,那皇子虽不为君,但也不是任何人可以随意招惹的。
故,她时刻警诫齐霄,说,在宫内行走,务必要谨言慎行,不可肆意妄为。
否则,就给你父增添麻烦。
齐霄听后挺纳闷的,自己进出皇宫就如同是进家出家一样,哪有外界传言的那般恐怖?
殷桃见他有些不以为然,立即板起脸来凶了他一顿。
可想而知,小家伙这次肯定挨凶。
凶完之后,她又特地叮嘱道:“万一,是说万一,你遇到了皇帝的严厉问责,要记住我今天说的话。”
“啊,什么话?”
“届时,你就直接宣称说,你已和木子青定了一桩娃娃亲,至于此中内情,就说不方便于外人道。可说,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让陛下自己看着办就是!我想强调的是,在关键时刻,此举绝对可保你平安无事,莫要忽略,一定要记在心里!”
什么?让我被一个女娃给护着?
那也太没颜面了吧?
齐霄小嘴一噘,立即摇头道:“让那妮子做我媳妇,也未免太次了点吧?这怎么着,也得有我姐姐的一半本事吧?要不然,怎配入我齐家的大门?”
殷桃嗔他一眼,道:“像你姐这样的,全天下都寻不出第二个来,你若以她作为参照,这辈子肯定会打光棍!”
一顿,她又劝解道:“此乃是保命法门,又不是让你真的去娶,你又纠结个甚呢?再者说了,这等大事,又岂能不和你爹爹商量?”
她的这话,也确是实话。
对于木子青,殷桃确实是没有半点好感。
而且,此前她还曾公开表示过,坚决反对这妮子嫁入齐家,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为能保住自家儿子的性命,做场假戏也未尝不可。
即使日后没能玉成,损的乃是女方、即他李家的名声,男方有什么可纠结的?
虽是权宜之计,却也没啥毛病。
齐霄虽不知内情,但也明白小姨娘肯定是良苦用心,于是,便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接下来,殷桃便对伴读的情况逐步询问。
对于此节,齐霄却是撒了个谎。
他宣称,自己每日里只捧圣贤书,完全沉浸于书海之中,却丝毫不提自己的肆意妄为的事。
可是,正当殷桃要出言考问一二时,他又急忙改口说,自己确实是没有文科方面的天赋,学习的时候,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读了这么久四书五经,却是没能记住几句。
那好吧!
对于这孩子的性子,殷桃比谁都要清楚。
齐霄所说的确是实情,让他去修习文科,简直比登天还要困难。
第643章 自食苦果
夜幕下的大奉皇宫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虽然人往如梭,但却十分安静,没有任何喧哗。
在那幽深的壸闱之中,皇帝和皇后正上下而坐,他们一个蹙眉凝思,一个黯然轻叹,似在感慨着什么。
“梓童啊,朕怎么觉得,把齐誉之子齐霄留做伴读,乃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唉……”
皇后虽未明言认可,但她的这声幽幽叹息,也算是默认了皇帝的观点。
早先,各怀想法的帝后二人在挽留齐霄为伴读的问题上,毫无争议地达成了意见上的一致。
他们俩皆认为,此举,可以有效地牵制住远在南洋的齐誉。
想法虽好,实操上却不如人意。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事的背后,竟然还暗藏着令人肝疼的副作用。
也不知是因为八字不合,还是因为时运不济,选定的齐誉之子竟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小顽童。
你不学也就罢了,居然还拉着咱家的皇子一起胡闹。今个拉大锯,明个打铁器,你说你说,这成何体统嘛?
尤其是,儿子还主动地呼其为兄,甘愿做小,这简直是丢脸丢到他姥姥家了!
要不,纠正一番?
此乃皇子自愿,如何纠正?
皇帝捂着自己的肝,暗道:怎么说,齐誉也是自己当年钦点的鼎甲探花,像他这种饱学大儒,怎么会教出这种儿子?
毫不夸张地说,琼州大地震都没有让天子如此意外。
皇后对此也没少操心,她于私下里,苦口婆心地劝说儿子道:将来,你是很可能要高做皇帝的人,既然为君,那就要熟读圣贤书,以适合时宜的孔孟之道来治国理政。齐霄的那些技巧虽然好玩,但都是些不入流的旁门左道,你沉迷其中,只会浪费光阴,对己毫无益处。
皇子还算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经母后这么一开导,他立即意识到了不对,而后连忙承认错误。
然而,才刚刚跨出那道门槛,他又将这些叮嘱抛之脑后了。
那些个令人讨厌的之乎者也,哪有打造军舰好玩?
皇宫里本就枯燥烦闷,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个有趣的事情,又岂能失之交臂?
小孩子无不贪玩,即使是皇族出身的天潢贵胄也不例外。
帝后见规劝的效果不大,只得于今天再次展开探讨。
皇后想了一会儿,建议说:“要不这样,陛下明天降道圣旨,取消掉齐霄的伴读资格?”
皇帝却苦着脸道:“世人常说,天子是金口玉言,从不虚妄,朕若是朝令夕改的话,岂不落人取笑?”
一顿,他又续道:“如果说,朕悍然剥夺了齐霄的伴读资格,就无异于打了齐家的脸,这样一来,不仅质子没能留成,反而恶化了原本尚可的君臣关系,赔了夫人又折兵!”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取消非常不妥,不到迫不得已不可为之。
也就是说,伴读这事还得继续‘坚持’下去。
讨论到这儿,帝后的心里同时泛起了一袭失落的涟漪。
两人皆觉得,自己是被自己挖下的坑给陷了进去,而且,还得像哑巴吃黄连一样,把造成的苦水咽到肚子里而不可外传。
这……就是传说中的自食苦果?
唉,估计是了!
齐霄自然不知道自己差点被人‘退货’的事,此时的他,正和皇子李宏裕密谋着什么。
“殿下,再过几天,咱们这门威武大炮就可以全部竣工了,届时,只要装上相应的火药就可以试炮了。我保证,那番效果,绝对震撼!”
“哈哈,我长这么大,都没有见过大炮是怎么放的,现在,终于可以大开眼界了!”
“……”
两个小孩你一言、我一语,在作计划的同时也展望了一番。
他们的期望很简单,只要能够做一鸣惊人,就算是达到预期了。
至于这炮惊不惊人,又是怎么个惊法,还要拭目以待。
在吹完了牛后,齐霄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问题。
啥呢?
万事皆可,独缺火药!
皇宫之内戒备森严,怎可能藏得住火药?
肯定没有!
别说是放大
炮了,就是私藏做烟花的那么一点点,都有可能会被以图谋不轨而治罪。
所以说,皇宫之内绝不可能寻到亟需的火药。
那么,问题来了。
若失去了火药的支持,这大炮就很有可能试不了了。
若如此,之前的辛苦付出,也变成了白白浪费。
这,这,……该怎么办呢?
感觉难度不小呀!
最终,李宏裕还是耐不住心里的痒痒,恳求着说道:“我说哥呀,你可得好好地想想办法,要不然,我今天晚上会睡不着觉的。”
齐霄闻言挠了挠头,安慰他道:“老弟也别着急,待愚兄我细酌一二。”
“那好吧!”
“……”
说罢了,齐霄就像个小大人似的背负着双手踱来踱去,蹙眉思考。
不多会儿,他的眉头就慢慢地舒展开了。
李宏裕见状,忙上前陪笑道:“看哥哥这样样子,莫非是思出了良策?”
齐霄得意地点了点头,道:“区区火药,怎可能难得住我?”
“哥哥快说!”
“莫急,莫急!”
齐霄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道:“在皇宫内寻找现成的火药,确实是难比登天!但是,咱们也不能因此放弃!既然这条路走不通,那还不如另辟蹊径,以自力更生的方式,来满足咱们的切实需要。”
李宏裕闻言先是点头,后又茫然问道:“那,咱们又是怎么个自力更生法呢?”
齐霄左右地看了看,见四下无人后,才对皇子耳语道:“依我之见,咱们不如不求他人,改为是自己制造,想制多少就多少!若有用不完的,就留着给你放烟花玩吧!”
这是安慰,还是激励?
皇子认为是后者。
“夫子说,见多而识广,恃才不放旷,这才是博学之士!咱们俩要学问有学问,要见地有见地,为何非要看那些老家伙的脸面?他们若有什么叽歪,本殿下第一个办了他!”
喝!挺有志气的嘛!
齐霄嘿嘿一笑,道:“有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