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齐霄造车
发明?
去哪儿看呢?
齐霄见父亲一脸困惑,忙解释说:“不远,就在咱家的后院里。”
一听这话,齐誉就禁不住失笑了。
能把发明带到家里头来,肯定不是什么大物件!
或许,就是小孩子们过家家般的小玩意儿。
事实上来说,齐誉这次只猜对了一半。
齐霄的发明,确实只是个技巧型的小玩意儿,但是,其背后隐藏着的科技含量却是宛如是黄金一般,非普通物件可比。
到底是啥呢?
那是一个由硬质木材制作出来的微型玩具车,其尺寸不大,也就两尺来长。再往细了看却发现,这小车的龙骨以及四个轮子都是由木头加工而成,外形上和前世里的拖拉机有些相似,结构颇为巧妙。但从它的制作水平上来说,几乎毫无精细可言,甚至还有些拙劣,比之业余的木匠都显不足。
齐霄本不懂木工制作,但是,由于他常年观摩童延火修车,慢慢也就跟着学会了一些。不过,他俩之间属于是外行教授外行,所以,这车能做成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然而,吸引齐誉目光的并非是它的制作工艺,而是这小车上所装载的动力源。
啥呢?
那是一个以高度白酒做成的酒精灯,并以此作为燃料源的微型蒸汽机。
蒸汽机!!
“儿子,这个物件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齐誉眼神闪烁,有些激动地问道。
而齐霄却是一脸腼腆,在迟疑了好一会儿后,才不好意思地回道:“其实,这个东西是我偷师殷桃小姨娘,哦不,是偷学的殷桃老师的设计。而后,我就寻了铸铁工匠,让他依照着图纸中设计造了出来。”
你个小鬼头,怎么胡乱说话?
知道姨娘这词是啥意思不?
不过,齐誉此时的心思全都扑在了蒸汽机上面,确实无暇去计较那些。
“儿子,快跟爹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呢……有些不太光彩……”
“没关系,没关系,快说。”
在齐誉不断地鼓励之下,齐霄终于鼓起勇气,道出了其中原委。
原来,在最近一段时间,殷桃把蒸
汽机的研制工作放在了首要位置,她按照齐誉教授的物理原理,先后设计出了若干个可能可行的尝试方案。
然而,令她感到遗憾的是,几次的试验尽皆失败,样品蒸汽机不是漏气就是运转不良,没有一个能够做到正常启动。
俗话说,失败乃成功之母,此话确实不假。
殷桃在吸取了失败的教训之后,终于设计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改良版本,也就是齐霄手中的这一版。
在那时,小家伙对于这个神秘之物深感好奇,不断地向殷桃发出询问,他很想知道,这个叫做蒸汽机的东西,到底有什么奇妙用途。
普及和传授知识,乃是为人师表的根本,殷桃自然乐于教授。
她告诉齐霄,蒸汽机的用途非常广泛,它不仅可以促进工业生产,还能成为是车辆以及舰船的动力之源,其重要性之巨,绝非三言两语所能概述的。
什么?
它可以驱使车辆前行?
真的假的?
殷桃非常严肃地告诉他说:绝对为真!
嗯,没想到这世界上还有不需牛马的驱车方式,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在这种好奇心的驱使下,齐霄变得有些心痒难耐,想要迫不及待地试验一番。
于是,他便趁着殷桃吃饭的时间,偷偷复制了那页图纸,然后,他又找到了洋人马汉,请求他为自己做一个‘迷你型’的蒸汽机,以作为是玩具车上的动力源。
洋人老马碍于齐誉的面子,也只得被迫同意,没过几天,还真被他捣鼓出来了。
蒸汽机就这么有了,不过还缺少一个试验用的驱动车。
怎么弄呢?
这有什么难的,自己做个就是。
想到此,齐霄便行动起来了。
从他小时候起,就经常在一旁观摩童延火修理马车,他对于各种木匠器械都会使用,就这样,他就自己构思,自己制造,继而弄出了这么一个拖拉机形状的玩具车。
从技术层面上来说,蒸汽机部分属于是抄袭别人的研究成果,而手中的这个的玩具车,却是出于他自己的构思与设计。
才刚刚制造完成,他就见父亲在那里大赞郭春海,心里头的那股不平衡感,立即油然而生。
殷桃小姨娘曾对自己说过,那些个把四书五经挂在嘴边上人,全都是朽木不可雕的穷酸腐儒。由此可见,那个小神童肯定是言过其实,不过是浪得虚名而已。
肯定比不上自己!
《韩非子》中曾有云:知子莫若父。
齐誉察言观色,很快就洞悉出了儿子的真实想法,但是,他就是看破而不说破。
他认为,一切都要用事实说话。
事实?
那好办!
现在就让您老好好看看,我设计出的这车有多牛掰!
“儿子,点火试试吧!”
“父亲就瞧好吧!”
随后呲的一声,火镰划燃。
在齐大郎满怀期待的注视下,齐霄巨有信心地点燃了玩具车上的酒精灯。
随着逐渐的加热,迷你蒸汽机中的水开始慢慢升温。
终于,在‘嗖’的一声过后,沸腾效应开始产生。
此时的齐誉神情凝重,紧紧盯着玩具车上的蒸汽机,并观察着它的一举一动。
突然吱嘎一声,那玩具车缓缓而动,龟速前行。
美中不足的是,那车轮子做得有些不圆,转动起来非常颠簸。
不过,这并不影响实验的结果以及其意义。
“爹爹,快看,它动了!”
“呵呵,真是太美妙了!”
齐霄见父亲一脸惊喜,不由得也跟着得意起来,正欲自我妙赞几句时,忽闻吱嘎一声传来。
转头却见,那玩具车上蒸汽机此时已然变形,机腹中沸水也随之洒落了一地。
啊?
怎么这么快就抛锚了?
遇此尴尬,小家伙窘得是脸色发青,不由得嘴角下弯,似乎很快就要落下泪来。
这时,齐誉突然一笑,说道:“霄儿莫要伤心,你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是吗?”闻此言,齐霄的嘴角再次扬起。
“当然了,为父怎会骗你呢?这么说吧,今天的这次点火,绝对称得上是划时代的明珠之光,其意义之重大,几乎堪比公输班造锯!”齐誉欣慰地拍了拍儿子的小肩膀,赞许着说道。
“哈哈……”
小齐霄闻此豪赞,不由得欢呼雀跃起来。
第420章 有待提高
今天的齐誉非常高兴,简直比吃了蜂蜜的熊大还要开心。
你想,这世界上的第一台模拟蒸汽机是出于他儿子之手,这对于一个父亲来说,难道还不够嘚瑟和臭屁的吗?
不过,齐誉并没有被欣喜冲昏头脑。
待平静下来之后,他便给儿子分析起了试验失败的具体原因:这部蒸汽机在吻合度方面略有瑕疵,所以才会运行不畅。还有就是,你的这些钢铁部件都没有经过热处理的加工,所以才会耐不住蒸汽的压力而变形,若将这些问题全都解决掉的话,基本上就触摸到成功的边缘了。
话中之意就是,在制造工艺方面,还有待提高。
“原来是这样呀!”待弄清楚了失败的原因之后,齐霄露出了恍然之色。
齐誉点点头,又正色道:“霄儿,你速将这台玩具车,以及这次实验的数据告知到你殷桃老师那里,让她对此进行剖析,以寻求进一步的改良。”
“嗯,我这就去!”齐霄应了声,欢欣雀跃地跑去了。
……
三日后,乃是一个黄道吉日,老黄历显示,这天宜开张。
呵呵,说的真准!
看哪,在那一片锣鼓喧天的伴奏下,却有两头威武雄壮的醒狮,从‘真好吃’酒楼的两侧摇头晃脑地走了出来,把现场的热烈气氛推向了高潮。然而,采青才一过,便立即归于了平静。
舞狮子可是力气活,累也是正常的。
不多时,时氏兄弟联袂走了出来,为这次的开张仪式作出致辞。
辞中的重点,自然是大力鼓吹齐大人所写的那副对联,话里话外全都是自我贴金之意。待吹过瘾之后,他们才开始慢悠悠地介绍由新作物烹饪出的新菜品。
什么?新作物?
是的。
齐大人可是说了,民以食为天,吃食无小事。
在这个大方针的指引下,他特令我等悉心研究新作物的烹饪技巧,以便为将来的饮食普及提供技术支持。
哦,原来是这样呀。
幸亏你说明白了,要不然,还以为你是在故意违反倡导令呢!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给掩盖过去了。
包含时氏兄弟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齐大人既然题了字,大概率应该会赶过来捧场,可结果,他老人家自始至
终都没有露过一面。
莫非是他公务繁忙,脱不开身?
就在众人深感困惑时,一位知情人士突然透露说:齐大人赶不过来,并不是因为公务繁忙,而是另有原因。
“哦?还请这位兄台说的详细一些。”
“据我所知,齐大人今天是去了一家新开张的大酒厂,专为他们揭彩去了。”
“怪事,两家同是开张之日,齐大人怎么厚此薄彼了呢?”
“兄台有所不知,那家酒厂乃是大名鼎鼎的海家所开,而齐大人与之关系密切,自然会多给几分薄面。”
海家?
那就是了!
素闻他们家与齐大人同舟共济,交情上非同一般,享此待遇,也在情理之中。
而事实上,也大体如此。
那一日,谭俊彦只是随后一描,齐大人便不假思索地同意了,这份情面,不可谓不大。
其实,齐誉出席海家的揭彩仪式,并不是全看在情分面子上。
他觉得,大型酒厂的开张意义重大,它标志着琼州当下的民生,比之以前有了大幅提升。
哦?此话怎讲?
众所周知,酒乃是用粮食酿造出来的衍生产品,所以,酒业的发展全依靠农业作为支撑。农业兴则酒业盛,农业衰则酒业败。
在粮食稀缺的年代,酒的产量极少稀少,几近于奢侈品般的存在,这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想喝也是买不起的。
再从酿造规模上来说,除了那些朝廷自设的官方酒窖之外,绝大多数都是家庭型的小作坊,产量上也极其有限。
这,就是当下的市井酒业现状。
然而,这两年来,随着琼州的日臻繁荣,粮食也变得殷实起来,自然而然的,酿酒业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海大富审时度势,果断投资,一出手就是规模不菲的大酒厂。
可见,其商业嗅觉之灵敏,非同一般。
先说回眼下。
这场盛大的开张仪式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现场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揭彩完成之后,海大富便趁机讨了好噱头。
啥呢?
让齐誉给酒命名。
要知道,这年头可没有什么品牌一说,基本上都是认人买货。既如此,自己何不创建一个品牌?
免得这
谁家的、哪字号的,听起来那么别扭。
善!
齐誉想了想,取出来钢笔,在纸上写了三个遒劲大字:琼粮液。
貌似耳熟?
呵呵……
待仪式进行完毕之后,接下来就是丰盛的午宴了。
瞧,这桌上的佳肴琳琅满目,惊得人更是瞠目结舌。那熊掌、海参、鲍鱼之类的大硬菜,几乎都可以拿着当干粮吃了。
然而,最惹眼的两道菜却是酸辣土豆丝以及番茄炒蛋。
就是,那熊掌哪有这爽口的土豆好吃?
“开席!”
“吃啊!”
才刚刚斟上了酒,就见有衙役跑过来报,说,段子成一行人从吕宋归来了。
什么?老段来了?
真是太巧了,居然逢上了今天,看来,连接风洗尘宴都可以省掉不办了。
“快速迎接!”
“是!”
……
不多时,风尘仆仆的段子成便被齐誉派人接了过来,并立即安排他入席用膳。
此节,海大富很会办事。
因为,他从段子成的眼神里读出了急禀公务之意。于是,他就特地安排了一个独立单间,让他们俩于私下密谈。
坐定之后,齐誉便迫不及待地询问起了吕宋的近况,而后者也是一一作答,尽量地做到分明细说。
总体上来说,还算不错。
在柳锦程上任以后,他严格按照齐誉之前的叮嘱,重点发展当地的农业以及开发矿藏。
虽然他没有什么入仕经验,但是,他也跟在彭文长身边历练了一段时间,若再加上那些委任过去的琼州官鼎力相助,他还算勉强能够应付的来。
听到这里,齐誉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此外,段子成还说,目前的吕宋基本上算是步入了正轨,只要保持住施政方针不乱,不出半年时间,农业方面定然会有所建树。
“先生辛苦了,齐某敬你一杯!”高兴之下,齐誉举起酒杯,满怀豪迈地说道。
段子成却是将手一压,一脸凝重地说道:“喝酒不急,我这里还有一件颇为棘手的事情要报,要不待我讲完了之后,咱们再行畅饮。”
棘手的事?
一听这话,齐誉连忙放下酒盅,开始正襟危坐起来。
第421章 小彤屠戮
有棘手事?
咩嘢?
段子成先是幽幽一叹,然后说道:“齐大人可知,大小姐的军队现在已经拿下了整个大湾?”
这么说是胜利了?
齐誉一怔、一喜,欣欣然道:“这事我还真不知道,还请先生细说则个。”
“好的……”
接下来,段子成就发生在大湾的战役,以及战后的现状做出了相关介绍。
原来,他在离开吕宋之后,并没有打算直接返回琼州,而是调转船头驶去了大湾。至于他此去的目的,大致也和之前的齐誉一样,是想着探查一番那地方的军事实力。
才刚入了大湾海域,他就碰到了在外巡察的符贤,经过询问这才得知,原来早在数月之间齐大人就已经做过了探查,现如今,他已派小彤一行把这地给攻下来了……
符大人告诉他说,这场战事打得非常激烈,但是,却做到了速战速决。
是吗?
不错,小彤和符贤的配合可谓是相当完美,充分利用己方火炮射程更远的性能优势,与敌人之间展开了一场兔起鹘落的追逐游戏,逮住机会时,就冷不丁地回眸一炮,打他一个措手不及的回马枪,尽量做到一击致命。
这种古怪打法,自然是借鉴了齐誉在屯门海战时的‘以己之长克敌之短’,继而巧妙地避开了对方的数量优势,在过程之中,寻找机会歼灭敌人。
待这样一点点地磨去了对方的舰船之后,小彤决定,发动一次全方位的总攻,以水陆并进的方式,一举拿下整个大湾的军事要塞。
最终,她的这个计划得以实现。
齐誉一边听着,一边赞道:“嗯,俺闺女战术灵活,战法得当,颇有我当年的风采,呵呵,果然是虎父无犬女啊!”
段子成笑道:“大人所言甚是!”
在自鸣得意了一阵儿后,齐誉忽然脸色一正,挂起不解道:“此役进行地可谓是非常顺利,最终成功驱逐了异族的豺狼,如此振奋人心之事,先生又为何称之为是棘手事呢?”
明显是措辞不当嘛。
段子成黯然一叹,解释说道:“大人可知,大小姐在拿下了大湾后的第一时间,就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把所有的战俘都枪决掉了。而且,她还是在众目睽睽的大庭广众之下发号施令,此举……”
什么?
大肆屠杀俘虏?
众所周知,自古以来在两军交战中有两不杀,一是不斩来使,二是不杀战俘,这是正义之
师的基本素养,也是最基本的道德所在。若如屠夫白起那般胡乱杀人,定为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并永久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可现如今,小彤她不经任何审问,就直接屠戮战俘,实在是有违天道,无论如何都是圆不过去的。
可以预见,此事定然会引发舆论上的谴责。
唉,闺女呀,你不该这么做呀!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大体上揣度出她的屠杀动机。
在反劫朝廷的大宝船的那一次行动中,她就差点死在了佛朗机国的炮火下,今年更是耻辱,不仅被对方围着剿杀,童延火还因此葬送了性命,可以说,此仇不共戴天。
以小彤睚眦必报的性格来看,做出这种极端的报复行为,并不出人意外。
然而,极端带来结果就是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大了不说,单就那些政敌们的道德拷问,就够喝上一壶的。
这,就是段子成口中所谓的‘棘手’。
“事情已然发生,再多纠结也无济于事,反不如去坦然面对。”齐誉轻轻一叹,而后又道:“这次的入京述职,绝不会如想象中的风平浪静。”
“大人勿要忧虑,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哪时说哪时吧。”段子成也无对策,只得安慰道。
“似乎也只有这样了。”齐誉怅然地点点头,忽然问他道:“哦对了,既然大湾的战火已然平息,小彤又为何迟迟不归呢?”
段子成则回道:“大小姐说,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未办,待处理完了之后,就会立即率众返回。我估摸着,她应该不会耽搁太久。”
重要的事?
现在是仗也打了,仇也报了,还能有什么待办的要事?
段子成笑道:“对此,老夫也曾问过她两次,可是,她就是隐瞒着不说,没办法,我也只得闭上嘴了。”他话音一转,又替小彤说情道:“孙子曾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齐大人既然任她为帅,就给她一定的自主权吧。无论是早回也好,晚归也罢,她自己决定就是。”
好吧。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
第二天,乃是休沐日。
时值怡人的中秋,天气不冷不热,很适合去睡懒觉。
然而,齐誉的这个奢望却是没能实现,而且,还被迫起了个大早。
第一缕晨曦才刚刚入屋,孙巧云就跑过来唤,说,文竹先生有请自己到医院一叙,言称,是有一件特殊的事
情要谈。
既是先生呼唤,又岂可拖延时间呢?
于是,齐誉草草洗漱,提着一根油条就急匆匆地奔去了。
盏茶时间后,他便赶到了琼州医院。
今天的病人并不算多,也没有什么大病患者,于是,孟岚山就把坐诊权下放给了弟子们,由他们来完成接下来的诊治。
而他自己,却是去了炮制药材的加工坊,并在那里忙活起来。
“哦,是少丞到了呀,找个地方随便坐吧。”
“谢先生。”
待坐定之后,孟岚山就立即挥退了前来奉茶的下人,看他的姿态,似乎是有什么机密之事要谈。
齐誉也体会到了其中的气氛,连忙正色端坐,打起精神在那里垂耳聆听。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孟岚山并没有扯起什么重大事宜,而是谈起了医疗知识:“少丞可知,病人在进行完了手术之后,还面临着一大危险以及一大隐患?”
“危险一说我倒是有些了解,而隐患就不甚清楚了。”齐誉想了想,回道。
“哦,说说看。”
“是!手术之后,病人的伤口暴露于外,极易感染六邪(即,炎症),若不及时用药的话,极有可能会引发致命的毒血症。”齐誉以常识说道。
“没错,术后的感染确实非常致命,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不过,我可以通过药物的内用外服来克服之。”孟岚山捋须说道。
“那隐患一说,又是什么?”齐誉请教道。
“隐患,乃是指术后产生的身体剧痛,小型手术倒还好说,若是遇到截肢或者是刮骨的那些术后,唉……其痛之巨,绝非是常人能够忍受的了的。”
齐誉想了想,奇道:“咱们不是有麻沸散可以镇痛吗?叫他们多喝上几贴,不就解决了吗?”
孟岚山却是连连摇头,解释说道:“麻沸散虽然可以让人如同醉死,不知疼痛,但是,它的毒性甚大,多服就会让人中毒死亡,所以说,它不能作为是术后的止疼药使用。想要攻克此节,就要寻求一种管用的新药,来弥补这个治疗上的空白区。”
齐誉追问道:“那……先生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就是它!”
说罢,孟岚山便从药篮子里取出来一物,并晃着说道:“当初,你将它的种子密赠给我,让我对其进行医学研究,如今,我终于找到它的玄机所在了。”
齐誉顺着望去,一惊,道:“你是说……罂粟?”
第422章 准备厚礼
前世里的男人们常说,极品女人有两大特征,既要拥有天使的脸蛋,也要兼备魔鬼的身材。
这话往细了解读就是,若能把最善和最恶集中到一个点上,就有可能产生瑰丽般的迷人效果。
而罂粟,就是这一类型的东西。
你看,它绽放出的艳丽冠绝群芳,馥郁怡人,然而,待这美丽过去之后,就会缔结出一个魔鬼果实。
它的带来的恶,恐怖无比,不仅能榨干人的肉体,还能摧毁掉人的灵魂,让其生不如死,失去所有尊严。甚至,它还会诱发国与国之间的战争,造成生灵涂炭。
若从这个层面上来说,称它为是万恶之首,一点都不为过。
然而,在它这恶的背后,却还隐藏着一层鲜为人知的善。
它还有善?
是的。
事实上,罂粟在除了它的危害性之外,还具有妙不可言的医用价值,单就它的功效层面来说,绝非是普通的药物可比。
所以说,它是善是恶,并非是上天而定,而是看什么样的人去使用它。
而孟岚山,就是最适合的人。
他不仅是医药方面的集成大家,还是品德至臻的饱学鸿儒,由他来掌控此物,绝不会出现任何差池。
于是,齐誉便把一小撮种子秘密赠送给了他,并让他在人暗里进行种植和采收。目的方面,自然是为了研究它的医用价值,以求趋利避害,让这‘恶果’造福于民。
俗话说,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所有作物皆是如此,而原产于南美的罂粟,自然也不例外。
那片树叶才刚刚由荣转枯,秘密试种的它就取得了收获。
这个东西的生长周期并不算长,当年种植即可当年采收,由此可见,它的繁衍能力是多么的强盛。
其实,早在罂粟果才刚刚缔结时,孟岚山就开始提取其汁液进行研究,他经过了反复论证以及众多试验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确切结论:由此物制成的药品,镇痛效果非常卓越。
这个发现,堪称是划时代的医学成就,让那些特殊病人远离病痛。
待介绍完毕之后,孟岚山突然问道:“这么好的药材,少丞为何不大力推广,进行广谱种植呢?难道是,咱们手里的种子不够?”
“并不是!罂粟的种子小如粟米,而咱们从南美带回来的却有千斤之多,如此份量,即使是种植万亩,也绝对绰绰有余。”解释之后,齐誉又换上了一张非常凝重的脸,正色说道:“不瞒先生说,此物的危害相当巨大,一旦失去了对它的掌控,它就有可能贻害世人。正是基于这层考虑,我才会如此谨慎。”
“那好吧,咱们就保持这种小规模种植,维持医用即可。”孟岚山虽然有些不解,但也听出了那话中的严重性,所以,也就没再做复言。
……
从医院出来之后,齐誉便径直回到了家中,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行囊。
行囊?
是的,算算时间,现在已经秋日过半,也是时候考虑一下进京述职的事了。又因乘船北上属于是逆风而行,所以更要计划着提前动身,免得耽误了大事。
与他同行的还有妻子柳荃、母亲周氏,以及一众剑客和护卫。至于小齐霄,则是强行被摁在了琼州继续读书,无论如何,都不能耽误了他的功课。
嗯,学业为大。
本来呢,柳荃是想着把儿子托付给弟媳黄氏来照料的,可她仔细一琢磨,又果断地把托付人改成了姐姐齐兰。
先说回眼下。
此次北上,所带的行囊比较繁多,若从用其途上而言,主要分为是两个大类。
第一类是自家的随身行李,如换洗衣裳、途中吃食、以及消遣书籍等。这些个东西哪劳齐誉动手?手脚麻利的柳荃分分钟轻松搞定。
第二类则是贡奉给皇帝、皇后、皇子,以及赠送同僚故友的礼物,这一类的东西都需要齐誉亲手操办,以免失去了分寸。
或许有人问了,齐大郎都准备些什么礼物?
君莫急,且听一一做表。
贡给天子的礼物为重中之重,所以早在很久之前便已提前准备,它不是别的,正是那面特制的巨型镜子,而镜框上还有齐大郎的亲笔题字:以镜为鉴,可正衣冠。
给皇后的礼物则是一些‘前卫’型的漂亮衣裳,其设计新颖脱俗,大气华丽,相信她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皇子们的礼物略显特殊,乃是几辆轻巧型的两轮自行车,其做工细致、精美绝伦。然而美中不足的是,由于目前橡胶尚未得到量产,
所以也只得使用木圈来做车轮。
除了以上的这些礼品之外,齐誉还给皇帝准备了几份特别的‘厚礼’,以为自己的蓄谋增加筹码。
就目前来说,贡给皇家的礼物全都已准备妥当,就唯独剩下赠给同僚们的悬而未决。
是呀,要送些什么好呢?
东西都那么贵,而自己又那么穷,不太好挑选呀~~
周氏见状,畅笑着说道:“你愁什么呀,多大点事?依我看,不如就给他们一人发上一小瓶‘老干娘’辣椒酱,此乃是咱家的秘方特产,绝对是实打实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足够新颖。”
嘿!
这个主意好!
关键是,不用花钱呀!
不过,一人发他一瓶也忒小气了点,不如再大方些,改为是每家赠送十瓶。
善!
待所有礼物全都齐备之后,齐誉便唤来了段子成和彭文长,以交代他走后的事宜。
施政方针只有两条:一切全都按部就班,诸事皆以稳定为要。
不过,若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他们也可以自拿主意、便宜行事。
而政务上的分配则是为,段子成摄权主外,彭文长摄权主内,他们二人一内一外,相辅相成,足可稳定住琼州的大局。
这两人都属那种老成持重者,即使做不出大的政绩来,也绝不会去行冒然之事。
应该还是比较稳的。
在把政务交代完了之后,齐誉就立即翻开了老黄历,却见上面显示,后天宜出行。
那好,就定在后天出发。
……
三日后的清晨,齐誉一行人在众亲戚以及众属僚的恭送下,踏上了北上的专舰。
这是一艘装载了远程火炮的大型护卫舰,攻击性甚强,再加上这些随行的火枪手以及众侠客,足保途中安全无虞。
正欲扬帆起航,忽见有衙役跑过来报。
“启禀齐大人,大小姐一行演习归来了……”
“还有,冷晴冷大人,也从安南返回……”
哦?
全都回来了?
齐誉想了一想,压手叫停了扬帆,说道:“且住,待我见过了她们之后,再行上路不迟。”
“是!”
第423章 敌人报复
半个时辰之后。
只见波澜荡漾的海平面上,突然涌现出了一队威武的战舰,再看其所挂的旌旗,赫然乃是一个偌大的‘琼’字。
啊!
小彤一行,终于归来了。
至于冷晴所乘的那艘专舰,现在恰巧与远征舰队汇在了一起,一时之间,居然分辨不出。
“爹爹!”
“宝贝闺女!”
“……”
见过面之后,齐誉立即将她们俩请到了船舱内,进行私底下的密议。
他很想知道,这俩人都带回来了什么样的最新消息。
先说齐小彤,她和父亲分别日久,此时思念正殷,本想着与老爹套套近乎撒撒娇,结果,却见他英俊脸庞上惆怅密布,似乎颇有说辞。
唉,不用猜,他一定是在纠结自己屠杀俘虏的事。而自己即将面临的,很有可能是他严厉的训诫。
被骂?这怎么成?
得想个辙,也好把老爹的怒意给压下来。
嗯,就这么办了。
只见她妙目一闪,笑嘻嘻地说道:“父亲可知,我在屠杀佛朗机国俘虏的同时,却还收获了一个意外之喜?。”
啥?
屠杀还有喜悦?这什么逻辑?
果然,这股突如其来的好奇心成功地转移了齐大郎的注意力,只见他脸上的阴云倏然散去,变为困惑道:“哦……且说说看,你这口中的喜到底从何而来?”
小彤笑吟吟地答道:“女儿杀了外洋鬼子的命,却是虏获了大湾百姓的心……”
“别卖关子,细说说来。”
“是!”
接下来,就进入了小彤的单口相声表演时间。她妙语连珠,讲得绘声绘色,非常生动地把发生在大湾的事述了一遍。
据她反映说,佛朗机国人在殖民大湾期间,明抢豪夺、无恶不作,与当地土著的矛盾激烈,时而久之,双方就走向了水火不容的对立面。甚至可以说,那地儿的地方志,就是一部充满心酸的血泪史。
然而,就在孤注一掷之际,琼州的正义之师突然从天而降,把这些个平日里看起来全都不可一世的红毛鬼,打得是满地找牙、哭爹喊娘。
而齐小彤枪决战俘的那一幕,更是直接震撼到了每个人的心灵,一股从未有过的扬眉吐气感油然而生,除了舒坦还是舒坦。
这场杀戮带来了明显的刺激作用,无形之间,琼州军和当地土著之间的关系就拉近了许多。依据就是,在小彤率军进
城的那一刻,百姓们夹道欢迎、箪食壶浆,就如同是在迎接自家的英雄一样。
可见,民心有附!
齐小彤鉴貌辨色,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既然琼州与大湾有兼容的趋势,自己何不顺势而为地推一下子?
那,又该怎么推呢?
犹记得,父亲当初在吞并吕宋时,就曾经采用过引导对方前来投诚的手段,自己何不借鉴一二?
要知道,主动归附和自己武力逼降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性质,而前者,则更能体现出己方是以德服人,而并非是逼迫别人就范。
此举的好处多多,最起码占据舆论上的主动。
那好,就这么办了。
在这个大略方针的指引下,小彤特地找来了当地的几个土著首领,并借机向他们提出了改土归流的吏制建议,以此来为未来的施政方式创造条件。
却没曾想到,她才这么随口一说,众首领们便一致同意了。
因为,他们对小彤的印象极好。
在土著们的感官里,小彤就是一个妈祖再世般的天人,她惩恶扬善,匡扶正义,力缆狂澜救民于水火之中。
她那悍然的一枪,不仅一下子击毙了西洋人的命,却也因此抓住了百姓们的心。就当下的大湾来说,若能有她这种侠肝义胆的奇女子护着,怎可能再有屈辱?
改土归流……
没问题!
无论怎么说,这也总比之前的没人管和没人问要好。
为显正式起见,小彤还特让土著首领们写下一份投诚书,以为凭证。其中大体的意思就是,他们是出于自愿归附,而非是强迫,只要齐大人核准通过,他们就算是琼州府的人了。
说罢了后,小彤道:“父亲准允否?”
“准!当然要准!”齐誉双手捧着那一页投诚书,哈哈大笑道。
不得不说,此书来的正是时候,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它,不仅为自己的扩张做下了正义的背书,还可以借其中之词来堵住悠悠之口,即使是面对皇帝的质问,自己也能有话说了。
小彤见状,嘻嘻一笑道:“父亲,虽然我做了那么一点点有违天道的事,但是,却为你带来了这份金贵的投诚书,这也算是功过相抵了吧?”
“好了好了,算你鬼精,那……就这么算了吧!”
心情大好的齐誉畅然一笑,而那一点残留的苛责之意也随着这一笑烟消云散了。
冷晴见小彤报告完毕,便接口说起了自己的
探查结果。
“齐大人,我在安南为你打探出了一个重要军情。”
“哦?就安南眼前的情况来说,还能折腾出什么重大的军情?”
“不仅有,而且还很大!”
“呃……”
要知道,冷晴乃是内卫出身,凡事都追求实事求是,绝不可能故意夸大其词,所以,她说的话应该相当靠谱。
想到此,齐誉连忙端正了颜色,并一脸凝重道:“冷妹子,你且说说看,都是打听到了些什么?”
“可能你还不知道,小彤屠戮战俘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传到了正在安南访问的佛郎机国贵族人的耳朵里,这件事情,引起了他们的勃然震怒。”冷晴正色说道。
“什么?他们还敢震怒?”齐誉听后不由得冷哼一声,淡然道:“我还真想看看,他们的怒火到底是什么样子!”
“这一次,他们确实有所行动,据说,他们已经向附近的殖民地发去了求援,大约定在明年的年中,对琼州发动猛烈的军事打击,以报这近年来积下的仇怨。”冷晴解释说道。
这句话虽然不长,但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却巨多。
首先,是这话中的提到仇恨,这其中包含了屯门海战、吕宋之战、以及大湾之战三场战役。然而,这三役皆由琼州单面发起,而且还下了狠手犀利打击,想来,也真是把他们给惹毛了。
其实,除了军事层面之外,齐大郎还先后两次了进行的敲诈勒索,搞得佛朗机人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谓是颜面丧尽。
红毛鬼对此也挺纳闷的,即使你齐誉喜欢薅羊毛赚便宜,那也总不能拽着一只狠薅吧?
安南王倒是个明白人,做出了合理解释:岂不闻,软柿子才好捏?
我呸!
谁是软柿子?
经这么一刺激,佛朗机国人断然决定,于明年的年中实施军事报复。
从他们安排的时间上来看,倒也合乎逻辑。当下的海航,全都是依靠借助风力前行,随便一个军事动作,都是半年以上的时间。
别忘了,还有备战含在其中呢!
那么,问题来了。
倘若敌军真的来攻,自己又该如何抵挡呢?
这么说吧,若是邂逅般的遭遇战,那倒没什么可怕的,大不了挽起袖子进行血拼,狭路相逢勇者胜。然而,对方却是有备而来的,那就要极其重视了,未雨绸缪必不可少。
想到此,齐誉的眼睛倏然一闪,心下头也开始盘算起来。
第424章 北上述职
随着划破长空的一声号角,齐誉一行扬帆起航,正式踏上了北上之旅。
不过,在走之前,他又特地做出了一些相关安排。
鉴于要提前做好御敌工作,于是,齐誉就把女儿小彤给留了下来,并没有让她跟随家人一同赴京。
齐大郎特别叮嘱她说,在未来一段时间里,一定要做好三件亟需的事。
第一件,积极配合相关官吏正式接管大湾,把改土归流的政策付诸实施,关于官员的任免方面,可以从昔日那些被罢黜的闲官中挑选出来。那些人的治理经验非常丰富,可保稳定无虞。
第二件,必须全力推进战舰以及火器的制造进程,以为将来的战争打下硬件基础,此节绝不能马虎松懈,必须得日夜赶工。
第三件,立即让《琼州旬报》以及其麾下的分社行动起来,大力宣传佛朗机国即将来犯的消息,以此来营造一种鏖战之前的紧张气氛。尤其是像孙暴那种嫉恶如仇的传统文人,一定要督他促执笔纵论,以为舆论向导。总之,此事一定要闹得沸沸扬扬,最好做到天下尽知。
以上三条必须同时进行,不能落下一个。
本来,齐誉打算在安南和沙捞越的身上做些文章,以制造出一种不太稳定的紧张气息,以此来给皇帝增添顾虑。
却没曾想,佛朗机国人的悍然来侵,竟是一举解决掉了这个技术性的难题。他们带来的紧张气氛,可比自己的谋划要强大多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呵呵,如果说这个观点成立的话,那岂不是说,小彤的屠戮反倒是帮到了自己?
时运!
先说回眼下。
齐誉一行人乘专舰由琼州出发,然后途径粤地、福建、再一路北漂而上,最终到达目的地——顺天府新建的大沽港。
不过,齐大郎却是稍稍改变了原有计划,他打算,在老家永川暂栖一些时间。
为何?
是这样的。
他觉得吧,年前的时间相对充裕,能腾出身来互相走动。若到了述职之后,自己就没那么自由了。
那个时候,自己肯定会疾速南下,赶赴琼州,回到大本营里坐镇。
是啊,万一佛郎机国的贼人顺风顺水,提前兵临城下,而自己作为是琼州府
的总瓢把子,不压压阵怎么能行?
这么一衡量,齐誉便把人情走动放在了年前来办。
再说柳荃和周氏,她们一听到要回老家,立即就变得狂喜起来,那份殷盼已久的归宁之心,跃然于脸上。
……
这一日,乃是九九重阳节。
齐誉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这一天赶到了永川府的境内。更为确切的说,应该是故里蓝山县。
由于是换了陆行,并且还走上了官道,日常生活方面比之海航方便了许多,枯燥感也随之下降。
时不时的,还嘻嘻哈哈一番。
“相公,你看我的这支钻石金簪有没有戴歪?还有,我这身新缝制的霞帔合身与否?”
“阿瞒啊,你快看看,我这身诰命夫人装和以前相比有没有褪色?”
“……”
婆媳俩你一言、我一语,问得齐大郎一愣一愣的,忙不迭地答了这边答那边。
最后,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得直一句华丽的话笼统盖过:“杜甫曾说,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你们娘俩所穿的衣服都很妥帖,一看就是那种大富大贵的名门命妇。”
“呵呵……”
“……”
倏然,柳荃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再往前走,可就到了她的娘家村了。
古人尝言,近乡情更怯,可仔细想想,谁又不是如此呢?
唉……
鉴于今天是传统的重阳节,风俗上提倡团聚,所以,齐誉就特地派了一匹快马奔去了蓝山县,把大舅周大壮一家接到柳家相聚。
是呀,人多才热闹嘛!
……
中午时分,乃至。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齐誉一行人拉缰驻车,停在了柳家的大门前。
事先闻信的柳守业以及岳母王氏,早就在门外殷殷等候。而这两位老人的眼睛里,装得满满的都是望眼欲穿。
周大舅也不例外,他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
瞧,两鬓斑白的他,伫在那里伸着脖子遥遥凝望,试图透过那浓浓的鞭炮残烟,去看清远来亲人的脸庞。
除了这几人之外,还有柳家的族人以及众邻里,他们也都闻讯围过来了,貌似很亲切的样子。然而,在他们畅
笑的背后,隐藏着的却是清一色的羡慕嫉妒恨。
鞭炮响罢,却见从那辆甚是考究的马车之中,缓缓走下来了两个盛装贵妇。她们穿金戴银,看上去雍容华贵,就跟那庙里的观音菩萨一样。
这,就是大妇的归宁!
确实很场面!
至于当家人齐大郎,则是故意落后了几个身位,把风头让给了娘子以及母亲。不过,刻意低调的他,还是被眼尖的岳母第一时间给认了出来。
“我说姑爷呀,你怎么比以前又清减了?”
“我……呃……”
瘦一点,岂不是更健康?
齐誉尴尬一笑,忙从后方走了出来,并一一见礼道:“岳母大人安好?岳父大人安好?大舅安好?”而后,他又对着围观的相邻抱拳一礼道:“齐某这厢有礼了。”
哦?
他不称本官、本府,反而是以‘某’自居,足见其姿态甚低,不带官威和架子。
像他这种亲和的形象,很为老百姓所喜,故而,引了一致地盛赞。
现在该进家了吗?
不急!
只见柳荃朝着不远处招了招手,而后,就应声奔来了五辆马车。
揭开那车身的蒙布却见,上面装得满满都是携来的赠礼。
补品什么的自不必说,单是琳琅满目的绫罗绸缎就足够羡煞旁人,更别提是那些弥足珍贵的进口的洋货了。
事实上呢,那些也并不是什么进口的洋货,而是地地道道的琼州所产。
不过,齐誉对此并没有做出解释。
待车上的礼物全都搬卸完了之后,柳荃才道:“娘啊,咱们开始进家吧!”
“啊……”
“……”
柳守业见妻子望着那些礼物两眼发懵,急忙拉了一下她的衣角,说道:“哎呀,瞧你那没出息的样,怎么像个傻子似的?咱闺女现问你话呢,快答呀!”
“啊……”
听到了这声呵斥,王氏才算是如梦方醒,反应过来。
“快进家吧……”
“嗯……”
最后,柳荃在众相邻羡慕目光的注视下,落落大方地步入了柳家的大门。
然而,才刚刚跨过那道门槛,一股压抑已久的情感就禁不住泛滥了。
第425章 荣归故里
锦衣还乡,荣归故里,这不仅是普通老百姓的梦想,同样也是在外官吏以及其家属的奢侈向往。
就这一点上来说,两者大同小异。
当官固然风光,但说到底,还是给皇帝打工的马仔而已,于事业上来说,并没有什么自主决定权。人家大老板只需降下一道圣旨,就可以对你进行随意的工作调动。而你所能做的,只能是依令行事,北漂或者南下,东奔或者西走,这种年复一年的漂泊生活,基本上没有归属感可言。
所以,即使贵为是封疆大吏,也对自己的还乡格外重视。
齐誉也是如此。
今天,老丈人柳守业一反常态,变得极其大方,他不仅请来了县城里最好的厨子做菜,还把自己多年的珍藏奉献出了出来,
总之,这场酒席吃得是气氛十足,感觉上十分温馨。
在散席之后,男人们聚坐在堂屋中饮茶叙旧,而女人们则是躲在屋里头闲唠家常,两方是各聊各的,互不干涉。
堂屋里的摆设一如既往,处处都是回忆,尤其是那幅《品茗图》以及其上的对联,更是直接撩起了齐誉的感怀唏嘘。
看,对联中的那句‘客至心常热,人走茶不凉’,正是他对亲情的不二理解。
这幅画,还有些特殊意义。
它乃是自己专为当初的翁婿释嫌有意而作,如今时过境迁,再度诵读起来,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柳守业见女婿在那凝望个不停,不禁自己也跟着看了起来,并感慨说道:“贤婿当初在作此画时,还是一介空白之身,而如今,却是做到了一方守牧,真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啊!”
一顿,他又道:“然而,令我万万没有的是,锦程居然也变得有出息了,现在膝下子女全都出人头地,真是大慰平生呀!”
在得悉到儿子已经做了某地的县令后,柳守业是畅然一叹,貌似心里的一块大石落在了地上。
齐誉呵呵一笑,道:“岳父好容易满足,依我来看,咱们家的未来,会变得越来越可期,甚至说,芝麻开花节节高。”
“哦?是吗?”
“当然!您看,小婿我如今才刚刚步入而立之年,而妻弟也只有区区二十六岁,这种年龄放在仕途上来说,就宛如是初升的太阳,后劲十足。”
是哦!
一听这话,柳守业就不禁笑了起来,眼睛里满满都是对未来的期待感。
这时,周大舅也接话说道:“阿瞒说得极是。说不定在下次见时,他已经做上了巡抚的高位,而俺外
甥媳妇,也会跟着他摇身一变,成了那二品诰命夫人。”
“哈哈,那就承蒙舅舅的吉言了……”
“……”
谈笑过后,周大舅突然指着那幅画,对柳守业问道:“我怎么听说,曾有人愿出高价,欲买下你的这幅《品茗图》,而你呢,却是坚持不卖,不知又是为何?”
“呵呵,确有此事。这么说吧,我现在是衣食无忧,儿女全都成才,此时正值光耀门楣之际,又岂可为了区区铜臭折损面子呢?”柳守业品了口茶,一脸自豪地说道。
呵呵,有气节!
齐誉虽然听懂了话中的意思,却不解其中情由,故而问道:“岳父大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柳守业见女婿开口询问,便答道:“是这样的,在去年时,这里来了一个江南的富商,他想花费重金买下你这亲笔。我呢,又是不缺吃不缺喝的,无端卖你的墨宝做甚?”
“后来,那人退而求其次,想借照这幅原作临摹一件,我耐不住他的苦苦相求,于是,就答应他了……”
话才说了一半,忽见有下属跑进来报:“启禀齐大人,蓝山县县令得信来访。”
“哦?他的鼻子还挺灵的,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经这么一搅扰,关于这幅画的事也就没有继续再谈。
其实,蓝山县令也只是礼节性来访一番,并没有什么切实的正事交涉。
故而,仅仅聊了片刻,齐大郎便貌似无意地端了端茶杯。
呵呵,好不容易才回家一趟,哪有闲工夫陪你瞎扯?
不过,官吏的来访倒是给齐大郎提了个醒。
要知道,在这永川府一带,自己还有着不少的昔日故交,如今南洋归来,又岂能不拜访一二?
比如说,庾海庾大人,还有永川府学的那些老同事们。
若是前往永川,就必须要提前做好计划,所需的礼物和拜帖一样都不能少,否则就是失了礼节。
因为还要赶路北上,所以这事宜早不宜迟。
故而,也就小住了两天时间,齐誉就决定启程出发。
在亲人们依依不舍地注视下,齐家人再次踏上了远行的厢车。然而,还没等那车帘完全放下,妇人王氏就忍不住泣出声来了。
“走吧!”
“驾!”
“……”
按照齐誉的意思,他是想着接这些长辈们去琼州享享清福,结果,老人们全都感觉故土难移,说什么也不愿意远去。
唉,就随了他们吧。
苦劝无果后,齐誉夫妇不得不放弃了这个单方面的想法。
……
自柳家离开,齐誉又下令去到在原主的出生地,也就是桃花村略作驻足,并与张二婶等乡邻唠了一会儿的家常。
至于齐家族人那里,他却是连个招呼都没去打。
唉,既然是已经了断,自己又何必再徒增牵扯呢?
有道理!
在唠嗑期间,张二婶特地告诉齐誉说,严夫子的遗孀秦氏现在已然去世。她在临终之前,曾特地托人把齐家的那份地契归给还了回来……
听到这些,齐大郎不由得渭然一叹,心里头全是伤感。
记得在刚刚踏上科举路时,这妇人曾赠给自己一部实用的《小注》,而自己也确实从中受益考上了童生。
后来,自己为了表达谢意,特地把祖上留下来的田地送给了她,这也算偿还了这份人情。
如今秦氏去世,齐誉又把这份地契大方地送给了邻居张二婶。
周氏虽然有些舍不得,但也没说什么。
于是,就这么定了。
离开桃花村后,齐誉又特地去了一趟镇上,正式拜访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贵人——游祥游掌柜。
遥想当年,自己家徒四壁,一无所有,若不是在他手下抄书赚到了救急用的柴米钱,自己的家庭就有可能走向支离破碎。
而且,自己也是在他的引荐淘到了第一桶金,称他为是人生贵人,确不为过。
对于这些个往事,齐誉一直都铭记在心。
知恩,就要图报。
此乃是做人之根本。
……
半个时辰后,游掌柜望着齐誉离去的背景,幽幽一叹道:“此子不忘初心,着实难能可贵!”而后,他又看了一眼那堆礼物,对着儿子说道:“古人有云,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齐大人就是这样的处事之道,你要认真学习。”
“是,父亲!”
……
五日后,永川府城至。
哈哈,这里才是自己真正的家。
才刚刚打开自家的大门,齐誉就禁不住深深感慨,那份游子归家的喜悦溢于言表。
在略作修整之后,他立即携了礼物,依次去拜访庾海以及永川府学的那些故交们。
至于柳荃和周氏,则是请来了邻里们唠嗑家常,也好让别人分享一下她们作为是贵妇的浓浓喜悦。
单说齐誉,他乘上车后直奔永川府的府衙,并递上投刺,拜谒庾海庾大人。
第426章 趁机敛才
单就交情上来说,齐誉和庾海也算得上是真正的故交了。
而且,还是情义上颇厚的那种。
然而在齐誉看来,庾海的人品并不算差,他对自己的照顾并不算少,勉强也算得上是又一贵人。
是啊,若没有他的帮助,自己又怎可能走到今天?
等何况,他还在暗中帮助过自己的一众亲戚,虽然他嘴上没有明说,但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所以,齐誉特地配了一份厚礼,扣门拜谒。
“少丞老弟,我观你印堂发亮,气色上如沐春风,莫不是有好事将至?”才一见面,大腹便便的庾海便打趣着说道。
齐誉则是打了个哈哈回道:“呵呵,许久未见,没想到老哥不仅精于当官,还学会给人相面了。”
“……”
寒暄过后,二人在便客厅当中上下而坐。
而这一次,庾海却是主动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然后就是奉茶,两人之前展开叙旧。
庾大人先就自己的近况以及永川府的发展做了介绍,总体上来说,这里大致如前,并没有出现什么大的波澜起伏。
而齐誉呢,也把自己的仕途情况以及琼州的跨步概括了一二,除了不能说的之外,其他的都讲得十分详细。
这两个地方一南一北,时局方面截然不同,如今放在一起来论,确实有点牛马不相及。
客观来说,相比于永川府的稳定如磐,琼州府简直就是一个烽烟弥漫乱地,两者之间怎可比?
待二人互相介绍完了之后,齐誉突然神秘一笑,说道:“庾大人,你可有意再进一步高升?”
嗯?
这、这、这话里,特么有话呀!
高升?
嘿嘿嘿……
庾海的眼睛倏然一闪,很委婉地答道:“常言有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庾某我虽然已入天命之年,但却仍有着少年一样的上进之心,肯定是宁愿做人而不做水。”
想做人?
有上进心!
“呵呵,庾大人积极向上,雄心犹在,着实在令人佩服!”齐誉顺口拍了一句,而后又神秘兮兮地说道:“庾大人,我且问你,你可愿意到琼州做官?”
“呃……”
刚才先是高升,然后又扯到琼州就职,即使是个傻子二百五,也能听出这话中之意。
芝麻开花
可是,这里面却有个问题。
啥呢?
这么说吧,齐誉现在官居四品,与庾海属于是同个级别的官僚,那么,这同级之间讨论‘调动’,有点不太合理吧?
可是,齐大人为什么这么问呢?
蓦地!
一个畅想浮现了出来。
庾海的眼睛猛然一闪,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齐大人,你莫不是说,最近逢上了什么升迁之机?”
“目前嘛……还没有吧,不过,这事在人为,或许有心能够博到呢?”
在说完了这句话后,齐誉便立即收住了口,并喜笑吟吟地看着一脸困惑的庾大人。
而后者在略作琢磨之后,也立即做出了很理智的表态,道:“若能和齐大人一起共事,也不失为是人生的一大乐趣。”
呵呵,这是默认了吗?
应该是了。
正所谓,明人不必细说,响鼓不用重锤。
沟通之间,只需寥寥几句,就必须做到闻弦歌而知雅意,只有做到这一步的人,才算是真正的合格官吏。
而庾海,便是这一类的人。
这就是齐誉此来的真正目的。
因为要急于北上,齐誉并没有过多的时间陪着吃吃喝喝,所以,在喝了一杯清茶之后,他就立即转去了永川府学。
看哪,往事历历在目,地方还是那个地方。
只不过,地是其地,但已物是人非。
犹记得,自己在得摘进士功名之前,曾在这里为人师表、执鞭任教。
虽说这里的学生已经更换了数茬,但是,教谕们却还是那些未变的老友。
在拜访期间,齐誉正式对他们发出了邀请函,并郑重言道:君若愿来我琼州执教,或者是奔波投奔,齐某绝对热是烈欢迎,以礼相待,云云。
他这是在趁机敛才吗?
差不多是的!
为何?
岂不闻,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但凡是真正的干练之才,为何又不能为我所用呢?
要知道,琼州的文教才兴不久,人
才的缔造极其缓慢,就宛如是老乌龟在跑马拉松赛,慢得不要不要的。
试想,若能逢上即插即用的人才,自己又岂不欢迎呢?
善!
……
约在傍晚时分,齐誉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家。
永川府的这处宅院,乃是齐大郎置办的第一处家宅,意义上十分重大。
称之为是当初的安身立命之所,确不为过。
然而,齐誉并没有感慨这些过往,而是思考起了其他。
是的,现在的他,正对着后院里的佛龛怔怔发呆。
记得昔年时,这里曾是母亲的礼佛之地,如今时移势易,香烟再复,却也重新燃起了自己对往昔的回忆。
细看,在那香炉的一旁,赫然摆着三根未燃尽的檀香,据柳荃介绍说,这乃是当初那个临宿在家中的女贵人的所留之物。
她,自然就是当今的苏皇后。
说起她来,可就有些复杂了。
首先是政见方面。
她不止一次地通过殷桃之口,或者是器物信息向自己做出表态,说,一定会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并且还会寻机帮扶自己。由此可见,她和自己属于是同一路上的人。
只是目前还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不过,齐誉对此非常断定,苏皇后帮衬自己,一定暗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特别企图,只是,自己目前还不甚清楚。
道理很简单,若没有利益上的牵扯,她怎么会无端的付出呢?
是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她都选择了和自己站在一起,如此关系在,最起码能保证陛下的耳边风有利自己。
既有这样的关系在,为何不利用一下呢?
善!
这次进京述职,有着太多的不确定性,这其中既有自己的闪失,也有外界的不良因素。
不过,若能得到苏皇后的暗中帮扶,就有可能在无形之间‘化险为夷’,最终实现心想事成。
“看来,是时候寻个机会和她见上一面了。”
“可是,这深宫之中,怎么才能如愿地见到她呢?”
“……”
齐誉轻抚着那三根未燃尽的残香,陷入了沉思。
第427章 朝堂更迭
现在的长江,就如同是天气上的一道分水岭,其以南寒意不显,其以北却是冰天彻地。
这并不是说长江拥有什么阻断作用,而是因为现在的北方下雪了。
今年的初雪来得比较晚,直到入了寒冬腊月,迟来的雪花才开始飘了起来,同时而来的,还有大幅度的降温。
而齐誉一行恰巧赶上了变天,所以,也不得不冒着严寒踏雪赶路。幸运的是,他们现在已经到了顺天府的境内,不日即可抵京。
这一路上风尘仆仆,跋山涉水,着实令人身心疲惫。
所以,才一入京,齐誉便迫不及待地采买了一大车木炭,并安排那车夫急送家中,也好让母亲和妻子尽快暖暖身子。
终于,到家了。
令齐大郎没有想到的是,自家的这处宅院虽然空置了许久,但却没有半点荒废气息。
很明显,这里有人经常打扫,是谁倒也不用去猜,肯定是表弟周春生的安排。
呜呼!
倦鸟归巢人返家,灯柔茶香身舒适。
家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齐誉背负着双手,在家里头信步而行,这里看看、那里瞧瞧,眼睛里尽是回忆。
柳荃也开始忙活起来,铺床叠被、整理寝室,而后又收拾了厨房准备做饭。周氏则是去到了后院里焚香拜佛,感谢各路神仙沿途中的保佑庇护。
在吃过了中午饭后,齐誉便开始了接下来的安排。
首先是同来的这些扈从。
除了留下两个贴身使唤之外,其他的人,全都被齐誉安置在了馆驿内休息待命。
京城,乃是大奉国的政治中心,地处天子脚下,治安方面肯定无虞。尤其是像这种述职之年,投放的哨岗更是繁多,绝不可能出现恶性.事件。
安排好了随从,就要开始办正事了。
公事为先。
“立即套车,先去到吏部的都堂递交述职文书,然后再去到交接处奉上朝贡的礼品,这些,便是咱们今天要办的事。”
“是!大人!”
“……”
进京述职,有着特定的规定以及流程,即,地方官在到了京城之后,必须立即去到吏部的都堂进行报到,不可无端拖延。
至于适才提到的述职文书,大致可以理解为是地方官自己的工作报告。
吏部在收到了该文书之后,会尽快地进行情况核实,以为官员的政绩考核作出评估。当然,这个环节还要参考其上级衙门的评定结果,不可能只听地方官的一面之词。
像这一
类自我评定的文章,非常讲究措辞技巧,不过,这对于写过小说的齐大郎来说,基本上就是摇笔即来的小事。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齐誉却利用自己的华丽文笔否掉了自己的政绩,在自我评定方面,赫然就是最差的‘丙’等。
他言:琼州的治安比之以前没有明显改善,而向朝廷缴纳的赋税目前依旧是零,至于文教方面,也没有培育出来一个进士,这三大项都是颗粒无收,难道不属于是差吗?
貌似还真是这么个理。
好了,先交作业,再说其他。
然而,到了吏部的都堂这才发现,前来述职的官员不是一般的多,居然汇聚成了一条大长龙,直到傍晚时分,齐誉才算是排到了号。
述职的过程进行地非常顺利,那位新上任的吏部左侍郎端详了他一阵儿后,便示意可以离开了。
不过,那人倒是压低声音,悄悄告诉他说:陆博轩陆大人也给你的政绩评了‘丙’等。
齐誉一听之下,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直接惹来了周围官吏们的一致白眼。
丙等的政绩也能笑出声来?
你是当官当傻了了吧?
对此,齐誉也不多加解释,依旧是自顾自地乐呵着。
述职文书交罢之后,就是奉上送给皇帝的那份贡礼了,此环根本不劳官员们自己动手,自有相关人等统计收纳。
做完了这些,交接程序就算是走完了。
至于人事调动究竟如何,也只有耐心去等吏部的考评结果了。
不过,在等待的这段时间,述职官员必须要保持随传随到,不能出现找不着人的情况。试想,若是逢上了吏部尚书传见,甚至是天子圣召,寻不到的后果可想而知。
因齐誉在京有家有业,所以,他并不担心这种被传唤的事。
安心等着也就是了。
通常来说,吏部会在小年之前,把委任调动的最终结果公布出来,并还会颁发与之相关的委任状。
而这些个进京来的地方官,通常可以利用这个等待时间‘多多活动’,以为自己的将来疏通关系。
等大年初一的正旦大朝会面圣一过,整套述职流程就算是全部走完了,官员们则可以依照自己的委任状况前去赴任。
言归正传。
在出了吏部都堂之后,齐誉便径直回到家中。
进门却见,表弟周春生一家已经闻讯赶过来了。
那厨房里,弟媳妇姚氏正帮柳荃打着下手,烹饪着而后的晚餐;一侧的偏厅里,二舅母曹氏正陪周氏唠着家常。至
于小家伙周峻茂,则是在院子里玩起了堆雪人。
“表哥,你清减了。”
“表弟呀,你的模样却是未变。”
“……”
因为彼此为亲人,倒也用不着太多寒暄,在喝了几口茶后,二人便直接叙起旧来。
目前,周春生仍在国子监内执事,日子过得是既安稳又清闲,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他才没有泛起想去琼州的念头。
其实,齐誉也没有让他离京的意思,在他看来,表弟的能力并不突出,即使有自己关照着,他也不太可能做出大的成就,既然如此,反不如让他在国子监里这样混迹。
二人聊着聊着,就扯到了朝堂之事。
据周春生说,新一届内阁组成已经出炉,从大层面上来看,皇帝已经通过这几年的人才栽培,成功换掉了先帝所留的朝廷重臣。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钟老首辅,他审时度势,顺势而为,主动卸去了首辅之职,最终获得了全身而退。而接替他位置的,乃是一个名叫梁英忠的官场新星,此人在之前曾接任过张程东留空的兵部尚书一职,并在该职位上表现得可圈可点,他正是凭借着这一点优势,成功进入了中枢,仕途方面堪称典型的平步青云。
至于其他的老油条们,也都被叠叠涌起的后浪拍到了沙滩上。
“表哥可知,你的老上司陆博轩陆大人,现在已经成功坐到了内阁次辅的位置上?”周春生压低了些声音,说道。
“哦?是吗?呵呵,千年的和尚修成佛,多年的媳妇熬成婆,陆大人他苦苦做了多年的封疆大吏,如今进入了内阁中枢,这也算是得偿所愿了。”齐誉由衷地一笑,赞颂着说道。
“还有,你的那位老友殷俊,如今也升为了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嗯……有人说,这是得益于钟老首辅的暗箱操作,但也有人说,其实这是吾皇的破格提拔。”周春生想了想,又道。
什么?
白面首升到了正二品大员?
咳,吐!
你大爷的,即使是坐了火箭,也不能这么快呀!
待羡慕嫉妒恨划过之后,齐誉便立即摆正了心态。
殷俊和自己乃是相交多年的至交好友,他能扶摇直上,自己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
说回正事。
通过这些委任不难看出,皇帝现在已经彻底完成了朝臣的更迭,于重要的位置上,全都换成了他自己的班底,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一代天子一朝臣。
他的这个过渡做得非常地平稳,几乎感觉不到半点波澜,这一点难能可贵。
第428章 智激洛渊
翌日,铅云随风散去,阳光再度挥洒大地。
这晴日里,视野中尽是片片的红装素裹,看起来分外妖娆。
齐誉乘坐着马车,携带着礼物,正式投刺拜谒往日的故交好友。
第一站,乃是赋闲在家的洛渊老祭酒。
记得昨日吃晚饭时,周春生曾对自己提起,他说,最近一段时间里,洛老祭酒似乎不太开心。
为什么呢?
原因也不复杂,洛渊以前虽然风光无限,但那已是过去式了,现在来说,他不过是一个日薄西山的致仕老叟而已。如今官场新贵齐齐崛起,哪里还会记得他这个过气的人物?
这种变化带来的负面影响非常的大,甚至还影响到了他的家族。据说,他的儿子以及孙子,在身份上已经从官后代沦落了普通之家。
情况如此,他能开心才是怪事。
现在的洛府可用一个词来形容:门可罗雀。
就拿今天来说吧,齐誉是第一个,同时也是唯一一个登门拜访的人。
以前的那个老门房,现在已经不在了,所以,洛渊也只得亲自开门。
才一见面,他便自嘲着笑道:“没想到垂垂老矣的我,居然还有人记得,真是幸甚呀幸甚!”
齐誉则是打了个哈哈,风趣地说道:“老先生学冠天下、品德无暇,谁不敬仰?齐誉自知学问粗鄙,特地跑过来聆听教诲。”
“呵呵,齐大人这话可是折煞老夫了,来来来,快请家里头坐!”
“洛老先请!”
“……”
才刚刚奉上茶,洛渊就迫不及待地询问起了有关于小彤的近况。
他曾为其师,与那丫头感情匪浅,如今分别时久,思念正殷。透过他真情流露的眼神,齐誉看到了一份真挚。
蓦地!
齐大郎心里一颤,历历往事浮上心头,看着处境艰难的他,居然冒出了想要帮助的念头。
不过,洛渊乃是当世鸿儒,气节如竹,性子高傲,倘若是明着施舍恩惠,他定然拉不下这个脸来,所以,还得想个特别的方法才行。
故而,在介绍完了小彤的近况之后,齐誉便试探着问道:“洛老,你可有意来我琼州,帮我发展那里的文教……”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洛渊便打断道:“我说齐大人,你这才刚刚递上述职文书,吏部还未公布委任结果,你又怎么知道自己会留任琼州呢?”
对此,齐誉神秘一笑,回道:“洛老莫要细问,至于留任与否,到时自见分晓。”一顿,他又补充了一句道:“我既然敢这样说,就有一定的把握性,琼州的治理权,我是不会允许他人染指的。”
闻弦歌而知雅意。
洛渊只是略略一品,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不难听出,齐誉已经做好了某种对策。
不过,他却是选择了拒绝:“老夫现在已入耳顺之年,有如是残阳余热,不过温暖翻手之间。我现在沉迷于含饴弄孙,已经无意再度出山了……”
“洛老此言差矣!吾师孟岚山在年龄上还大于您,可他现在仍在格物致知,研究学问,而您比他年轻,又为何轻易言老呢?您的学问冠绝天下,若是顾影自怜,敝帚自珍,岂不是暴殄了自身所学?”齐誉激他说道。
“唉,暴殄就暴殄吧,这也没什么可惜的。”洛渊貌似自暴自弃地一叹,摇着头说道。
齐誉仍继续激励道:“曹操曾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大丈夫怀抱旷世之学,又岂可空老于林泉之下?”
“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我岁数到了,不服老也不行呀……”
“……”
结果来看,无论是齐誉如何规劝,老洛渊就是不为所动,依旧是拒绝如初。
正欲放弃之际,齐大郎的耳朵一突然痒,从他的那声长叹中读出了某种不甘心,于是,他又改变了想法。
他有不甘?
绝对有!
要知道,洛渊乃是太宗皇帝时期所钦定的鸿儒,后因观念上的不和而被当今天子弃用,换句话来说,他这种并不是正常的致仕,而是被无辜‘拿’了下来。
如此折戟,又焉能无憾?
想到这里,齐誉的眼睛倏然一闪,呵呵笑道:“洛老觉得,自己的学问是否真的学究天人?”
洛渊先是一怔,忙自谦说道:“洛某的才学实属泛泛,鸿儒一说,不过是世人的过誉罢了。”
不料,齐誉却是认可般的点了点头,随道:“在我琼州有一位名士,对你也是这么评价的。他曾放言说,你的学问言过其实,未必真高。”
谦虚乃是美德。
但,被人小视就是一种耻辱了。
故,洛渊有些不悦地道:“哦?这人是谁?”
齐誉若有其事地回道:“这位大儒的名字叫做孙暴,乃是我琼州的第一饱学之士,在当地曾流传着这样的一句名言,叫做:富不过海家,才不过孙暴。由此可见,此人的才学是多么的高深。”
孙暴?
这个名字好耳熟呀~~
噢……我想起来了。
他不就是那个被太宗皇帝划去进士功名的孙曰恭吗?
就他?
呵呵,也配藐视自己?
洛渊不屑一笑,说道:“孙曰恭的学问确实不错,但和我相
比还嫩了点。哦对了,不知这厮目前在哪里高就?”
齐誉笑道:“孙暴先生现任我琼州府学的首席大教授,统揽一切教务,可比您在国子监任教时风光多了。”
什么?
他还是教书的教谕?
就履历方面来说,确实和自己有的一比。
“不知那琼州府学的规模如何?能不能抵得上我国子监的十之一二?”
“洛老此言欠妥,在誉看来,琼州的教育设施建设远超国子监……”
见洛渊一脸好奇,齐誉便趁机向他介绍了琼州的教育发展,从现在的府学以及理工学院,再到未来的各种规划等等,无不说得生动详细。
洛渊听着听着,眼睛不禁开始闪烁了起来。
忽然,齐誉幽幽一叹,说道:“不瞒您老说,在我心中一直有个崇高梦想,那就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学讲咱们华夏话,在这寰宇之内,皆奉我华夏文化为尊……”
“而您老博通古今,教学经验也非常丰富,绝对可以胜任我规划的这个愿景。那孙暴虽然也是饱学,但其才能还不足以承担此任,在我看来,您才是绝对的不二之选。”
什么意思呢?
就是说,孙曰恭虽然也有能力,但相对较弱,而作为是加强版的洛渊,刚好填补了这个空白。要知道,教授全世界和指点本国人可是两个不同级别的教育,非真正的鸿儒不能胜任。
客观的说,他这画得这个饼确实够大。
大到直接撩起了洛渊的壮志雄心。
是啊,同化万国人,光是想想都让人激动呀。
“呃……”
“洛老,您若愿意去我琼州坐镇,我愿送您一套豪华大宅以做回馈。此外,包含您子孙在内的所有亲人,我都会做出让您满意的安排。”一顿,齐誉戚戚然地说:“我闺女小彤也很想念您,何不南下去看看她呢?”
洛渊一愕、一怔,后叹道:“这样吧,先容我考虑一下,在正旦大朝会到来之前,我一定会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
齐誉喜道:“如此甚好!”
“……”
这天中午,洛渊特地设下了一桌酒席款待齐誉,而后者也不客气,直接坐下就吃,貌似就跟一家人一样。
待离开洛府时,太阳已经悬在了西山,远方飞过的倦鸟,似乎早早归巢。
然而,齐大郎并没有直接返家,而是在一处小酒馆的门口停了下来。
进去之后,他随手抛出来一小块碎银子,胡乱点了四个小菜,外加浊酒一壶。再之后,他就端坐在单间里,恭候着即将到来的客人。
欲知今晚宴请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第429章 传言乍现
“诗云: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岁暮阴阳催短景,天涯霜雪霁寒宵……”
从都察院按时下衙的殷俊,怅望着地上的缟素白雪与天上的娇艳残阳,触景生情般地感而诵之道。
略驻足后,他便直接踏上了四抬大轿,准备启程回家。
“起轿吧!”
“是!大人!”
目前的殷俊已经官居正二品,出行方面已有威仪,颇有一番大员的风范。
不过,京城里的天之骄民们,对这些大轿早已是见怪不怪,居然没有一人去刻意让路。
为什么呢?
呵呵,京城里唯一不缺的,就是这些数之不尽的大小官吏,说不定你在街上随便碰到的一个油腻大叔,都是刻意保持低调的隐形大佬。
所以,在这首善之地,少有人敢在公共场合释放官威。
在有些时候,装十三的后果不仅仅是打脸,还有可能要命。
对于这一点,前来述职的地方官们有着充分的认识,别看他们平日里作威作福、人模狗样,但一旦到了京城,连走路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大吏们的脚。
“殷大人,请您留步!”
“呔!!你乃何人,居然敢拦我们殷大人的官轿?”
“我……”
殷俊听到争执之声,忙撩开轿帘去看,却见,拦轿的人乃是一个伙计打扮的市井小厮。
他先是压手稳住了属下,然后开口问道:“我说,你有何事?”
那小厮倒也懂礼,连忙磕头作揖,后道:“启禀殷大人,有位公子想请您吃酒,于是就派遣小的过来传信,烦请您移驾敝店,小坐则个。”
此时正值述职期间,官吏之间的走动如同过江之鲫,宴请行贿也是每天都在发生,所以,殷俊对此也是见怪不怪。
去还是不去?
嗯,还是先问清楚了再说。
殷俊点了点头,乃问道:“不知,那位公子是何名讳?”
“他……他却是没有说。”
“大胆!一介草民,也敢戏弄本官!”
见殷大人脸泛恼怒,那小厮连忙赔罪,道:“殷大人勿怒,且听小的
解释。那位公子称,他乃是您的大爷,还并言,您在听之后,一定能猜到他的真实身份。”
我大爷??
呵呵,晓得了,肯定是那村夫无疑了。
殷俊恍然地点点头,对那小厮和煦一笑,道:“好了,我已知晓,你就在前面带个路吧。”
“是!”
……
半个时辰后,于小酒馆内,齐誉和殷俊对面而坐。
其间的桌面上,赫然摆着四个小菜外加浊酒一壶,这种膳食看起来很接地气,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个市井小民在这里对饮呢。
四个小菜?
齐大郎怎会如此小气?
然而,他本人却不这么认为:“这家小酒馆呢,乃是咱们俩当年的聚会之地,来到这里吃饭,并不是品尝口味如何,吃得乃是一种怀旧的情怀。”
好吧。
算你说的有理。
碰了个杯后,两人便开始了分别之后的叙旧,不过,聊着聊着,却慢慢扯到了沧海遗珠的事情上来。
想当初,殷俊曾特地写信拜托齐誉,说,请他一定要果断出手,尽量庇护住流落在外的大公主。而后来时,齐大郎也在回信中明确表示,定不会辜负所托。
然而,在书信往来之后,这件事情又有了更新的进展。
所以,现在还需要作些补充。
齐誉警惕地看了看左右,特地压低了些声音说道:“不瞒你说,那枚沧海遗珠,现在已经被我寻到了。”
“什么?寻到了?”殷俊蓦然一惊,颤声道。
“嗯!你先莫激动,且听我细细说来……”
“好!”
接下来,齐誉就避重就轻,拣能说的全都说了出来,至于发生在大湾的事情,他选择了一语带过。
而殷俊此时的关注点,恰巧都集中在大公主的身上,并没有过多的心思去关注大湾。
于是,就没有延伸讨论。
在说罢了后,齐誉一脸凝重地问道:“白面首,你觉得欲取木子青的性命的人,乃是何方神圣?”
你是问幕后黑手?
这还用猜?
殷俊冷冷一哼,回道:“还能有谁,肯定是那坤极之主。”
话中之意,乃是暗指苏皇后。
不过,齐誉却是摇了摇头,表示并不认可。
“哦?难道不是她所为?”
“应该不是!”
“你的依据何在?”
对此,齐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了话题,问向了其他:“白面首,我来问你,这古今的帝王之家,为何会屡屡出现宫斗不止呢?”
殷俊虽不解他为何突换话题,但还是很耐心地答道:“宫斗的原因不外乎两种,一是嫔妃之间的争宠所致,二来皇子之间的夺嫡引发;这两者都属于是帝王之家的恒定规律,任何明君都无法做到有效化解。”
“你说得没错!”顺着这个话题,齐誉继续分析道:“当下,苏琉她……哦不,是苏皇后她已经成功扳倒了前任的胡皇后,也如愿地争得了圣宠。此情形下,大公主的死活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半点意义,说得难听一点,这小丫头连基本的要挟价值都不具备。”
“还有,大公主乃是女儿之身,即使她目前安处皇宫,也不可能参与到众皇子的夺嫡之列,所以说,这个逻辑也不成立。既然宫斗的两点都不沾边,苏皇后又为何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呢?因此,我有理由怀疑,在这幕后另有他人。”
嗯,有些道理。
殷俊幽幽一叹,貌似自语道:“可是,若不是她的话,那又会是谁呢?”
至于是谁,无人得知。
齐誉也表示自己猜测不到。
既然失去了头绪,这事也只得暂且放下,等日后信息齐备了再行慢慢解密。
在说完了沧海遗珠的事后,殷俊突然脸色一凝,肃然道:“村夫,你可知道,你们琼州府现在正处于朝堂的风口浪尖处?”
齐誉一怔,问道:“哦?此话怎讲?”
“有传言说,佛郎机国的军队意欲在明年的年中,武力血洗你们琼州,不知此事属实与否?”殷俊眉头一蹙,忧道。
啧啧~~
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传过来了!
齐誉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道:“白面首,这个消息你从何而来?还有,朝堂之上对此又是什么反应?”
殷俊闻言轻轻一叹,略略整理了思路,开始娓娓道来。
第430章 烫手山芋
琼州府的信息,却在这数千里之外的京城乍然传起,这是谣传吗?
并不是。
据殷俊说,这可是宫廷内卫带回来的准确消息,并且,还得到了圣天子确认,也就是说,这绝不是什么谣传。
是吗?
不错,有实物为证。
什么实物?
且听殷俊做表:
“在陛下的圣案上,放着一份加急送来的《琼州旬报》,据大太监三德子透露说,那报纸乃是内卫特地从南方带来,并亲手交给陛下的……在报的头版处,赫然就是你们琼州名流孙曰恭所写的一篇杂文。文中,他怒斥佛朗机国的贼人狼子野心,亡我华夏之心不死……”
这样呀。
此事呢,既在意料之中,又出意料之外。
这么说吧,将佛朗机国的军机见报,乃是齐誉临行前的特别叮嘱,但是,又因他当时走地匆忙,没能抽出时间来审稿阅搞,所以,齐誉也不知道孙暴写了什么。
“白面首,你能否背诵此文?”
“嗯……我尽量试试吧。”
“……”
殷俊果不辱才子之名,几乎就是张口即来,虽说能全文背出,但也能表述出个大概,单就这份记忆力而言,就绝非常人可比。
“好了好了,你尽量长话短说,简略概括,没必要之乎者也的纠结措辞。”
“呃……好吧。”
接下来,殷俊就将那文章转换成了通俗易懂的白话文,并以简略方式进行阐述。
这样一来,效率上就高了许多。
“据孙曰恭文中所表,盘踞在大湾的佛郎机国人藐视天威,悍然抢劫了我天子的御赐之宝。在此之后,你曾通过广东的省府衙门,向福建巡抚高明发去了求助,而后者却是推诿不理、搪塞拒绝,不得已,你琼州不得不走上前台,与一众贼人进行交涉……”
“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大湾的百姓们在听说了圣物被劫之后,全都变得愤懑起来。他们高呼道,我等草芥之民受辱也就罢了,堂堂天子的颜面岂可被拂?在大义的激励之下,百姓们纷纷抗争起来,而就在此时,前去交涉的琼州使团刚好碰上,立即与万众子民站在了一起……随着双方矛盾的不断激化,终于演变成了驱逐异族虎狼的全面抗争。据说,这其中还产生了一些肢体冲突……”
从客观上来说,这篇文章的内容真假参半,叙述方面也是避重就轻,一看就是出于齐小彤的授意。
什么叫做强词夺理?
这篇文章就是。
而此文妙就妙在,无论你从哪个角度进度解读,琼州都处在了正义的一方,而且,还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佛朗
机:你这是睁眼说瞎话!
琼州:那你找个人出来证明呀!
佛朗机:证人……不是都被你杀光了吗?
琼州:那就是没有喽?
言归正传。
总之有一条,但凡是不利于琼州的消息,都被小彤给抹去了,反正大湾的老百姓的胳膊肘子也不会朝外拐,有啥可担心的。
在说完了后,殷俊再次问他道:“村夫,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齐誉回道:“此事确实为真。”在承认下来之后,他又问道:“不知,朝臣们以及陛下对此又是什么看法?”
这才是重点。
尤其是皇上的表态。
然而,殷俊却是摇摇头道:“他们对此皆无见解,没有人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哦?
真是怪事了,这么大的事,朝堂上就不公议吗?
见齐誉一脸懵叉叉,殷俊便与他解释道:“原因无他,主要是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为好,所以……众人就一致保持了沉默。”
“此话怎讲?”
“简而言之就是难取得失。”
殷俊轻酌了口酒,继续说道:“佛朗机国人藐视天威在前,琼州讨要说法在后,由此可见,咱们属于是被动行事,占据了道理所在。若从我大奉律法上来看,抢劫御赐宝物乃是死罪,人人得而诛之,因此,琼州讨逆完全符合大义。这样综合来看,琼州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不对。”
“然而,大奉当下正和佛朗机进行着军火上的交易,算是一种合作关系,并不是所谓的宿敌。那么问题来了,如果佛朗机真的举兵犯琼,朝廷又该如何处之呢?若是刀兵相见的话,火器买卖就要被迫终止,继而影响到水师的建设。可若是坐视不理的话,就失去了大义所在,很有可能会被天下人诟。朝廷是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委实难办呀!”
殷俊说罢后,也不由得渭然一叹,似乎是感同身受。
道理很简单,鱼肉熊掌不能兼得。
必须要做出抉择。
然而,在面对单向选择题的时候,一般人都会纠结其中,患得患失,即使是九五之尊也不例外。
末了时,殷俊又补了一句:“据说,毗邻琼州的安南,似乎也有点虎视眈眈的意思……”
在外人看来,现在的琼州就是一锅乱糟糟的粥,而且危机四伏。
那么,该如何破局呢?
不知道!
朝臣大员们对此保持沉默,内阁成员们对此表示没辙,皇帝陛下也是一头两个大,还没等到正式退朝,他就憋着一身不爽跑去了后宫。
其实,除了朝堂之外,此事还影响到了外面的官场。
据说,一些消息灵通的官吏,他们在听说到琼州变富庶后,便忙不迭地给吏部尚书送去了‘炭敬’礼。并明确表示说,自己非常乐意南下琼州,于职位上取代齐誉,上演一把‘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的收刮美梦。
然而却没曾想,那个地方居然危机四伏。
若真是赴任去了,就有可能面对佛朗机国人的报复,不得不三思呀!
圣人有云,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己又岂能傻乎乎地羊入虎口?
去不得!
看来,这钱是白花了,人家吏部尚书是不可能主动退还的,就权当是花钱买教训吧。
可以看得出,这则突如其来的军事消息,须臾之间就让琼州府由香饽饽变成了烫手山芋,这么一来,就再没人觊觎齐誉的职位了。
即使是皇帝,他也不愿在这个节骨眼上临阵换将。况且,即使换了别人,也不一定就能解决问题。
呵呵~~~
这不正是齐大郎所想要的吗?
呜呼!
快哉!
殷才子不愧是齐大郎的多年好基友,他只是略略一摸鼻子,便嗅出了一股隐含着地阴谋味。
他曾南下过琼州,亲眼目睹过该地的发展,确实称得上是潜力巨大。而在那时,齐誉明确表达过留任之意,因此,他有理由怀疑,这次的南洋危机是他村夫故意制造出来的。
即使如此,也用不着捅这么大一个篓子吧?
想到这儿,殷俊轻轻一叹,乃问道:“村夫,你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齐誉放下酒盅,正色回道:“不瞒你说,我想继续留任琼州,造福那一方百姓,还望你多多帮我,以玉成此事。”
殷俊迟疑了一会儿,点头说道:“也罢,那就帮你这回。”
“多谢了!乾!”
“乾!”
……
三日后,又是一个大好晴天。
不过,苍茫茫的白雪却是未融,四下里依旧是一片缟素。
一大早,齐誉就携上诸多礼物,继续拜访往日的故交老友,比如宇文宏元,杨恭林等。
他们这些人的仕途起伏不大,大致如故,不过,他们也很乐于享受这种混喝等死的悠闲生活。
中午之前,所有的拜访皆已完毕。
回家!
才刚刚跨进家门,齐大郎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一根柴焖猪头肉’的香味。
呵呵,不用猜,老娘又下厨了。
正欲去厨房里啃上一口解解馋,忽闻大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循声望去,却见是大太监三德子到了。
嘿!他怎么来了?
第431章 赏雪之约
三德子身份特殊,他的出现,还同时代表着庙堂圣意。
他虽为一介阉人,但绝不可轻视。
齐誉晃过神来,哈哈一笑,忙迎上去道:“刚才我还在寻思,那花喜鹊为何会环绕枝头,原来是有贵人驾到。”
在说完了华丽的开场白后,他才拱拱手正式见礼,道:“内监大人,咱们多年未见,没想到您比之以前又更精神了。”
这一声贵人叫得,直接把三德子的嘴角给勾了起来。
他也连忙拱手施礼,回赞说道:“齐大人气色红润,如沐春风,风采上也更胜往昔了。”
“……”
待商业互吹结束之后,齐誉立即将手一摊,礼让说道:“这外面天寒地冻,还请到家里头暖和身体,恰巧,我有南方带过来的好茶叶,不如借此机会品鉴一二。”
“不了,不了,咱家公务繁忙,说完正事即走,不必徒增麻烦。”三德子推了推手,婉拒说道。
“正事?大人请讲!”
“咳咳!咱家奉皇上口谕,特地跑来传话,天子约您在行太仆寺的跑马场赏雪小酌,陶冶身心。时间嘛,则是就定在了今天晚上,所以,还望齐大人准时而至。”三德子端着主子般的口吻,朗朗说道。
行太仆寺外赏雪?
听到这句后,齐誉不由得回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
记得那时,陛下的内库囊中羞涩,拿不出安抚宗族用的银子,于是,君臣二人便做了一回合谋,在张程东小妾的坟地里挖掘宝藏。没曾想,这时隔多年,皇上居然还记得那地儿。
天子相约,又焉能不允呢?
呃……确实也不敢不允呀!
齐誉在应下来后,连忙取出来一个沉甸甸的小包,并隐蔽地塞到了三德子的手里:“不知陛下突唤,究竟所谓何事?”
重点乃是究竟二字。
三德子常年于官场上走动,又岂能听不懂话中之意?
只见他熟练地收下小包后,忙以一种亲情般的口吻回道:“据咱家猜测,皇上是想试探一下您的某个态度。”
猜测?
那就是不甚确切的意思。
齐誉点了点头,拱手请教道:“不知大人口中所说的态度,又是指什么呢?”
“十有八九是关于佛朗机……”
话说到这儿,三德子便立即收住了嘴,然后又按了按手,表示不方便再言。
好吧!
那先就这样吧。
送走了三德子后,齐誉便持着一张凝重的脸走向了书房,然后端坐在那儿,仔细思量起来。
陛下想要探查自己的态度,那他的态度又是如何?
此事必须要认真揣度,做到体会上意,否则心里头没底。
这一点相当重要。
试想,如果自己的思路与君不合,就很有可能会招来质疑,若是甚了,还会影响到自己的未来前程。
君如虎,与之相伴,绝不可半点轻率。
那么,现在就要先弄清楚陛下的态度。
从殷俊之前所提供的消息来看,今上并未对佛朗机国的来犯表明立场,这可就有点难以琢磨了。
似乎,也只有猜了。
正当反复纠结、拿捏不定之际,一件极具参考意义的往事浮上心头。
犹记得,在自己第一次参加正旦大朝会时,英气风发的大奉皇帝,曾公然向天下人喊话,其豪言说道:在他的治下,有‘三不之策’,即,不和亲、不纳贡、不割地。
他讲得底气十足,铿锵有力,举手顿足之间尽显威武霸气。
由此可见,自比秦皇汉武的他,心气不是一般的高。
那么问题来了。
以皇帝这种傲然无上的性子,他在面对异族入侵时,会弯下腰来向对方服软吗?
答案是:肯定不会!
想到这里,齐誉的嘴角不由得扬了起来,心里头也霎然变明朗了。
……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只不过,这摇曳的柳梢目前还尚未发芽,让人感觉有些寂寥与萧条。
但是,这并不影响齐大郎的舒爽心情。
他嘴里头哼着小曲,沐浴更衣美丰仪,待全都准备妥帖之后,才放心下来乘上厢车,去赴这次特别的赏雪之约。
且,要提前出发,先到那里等待今上。
齐誉摸了摸袖袋中的两样东西,心里头不禁怦怦然起来。
大约两炷香的时间过后,那处目的地便走到了。
齐誉跳下马车,放眼环望,却见这马场周围空无一人,处处都透着一股神秘的安静气氛。
想来,这一带已被秘密行事的内卫们给提前戒严了,所以才会如此反常。
顺着再往前看,却见不远处正燃烧着一簇篝火,在那火的上面,赫然架着一坨正在熏烤的狍子肉。
“呵呵,准备地还挺齐全的,颇具当年时的感觉和气氛。”
“看来,陛下也是怀旧之人,就不知道他这怀旧里面,有没有那么一丁点的念旧之情。”
齐誉望着这冉冉的火堆自言自语,脑海中也随之浮现出了当年的历历往事。
正徜徉着,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干咳。
循声望去,却见不远处伫立着一个朦胧身影,在这夜色里看不真切。但是,他身上的浓浓黄色,却是格外显眼。
啊!!
是皇上驾到了!
“微臣参见……”
“免了免了,这冰天雪地的,没必要繁缛礼节。”
“多谢陛下!”
“……”
待靠近了火光的照耀,齐誉这才发现,此时的皇帝比之以前更显气势,尤其是,他那唏嘘泛起的胡茬子,于无形之中增添出了一种让人臣服的凛然霸气。
啧啧,圣天子比以前又更成熟了。
社稷幸甚!
这时,啪啪啪!
三连声的击掌乍然响起。
应声,便有人弯着腰搬过来了两张棉垫座椅,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在了他们二人的身后。
与此同时,还搬来了一张轻盈的小酒桌,桌上摆放着刚出炉的烤肉与宫廷美酒。在做好了这些后,仆从们便就弯着身躯退了下去。
“哦,对了,你也下去吧!”皇帝看了一眼貌似打盹的三德子,吩咐说道。
“是,陛下!”
如此一来,这里就成了他们君臣的二人世界。
第432章 君臣对斥
“坐吧!”
“谢陛下!”
坐下来后,皇帝却并未开口说话,而是在那里怔怔望着,好一会儿,他才幽幽一叹道:“相比昔年,齐爱卿似乎又清减了许多。”
意思是说,我又瘦了?
咳咳,咱饮食规律,营养均衡,体态方面自然是日趋匀称。
不过呢,大实话却是不宜直说。
故而,齐誉采取了一种相对艺术化的方式解释说道:“治理琼州,直让微臣殚精竭虑,这年复一年的案牍劳形,怎不令人愈发清减呢?”
瞧,这话说的,居然比唱的还要好听。
不料,人家皇帝却表示认可,还点头夸道:“齐爱卿之功绩,朕也略有耳闻,若论励精图治,你治下的琼州堪为楷模。”
貌似,陛下对于琼州的发展有所了解。而且,还要比想象中的多上一些。
是了是了,他豢养着那么多的探查爪牙,消息这块肯定不会闭塞,即使摸不到全部,也能掌握一二。
听闻皇帝夸赞,齐誉急忙谦恭回道:“常言说的好,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做臣子的若不奋发图强,励精图治,又怎么对得起君上的信任呢?”
信任?
这个说法,确有依据。
想当初,琼州突遭特大地震,百姓们饿殍遍野、其状苦不堪言,更令人担忧的是,土司那宴居然趁机作乱,直让这堪忧的局势更加雪上加霜。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恶劣时局下,齐誉毅然接下了琼州知府一职。
虽说在当初,此举略有贬谪之嫌,但从客观上来说,也属于是实实在在地受任于危难之际,皇帝若不信任,又怎会这样安排呢?
当然了,齐誉也以自己的实际行动,回报了圣天子的这份信任。在到达了琼州之后,他大力赈灾,勇于平叛,很短时间就稳定住了治安大局。这种手段,颇有一番力缆狂澜的大魄力。
皇帝想到这些,心中甚是感动,乃诚然说道:“齐爱卿,你辛苦了。”
齐誉一怔,忙道:“为君分忧,实属应该,又谈何辛苦呢?”
“……”
正当这股念旧气氛趋于浓郁,皇帝却突然变脸,挂着肃然说道:“齐爱卿,朕有些话想要问你,希望你可以如实回答。”
这话说得有些冷冰冰的,感觉就像是这眼前的拂雪寒风一样,不禁让人倏然颤栗。
咦??
陛下的情绪为何会
发生突变?
几乎都让人措手不及。
不过还好,齐大郎的适应能力非同一般,他只是略作调整,便立即适应了皇帝的说话节奏。
只见他拱拱手,谦恭有礼地说道:“陛下尽管垂问,微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嗯!如此甚好!”
说罢了后,皇帝便从一个随身的盒子里取出来了一页折纸,并道:“朕来问你,这《琼州旬报》上对佛朗机的所述,是否属实?”
齐誉坦然答道:“回禀陛下,此事相当属实。”
“唉……”
“陛下为何叹息?”
“朕是叹你不识大体,居然和佛朗机国人激化矛盾!难道,你不知道咱们大奉正和他们开展着贸易吗?你如此任性胡来,岂不是乱了军国大事?”
此时的皇帝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有些琢磨不透。
这……
三德子猜得没错,皇上果然开口问了。
不过,却是一种质问的口吻。质问,就代表着不认可、不赞同。
难道说,自己揣度错了圣心?还是说,连陛下这等明君,也都忌于西洋人的淫威?
唉,这两者不都一样吗
失望!失望!
想到这儿,齐誉不由得渭然一叹。
如果是个人利益,还可以委全让步,但于民族大义面前,绝不可有半点妥协。
犹记得,自己曾立下过坚定的读书信念,那就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自己正是秉承这个理想,寒窗苦读,科举入仕。如今,自己鱼跃龙门当上了官,又岂能忘记早时的初衷?
定住神后,齐誉缓缓抬起头来正视着皇帝,并凛然说道:“陛下,《左传》中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而咱们华夏历史中,也有无数案例证明,那些异族外蕃多为是不善之辈,咱们与他们谈买卖、做交易,就如同是与虎谋皮,绝不可能长久共事。因此,我劝谏陛下,重新审视这席交易。”
一顿,他又继续道:“其实,并非是微臣不识大体,错判形式而和佛朗机闹翻,而是微臣本就不想与狼为伍,主动起了遏制之心。在于大义的面前,微臣一直保持清醒,保持警惕,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误入歧途了。”
“歧途?听你这话里的意思,莫非是在暗指朕的方针偏离了大义?”皇帝虽未恼怒,但还是有些不悦。
“微臣不
敢!”
齐誉急忙起身,拱手并带着诚恳说道:“不!并非是陛下不够圣明,而是您听信了奸佞的谗言,蒙蔽了原本的视听。”
“放肆!”
听到这话,皇帝龙颜一凛,冷冷地喝道。
是的,这句话把圣天子给惹毛了。
天威乍现!
皇帝本以为,齐誉会像以前那样,见势不对就立即选择退让,然而这回,他发现自己却是猜错了。
现在的齐大郎不仅没有低头,反而是挺了挺胸做出了争辩状。
“陛下,微臣至今仍清晰记得,在我入仕第一年的正旦大朝会上,您曾公然喊出了三不之策,那一声登高一呼,是何等的铿锵有力?是何等的霸气凛然?而如今,在对上了外洋的佛朗机,您不仅没有展示出半点强硬,还变得愈发‘委婉’,这实在令臣百思不得其解。微臣很想问问,您往昔时的那份傲骨,现在都到哪里去了?陛下,您自比秦皇汉武,不逊风骚,可您有取其武功之长吗?我大奉,如今风骨何在?”
这是……斥责皇帝?
巨汗!
然而,皇帝不仅没有发怒,反而畅笑了起来:“齐爱卿不畏权威,刚秉直谏,颇有盛唐的魏征之风呀!”
他这突然的一笑,却是把齐大郎给笑懵圈了。
“陛下,您这是在夸微臣?还是在挖苦微臣?”
“齐爱卿莫恐,刚才之事,乃是朕有意而为之的试探。朕就是想看看,之前的那则传闻是否属实。”
传闻?
什么传闻?
齐誉闻言一脸困惑,懵圈感也变得更甚了。
皇帝则是笑着解释说道:“在许久之前,曾有内卫向朕密报,说,你们琼州发行了一个名叫《琼州旬报》的新颖刊物,在当地甚具影响力。好奇之下,朕就让内卫们搜罗来了一份。”
“哦……”
皇帝自斟自饮了一杯,继续说道:“我记得,在那报纸上有一个名叫彭文长的老叟,他发表了一篇‘歌颂’你的杂文,在那文中却有这么一句,说你齐誉愿为百姓屈膝,但绝不向外洋低头。不瞒你说,这种气节非常符合朕的口味。不过,由于不知此传是真是假,所以才故意试探。现在看来,基本上还算属实!”
噢……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么说,陛下依旧还是那个圣明之君!
恍然之后,齐誉终于挂起了欣慰的笑容。
第433章 毛遂自荐
“哈哈……”
随着皇帝的又一声畅笑,气氛方面终于变得略显融洽。
既然刚才的‘不和谐’属于是有意试探,那也就无伤大雅了。
不过,这件事情倒是给齐誉提了个醒。
啥呢?
如今的皇帝已经升级为是影帝了,他不仅能够熟练地运用手段,还能将真真假假演绎地活灵活现,让人防不胜防。
看来,今后真的要小心行事了,莫不要招惹上祸从口出。
齐誉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老实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哪里还有刚才的半点气势在?
这前后,简直是判若两人。
“我说,你愣着干啥呢,还不给朕倒酒?”
“呃……微臣遵旨!”
“……”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
果然,在两杯酒下肚后,君臣二人才貌似放下了残留的芥蒂。
“其实,朕非常知道佛朗机国人在南洋一带所做的恶事,同时也知道他们并不是诚心与大奉买卖,一切一切,皆是为了收刮利益。”
皇帝话音一转,又道:“可奈何,咱们大奉朝的军工技不如人,想要进步,就必须取别人之长来补自己之短,也只有这样,咱们才能在短时间内建立起规模水师,继而稳定住沿海一带的边防。如果没有强大的舰队巡游护航,就无法安心地放开海禁。要知道,邻国扶桑同样也在迅猛发展,就看谁走得更快一步了。”皇帝的语气非常真诚,坦荡地道出了心里所想。
若从上位者的角度上来看,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
更为难得的是,皇帝很清晰地认识到了己国的不足,还琢磨出了他认为可行的方案。
和刚才时不同,此刻的齐誉并不急于表达自己的看法,而是端坐在那里安心静听。
似乎,皇帝也很乐于找个懂行的听众,并与他分享自己的英明决策。
“……这两天里,朕算是想明白了,利益上的牵扯,可以无谓地舍去,而大义上的气节,却万万不能丢失!所以,朕决定,与他们佛朗机国正式翻脸为敌!”
啊!
这真是太好了!
齐誉正欲妙赞一句‘吾皇圣明’,忽听他又补充了一句:“呵呵,朕可是听说了,大不列颠国的火器,丝毫不亚于佛朗机国的红夷大炮,咱们找谁买都是买,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啊?
这……送走一豺狼,再招一猛虎?
听到这话,齐誉再也坐不住了,忙起身道:“陛下,您还否记得,微臣当年奏章中所写的谏言?”
皇帝点了点头,回道:“自然记得,你在文中竭力谏朕,说,所有有关于军事上的装备,都必须要实现自主制造,否则就会受制于人。对于你的这观点,朕还是深表认可的。”
“陛下既然认可,却又为何不付诸实施呢?”齐誉问道。
“实施?拿什么去实施?因为这事,朕还专门问过工部尚书以及众大匠,他们皆言,铸造火器绝非是朝夕之功,最少也要数年的努力才有寸进。唉,实在是等不得呀!”皇帝无奈一叹,解释说道。
他话音刚落,齐誉便继续谏道:“不瞒陛下说,这三年以来,微臣一直都致力于火器方面的研究,如今,不仅摸索出了工艺上的窍门,还实践出了制造上的技术。如果陛下信任微臣,不妨将此重任托付于臣,而臣定当会不负重托,攻坚克难,为我大奉的军工大业作出贡献。”
“这……”
其实,早在去年的那道文书中,齐大郎就半遮半掩地作出了暗示,隐晦地表达了自己深谙火器的制造技巧,现在旧事重提,就是特地想给皇帝再提个醒。
与此同时,也顺带一笔其他方面的暗喻:工部的那些老蠢货们属于胡说八道,如今我老齐,已经取得了他们口中所谓的寸进。
皇帝又不是傻子,又岂能听不出这话中之意?
然而,他还是选择了拒绝:“齐爱卿忧国忧民的精神非常可嘉,朕深慰之。可是,关于火器上的决策,乃是朕与内阁肱股们公议的结果,不容有半点更改。”
齐誉自然不会死心,仍是谏道:“陛下,肱股们之所以主张向洋人采买,主要是因为这其中有可贪墨,他们全都是出于私心上考量,毫无公德心可言,还望陛下明鉴明察之。”
这是参劾大员们贪墨的意思?
很有魄力!
齐誉本以为,皇帝会以‘无证据不可诬陷’为由否掉自己的谏言,却没曾想,他居然很认可地点了点头,而且还回道:“对于这些的猫腻,朕又岂能不知?朕之所以同意外购,而非是你琼州试产,主要是因为不放心你。”
不放心?这啥意思?
莫不是~~
瀑布汗!!
齐誉打了个激灵后,忙辩道:“微臣满腔热血,赤胆忠心,此诚天地可鉴,绝无半点……”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皇帝便打断道:“爱卿切莫误解,朕并没有怀疑你什么。”
“那……这不放心一说,又是什么意思?”
“唉,也罢,朕就和你挑明了说吧!”
皇帝在略作迟疑后,还是坦然地讲出了其中情由。
原来,新任内阁首辅梁英忠还在为兵部尚书时,就曾对齐誉治下的琼州展开过一系列的暗中调查。
查什么呢?
军事实力!
不过,由于那科技研究所与制造工厂附近,哨岗太过密布,基本上寻不到什么可趁之机,所以到了最后,细作们不得不跑去船坞一带寻觅端倪。
而巧合的是,齐誉那时正好下令兵房注意隐藏实力,故,就把大部分的舰船全都调去了秘密基地进行安置。因此,那些细作们只查到了一些岸基火炮,以及小型护卫舰的简单资料。就于事实上来说,勉强算得上是窥却一斑。
而后,梁英忠通过调查来的数据分析得知,琼州目前,确实具备了一定的火器制造能力。
但是,其产能方面却极其有限,而且还都是一些体型较小的攻击型‘迷你舰’。
虽然收获不大,但他还是将这份结论呈到了圣案之前。
皇帝在阅罢之后,又与吴晚荣之前的那版汇报进行了对比,结果却发现,两者基本上大同小异,于是,也就采信了这个结论。
梁英忠的本意是,想通过采集来的私造火器罪把齐誉给拉下马,可没曾想,圣天子却是选择了无视。
于是,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听罢之后,齐誉是脸上愕然心中愤然:好你个梁英忠,居然敢暗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