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4章 锦程述职
柳荃见弟弟如此沧桑,一脸心疼地说道:“锦程呀,要不咱不当这官了,看你给劳累的。”
一听这话,柳锦程登时急了,“我说我的亲姐姐呀,这大过年的,你别这么吓我行不行?我这人若不当官,还能干什么呢?”
那好吧!
见他不听劝,柳荃只得停住了嘴巴。
这时,齐誉接过了话茬,说道:“妻弟,你在吕宋那边呆得咋样?”
“挺好,哦不,是非常地好!”柳锦程小鸡啄米般地点了点头,后又拍着胸脯道:“姐夫呀,我可是无时无刻不谨记着你的叮咛,励精图治,事必亲躬,从未有过半点的懒政怠政。”
“很好很好,颇有我当年时的几分风范。”齐誉欣慰地称赞道。
又聊了几句,柳荃便忙活着做饭去了。
而齐誉,则是陪着小舅子唠嗑喝茶,并询问他为何会述职来迟。
柳锦程解释说,是因途中风向不顺,所以才耽误了过来的时间。
罢了罢了,我权且信你。
之后,二人便聊起了公事。
换言之,就是柳锦程作工作汇报。
据他介绍,吕宋现在已和安南互换完了当地驻军,原高忠德麾下的那一万人马,已经成功转移到‘海涛’将军的手中。
这是早先就既定下的军事部署,眼下,只是按部就班去完成。
借着这个机会,齐誉特地向柳锦程传达了修建吕宋铁路的最新政令。
并叮嘱他说,此事事关重大,一定要事必亲躬,圆满完成。
一听事必亲躬,柳锦程的脸色不由得黑了黑,显得很不自然。
“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回姐夫的话,您所说的每一个字,我都铭记在心,保证不会疏漏。”
“如此甚好!”
或许是急于表功,柳锦程忙不迭地汇报起了粮食产量。
删繁就简,齐誉大致总结出了这样的结论:吕宋,取得了全年三季的特大丰收。
这一点非常难得。
“姐夫,不是我说大话,即使咱琼州省全境的粮食绝产十年,我吕宋的囤粮也足够吃。”
“我说,这大
过年的,你能不能说点吉祥味的话?”
“呃……”
见势头不对,柳锦程急忙跳转了话题,道:“姐夫,我那儿的粮食堆得像山一样,确实是吃不完。你看能不能向外洋商人出售一些?这样,可以获得到非常大笔的财政收入。”
你想卖粮?
那怎么行?
齐誉几乎想都没想就断然摇头,道:“咱们作为是地方的主政官,一定要懂得居安思危、未雨绸缪的道理。在诸多危机中,最大的就是粮食问题,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摆在首要位置。原则就是,宁可谷生虫,也不粮仓空。所以说,这粮食绝不能卖。”
那成!
您是老大,您说了算!
柳锦程闻言连忙点了点头,回道:“姐夫说的这些,我全都记在心里了。您看,还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交代?”
特别的事情?
齐誉听后一怔,点点头道:“别说,还真的有!”
“是啥?您说。”
“你听好了,无论是谁问起小彤,你就说她在你吕宋一带游历见识,不日便归……”
这是之前就编造好的善意谎言,此时若不作出提醒,难不保会出现信息穿帮。
柳锦程倒是很有觉悟,他只是略一琢磨,便领会到了姐夫的话意。而后,他拍着胸脯表示说,绝不会说漏嘴的。
这样就好!
齐誉竖了竖大拇指,难得地给他点了个赞。
“姐夫,你知不知道,前不久时,我吕宋发生一件怪事。”
“哦?是什么样的怪事呢?”
“简言之就是,经常有来自爪哇的贼人登岸盗窃。”
爪哇人?
还登案盗窃?
齐誉的眼睛闪了闪,问他道:“那,他们都是盗窃了些什么?”
柳锦程答道:“他们居然不偷黄金,只窃土豆,你说这事奇不奇怪?”
这有什么奇怪的!
一定是吕宋种有高产粮的消息不胫而走,继使隔海相望的爪哇人犯起觊觎之心,所以才会漂洋过海跑过来盗窃种粮。
这种事情防不胜防,即使堵得住初一,也不可能堵不住十五。
算了,他们偷就偷吧。
反正少收几棵土豆也穷不了咱,就权当是心善扶贫了。
见姐夫不出言责怪,柳锦程这才松了口气。
没多久,柳荃便走过来唤:可以开饭了。
才吃了一口,柳锦程便由衷地发出妙赞:饭菜真香!
这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在吕宋就职期间,他哪曾吃过如此可口的美食?
尤其是,这品咂之间,所带着的那么几丝永川老家味,直让他把舌头都快要吞下去了。
看着狼吞虎咽的弟弟,柳荃不由得泛起一股浓浓的酸楚感。
世人都说当官好、当官妙,可弟弟这官怎么当得像是乞丐一样?
……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很快,就到了年后的第一个节日——元宵。
欧阳修有诗云: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他这首诗,放在眼下显得尤为合适。
相比去年,今年的花市更具规模。
且看,天上皎月如盘,地上烟花绽放,灯笼多如繁星,行人来往如织。
一个词形容:热闹!
依照惯例,齐誉夫妇应邀出席,与民同乐。
这事虽然不大,但却能很好地靠近与百姓间的距离,所以必须重视。
本来,齐誉只是想走个匆匆过场,在说上两句话后,便把时间交给百姓们。可谁知,竟被一群热情学生给缠磨住了。
“齐大人,相请不如偶遇,您就在这里给我们讲上一课吧。”
“是呀是呀,您可是我们的名誉校长,怎能不授课呢?”
“……”
校长?
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身份?
齐誉竭力追忆,很快就想了前后缘由。
别说,还真有这事。
既然实锤了这层身份,那就得正儿八经地做出回应了。
打自己升任了巡抚后,就没有再讲过一次学了,这么看,自己确实有些文教上的失职。
那好,今天我就来个临场发挥,给你们授上一课。
齐誉压了压手,朗朗道:“如你们愿!”
第615章 少儿之问
通常来说,授课的题目皆由是老师拟定,学生们只负责垂听笔录,此为常态。
而今天却是不同,齐誉把题目的选择权主动交给了学生们。
结果可想而知,学生们为博这比露脸的机会,几近抢破头。
就在互争地不可开交之际,人群中忽然闪出来了一位威望压众者,并以一种皆无异议的绝对优势拿下了该权利。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闻名遐迩的郭小神童郭春海。
本来,他是抱着玩耍的心态来到这里,却不料,竟碰上了正在答应讲学的齐誉。于是,他便自告奋勇,揽下了题目的拟定权。
还可以这样?
是的。
虽然说,他的年龄算不得大,但他的名声却是很噪,有他这么公开露面,别的学生哪有资本和他去抢?
旁观的大人倒是资本足够,但,让他们去和一个小孩子龃龉,面子上肯定挂不住。
就这样,郭春海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这项特权。
且说柳荃,她在一旁默默静观,并一脸崇拜地看着丈夫的表演。
她本以为,众学生会推举出一位年龄稍大点的孩子走出来答话,结果,却是选出了一个矮不溜丢的小不点。
齐誉见状也是一怔,心道:啧啧,居然又见面了。
却见,郭春海就跟个小大人似的,先是上前一礼,而后道:“齐大人,晚生所出的题目是,科举制度是否公允?”
这话一出,四下立即鸦雀无声。
很明显,这是一个既敏感又刁钻的质疑性问题,而他所质疑的,却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朝廷制度。
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呀!
这若是换作是成年人,谁敢这样问?
而听众们却是瞪大了眼睛,皆紧紧盯住齐大人的反应。
当下开科在即,谁不关注科举的公平?
别看众人表面上古井无波,心里头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齐誉环顾了一圈,淡笑着说道
:“这个话题有点大,必须深入才能阐述清楚,还请汝等安心垂听。”
“是!”
“嗯,那就坐吧!”
随着齐大人的一个摊手,学生们全都就地而坐并竖起耳朵。
其实,除了这些孩子们外,还有不少的士族阶层也在一旁聆听,其中,还不缺像孙暴这样的饱学大儒。
随着齐誉的这一摊手,这条喧闹的花灯街也变成了万簌俱寂。
静下来后,齐誉侃侃说道:“严格意义上来说,郭小友刚才的这个问题乃是一个伪命题。因为,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所谓的绝对公正。所以,对于这个问题,我只能片面而论。”
“俗话说的好,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同理,这个世界也没有完美无瑕的理想制度。从朝廷的角度上来看,科举的目的乃是为了选才,宗旨妇孺皆知,明扬仄陋、唯才是举。目的,自然是为了避免璞玉蒙尘。客观来说,历史中的科举制度,确实存在着两大明显的不公。”
郭春海正听的津津有味,不禁插言问道:“哦?是哪两种不公?”
齐誉和煦一笑,回他道:“第一种为,人为不公;第二种是,环境不公。下面,我一一来论。”
闻此言,众人忙附和道:“学生洗耳恭听!”
“嗯!诸位可知,科举史上除了鹿鸣宴和琼林宴这两大礼宴之外,还曾经出现过一段时间的探花宴?”
“什么?探花宴?”
“不错!规矩是这样的,在金殿传胪时,朝廷会把模样俊秀的未婚少年郎定为是新科的鼎甲探花。其真实用意却是,为皇室的公主、郡主挑选郎君备选。而相应的探花宴,其实就是一个翁婿互相的荒唐宴席。后来,因为这项制度涉嫌以貌取人,就被咱朝的先帝爷给废掉了。究其用意,当然是为了彰显我大奉的唯才是举之心。探花宴,就是科举人为不公中的鲜明代表。”
说到这儿,齐誉不由得尴尬一笑。
要知道,自己可是当朝探花,适才这种论调,多多少少都有点貌
似自讽的感觉。
不过话说回来了,要不是先帝爷果断地废除了这项制度,自己这鼎甲探花的位置,很有可能会被殷俊这厮给占了。
倏然,齐誉干咳一声,继续说道:“除了以貌取人外,科举中还有一些人为不公的地方。就比如说,体态不端,名字不雅,等等因素。说起名字不雅这事,最倒霉的莫属咱们琼州的大才子孙曰恭孙先生了。唉,若不是太宗帝当年,把他竖着写的孙曰恭看成是了不雅的孙暴,或许,他现在已经位列朝堂上站班了。”
“什么?还有这等事?”
“确实!”
“哈哈……”
也不知是因为这事过于奇葩,还是因为听众们的笑点实在太低,总之,这个典故直接引发了一股震动耳膜的超大声波。
一旁在观的孙暴见自己变成了负面典型,不由得刷地一下窘红了脸。
他暗自在想:这事,得怨俺爹呀……
却说齐誉,他脸色一正道:“以上说的这些,全都是人为造成的不公,有的地方已然改进,有的地方尚有残留,目前,还无法做到完全避免。”
这是礼制的痼疾,眼下确难根除。
谁若摊上,就自认倒霉吧,比如说,适才提到的孙暴阁下。
顿了顿,齐誉又道:“咱们现在说说环境造成的不公。这一块,主要体现在个人的家境方面。直白地说,寒门子弟的教育条件根本无法去和名门望族相比,有的人才一出生,就输在了起跑线上。而我齐誉,就是其中之一。也正是因为吃过这方面的亏,所以我才大力普及免费教育,让你们这些孩子不再重蹈我的覆辙,尽量地让这份不公变成相对公正。”
才盏茶时间,齐大郎就把科举中存在的明显不公阐述清楚,为这些即将要走上科举路的孩子们作出释疑。
与其患得患失,还不如正视实际。
最后,他特地引用了曹操《求贤令》中的一句名言总结说道:“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
第616章 兼听则明
唯才是举,多为名义上的噱头,真正能做到的皇帝却是少之又少。
可别忘了,现实中还存在着大量的举贤不避亲呢!
也正因为此,这个说法才会饱受质疑。
尤其是,在经过了以讹传讹后,各种古怪的论调层出不穷,而这些小孩子们分辨不清,时而久之,就慢慢演变成了一种心理阴影。
齐誉的适才的这番纵论,表面上听起来像是在阐述历史,而实际上却为在开导他们,好让他们窥却事实,了解到真正的实际情况。
提问这个问题的郭春海,他就有这样的感触。
释然后,这小孩显得非常开心,忙不迭地称了声谢。
不过随后一瞥,他却恰恰瞅到了适才提到的负面典型——孙曰恭。
或许是因为调皮心作祟,他竟然主动地靠了过去,并笑道:“我说孙教授,你这大名可不是一般的‘风骚’呀,居然,连咱们太宗陛下都给震惊到了。”
孙曰恭却是白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若论风骚,你的大名才是当仁不让,老夫可是听说了,咱们琼州新出生的小孩,没有一个敢用‘春’字命名。何哉?”
咳,吐!
你个老不死的!
我呸!
你个小杂、杂……品!
围观的众人见孙曰恭为老不尊,竟和长牙的孩童一般见识,全都报以白眼嗤之以鼻。
而后,便是一阵如潮似浪的哄堂大笑。
齐誉见气氛还算融洽,便打算着退去前台,正欲事了拂衣去,却见郭春海又伸手拦住。
“齐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何事?”
“关于弊政!”
什么?又是弊政?
齐誉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心里有些不爽:你说,这大过节的,你聊什么惹人嫌的弊政呀?
然而,郭春海毕竟是个孩子,他心里面想些什么,嘴里头一秃噜就给滑出来了,哪会顾及场合适宜与否。
他仍自顾自道:“齐大人,你当初可是亲口答应过我,允许我针砭时弊的,看今天你这样子,难道是要反悔了吗?”
你个小屁孩,啥时候学会断章取
义了?
我确实是答应过你,不过,这其中却是有个前提,那就是,你得考中秀才才行。怎么一到了真事上,就把前提条件给忽略了呢?
然,齐誉是何等身份,怎可能和他计较?
于是,他若无其事道:“尝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无论任何声音,都可入得了齐某的聆听。你有何话,但说无妨。”
郭春海一听甚是欢喜,点头说道:“嗯,你果然是个大大的好官!”赞过后,他才说起正事:“我听洛老祭酒说,你打算用自动化的机器设备取代畜力作工,还美其名说,是完成什么划时代的工业革命,有无此事?”
嘿!你小子的消息咋恁灵通呢?
不过,由此不难得出,洛渊老先生确实对他非常用心,各种新鲜大事皆不瞒他。
齐誉先是点头认下,而后朗朗说道:“蜈蚣百足,行不及蛇;雄鸡两翼,飞不过鸦。这,却是为何?”
一顿,他又自问自答道:“因为,它们身上缺少了自身所不具备的关键条件!而,科技的发展,恰恰能够弥补这类不足。科技,不仅可以让不可能变成可能,还可以把不具备的东西创造出来。换言之,只有完成了更新换代的工业革命,琼州的发展才能称得上是质的飞跃。”
郭春海一笑,道:“这么说的话,这事你是认下了?”
齐誉点点头说:“此乃是难得的好事,我为什么不认?”
“那,齐大人你有没有想过,一旦机器设备取代了人力,就会造成大量的手工者没有活干,这些人,又该如何处置?”
“呃……”
还别说,这个看似简单而又直白的问题,还真把齐大郎给问住了!
实事求是来说,前世里的工业革命,确实带来了大规模性的人员失业。
称其为是隐忧,并不夸张。
幸好,今天有郭春海这个小鬼头提出来了,要不然,自己很有可能会疏漏掉。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即使是乳牙待换的孩童,也有可能身怀大人们看不到的地方。
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这句老话果然没错。
不过,对于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齐誉却是没
有正面作答。
他悻悻地摆了摆手,而后,便以‘容我再思’为由告辞离去了。
回到家里,他便独自于书房,继续思考着此事。
思来想去,他最终定出了拓展市场予以应对。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以更加多元化的商贸模式开拓就业空间,以抵御工业革命带来的负面效应。
现在必须未雨绸缪。
郭春海自然不知,他这个看似刻意的刁难,却是无意间推动了琼州的发展。
虽然有限,却很及时。
齐誉泡了一杯茶,一边轻啜着,一边斟酌着。
与此同时,铺开纸张,书写计划。
他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新型商品,全都一一罗列,然后作出筛选。
比如说,土豆粉条,红薯粉条,可可茶,花生油,等。
除了上述农业制品外,他还构思出了以橡胶底为主料的鞋子,以玻璃作为材料的各类眼镜,还有不久之后大概率会实现的真正自行车,等。
写完了后,他又赶紧归纳了一下,结果却发现,这林林总总相加起来,赫然已经超过了二十多种新型商品。感觉上,应该是足够用了。
现在的任务是,提前做好这些产品的相关开发,等用到了时,直接来个拿来主义。
次日一早,齐誉便把这份计划书交到了庾海的手里。
老庾可是琼州布政的总大拿,他这头生产队的驴,在关键时刻还得带头拉磨。
然而他看了看,却是感觉一个头两个大。
这里面所描述的古怪东西,自己没一个是认识的。
“齐大人,这都是些……啥玩意呀?”
“是啥玩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给咱们解决危机。”
这好好的,哪来的危机?
庾海闻言,直接变成了丈二。
齐誉也不理他,直接拿出了一份详解书并交代道:“产品的工艺流程以及大致指数,全都写在了这份文案里面,你赶紧找人刻板印刷,以为参考资料。”
“那……好吧。”
正聊着,忽见有衙役报道:“启禀齐大人,段子成段大人从安南那边返回来了。”
第617章 撺掇齐誉
琼州岛到安南北部的距离比羊城府还要近些,所以,段子成可以在短时间内就能打个来回。
不过,这非常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几乎堪称神速。
对于老段的这份麻利,齐誉非常称赞。
要知道,自己目前正计划着兵发沙捞越,时间极其宝贵,耽误工夫就是贻误战机。
所以,在处理完了手头事后,齐誉立即接见了归来后的段子成。
而后者,也于第一时间作出了自己的工作汇报。
据他介绍说,吕宋互换到安南的那批驻军,目前已经安排妥当,不必再为之忧心。
而新拨过去的一众战马也已然开始训练,相信不久后,定可形成有效战力。
另外,段子成还对安南驻军的战力作出了评估。他认为,倘若再训练上一段时间假,此军定可充当精锐使用。
听到这话,齐誉不禁由衷一赞,道:“这个海涛,还真是个难得的将才,打仗训练都有一套!”
段子成呵呵一笑,附和着说:“他能够崭露头角,全都要归功于大人您的慧眼识珠,若不然,他这块璞玉必将蒙尘。”
“话也不能这么说,只要他是金子,总是会有发光机会的。”
“那倒也是……”
别看段子成现在谈吐自如、貌似轻松,心里头却是紧张地不要不要的。
洪涛挑衅邻邦三国,这事可是自己一手撺掇出来的,齐大人此前并不知情,所以,这件大事必须报于他知。
可是,该怎么说才好呢?
实话实说?
不行!
此事乃是自己的私心怂恿,怎能放在桌面上说呢?何况,其幕后牵扯的乃是小彤的婚姻,能不提就不提。
既然实话不宜直说,似乎也只得人为地加工一番了。
想到这里,段子成连忙换成一张忧虑的脸,说道:“齐大人你说,安南的发展到底是祸是福?”
这什么话?
发展若不是福,还能是祸?
齐誉掩着心里的困惑道:“段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
说?若有,不妨直说。”
段子成闻言端正了颜色,寻了个切入点道:“当下的安南,不仅普及了新粮的种植,还取得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丰收。据说,该地粮仓里的硕鼠,都快赶上狸猫大小了。”
话锋一转,他又道:“然而其毗邻的寮国,去年的收成却是不佳,目前,仅靠着去年的剩余残喘度日。你说这时而久之,那寮国的贼人岂能不泛觊觎之心?”
这里的觊觎,自然是指眼馋安南的粮食。
段子成的这话确是实情,且成功带动了齐誉的思考。
不过,仔细一琢磨,齐大郎便发现了一个逻辑上的问题。
寮国那边尚存去年的余粮可吃,短期内还不至于产生觊觎心吧?
齐誉对此表示质疑。
段子成在听了他的分析后,忙道:“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咱们千万莫以自己的君子之心,去度寮国人的小人之腹。齐大人可知,那贼子国现在已经偷了咱们安南不少的粮食和耕牛,看他们官府那姿态,似有长久类的良图。”
偷粮食肯定是为了救急糊口,可若是偷耕牛的话,那就是打算加强春耕了。
至于所谓的长久良图,哼哼,莫不是泛起了亡我之心?
这类偷盗事若放在以前,齐誉基本上不会太多关注,可自打柳锦程报告了爪哇人偷盗土豆的事后,他的态度赫然发生了一些变化。
邻国变强大,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呀。
齐誉眼睛一闪,冷哼说道:“寮国的贼子之心,确实得防。”
哎,这就对了!
段子成连忙接过话茬,顺着问道:“那大人认为,咱们该怎么设防呢?”
齐誉几乎不假思索,道:“还能怎样,自然是加强军事方面的部署了!”一顿,他又细说道:“我的要求只有两条。和平时刻,以强大的军事实力震慑对手;战争时刻,以绝对的实力碾压对手。无论是任何时候,咱都得占到有利的位置!”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段子成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下官现在就拿出一套可行方案来,应对此隐
忧。”
这么快就想出方案了?
厉害!
齐誉不可思议地望着他,后点头道:“既有方案,那就说吧。”
“是!”
“……”
依照段子成的想法,应该为安南驻军配备相应的火器以及弹药补给,把他们的战斗力直接提升至琼州府军那种级别。
府军装备的燧发枪、滑轮弩,他们全都一样不少,一应俱全。
这可是一番大手笔!
不过,齐誉对此表示赞同。
常言道,好钢用在刀刃上,为守护疆土,什么样的付出都在所不惜。
齐誉想了想,又加码道:“最近,军工厂那边研制了一种以橡胶轮胎为基的新型陆地火炮,既然决定了要力助安南,就送给他们十门以作激励,壮壮声威!”
呀!
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段子成忙不迭地连赞高明,他决定,回头后立即给洪涛修去密信,告知此事的进展。
其实,他也有权利避开齐誉独自决断,可是,谁让齐大人是洪涛的未来岳父呢?像这种有益于拉近关系的恩赠,还是让给齐大人自己去做吧。
此事,就这样定了。
接下来,就是商讨关于沙捞越的事了。
齐誉告诉他说,当下的形势有着紧急,必须要立即前往。
而段子成在了解到该国的政坛局势后,也立即作出了表态:义不容辞。
“到了沙捞越后,你可便宜行事,任何事情都不必来信询我,以免贻误时机。”
“好!”
“另外,冷晴所提到的那些游散门客,以及其他方面的不安定因素,你都要协助她进行解决。务必,让沙捞越的政坛尽快稳定下来。”
“是!”
最后,齐誉又郑重地交代他道:“沙捞越位置非常特殊,它东临南海,西接马喇甲海峡,属于是绝对的军事要地。你若逢来犯之敌,必须设法将其堵在南海之外,以保护住琼州的核心腹地。”
段子成闻言脸色一正,拱手说道:“齐大人放心,成绝不辱命!”
第618章 南北相思
这一日,琼州省府衙门举行临时集议。
巡抚齐誉,以及其麾下的四司全都汇聚一堂,讨论着相关政事。
待把所有的亟需事全都解决完了之后,便进入了品茶闲聊的时间。
而各人紧绷着的神经,也随着飘溢的茶香松弛了下来。
齐誉环顾了一圈,笑说道:“相比去年,你们身上的变化可都不小呀!”
啥变化?
听闻此言,四司们全都露出了困惑之色。
齐誉从左到右,依次调笑道:“庾大人,你是越来越偏向于横向发展了;而彭夫子你,却是愈来愈趋于清瘦。你说,你们俩要是中和一下,那该多好。”
庾海和彭文长相视一笑,全都露出了自嘲般的表情。
齐誉继续道:“段大人,你的变化也不小,你那中风遗症在经过了我恩师的针灸调理后,居然恢复得大致如初了。至于广陵兄,你终于变得有些大吏的风范了。”
闻此言,段子成面露感慨,谭俊彦却是窘得脸红。
见众人都不好意思接话,齐誉连忙转了话题,说道:“过会儿,咱们几个同去时氏兄弟的‘真好吃’酒楼搓上一顿。因为明日,段先生就要率军南下沙捞越了。”
聚餐?
那,谁花钱呢?
谭俊彦见众人齐齐望来,连忙作出表态:“今天的这场践行酒,由我……哦不,可以记在我岳父的头上。”
也行!
除谭俊彦之外的其他四人,全都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对于沙捞越的这次驻军,齐誉可谓是高度重视,且也下了大的血本。
血本?
是的!
单就陆军这块,他就直接拨过去了一半府军,这支军队装备优良,训练有素,绝对能够有效地抵御住地面上的任何袭扰。
水军这块,则是分为了两大部分。
第一部分是,以三十艘蒸汽机舰组成的快速型先头部队。他们马力足,移动快,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抵达至沙捞越一带。
第二部分为,以一百艘传统战舰以及五十艘补给运输舰联合组成的后援舰队,他们携带辎重,稳妥而行,
于先头部队之后到达。
这套配置,绝对能称得上是大下血本,比之南洋战役的主力军都不遑多让。
军事上甩出的手笔确实够大,不过,今天这场践行酒同样也不含糊。
一大桌满目琳琅的山珍海味。
似乎,花老岳父的钱,谭俊彦是一点都不心疼,在点菜时不点实惠,只点最贵。
如此佳肴,自然是、也必须是海吃海喝一番,期间若不松几松裤腰带,绝对对不起自己的胃。
可想而知,于筵席间几人觥筹交错,喝得不亦乐乎。
齐誉不胜酒力,但又不想兑水作弊,所以三五两下,他就被几人给劝晕了。
恍惚中,他仿佛看到了一抹靓影,在对着自己嫣然发笑,辨那模样,依稀像是殷桃。
这是……想她了吗?
嗯,确实是想了!
其实呢,她现在也正在想他。
想他的样子,想他的声音,他的所有所有,无不荡漾心田。
尤其是,那一晚……
思到这儿,殷桃的俏脸上霎然间就笼现出了两朵红云。
“小姨娘,你怎么突然变脸红了呀?是不是,想俺爹了?”
“你呀,咋恁聪明呢?”
“嘻嘻……”
佯嗔过后,殷桃的神色又被此前的忧郁气息所取代。
这一路上,她基本都是郁郁寡欢,即使偶尔淡笑几声,也是小齐霄故意给逗出来的。
现在的小家伙,不仅学会了逗人开心,还学会了开导别人。
他劝说殷桃,殷家的那位姥姥是喜极而逝,既没有遭受疾病的折磨,也没有精神的折磨,这已经算是很有福气的老去了。
齐霄说的倒是事实,这也是唯一让殷桃感到欣慰的地方。
随行的管家殷寿,也特地告诉她说,殷老太太是含着笑意离去的,由此可见,她老人家在走的时候很是开心,没有不悦。
经他们这一开导,殷桃才算是收拾起了几分细碎心情。
见有成效,齐霄的心里非常高兴,他开始不断地聊些趣事、讲个笑话啥的,几乎全天候地哄着小姨娘开心。
那日
,殷桃扭着他肥嘟嘟的小脸评道:你还真是人小鬼大!
小家伙却说:这些,全都是来自于父亲的私下交代。
啊……这……
在旁观者的眼里,殷桃对于齐霄的疼爱几近视如己出,就如同是亲生母子一般。
黄飞就是这么认为的。
同时他还深深体会到,传说中的齐人之福确实羡煞旁人。
要不,咱也找个试试?
咳,吐!
自己怎么还学会白日做梦了?
晃过神来后,黄飞连忙端正了站姿,以保持自己的伪装。
他这次北上,选择了易容跟随,以用于保密身份。
此举,既是齐誉的意思,也是他本人的意愿。
他非常不愿意看到,才一入京就被内卫统领认出,继而被召去宫内述职。
这怎么着,也得先摸清了形势之后再说其他吧?
为防身份暴露,他时刻都在注意着自己的言行举止,以防别人看出端倪。
可别忘了,在这艘船上,还跟着一个能够面君的吴晚荣呢!
若是这厮察觉到了什么,大概率都会报告今上,那样一来,自己就完全处于被动了。
所以,还得注意谨言慎行,保持该有的神秘感。
说到吴晚荣,他这一路都感觉非常憋屈、非常郁闷。
哦?为何?
是这样的。
自打他踏上这班船,就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过话,搞得他天天自言自语,就像是发了癔症的神经病一样。
除了无人说话外,琼州一方还严格限制了他的活动区域,并用小纸条告诉他说:二夫人和大公子的休息片区严谨进入。违令者,嘣!
其实这些,全都是来自于黄飞的私下安排。
用意,自然是想人为地隔断传播信息的各类途径,做到理论上的万无一失。
不过这么一来,可真就苦了吴晚荣了。
没人说话也就算了,居然还限制自己的走动,你说这事憋不憋屈,郁不郁闷?
然而这一天,他终于开心起来。
因为!
大沽港很快就要到了!
第619章 殷桃抵京
近年来,由于商贸的拓展,大沽港已经发展成为内地的第一大港,其吞吐量环比和同比皆是屡创新高。
看,于烟波浩渺中,客似云来,货船如梭,完全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这码头虽然繁忙不息,其调度方面却井井有序,没有丝毫混乱。
突然,有一艘惹眼的怪船驶进了港口,继而打破了这份和谐。
怪船?很怪吗?
是的!
它不仅无帆驱动,还能做到逆风而行,这难道不奇怪吗?然而更怪的是,它的移动速度居然比顺风的船还要迅速,着实令人百思不解。
这时,有见多识广者走出来科普:听闻,南洋琼州造出了一艘无帆而动的冒烟船,想来,就是眼下的此舰了。
噢……
你这么一提,我可就想起来了。
记得去年,这艘怪船就曾到访过大沽港。当时,因为它的诡异驱动还引起了一场轩然大波。而,正当好奇的人们准备过来一探究竟时,这艘船又不打招呼地悄然离去了。
没想到,去年的遗憾今天却能补上。
果然呀果然,这艘大船确实可以无帆而动。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琼州的蒸汽机舰大摇大摆地停泊靠岸了。
和想象中不同,现场不仅没有引发热议,而且还变得鸦雀无声。
是的,观众们在安静下来后,尽皆瞪大了眼睛,全神贯注地盯着那艘怪船。
而就在此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于万众瞩目之下,吴晚荣手舞足蹈、一脸狂喜地闪亮登场了。
或许因为过于激动,他竟然跌倒散乱了头发,搞得就跟那范进似的。
其实,老吴也无甚大的奢求,他只是单纯地想找个人和他说说话、唠唠嗑,哪怕是条狂吠的狗都行。
“瞎子佬,久仰久仰!”
“瘸子兄,幸会幸会!”
“该有这位秃老弟,你这光蛋可真是亮瞎眼呀!”
“……”
吴晚荣几近语无伦次地畅说着心里话,那种一吐为快的感觉,简直比拉稀还要痛快!
然而,观众们却是感觉有些不爽
众人本以为,船上会站出来一位所谓的高明人士打个招呼,结果,却是跑出来了一个神经错乱的二傻子。
事到这里,还没结束。
因为,吴晚荣刚才的无礼举动,已经成功地撩起了众人的怒火。
而后嘛~~
多多少少都要受点皮肉之苦了。
在这片乱哄哄中,殷桃领着齐霄悄然离去,整个过程,都没有惹起丁点涟漪。
……
从大沽港到京城还有不少的路程要走。
不过,当下的官道修得宽阔平坦,行起来速度甚快,殷桃相信,不日即可抵达。
落船后,黄飞立即派人寻了一辆素雅厢车,然后亲自驾驭,护送她们母子安全赴京。
虽然说,当下时值初春,北风习习,但却是些吹面不寒的杨柳细风,几乎感觉不到半点的春寒料峭。
可惜呀可惜,慈母柳荃为儿子准备的那些大棉袄,却是一件都没穿上。
殷桃点点头说:“来之前时,夫君就曾说过,今年的北方乃是一个罕见的暖冬,气候上应该不会特别的冷。没想到,还真被他给说中了。”
齐霄笑笑道:“冷我也不怕,我自小就在京城长大,哪能不适应这里的气候?”
听到这话,殷桃残留的那丝微微担忧才算是真正消释。
之前时,她总担心北方的天冷会冻着孩子,现在来看,却是有些多虑了。
水土不服、气候不服都是很缠磨人的大难题,能避则避,没有最好。
齐霄仔细地看了看她,突然笑道:“小姨娘,我感觉你现在有些变了。”
殷桃闻言一怔,奇道:“哦?我哪里变了?”
“以前,你可是出了名的刁蛮女,动不动就挖苦损人,看起来好不强势。再看现在,你清雅优然,落落大方,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你说,这不是有变又是什么?”齐霄把自己心里的感觉说了出来。
殷桃笑道:“你的意思是说,我比以前变得更具亲和了?”
见他点头,她才解释道:“其实,我并没有变,仍还是以前的我,所谓亲和有增,也只是对咱们家里人罢了,倘若是外
人,我仍和以前一样不予客气。”
一听这话,齐霄登时恍然。
姨娘的性子并没有变,所变的,只是她的今昔身份而已。
他品了品,称赞道:“爹爹曾经说过,对家里耍横的人是最没出息的,人家真正有本事的,全都是对外强横!我觉得,小姨娘你,就是这样的人。”
其实,齐誉是拿这个作比内战再战,然而到了齐霄的嘴里,却变成了评判家常。
虽然说,他曲解了那话的意思,但殷桃仍为认可道:“这话可说得太对了,同为一家人,又怎能窝里斗呢?”
“嗯!”
“……”
当下的天公非常作美,很利于陆路赶路。
也就用了几天时间,一行人便临近了京城,据黄飞估计,再有半天就可踏过城门。
而这个时候,殷桃突然叫了声停。
再之后,她便寻了一家客栈临时休息,并趁机换上黑色罗裙,简简单单地梳妆打扮:素绫束发,鬓角白花,适宜而又得体。
她现在代表着的,可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其背后的齐家。
倘若仪表不雅,那岂不是丢了夫君的脸?
梳完了妆后,殷桃又取出来了一块长条白布并束在齐霄的胳膊上,以为礼仪之需。
待事情全都妥帖之后,她才下令再度出发。
倏然,一声莺莺燕燕地轻泣声从这车厢里面悠悠传出,听起来好不凄凉。
既是去娘家奔丧,岂能不哭?
这是传统礼仪,即使是身份高贵的皇家公主,也不能不哭。
虽然说,这事只是走走过场,但殷桃还是真心实意地哭了起来。
那模样,犹似梨花带雨,又似海棠含露,看得人心都碎了。
没过一会儿,齐霄就受到了感染。
结果就是,她们二人一大一小,整整哭了两个时辰。
直到马车停顿以及管家殷寿的一声唱喏响起,她们的哭泣才算是缓了下来。
少顷,车厢外便传来了殷俊的声音:“妹妹,你终于来了……”
闻言,殷桃倏感心里一酸,噙着的眼泪再次潸然落下。
第620章 能省则省
当下,殷母丧期的五七已经过去,现属停棺阶段。
再之后,便是扶柩返乡、入土为安。
祭奠仪式完毕后,殷俊告诉妹妹说,陛下已经准了他的丁忧,不日,便可携棺启程返回永川。
殷桃闻言止住了哭泣,忧虑道:“皇上的此举,莫不是不重用你了?”
殷俊倒是一副拿得起放得下的样子,畅然道:“当下,应以守孝为先,仕途为后,何必纠结这些?再说了,陛下乃是睿智明君,御人用人有着自己的明鉴,我作为臣子,实没必要妄自揣度。”
“唉,希望如此吧。”殷桃轻轻一叹,道。
“……”
在聊完了家里的事情后,殷俊就想着把话题转到齐誉的身上去。
正欲开口,他忽然注意到妹妹头上那高高盘起的发髻,愕然之下,又停住了嘴巴。
刚才,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这里。
哼!!
好你个村夫,居然连聘礼都不下,就把我妹妹给霸占了!
你真要是掏不起那钱,稍微意思一下,也比这种要好看一些啊!
唉,连个仪式都不举办,让我殷俊的脸面往哪里搁?
殷桃见哥哥紧瞅着自己的头发,便猜到了他的心里想法。
她端正了颜色,解释说:“你莫要乱猜,这完全是我个人的意思,与他无关。”
殷俊闻言皱了皱眉,奇道:“在他的来信中,明明商量好的是三媒六聘礼,现在怎么……全省略掉了呢?你也真是的,就顾及一下殷家的颜面吗?”
“我如何做,还要你管?”
“我没管你呀,现在只是……单纯地问问而已。”
只是问问?
嗯,这才是当哥哥的该有的样子嘛!
听到此言,殷桃这才算是收起刁蛮,后幽幽道:“丧母乃是丧事,举家哀悼,周年内不做庆典,三年内不贴喜联,自然而然的,也不宜置办任何喜事,所以我才……”
噢,明白了。
此乃迫不得已的权宜之举。
想想也是,若等过了三年,妹妹的青春也剩下寥寥了。
确实不能耽误她!
想通此节,殷俊便不再纠结关于三媒六聘的事了。
不过,他还是尽量地挽回颜面道:“要么这样,待我守孝期一过,就让那厮补上礼仪,即使有走过场,也要做做样子。”
就是!
自己还等着他的敬茶以及叫声大舅哥呢,若是免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婚礼事宜,必须补办!
殷桃见哥哥如此坚持,也只得答应下来。
“我们齐家只是温饱尚可的小资家庭,两袖满清风,丁财两不旺,到了那时,你可千万不要狮子大开口呀!原则就是,能省则省,切忌铺张浪费。”
“这,这,好吧!”
殷俊望着妹妹的俏脸,心中感慨万千:怎么觉得,自己反成了外人?
……
两天过后。
仪容有所恢复的吴晚荣进宫见驾。
不过此时的他,脸上仍然是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有些瘆人。
唉,那天也真是倒霉,竟被一记突来黑拳打中了鼻子,揍得自己就跟那二师兄似的。如此仪表,哪敢面君?
万一吓着了陛下,可就犯了御前失仪之罪。
所以,得等恢复地差不多了,才适合进宫见驾。
然而,他又迫不及待地想要重参齐誉一本,实在耐不到痊愈时刻,既如此,那就取个中间值,恢复一半即去。
他之所以如此心急,乃是因为眼下恰逢良机,实不忍错失掉。
有良机?
是的!
吴晚荣认为,素帮齐誉说话的殷俊被准了丁忧,为他站队的内阁次辅陆博轩奉命去了北疆,这种良机若不进谗,估计连肠子都会悔青的。
心动不如行动,莫要犹豫不决。
即可面君!
很顺利,皇帝在养心殿内召见了他。
“吴爱卿,你这脸是怎么弄的?”
“呃……回陛下的话,是微臣自己不小心时磕到的。”
“是这样的呀,朕还以为是被什么人给打的呢?”
“没!真的没!”
关怀语过后,皇帝便直接询问起了正事,也就是南洋此行的经
过和结果。
吴晚荣先就齐小彤未归一事做出了详细阐述。
不过,她的缺席并没影响到册封礼仪,最终结果是,齐誉代女儿重谢皇恩,收下了圣表。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圆满完成。
“什么,你说她至今未归?”
“是,陛下!”
“嗯……为什么呢?”
皇帝在那里喃喃有词、自言自语,同时也开始展开畅想的翅膀。
下意识地,他把目光投向了地图上的沙捞越以及爪哇一带。
此女久恋该地,莫不是杀人成瘾,故才不归?
要不然,说不通呀!
想到这儿,皇帝不由得打了个惊悸的寒颤。
不能再等了,待这匹烈马回归后,必须立即给她上辔。若是拖延日久,其野性将会更加难驯。
至于如何运作,皇帝已经琢磨出了可行细策。
他听说,内阁首辅梁英忠家的大公子年方三八,尚未婚配。还有传言说,此子才气过人,仪表不凡,惹得不少有闺女的同僚前去说媒。
既如此,自己何不顺水推舟,给他来个天子赐婚,继而让齐小彤嫁入梁家?
这样的话,她就脱离了齐誉的庇护范围,不可能再翻起什么大的风浪。
且,此举还能彰显皇恩浩荡,拉近三方的君臣关系。
那,齐誉会拒绝吗?
按理来说,应该不会!
齐小彤接受了皇室册封,就属于是实打实的李家人了,天子为自家族人赐婚,有何不可?而他齐誉作为一个‘外人’,如何阻拦?
单从道理上来看,确实如此。
嗯,就这么定了。
皇帝为自己的步步为营以及高瞻远瞩点了个大大的赞,那自得的样子,几乎堪比洞房花烛夜时的老和尚。
“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善!”
吴晚荣闻言变成了丈二,心里困惑道:陛下口中所说的掌握,到底是何意思?
咱猜不到呀!
皇帝在那自言自语了好大一会儿,才算是恍过神来,后正色问道:“关于对齐誉的摸底,吴爱卿有无收获?”
第621章 有人进谗
面对圣询,吴晚荣不敢怠慢,连忙道:“启禀陛下,此去琼州臣用心分辨,明察暗访,幸不辱命,终于把齐誉的老底给摸透了。”
皇帝闻言大喜,笑道:“哈哈哈,辛苦吴爱卿了。”赞过后,他才心念念地催道:“情况如何,还请爱卿细说,越细越好。”
“是!陛下!”
随着一声清嗓子的干咳,吴晚荣便开始打起了层次分明的小报告。
分明?
是的!
他打算从经济、司法、军事,这三个层面全方位地展开攻讦,一定要齐誉参地体无完肤,其形象跌碎一地。
首先,是关于琼州的经济。
他道:“启禀陛下,琼州之地非常富裕,富裕到几乎都快赶超京城了。”
皇帝闻言,很欣慰地说:“这是好事情呀,那说明齐爱卿他不负朕望、勤勤勉勉,凭借着自己的励精图治改变了那方荒芜。”
吴晚荣接话道:“可是,他上交来的税金却是不多,给臣的感觉就是一个词:吝啬!”
一顿,他又道:“去年时,兵部尚书康大人曾向他发去求援,而他,却是以‘没钱’俩字断然拒绝。这,明显就是敷衍之词!琼州之地那么富庶,怎可能真的没钱?”
这一席话,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因为,皇帝在听了后倏然泛起了牙酸。
就道理上来说,委实不该有这样的反应。
你看,自治权是自己赐给他的,税额也是自己钦定的,齐誉他依法治理,足额上交,换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可是,国库现在这么空虚,他多出些银子赞助户部,不也是替君分忧的表现吗?
然而,齐爱卿就是没有这样的觉悟。
你说朕能不牙酸吗?
不过,皇帝很快调整了心态,悠悠道:“琼州的税负乃是朕金口钦定,既如此,又岂能事后觊觎?此事就此打住,休要再提。”
“是!”
却不知,皇帝适才的纠结反应,一丝不落地被善于察言观色的吴晚荣所捕捉到。
呵呵,陛下的这话,可是有点口不称心呀
~~
这就是上意。
心里有底了。
接下来,吴晚荣便开始抨击起琼州的司法。
“齐誉他懒政怠政,失治失察,搞得琼州的老百姓们怨声载道,哭诉无门。治吏方面更是一塌糊涂,官场上奸宄横行,衙门内朽木为官,此疾甚痼,不下狠手治之将恐深!”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句句属实!”
客观上来说,吴晚荣的这席雷人话确实把皇帝给震惊住了。
在天子的眼里,齐誉属于是个明辨是非的人,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昏庸不察,若是连这都做不到的话,他也不可能安内攘外、开疆拓土。
不过,人都是会变的,尤其是在建立了功勋之后,没有几人能够做到真正不飘的。
吴晚荣见皇帝有些存疑,忙取出来那页报纸奉上,并道:“陛下请看,此报上所载的,正是齐大人的公开罪己书,前后缘由,皆一目了然。”
什么?
齐誉的罪己书?
听到这话,皇帝连忙打开,仔细御览。
却见,那报上确实是这样写的……
难道说,齐爱卿他真的怠政懒政到了如此程度?
然旋即一想,他又自我否掉了这个想法。
齐誉能在万众瞩目下公开自贬,绝非一般人所能做到,单就这份心胸而言,比之肚里能撑船的宰相都不遑多让。
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看,他完全凭着手中的权力捂住此事,不让见报,可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如果所猜不错的话,他的用意应该是在拿己作鉴,以儆效尤。
当然了,从事件本身上来说,齐誉也确实犯有失察之过。
对于这事,皇帝给出了相对中肯的评鉴,即使如此,也对齐誉的印象分减掉了一些。
吴晚荣见圣上不欲申饬,最后也只得悻悻作罢。
接下来,便是关于军事方面的小报告了。
相比上两项,这事才是皇帝最为关心的一面。
“吴爱卿,琼州府军的军力高低如何?”
“回陛
下的话,其军力非常强大!”
“朕当然知道,它若不强大,怎么可能做到全歼佛朗机军?朕想要了解的是,它究竟强大到了何等程度?”
“这个嘛……”
你说你说,这事该咋编排呢?
实事求是来说,吴晚荣的军事知识并不渊博,甚至连一般水平都达不到,那种简单的粗略评估或许能勉强应付,若涉及到专业性强的深度剖析,他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他想了想,很果断地选择了扬长避短。
也就是,只谈论琼州军的战舰数量,却故意不提与之相关的先进度。
当然了,也可不懂装懂地高论一番,把这事给忽悠过去,但吴晚荣的胆子太小,不敢欺君妄言,故而选择了相对稳妥的小型忽悠。
“据臣的摸底,琼州军拥有战舰约两百多艘,分别分布在大湾、琼州本岛、安南,以及吕宋各地。至于其比例各为多少,目前还不得而知。”
“两百多艘?”
皇帝闻言点了点头,淡笑道:“嗯,这和南洋之战时所获得的消息大致吻合,可见,此信息基本为真。”
见被认可,吴晚荣忙道:“陛下不出庙堂,却知江湖之事,真是令臣由衷佩服。”
这通龙屁拍得不可谓不妙,然而,皇帝并没有什么反应,就想没听到一样。
因为,天子的注意力正集中在琼军身上,并没有被吴晚荣的阿谀之词所引导。
在了解完了战舰的数量后,皇帝立即开问:齐誉的舰船先进与否?
吴晚荣听后脸色一僵,心里头打起鼓来,这绕来绕去的,最终还是问到了此节。
可问题是,自己压根不懂这些呀!
你说,这该怎么圆呢?
嘿!有了!
“启禀陛下,琼州现役的战舰皆是普通水平,并没有太过明显的先进优势。不过,他们最近研发出的一种新型舰船倒是可圈可点,移动起来相当迅速。”吴晚荣貌似客观地评说道。
“新型舰船?”
“是的,陛下。”
皇帝怔了怔,露出了微微吃惊的表情。
第622章 不为质子
皇帝正色问道:“那,他们这个新舰船的数量拥有多少,其优势又在哪里?”
吴晚荣连忙回道:“陛下莫急,且容臣一一细说……”
接下来,吴大人便把自己的‘探察结果’详述了一遍。
据他反应,琼州的这种新型战舰极为奇特,不仅可以无帆而动,还可以逆风而行,方方面面,皆有别于传统型的老式战舰。
而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种船的移动速度非常地快,几乎两倍于传统舰船。也就是说,其机动灵活性不是一般的高。
这……真的假的?
吴晚荣以头做保,并言辞凿凿道:“此事确实为真!不瞒陛下说,那艘新型舰船微臣就曾坐过,凭心而论,它的行速确实惊人。陛下倘若不信,可派内卫前往大沽港一带进行打听,很快就能探到相关端倪。”
皇帝闻言一愕,不禁问道:“此舰,莫不就是传言中的那艘怪船?”
“陛下明鉴,正是那艘!”
“噢,朕明白了……”
听到这儿,皇帝的眼睛隐隐一闪,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不过,他在听到接下来的阐述后,这份紧张的心又变得松弛了下来。
吴晚荣补充说,这种舰虽然先进奇葩,但数量上却只有仅仅的一艘测试船,可见,在短期之内,绝不可能形成有效战力。
嗯……
雄虎虽猛,却只是单独战斗;豺狼虽羸,却可以环伺群攻。即使再先进、再强大的超前战舰,在单兵作战的情况下,也只能沦为被群殴的沉沙炮灰。
基于这些原因,吴晚荣给出的最终评价是,琼州的造船业目前虽然有所发展,但总体上来看,尚不足为虑。
那,皇帝又是怎么认为的呢?
他从以上的所述中,大致总结出了两条结论。
第一,琼州的军工确实存在着秘密研发的情况,且还取得了一些令人瞩目的成果。
第二,这项成果虽然斐然,但目前还无法做到真正普及,要不然,他们也不可能只列装这么一艘。
总体来说,皇帝还是大致认可吴晚荣的观点的。即,琼州军目前尚不足为虑。
然而,在这话的
语境里,却是巧含着另类玄机。
不足为虑和‘尚’不足为虑虽然只是一字之差,性质上却是完全不同。一个简单的‘尚’字,直接把话音外的隐忧之意很鲜明地表达了出来。
或许,假以时日,这个尚不足为虑就演变成为虑了。
“陛下,齐誉志向远大,且手握重兵,绝不可不防。微臣以为,必须要予以相应的政治压制,否则的话,将来很有可能会演变成为拥兵自重的尾大不掉。”
“嗯……此事容朕再思。”
说罢了,皇帝便轻轻地拂了拂袖,直接退去了还欲再言的吴晚荣。
之后,他便陷入到了患得患失的思考之中。
患得患失?
差不多是吧!
通过适才的汇报不难判断出,琼州之地的财政甚是充裕,官府和百姓也尽皆富庶,其军事发展虽未形成尾大之姿,却也隐现出了腾飞之势。
综合来看,稍加牵制,确有必要。
还有就是,齐誉目前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怠政懒政,他如此妄为,也就没有必要再迁就他了。
嗯,那就敲打他一番!
正当皇帝想要下达一道申饬性的圣旨展开苛责时,突有一股旧情泛起心头。
与此同时,往昔发生的一幕,也重现于脑海之间。
是啥呢?
不是别的,正是燕王之死时齐誉的忠心护驾!
当时,若不是他奋不顾身,以死来护,自己早就荣升为是新先帝了。
这份君臣之情仿若昨日,记忆犹新,至今都没有过一丝淡化。
想到这儿,皇帝又把适才放出去的申饬之心给收了回来。
那种念及旧情的感觉,完全跃然于脸上。
唉……
既然不忍心作出斥责,那又该如何处置是好?
怀着这份淡淡忧心,皇帝蹙着眉头走去了皇后的寝室。
似乎是养成了习惯,每当遇到犹豫不决或者是烦心的事情,他都会不由自主地去她那儿去。
而今天的苏皇后,也和平日里大为不同,脸上同现着若有所思的忧忧神色。
哦?这是为何?
因为,她无意间听到
了一个令她‘心痒痒’的好消息。
说,故交姐妹殷桃,已携齐誉之子来京奔丧。目前,正安住在齐家于京城的那处宅院里。
对于她为何不住殷家而反住齐家,那个细心的上报者是这样说的。
经殷家的管家殷寿证实,殷桃现在已经嫁给了齐誉为妾,所以她在回京后,宜居住在夫家而不宜娘家留宿,免得嫂嫂心生成见。
此乃是人之常情,不难理解。
皇后听后却是一怔:他们成亲了?
但几息时间过后,她便幽幽窃喜起来。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两个人的结合对自己都是有利无害。
殷桃本就是自己的义妹,如今嫁进了齐家,也就自然而然拉近了自己与齐家的关系。可以说,即使他齐誉想和自己划清界限、撇清关系,怕也是没那么容易了。
而未来立储时的相帮,应该差不离。
关系越近,他就越难拒绝。
这确实是件好事情,但却不是令让她心痒痒的真正原因,她所盯着的,乃是齐誉的儿子齐霄。
如果说,能寻个什么富丽堂皇的理由把他给留在京城,那就等同于拿住了齐誉的七寸,关键时刻可以召之即来。
如此良机,绝不可错失。
可是,要寻个什么理由为好呢?
很快,苏皇后便琢磨出了能够行得通的上好计策。
齐霄和自己的小皇子年龄相仿,既如此,何不召他入宫做个伴读的小臣子呢?
这样的操作,既能避开惹人敏感的质子之嫌,还能趁机拉近下一代的友谊,可谓是一举两得。倘若彼此真变成了实质性的通家之好,以后还有什么可龃龉的呢?
在外人看来,给皇子做伴读可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逆天好机缘。
假设,所伴的那位皇子日后被立为了太子,那作为总角之交的伴读不就跟着水涨船高了吗?
所以,这是一份难得的美差,即使齐誉公开质问,也说不出什么膈应话来。
“去传本宫懿旨,唤命妇齐殷氏择日来见,叙旧家常。”
“喏!”
说罢后,苏皇后嘴角一勾,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
第623章 齐霄伴读
殷桃挺奇怪的,为什么自己才一入京,就被皇后娘娘给察觉到了呢?
她哪里知道,皇宫内派出来的眼线堪称是无孔不入。
据说,职位敏感的九门提督每天行了几次房,每一次时间多少,内卫总管全都了如指掌,如此密布的眼线,又岂能独独落下齐家?
这,就是所谓的天子脚下。
坊市间的任何动向,皆在庙堂的掌控之中。
殷桃虽然不太明白其中的道道,但也敏锐地嗅出了那丝被窥的味道。
京城不同于是琼州,无论你做什么的事情,都要时刻地保持警惕,且注意小心。
常理上来说,苏皇后既是自己的金兰姐妹,同时又是相识于微末的故交好友,这样的关系,着实不应该设起提防。
但是,那道懿旨上赫然多出了齐霄的名字,此举,又不由得不令人引发猜想。
你说,她要这孩子进宫去做什么呢?
即使是意欲封赏,也不可能这样无缘无故的吧?
想到这里,殷桃的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如今时移世易,昔日时的情义还是那般地依旧如初吗?
不确定呀!
且,夫君曾告诫自己说,苏皇后此人善于权术且杀伐果断,绝非是想象中的良善妇人,与她打交道时,一定要注意保持高度警惕。
不然,就很有可能着了她的道。
不过,他也表示说,此女现在是有求于齐家,所以大概率上,她应该不会过多算计。
总而言之一句话,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也就是说,提防一二很有必要。
在姐妹和夫君之间,殷桃坚定不移地选择了相信丈夫。
关系上孰远孰近,一目了然。
怀着略略复杂的心情,殷桃带着齐霄走进了皇宫。
那名领路的小太监本以为,第一次进宫的她们会被帝王家的华丽惊得合不拢嘴,而结果却是完全相反。
这大小二人就跟那自家游似的,脸上毫无惊喜可言。
尤其是齐霄的那句,“真是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住在这么老土的地方,地面也不铺设瓷砖”。
喝!
这句,把那小太监雷得差点跌倒。
一行人只走不停,在步过前三殿后,就进入了后宫区。
抬眼却见,苏皇后早伫在那里挂笑相迎,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殷桃见状,连忙上前几步作势行礼,却不料,竟被苏琉的两手一托给止住了。
“彼此为自家姐妹,何必多礼?”
“君臣有别,又岂可乱了规矩?”
“……”
经过一番热情寒暄,苏皇后坚持免去了见面礼仪。
而齐霄也跟着讨了个便宜,只是微微躬身,就算是见过礼了。
之后,苏琉牵过殷桃的纤手,上下打量着感慨道:“妹妹至今仍似韶华,就仿若十八一般,如此青春,真是令人羡慕!”
一顿,她又幽幽叹道:“再看我,都生有一些白头发了。”
殷桃忙道:“娘娘的模样依旧如初,看起来就像是刚刚及笄的妙龄,全身上下,哪有半点显老?”
“哦?是吗?”
“嗯!”
接下来,就进入了意料中的叙旧环节,再接下来,就是女人们最喜欢聊的保养话题了。
吃什么水果,喝什么茗茶,涂什么胭脂,擦什么水粉,等等等。
不过这么一来,一旁在听的齐霄就感觉有些无聊了。
这些话题他全都插不上嘴,也随不上一句专业的话,只杵在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正欲尿遁闪去,忽被眼观六路的苏皇后给一口叫住了。
“听说,你的名字叫做齐霄,是与不是?”
“呃……”
殷桃见他脸现愕然,忙替着答话道:“回娘娘的话,犬子的大名确实叫做齐霄。”
借着这个机会,苏琉便把话题扯到了他的身上来,“这孩子长得真是秀气,本宫看着非常喜欢。”
“来人!有赏!”
“喏!”
咦~~
这是搞的哪一出?
怎么说赏就赏了呢?
殷桃妙目闪闪,貌似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齐霄自然不会像他小姨娘那样缜密多想,对于金钱馈赠,他向来都是来者不拒,且多多益善。
人家可是身份尊贵的六宫之主,她的出手,数额上一定相当不菲。
事实
证明,在有些时候,希望越大失望就会随之越大。
当下就是了。
皇后的出手就那么几个干巴巴的银元宝,连个像样的金瓜子都没舍得掏出,相比之下,还不如奶奶出手时的百分之一。
齐霄失望轻叹:“切……”
嗯?
他的反应,全都一丝不落地被苏琉看在眼里:真是怪事,这孩子怎么还露出了一副嫌少的表情?
殊不知,人家这孩子乃是身怀巨富,哪瞧得上她赏的这点小钱。
即使如此,齐霄还是在殷桃的指示下谢了这份恩典。
对于苏皇后来说,她的这次收买人心做得并不成功,不过,多多少少也拉近了些彼此关系。
是的,说话的气氛比之以前又融洽了许多。
“本宫觉得,这个孩子和我皇家非常有缘。”
“有缘……”
殷桃朱唇翕翕,喃喃有词,一脸不解地看向了苏皇后。
而齐霄也听的是满头雾水,眼睛里尽是茫然。
“陛下玉言,他想召齐霄进宫,以为小皇子的伴读,不知妹妹对此意下如何?”
“什么?让他进宫……做皇子伴读?”
“嗯!陛下觉得,齐家有大功于江山社稷,理应多沐圣恩,以彰显君臣之谊。”
这席话中,共含有两层意思。
第一,此举是来自于陛下的圣意,作为臣子,基本上不可违背。
其次,圣天子明言肯定了齐家的汗马功劳,并以此作为褒奖。
若把以上两条结合起来看的话,这就变成了一种非常典型的皇恩浩荡。
事实上,这个决定乃是帝后相商之后的意见和结果。
虽然说,他们俩人的出发点并不相同,但,对于钳制的态度却高度统一。
故而,皇后才刚刚说出口来,在听的皇帝便欣欣然地答应了。
如此一来,齐霄便成了表面上不为质子,而实际上却有质子作用的一招妙棋。
关键,此举还能起到美化君臣情面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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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4章 洞悉端倪
皇后见殷桃脸泛迟疑,连忙解释说:“此乃是陛下的拳拳圣恩,齐家作为臣子,又怎好明言拒绝呢?”
一顿,她又从另外一个角度分析说道:“妹妹乃是聪慧之人,怎不明白这其中的暗含妙意?你可试想,假设我儿将来被立为是大奉朝的储君,齐霄作为他的总角之交,又岂能不终身受益?此举对于齐家来说,可谓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千万莫要错失。”
理是这么个理,但,殷桃总觉得这里面暗藏着一些诡异。
你说,京城里有那么多的王公子弟,为什么会独独选中齐家?
即使这确为好意,她还是有些不太情愿。
要知道,伴读可不是朝夕之功,而是年复一年地不停陪着,若是离家久了,这孩子能不思念琼州的亲人?
嗯,此殊荣不要也罢。
殷桃正欲托故婉拒,却忽听苏皇后道:“依我之见,这事就这么定了,回头,我就去回复陛下。”
拿陛下来压,这怎好拒绝?
不得已下,殷桃只得点了点头。
然而,才刚刚走出皇宫,她便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倘若齐霄在这儿做了伴读,那不就成了钳制夫君的一枚‘棋子’?
之后再说什么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之类的话,可就要好好地掂量掂量了。
想到这里,殷桃对苏皇后的好感立即清零,并且,还产生了一种浓浓的敌视感。
唉,早知如此,就不带齐霄进宫了。
现在问题出了,得思量相应的对策才行,光是懊悔没有任何用处。
她略略琢磨,很快得出了两套应对方案。
第一种是,暂时应下此事,后在伴读的期间另觅脱身之计。
第二种为,不打任何招呼,一行人秘密行动,直接返回南洋。
不过,也就盏茶时间,她就把第二套方案在备选中毅然抹去了。
如果说,真的不打招呼潜回南洋,那就犯下了抗旨不遵之罪,这对于齐霄的以后,甚至是整个齐家的未来来说,都会产生非常大的负面影响。
而且,还会在世人眼里落下一个不识抬举的骂名。
即使夫君在日后做出解释,也不可能弥补由这君臣不睦所产生的隔阂。
似乎眼下,也只有第一套方案可选
了。
也罢,那就边走边看吧。
殷桃相信,以自家夫君再加上哥哥的势力,应该不会受到明面上的不公正待遇。况且,苏皇后还是自己的金兰姐妹,多多少少,她都会念及一点旧情吧?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自家的这个孩子。
若真那么久不返琼州,谁又能保证他不想家呢?
结果令人意外,齐霄对于这事看得不是一般的开,只听他侃侃说道:“小姨娘,你还真是小看我了!”
殷桃闻言一怔,奇道:“我哪里小看了?”
“不瞒你说,我齐家人在骨子里就不存在故土难移的迂腐情怀!”
“这……”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我们家最早的居家地是在蓝山县的桃花村,之后才迁去的永川府;而在我爹爹做了京官后,我们又随着他迁来了京城。可谁知,没过几年,我们又随着他的贬谪举家搬去了琼州。”
一顿,齐霄又道:“自小时,我就过惯了这种搬来搬去的生活,基本上没有所谓的故乡概念,即使被迫留下京城,也没有感觉哪里不习惯。”
啧啧!
这话听起来,还真就跟个小大人似的。
不难看出,咱家孩子已经慢慢长大。
殷桃赞许一笑,道:“你这样子,才是男子汉该有的心胸!”说罢了,她还不忘补上一句:“嗯,甚有乃父之风!”
一听这话,齐霄就变得更来劲了,他连拍着胸脯道:“我自知学浅,比不了爹爹的本事,不过,却不会落于我姐。”
嗯?
这说着说着,怎么还攀比起来了呢?
见小姨娘似有困惑,他忙解释道:“我姐姐是个很独立的人,她孤军攻大湾,只身闯南洋,从未露出半点恐惧。我作为她的弟弟,又岂能失去胆色呢?哼,别说是伴读了,就是伴老虎,我也不会丁点害怕!”
事实上,小家伙也真是这样想的。
他觉得吧,以他自己的本事,也应该出来闯荡一番了,要不然,岂不是被家姐给落下了百条街?
殷桃听了后欣慰一笑,感慨说道:“虎父无犬子,不愧是咱齐家的好儿郎!”
“那是当然!”
“……”
母女二人坐着厢车,边走边聊,朝着齐家的京城宅院而
去。
既然齐霄不惧留京,剩下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殷桃决定,待回到家后立即与丈夫修书,将此事向他坦然告知,免得他心中焦急。
此外,还要叮嘱他说,现在正处上下平衡之际,千万不要明着上书去质问君上,若是打破了这种平衡,以后就再难修复了。
至于将来如何脱身,目前还尚无良策,似乎,也只得灵活性处置、伺机而动了。
除了书写家书外,还要及时地知会哥哥一声,提醒他当下时态有变。
依照原定计划,自己和齐霄会跟着随扶柩返乡的哥哥一同去到永川,等母亲的棺椁入土之后,再行水路转去琼州。
而现在的情况却有不同。
齐霄被留在京城做了皇子伴读,自己又岂能舍他而自去?
毫无疑问,自己必须同留在京。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计划没有变化快。
正感慨间,却见已经回到了家里。
才一进门,就发现前院的地面上赫然多出了一摊未干的血渍,它在阳光下反射着朱光,感觉好不瘆人。
这……这是怎么了?
殷桃见状秀眉轻蹙,花容微微变色。
定了定神,她再次抛开目光朝那儿看去。
但见,那摊血渍约有两尺来许,好大一片,不太像是划破皮的那种轻微伤。再看,在那门房的墙根处,赫然丢弃着一把带血的短刀。
而门房里,已然是人去屋空了。
这间小房子,乃是童延火昔日时所住的那一间,不过目前,它的主人已经换成了易容示人的黄飞。
老黄经常念叨:当年,自己曾在这里吃过不小的瘪,以至后来,都对这处齐家小院产生了心理阴影。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自己每次进这宅院,都是像乌龟一样趴在地上,从未有过一次竖着答话的机会。
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别人趴着进门了。
先说回眼下,黄飞他人到哪儿去了呢?
还有,这一堆血渍又是谁的?是他的吗?
定住心神后,殷桃倏然掏出了夫君密赠的那把迷你手枪。
其实,身边的人比她更快。
见有异常,负责保护的那帮死士全都动作起来,尽皆摆出一副警惕姿势。
第625章 坏消息来
黄飞消失了,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且还留下了一摊令人引发猜想的惊怵血渍。
不管其中真相具体如何,有一条基本可以断定,那就是,所谓的‘来犯者’必是齐家仇人无疑。
要不然,说不通!
说起仇人来,殷桃不禁在暗自里掰扯起来。
能称得上是大仇者,仅仅只有两人。
一个是前顺天府尹、即后福建巡抚高明高大人,另一个是老牌的皇亲国戚的岳四先。
可是,他们两人以及其背后的势力都已被刨了根,不可能再翻起什么风浪来,你说除了他们,还能有谁呢?
内阁首辅梁英忠?还是以谄媚著称的吴晚荣?
这两人虽然都是夫君的政敌,但还达不到以命相拼、鱼死网破的恶劣程度。
殷桃思来想去,始终还是没能琢磨出来谁是仇人。
怕吗?
不怕!
客观来说,殷桃对于自家人的人身安全还是很放心的。
即使黄飞不在,这帮训练有素的死士也可以做到独当一面,有能力护住这处齐家小院的绝对安全。
夫君曾经说过: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更何况,他们持的还是犀利如斯的火器!
人家殷桃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只是简简单单地权衡思量,便把不安压在了心底。
想当初在屯门海战时,不比这惊险十倍?
所以说,咱不怕!
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一切一切,且放宽心就是。
……
时光似白驹过隙,世事如白云苍狗。
一眨眼间,十多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徐徐温暖的春风由南至北,它吹绿了小草,涂红了嫣然,直撩得那蜂绕花丛,殷殷中争奇斗艳,处处都洋溢着馥郁芳菲。
然,在这片和熙中,却有着许许多多的人生百态。
有人喜、有人愁,也有人满怀希望但又忧心忡忡。
就比如说殷俊吧,他就带着满怀伤感扶柩返乡去了。
而人家苏皇后就比较欣喜,因为,她的小算盘终
于得逞了,齐家的齐霄,非常顺利地成为了皇子伴读。
至于满怀希望却又忧心忡忡之人,自然就是那些走上科举路的考子们了。
开科,乃国家大事,且,全国各地都是一样。
唯一不同的地方,似乎也只有齐誉守牧的琼州之地了。
琼州的科举制度和别的地方有所不同,共分为是文理选才两个大类。
此举,不仅保留了传统科举,还拓展了理科进阶,两者来说,堪称是齐头并进。
然而,琼州今年的科举又与往年再添不同,辖区内,竟然出现了三种科考同时并进的情形。
三种科考?
是的,因为今年新增出了武举方面的选拔。
哎呀呀,有点膈应了。
咋说?
琼州虽然民风剽悍,但却不是尚武之地,故而,在武举的选拔中,完全是不占优势。
据说,在最开始的初试中,就出现了颗粒无收的尴尬局面。
不过,齐誉对此倒是看的很开,一点都不在意官场上的流言蜚语。
当下的琼州,所注重的乃是科技发展,从未崇尚过那种秀肌肉型的传统较技,那试问,武举方面颗粒无收,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见上坐的主官如此开明,手下的众僚们才算是舒了口气。
是呀,万一人家齐大人横眉苛责,自己又岂能不以泪洗面?
侥幸啊……
虽然说,这科的武举几近团灭,但是,文举上却出现了令人欣喜的开门红。
齐誉在阅过了各地的县试名卷后,由衷地感慨道:“似乎啊,一个喷薄而出的人才盛世就要来临了。”
一顿,他又自语着说道:“而更令人欣慰的是,这次的考子以年少者居多,甚至,还出现了像郭春海这等少儿英才,由此也不难看出,琼州的教育建设已经初显成效了。”
至于理科方面的选才,齐誉基本上都是按照前世里的升学制度按部就班,简单直接,且公平公正。
在殷桃离开之后,齐誉立即就将龙仕通扶正,坐上了代副院长的位置。
有他这个经验丰富的老教授坐镇,
理工学院绝对可以保持有序不乱。
在除了学院的这个领头羊之外,齐大郎还对另一些不方便明言的位置做出了酌情调整,就比如说,谁来代坐闻香阁的大东家。
在黄飞北上之后,这家青楼就失去真正意义上的管理者。
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道理,妓院也不可一日缺少管事的人。
要不然,岂不是助长了传言中的白嫖之风?
换言之,人家黄飞好心帮咱,咱又岂能不关心他的经济损失?
齐誉在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最终把女子浅禾推到了这个位置。
此女非常熟悉青楼的运作,由她来做个代管理,应该没有太大问题。
如此安排,还暗着另一层意思。
啥呢?
且听略解。
按照齐大郎的想法,他非常有意让浅禾和黄飞结合起来,玉成一桩这么特别良缘。这事若是给弄成了,老黄他人必在琼州扎根。
“呵呵,要想留住他的人,就要设法先留住他的根!”
“此法甚妙,就这么定了!”
正洋洋自得,忽见布政司庾海匆匆跑了进来。
这是来见。
几乎不用猜,他肯定是为了接下来的科举布置来做商讨。
当下已经完成了最初级的县试,紧接着,就是各州府接下来所负责的府试了。由于时间紧迫,属僚们哪敢有半分松懈?
果然,才一见面,庾海就迫不及待地把已经拟好的计划书吧啦了一遍。
在听罢了后,齐誉笑说道:“真没想到,庾大人的筹备工作竟然做得如此严谨,佩服啊佩服!”
“哈哈,齐大人过奖了!”
“君乃大才,莫要谦虚!”
互扯了一阵儿,庾海突将脸色一转,若有深意道:“齐大人,北方所来的商船,给咱们带回来了一条看似无关的坏消失。你,要不要听上一听?”
什么?
看似无关的坏消息?
齐誉闻言一怔,朗朗道:“如你所说,这事虽然看起来和咱们无关紧要,但仅限于看似层面,既是如此,听听又有何妨?”
第626章 突生天灾
通常来说,坏消息会引起人们的心情低沉,连说话时都是一副唉声叹气的样子。
然而,庾海却是以一种幸灾乐祸的口吻来进行表述的。
只听他道:“齐大人可知,我所说的这件看似与咱们没有关系的坏事,却可以动摇到咱们大奉国的根本!”
“动摇根本?”
齐誉闻言一惊,忙催道:“我说庾大人,你就不要再卖关子了,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莫要这般吊人胃口。”
庾海急忙点了点头,抛出主题说:“据可靠消息称,湖广省府的绝大多数地区,全都遭遇了百年难遇的特大蝗灾!”
蝗灾?
还特大?
齐誉喃喃重复了几遍,而脸色也随之变了几番。
谚语有云:湖广熟,天下足!
可若是湖广之地失收了呢?
那样一来,天下人岂不是要饿肚子了?
难怪,庾海他采用了一个‘看似无关’的字眼来做定性。
无关,只是相对而言,不是绝对而论。
彼此同处一个国家,又有谁真能做到与己无关、置身事外?
即使是官场上常见的不花钱的慰问,也要做做样子呜呼上几声。
看似无关,实则有关。
庾海之所以有些幸灾乐祸,主要是因为吃瓜群众的心态在作祟。
要知道,防灾赈灾一直都是各地布政使最为头大的难题,如今逢有热闹可看,自然要带着哂笑的态度围观一番。
思到这里,齐誉蓦地想起了老神棍公羊玉成的那封来信。
记得那信上说,今年的冬天,乃是一个罕见的暖冬。另,似有不祥!
当时,自己还不以为然,似真似假地讽刺了他的神叨思路,现在来看,现实还真是被他一语成谶了。
其为不详?
是的!
蝗灾,为古今三大害,即水灾、旱灾、蝗灾、这三灾中的其中之一,破坏力极其惊人,称之为是不祥,绝不为过。
若从科学的角度上来看,公羊玉成的这个观点也确实具备一定的道理所在。
据前世里学者们的推测
,蝗灾形成的原因和气候的冷热交替存在非常密切的关系性。
特别是,温暖的冬天,它能够为虫卵的越冬创造极为有利的条件。
不过呢,暖冬因素只为原因之一,且,并不绝对。
除了这个因素,还有干旱、湿润,等诸多复杂的条件存在里面,不可一概而论。
想当年时,永川府的那次蝗灾,就曾发生在暴雪之后的寒冬,也就是说,暖冬逻辑并不绝对。
且,降雪还有分布,蝗虫也会迁徙,即使是无所不能的老天爷,也不可能做到两者的区域完全吻合。
既不吻合,就有意外的事态发生,就比如说,天灾。
天灾,确是人力不可及也。
这话真没错。
但,齐誉坚信,只要能付出足够的努力,就能实现人力可改天!
好了,先说回眼下。
就目前来说,蝗灾仍处于最早的初发阶段,距离其鼎盛期、衰弱期还有不少时间面对。
也就是说,在这个期间之内,它还是具有相当大的破坏力的。
至于破坏到哪个地方,又破坏到何种程度,目前还有待观察。
蝗虫的迁徙性极强,且不可预测,当下,确实看不出靠谱的结果。
齐誉想了想,交待庾海说道:“马上转传我命令,速让都司那边的人派出斥候,严密监控蝗灾具体动向,任何变化都随时报来!”
就常理上来说,但凡是天灾泛起,朝廷以及各方大吏都会密切地实时关注以及观测。
于眼下,湖广周边省份的各级官员,绝对是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
是呀,万一蝗虫入侵,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下时节,正值青黄不接之际,若遭了此荡,极有可能面对大面积的饥荒。
所以说,齐誉的这道命令合情合理,也是常规操作。
然而,庾海却不这么认为。
他说道:“齐大人,飞蝗虽然堪称行速,但其远徙能力存在不足,无论它们如何使劲地飞,都不可能像候鸟那样到达粤地。即使,它们飞来了粤地,也不可能横跨琼州海峡来到咱这儿。所以说,你的
此举,于现实当中没有必要。”
从实际的地理上来看,确实如他所说。
湖广的蝗虫大军,绝无任何可能飞来这里。
齐大郎那么的问,是多虑了吗?
其实并不是!
只听他渭然一叹,怅然着说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如今我大奉遭遇此灾,作为封疆大吏的我,又岂能袖手旁观?”
庾海品了品,突然一惊道:“齐大人,听你这话的意思,莫非是想要援手赈灾?”
齐誉很认可地点点头,道:“不瞒你说,我确有这个想法。”
这……
听到这话,庾海非常愕然。
就当下常见的赈灾来说,大致可以分为两种形式。
第一种为灾区地方的自赈;第二种是朝廷户部的援赈。
两种赈灾相辅相承,不可分割,常常以众志成城为由互相配合使用。
可是,从没有听说过地方援助地方的这种赈灾方式。
世人皆知,地方官和地方官之间,皆是各扫门前雪,除了偶尔可能涉及到的政事之外,基本不存在公务上的交际。
既然是各自为政,那就不存在所谓的谁帮助谁了。
可是,听齐大人这话里的意思,他似乎打算力所能及地帮上一帮。
且,还有可能是地方对地方的那种。
那么问题来了。
怎么帮,帮多少为度?
对于此,齐誉并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他只是下了两道未雨绸缪的命令。
“速速派遣咱们的蒸汽机舰船前往吕宋,然后,日夜不停地朝着琼州运粮,不限数额,多多益善!嗯,即使这些粮食派不上用场,也是有备无患。”
“这……好吧。”
“还有,尽快也把安南那边的余粮转运过来,方便到时统一调度,配合使用。”
“什么!唉……”
现在是,动员完了吕宋再动员安南,如此一来,岂不是把压箱地积蓄都给倒出去了?
这么大的手笔,也难怪庾海感到震惊了。
不过,这是齐大人的命令,他哪有改变的权利?
第627章 全都反对
庾海走后,齐誉连忙派人去传唤掌管大额财富的谭俊彦。
若想动用大钱,就得找他。
谁叫人家是银行行长呢?
不过今天有些不巧,谭行长他刚好有事外出,说是过了晌午才会回来。
好吧!
齐誉看了看将近中午的太阳,而后,便怀着遗憾踏上了回家的厢车。
今天早餐没吃,倘若中午饭再不对付,肠胃可就真的撑不住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必须得吃!
不过在临行前,他还是特地交待手下衙役说,若谭俊彦回归,立即请他家里来见。
千万莫耽误。
在回家的途中,他不注地黯然伤神,感慨着国运多舛。
直到现在,他才算是真正明白范文正所说的那句名言: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只有做到了先天下之忧而忧,才能体会到后天下之乐而乐。
像这种危难时刻,自己必须义不容辞地挺身而出,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若是连最基本的悲天悯人都做不到的话,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坐在封疆大吏的位置上?
简言之就是一句话,这是一件偌大的善举,但凡明大义者皆要为之。
柳荃在听了如上解释后,依旧很不认可,嘴里头仍有微词。
不过,她的这种不认可,却是来自于另外一个角度的分析。
虽说,她不甚了解官场上的具体制度,但也明白各个地方互不参与的基本道理。
故而她摇了摇头,直接否决道:“相公,为妻认为,此举非常不妥。”
“有何不妥?”
“试想,你若是参与了此次赈灾,其他省的巡抚会怎么看呢?他们要不要紧跟着你的步伐出钱出粮?若是出,就等同于恶化了自身财政,可若是不出,就显得自己不识大体。无论是这两者中的任何一种,都不符合他们的贴身利益。可以预见,你的此举,定会开罪于所有的封疆大吏,最终落得个出力不讨好的下场。”
俗话说,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一旦出
现了可参照的标杆,你让不情愿的众大吏们如何自处?
开罪于人的说法,并不是夸张之词。
齐誉听后微微一叹,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倘若人人都去计较个人得失的话,还谈何赈灾安民?”
见娘子仍然摇头,他又换了个说法道:“此举,就权当是为咱老齐家积阴德了。常言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多做一些善事,总是没有坏处的。”
柳荃闻言幽幽一叹,道:“行善固然没错,可别行了善后反受其乱,那样可就膈应人了。”
齐誉先是一笑,道:“即使开罪于人,我也认了!”一顿,他又肃然道:“不瞒娘子说,在我还在寒窗苦读的时,就曾在心里发下人生宏愿: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如今,我科举入仕、飞黄腾达,又岂能忘记早时的初衷?若不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我心必生愧疚!”
听到这席话,柳荃倏感心里一震。
她蓦然生出一种感觉,此时的丈夫伟岸无比,就仿若是那救苦救难的神佛菩萨一般,其一举一动,都令人由衷拜服。
虽说他是一介文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但是,他却敢用自己孱弱的脊梁,担起危机时刻的半壁江山!
隐隐之中,她似乎触摸到了国之栋梁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齐誉见她在那痴痴发怔,还一脸膜拜地望着自己,忽而坏笑道:“娘子,你莫不是觉得为夫变俊俏了?”
哎呀呀,好好的庄肃气氛,竟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调笑之语给破坏掉了。
柳荃白了他一眼,不再理会,也不再纠结关于赈灾的事了。
她因担心丈夫饥饿难忍,忙不迭地把做好的饭菜摆上餐桌。
午餐很丰盛,有鱼、有肉、以及时下青蔬。
另外,还有之前喝过的那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大补汤!
看到此汤,齐誉不由得想起了爱妾殷桃。
她在京城呆地好吗?丧事办得顺利吗?儿子齐霄有没有惹她生气?
这一系列的念想,就像是黄河决堤,瞬间填满了他的心田。
柳荃作为齐誉的发妻,
自然有着常人不能及的默契感,她只是略略揣度,便猜到了丈夫的心中所想。
正想抚慰几句,忽见有衙役来报,说,文竹先生突然到访。
什么?
先生大驾光临?
那还等什么,快快迎接啊!
齐誉几近倒履,一路小跑地奔出了大门。
待见过了礼后,他立即将孟岚山恭请至正厅内用茶。
茶,依旧是家里面最好的茶,但,老先生却是无心去品。
他将茶杯无视般地推向一边,立即开门见山道:“我听庾大人说,你有意去帮湖广省府赈灾安民?”
咦~~
没想到,这则消息居然传得这么快!
齐誉苦笑了一声,后正色道:“不瞒先生说,弟子确有此意。”
孟岚山听后并未答话,他只是微皱着眉头捋了捋须,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齐誉见状,主动问道:“对于此举,先生是支持呢?还是反对?”
“我反对!”
“啊……这……”
孟岚山轻轻一叹,道:“其实,不仅是我反对,庾大人他也不赞成。他考虑到我乃你的老师,所以才委托我来劝上几句。”
是这样啊!
听到这话,齐誉不禁皱起了皱眉。
也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身边的人都是持反对意见呢?
没办法,他只得把适才劝导娘子的话再重复一遍。重点,他还重申一下自己的仕途价值观。
依旧如前,从未有变,即,以民为本!
齐誉本以为,恩师在听取了自己的良苦用心后会改变主意,却不料,他依旧还是决然反对。
为何?
孟岚山怅然一叹,娓娓说道:“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你为民付出弘扬大义,这一点并没有错,且毋庸置疑。”
然,话音一转,他又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若真参与了这次赈灾,天子对你的防心必然大增。”
咦?
怎么扯着扯着,又扯到陛下身上去了呢?
齐誉咂了咂嘴,面露茫然。
第628章 替君分忧
“少丞可有听说过圣意难测的说法?”孟岚山并没有直接阐述缘由,而是从另外一个侧面开始说起。
齐誉回答道:“自然听说过。那是因为九五之尊是权利过于强大,容易造成肆意妄为,而世人因避其忌讳,不方便明说,所以才以圣意难测为由评价各类事件。”
孟岚山点了点头,淡笑道:“权利过大只是原因之一,此外还有其二。”
“其二?”齐誉一怔,忙作出请教状道:“此中学问,还请恩师教我。”
“好!但凡帝王,无不疑心甚重。他们提防臣子不忠,提防民心思变,每日每夜,都活在浓浓的猜忌之下。若是怀疑到了谁,就会杜撰出各种理由狠手除之。从表面上看,这是圣意难测之象,而实际上,却是因为疑心作祟。”
“天子多疑……”
孟岚山‘嗯’了一声,继续道:“就拿你来说吧!你现在手握重兵,虎踞于南洋,已具尾大不掉之姿。再加上此地山高皇帝远,万一你摆出一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姿态,天子也奈何不了你。这种形势,多多少少都会引发君上的疑心。”
齐誉闻言皱了皱眉,陷入了思考之中。
孟岚山又说:“自你上任以来,先安内后攘外,励精图治,开疆拓土,将琼州之地经营得有声有色、风生水起。尤其是,去年时与佛朗机国的那一战,更是做到了强势全歼。如此南洋,必将会加重圣上原有的猜忌心。”
“倘若,你再参与了湖广赈灾,就会暴露出你的财政富裕,到了那时,可真就成了名副其实地令人刮目相看了。可以试想,一个手握精兵又不差钱、不差粮的封疆大吏,谁不忌惮?别说是当朝天子,估计就连那些巡抚们都会被你吓出冷汗。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才出言反对。”
“这……”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相比柳荃之前的粗浅分析,孟岚山的见地更具深度,简直达到了直视根本。
先生果然
是睿智之人。
如果把他们俩的观点放在一起来看,就会得出如下结论。
琼州省若是参与赈灾,不仅会开罪于所有的封疆大吏,还会令今上的猜忌心泛滥加重。
而最终的结果就是,天子不喜大臣不爱,被迫成为一个被孤立的官场弃员。
赈灾乃是出钱出力又出粮食的苦差事,若最后反落得个悲催下场,这不是出力不讨好又是什么呢?
但凡是个聪明人,都不会这么做的。
与其得罪人,当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吃瓜群众岂不是更好?
然而,此刻的齐誉就像是生产队里的倔驴,依旧坚持着自己的立场,且不做任何更改。
他先是怅然一叹,后对孟岚山说:“先生,您还否记得永川府的那次一般规模性蝗灾?”
老先生略略回忆,点头答道:“此事仿若昨日,至今仍是记忆犹新。”
闻此言,齐誉继续说道:“学生生于贫贱之家,长在荒野之地,对于底层百姓的生活疾苦有着深刻的切身体会。你可能尚不尽知,永川府的那次飞蝗过境,简直比鞑靼瓦剌的打草谷还要可怕百倍。在一阵遮天蔽日过后,只剩下了满目疮痍,处处都是荒凉的景象。大眼望去,于整个视野中,你都寻不到半点绿色。那种感觉,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然而,我是幸运的,就在即将要断炊之际,我二舅及时雪中送炭,在关键时刻拉了我一把。当时,要不是他的赠粮,学生一家人极有可能会陷入到挨饿的境地。至于那些家境差的,细数可就多了去了,有活活饿死的,有卖儿鬻女的,惨象比比皆是。”
孟岚山听得有些动容,不禁感慨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一旦遭遇了天灾,底层的老百姓们只能听天由命。”
而齐誉却是摇摇头,不予认可道:“我相信,在有些时候,人力是可以胜天的!所谓的听天由命,也只是因看不到希望自暴自弃的绝望话而已。只要我抛去私心,大方地付
出,这场劫难就可以化于无形,诸多困难也可以迎刃而解。”
孟岚山先是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纠结道:“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齐誉一怔,问道:“哪里不妥?”
孟岚山一叹道:“眼下,徒媳妇还有小徒孙都在京城暂居,你若以这种方式去刺激陛下,难不保他会泛起挽留质子的想法。”
这……
唉,这确实是个互相矛盾的大难题。
如果说,自己真的参与了赈灾,大概率上会对北上家人造成不利影响,这有点像是鱼肉熊掌不能兼得,在两者之间,委实难以抉择。
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齐誉的眼神便再次坚毅起来。
大义为先!
面对那些命悬一线的万千苍生,自己又岂能因小情纠结?
见他一再坚持,孟岚山打住没有再劝,而是进一步问道:“你若真去赈这个灾,是打算小出一些呢?还是排个大手笔?”
齐誉几乎不假思索,立即回道:“学生打算尽力而为,不做保留,应该算是大手笔吧。”
孟岚山皱了皱眉,道:“为何不做保留??”
齐誉点头一叹,解释道:“去年时,朝廷与扶桑国于东海开战,此役几乎将国库耗罄。除此之外,朝廷还要拿出资源援助漠北对抗二强。这几番消耗搞下来,户部的账上估计也要见底了。如今遭逢大灾,你让他们拿什么去赈?这种状况下,我若是有所保留,那就相当于打了老百姓们的折扣,于心不忍啊!”
孟岚山听了后渭然一叹,喃喃道:“也不知你这份替君分忧之心,陛下能否想得透彻、看得明白。”
是啊!
官吏们动不动就把替君分忧挂在嘴边,可若真到了节骨眼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即使真的做到,君上又是否认可?
对于此,齐誉很客观地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最终究竟如何,就交由时间来印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