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锦程为官
柳锦程万万没有想到,姐夫居然这么爽快,一张嘴就赏了自己一个正儿八经的官做。
而且,这还是一个有品的县级的主官。
啧啧啧,有些时候,幸福来得有点太突然了,几乎都让自己措手不及。
真是舒坦!
待兴奋的劲头翻过了之后,柳锦程才定住心神,用大脑来思考现实上的问题。
或者说,现实中所面临的难题。
姐夫刚才可是明言说过,吕宋在面积上差不多十倍于琼州,如果按照这个比例来大致换算的话,那地儿比广东省府的地域还要辽阔,如此大的摊子,自己能执掌的了吗?
自己这是第一次当官,此前并没实际经验,到时会不会力不从心呢?
柳锦程总算还有点自知之明,想到了现实问题后担忧道:“姐夫,那吕宋之地幅员辽阔,人口众多,我到时顾不了全局,独木难支……”
这话啥意思呢?
暗喻就是,自己经验不足,怕搞不定。
想想也是,一个连驾照都还没有到手的新司机,你让他直接飙车跑高速,确实很容易出事,弄不好就会翻车。
齐誉露出一副未雨绸缪状,笑道:“妻弟且放宽心,我会给你配备几个有能力的好帮手,让你在那里安心执政,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啊,还给我配备帮手?
真是太好了!
柳锦程掩不住心里的兴奋,忙问道:“姐夫,且不知这些帮手又是何人?”
齐誉对此也没相瞒,直接告知他道:“我想让琼中县的县令谢炯,去到吕宋下去辅佐于你。”
“他?”
“不错,此人不仅宅心仁厚,还有着很不错的治理能力,是个能于困境中处事的能人,值得以大事相托。”想了想,齐誉又道:“此外还有,当初那些因为精简吏制而被我拿下的官员们,我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再启用一些,他们的治理经验相当丰富,完全有能力为你的左膀右臂。”
姐夫真是好,想得那么周全。
有这么一帮马仔左右辅佐着,自己岂不是啥都不用干了?
可以享清福了。
柳锦程越想越是开心,最后时,几乎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齐
誉貌似鼓励地望了他一眼,笑道:“妻弟呀,你若有真上进心,那就做出一番还算过得去的政绩来,否则,我以后以什么理由给你升官呢?虽说我有心偏袒,但也得面子上堵住那些幽幽之口吧。”
啥?升官?
这么说,自己还能继续高升?
柳锦程如狼一般的眼神闪烁着,忙问道:“还请姐夫明示一二,我要做出些什么样政绩来,才能达到‘再进一步’的标准?”
呵呵,还算有点上进心,比那些混吃等死的要强。
有药可救。
齐誉欣慰一笑,简明扼要地回道:“我对吕宋的定位比较明确,主要是想发展那里的农业和矿业,该辖区内不设立任何商业元素,只有最基础的物质流通,不做任何方式的外销出口。直白一点来说就是,在短期内,吕宋的所有生产所得都要运来琼州,绝不可流失于外。你在去到那里之后,政务方面主要以劝课农桑和开发矿藏为主,切记一定要事必躬亲,发挥出该有的模范带头作用,也只有这样,你才能做出过得去的的政绩来。”
这席话,听起来很是诚恳。
可是,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呢?
齐大郎见他面露困惑之色,忙解释说:“众所周知,官员的政绩主要有三个大块,分别是:文教、税收以及治安。你再看那吕宋,它乃是化外蛮夷之地,那里的人不通礼仪,不识汉字,就这样的一群子民,你不可在科举方面做出文教政绩。还有,那地儿的未来不拓商贸,所以,税收这块你也别去想了。如此,就只剩下了治安一项,然而,我早就在那儿设下了一批重兵,足可保其长期的和谐稳定,所以,那里的治安也不用你去操心。”
“呃……”
“经这么一排除,你的政绩来源也就只剩下了种地和挖矿这两个方面,如果你连这两项都做不出个模样来的话,那……是不是应该拱手‘让贤’呢?”
让贤?
那怎么可以!
闻言,柳锦程急忙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道:“姐夫务必放心,此去吕宋,我一定会殚精竭虑,励精图治,把那里的农业和矿业经营起来。”
“好!口说无凭!”
“嗯,我愿立书为证!”
“拿笔来……”
就
这样,柳锦程在被打满鸡血的状态下,悍然立下了一份‘不成功便成仁’的‘军令状’,其上明码标价,每年要交付粮食多少、要运回矿藏多少,云云。
他却不知,那个数字实际上已经高到了天上去了,等他在真正主政一方之后,慢慢就会琢磨明白的。
待柳锦程走了之后,柳荃立即从窃.听的侧室里闪出身来。
“相公,你给弟弟定下这么高的目标,他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做不到?呵呵,我就真的换掉他!”
恨铁不成钢是一回事,可若真去下狠手整治,心里头又有些舍不得了。
柳荃听得微微蹙眉,面露担忧之色。
齐誉也是幽幽一叹,劝解说道:“锦程自小娇生惯养,从没经历过重大的人生磨砺,所以,他才会养成不劳而获的投机思维,我之前说他心术不正,就是因为这一点。不过,在他经历了吕宋的磨练之后,定然会慢慢成熟起来的。”
这样呀!
相公真是用心良苦。
在大事方面,柳荃向来都是听从丈夫的建议,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就事这样定了下来。
再说其他。
齐誉计划着,趁这两天有暇,要赶紧去一趟省府衙门,去和巡抚陆博轩‘沟通一番’,看看未来大湾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不过,在走之前,柳荃建议丈夫去看一眼那边从大湾反夺回来的御赐宝物。
也就是那面镜子。
她觉得吧,陛下莫名赐下这么一件女人用的梳妆之物,实在有点匪夷所思,莫非是有什么特殊的用意?
要知道,这件御赐之物在来琼的曲折环节之中,却是漏掉了最为关键的一项。
啥呢?
宣旨!
按照礼制,恭迎御赐之宝不仅要焚香摆案,还要认认真真地跪听宣读,待‘交接’礼仪完毕之后,臣子才能谢恩受下,可是这回却是出了意外。
在宝物被劫之后,那宣旨的小太监就直接折返京城请罪去了,也就是说,那圣旨中写了什么,说了什么,无人得知。
这就是疏漏!
想到这层因素,齐誉忙道:“我这就回去一趟府衙,认真看看那面御赐之镜。”
第405章 镜中密语
在齐誉看来,这面御赐的镜子非常普通,对己是毫无吸引力可言。
当然,这种说法只适用在当下的琼州,于其他地方来说,玻璃制品还属稀缺珍宝,一般人见到后都会欣喜若狂,尤其是这种新颖出世的镜子。
“没想到争来争去的宝物,居然是这个破玩意儿……”
“唉,还不如赏点银子来得实惠呢!”
齐誉失望地摇了摇头,正欲转身离去,忽见那镜框的边缘处,隐隐约约呈现着一排细小的‘洋文’。
真是怪事了,琼州制造的东西怎么会刻洋文呢?
细看却发现,那些居然是一排由汉语拼音划拉出的一句话。
拼音?
猜都不用猜,这一定是出自那位的杰作。
齐誉压着微微的吃惊,定睛去阅,见上书道:上欲趁君来京述职之机留任京城,君若不舍琼州之地,宜早做安排。
字符不多,就这么简单的一句。
很明显,这话中的‘上’字乃是特指天子,而她传递此信的目的,就是故意提前暗透圣意,也好让自己思好相应的对策。
于京留任……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呀!
不过还好,目前距离回京述职的时间还很充足,可容自己慢慢思量,以便做好应对的方法。倘若,紧张局势还不足以动君心的话,那也只得设法加大危机感的程度了。
幸亏童延火奋力夺回了此镜,继而传递出了镜上的信息,否则直到现在,自己还被蒙在鼓里呢。
不明所以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阴沟里翻船,最终落得个计划扑空的下场。
继续说回眼下的镜子。
通过这件事情不难看出,苏皇后是个很有智慧的人。
你看,她巧借赐宝之机,成功地向自己暗传出了重要信息,而且还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即使别人发现了端倪,也窥却不到其中真义。
另外,她还利用这个机会,再次向自己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将那份暗助之心表达地露骨直白。
不过,在她的这份‘密信’之中,却是只字未提沧海遗珠的事,这也间接证明了,对那孩子暗中下手的人,绝不是她苏皇后。
试想,如果真是她做的,又怎会不告知自己一声呢?在这偏远的南洋之地,除了自己和殷桃二人之外,她还真没有什么心腹人可托。
好了好了,这件事情暂且搁下,目前的要务,乃是考虑如何收复大湾。
总之一句话,一天拿不到手那地儿的管辖权,一天就不能开战。
被这桩事情压着,齐大郎是寝不安席,食不甘味,连喝口凉水都觉得咽得不顺当。
于是,第二
天一早,他就迫不及待地登上了驶往羊城的专舰。
临行之前,他特地嘱咐柳荃以及刘实诚说,今年的妈祖盛会必须如期举行,不用等他归来后再办。
……
数日后,羊城府驶至。
在拜访陆博轩之前,齐誉特地抽出了个把时辰重游故地,好好地逛了一番这里的街头闹市。
故地?
嗯,确实能称得上是。
想当初,自己和彭文长初到羊城,就是这在周遭闲逛了半天,也正是在那一趟,自己顺手买下了那两块特价怀表。
往事历历在目,仿若昨日一般。
如今再看这片街头闹市,规模方面已比之前大了很多,货物的种类也由原来的西洋产品,换成了现下的琼州制造。
环顾之间,各种香料、玻璃制品、民用铁器、尽皆琳琅满目;甚至,还有从南洋某地走私过来的‘爱老虎油’。
由此不难看出,当下的广东府由于毗邻琼州,已经最先享受到了工业发展所带来的生活便利。
齐誉经过打听得知,羊城人对于琼州的印象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那里,早已不再是‘古来至今皆贫瘠’的蛮荒之地了。
难怪,才一见面,陆博轩就满含深意地说道:“单论励精图治能力,齐大人可是相当突出呀!你看看,这才不过两三年的时间,琼州府就在你的精心治理下,由原来的脱毛鸡变成了现在的金凤凰。”
金凤凰?
这……哪里敢当?
齐誉连忙谦虚一笑,拱手道:“琼州能有如此建树,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得益于陆大人您的暗抚与关照,否则,哪会有今天的欣欣向荣?”
喝!
这话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虽然说,上司贪取下属之功,乃是官场中的通用之举,但是,陆博轩还是不愿这样去做。
自己‘无为而治’也就罢了,若再强去贪功的话,实在有些没脸没皮了。
因此,陆博轩诚然一笑,道:“齐大人不必自谦,琼州的建设之功,确实非你莫属。”说罢了后,他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够周全,于是再次张口补充说道:“呵呵,当然了,这也离不开咱们万岁爷的英明神武和远瞩高瞻,否则,哪来的当今盛世?”
齐誉闻言也忙朝北方拱拱手,道:“陆大人所言极是,陛下虽然高居庙堂,但其无时无刻不在心系黎民,就拿我琼州来说吧,他老人家不仅免除了三年赋税,还允许我重开海禁,发展商贸,若失去了这些政策支持,琼州这条老咸鱼哪能翻得了身?”
却不料,此吹方落,彼吹又起。
陆博轩呵呵一笑,接话又道:“那是那是,吾皇尧舜禹汤,且
知人善用,即使唐宗宋祖复生,其文治也不过如此。”
拍罢之后,他突然把话音一转,又饶有意味地说道:“陛下虽然圣明,却肯定不会猜到,你不仅发展了琼州,还实现了开疆拓土!”
这话……
难不成,陆大人已经得知了吕宋的战果?
看来是瞒不住了。
齐誉只得抱歉一笑,后又解释说道:“其实关于吕宋这事……”
“呵呵,莫说,莫说!本官既不想了解,也不想跟着掺和。”陆博轩将手一按,又畅笑说道:“估计你也听说了,再过几个月,老夫就要入京任职,参与中枢议政。所以,在这段时间,我既不想看到混乱的局面,也不想突增卓越政绩,一切皆追求平稳。通俗一来说就是,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这话呢,前半句说得还算诚恳,后半句那面有点违心了。
这世间哪有不贪政绩的官?
他之所以这样说,主要还是担心刚刚归附的吕宋会出现政局上的不稳定,继而影响到他的锦绣前程。
这也就是该话中‘稳’字的含义。
虽然心里明白,但齐誉还是选择了看破而不说破,在果断收住了嘴之后,他便眯着眼睛喝起茶来。
陆博轩似乎确实无意讨论吕宋,开始问起了其他:“齐大人突然驾临省府衙门,不知究竟有何贵干?若有,还望明言直说!”
意思就是,彼此都是千年的狐狸,实在没有必要再扯什么聊斋了。
反不如直奔主题。
那好!
“不瞒陆大人说,我有意将大湾之土收复回来,然后再将其转给省府衙门接管,不知您意下如何?”
明送功劳?
陆博轩闻言先是一喜,而后又变成了刚才的古井无波状,淡淡道:“这份大功若放在以前,我定然会欣然若狂,可如今,我只想于稳中求胜,不愿徒生波澜,大湾回归与否,我是丝毫不感兴趣。”
齐誉却是呵呵一笑,顺着这个话茬继续说道:“哦?既然大人无意于大湾之土,那我琼州将其纳下,您觉得如何?”
噢……明白了。
这句话才是你此来的真正目的。
听是听明白了,但却没有想明白。
你琼州和那大湾天各一方,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既如此,你为什么要觊觎人家之地呢?
对于陆博轩的这个疑问,齐誉没作任何隐瞒,把前后恩怨全都说了一遍。
不过,有关沧海遗珠的事情却是被他特意掐掉了,此事乃是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哦,原来是这样呀……”
“陆大人,您觉得,这大湾该不该打?”
第406章 后发制人
打不打大湾,要先从大方向上来看,即,是否师出有名。
如果有,就可以义正言辞地出兵讨之,此举动可以得到天下人的声援。可如果是无的话,那就变成妄开衅端了,即使你将它收复回来,也难免会落人话柄。
这就是所谓的大义。
至于齐誉的那些私人恩怨,其实全都上不了台面,也不能作为双方开战的理由。
那么,还有其他吗?
当然有!
齐大郎功课还是做得很足的,对此早有准备。
他的开战理由乃是公事使然,而且绝对的义正言辞。
所云:盘踞在大湾的佛朗机国贼人公然藐视天威,以下作手段悍然抢劫了吾皇的御赐之宝,如此罪恶行径,岂能放之任之?如此逆匪不除,又何以正朗朗乾坤?
藐视天威?
喝!这个屎盆子确实够大!
而且,此说法还有事实依据作为支撑,无人可以做出反驳。要知道,藐视君上可是大不敬,对此这样的逆贼,任何臣子都有义务讨伐之,有此理由,足够臭屁。
百分百的出师有名!
如今名义有了,剩下的就是该如何出兵清缴的问题了。说起动武来,就绕不开的福建省这个最为核心的话题。
没办法,谁让它距离大湾那么近呢?
避也避不开呀!
于恍然之后,陆博轩大有深意的看向了齐大郎,似在说:呵呵,你这是想从福建巡抚的嘴巴边上去捞肥肉吃呀!
不过,他喜欢。
对于陆博轩来说,与自己等职的各省巡抚乃是仕途竞争者,若从这个的角度上考量,此举可以起到损人利己的上佳效果,何乐而不为呢?
再说了,这件事情的由头乃是为陛下出气,不管最终成败与否,都不会落人话柄,所以,完全不必为之担忧。
“本来呢,我很不想掺和这些琐事,但奈何你开了尊口,我若不帮衬一二,岂不是失了情分?”陆博轩先是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然后又开出了所谓的条件:“于顺势之中帮你一把也无不可,不过,你以后一定要思回报,莫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番情谊。”
齐誉眼神一闪,道:“还请陆大人说得更详细一些。”
陆博轩点头道:“那好!举个例子来说,等你哪天坐到了巡抚的高位,一定要记得替我站班说话。”
拉拢!绝对的拉拢!
不过呢,这也属官之常情,在这天下之间,又有哪个权臣不喜欢结党营私呢?
不结?
那也可以,但难不保你分分钟会被人言可畏的唾沫星子淹死。
齐誉咂咂嘴,打趣般地说道:“陆大人,你莫不是在说笑吧?我现在的官职,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正四品,距离你口中的从二品还宛隔天堑,即使我有心,也不可能短时间内爬得上去,所以说,您的这个假设在现实上不成立。”
陆博轩却是一笑,道:“在正常情况下来说,没有个十几年的官场履历,不可能入到省府任职,更别提是主政的巡抚了。然而,你身上却具有这个机缘。”
“哦?”
实事求是地说,对于进一步高升的想法,齐大郎早就有过思量。
常言道,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同理,不想往上爬的官也不是好官,这个道理既肤浅又易懂,谁人不知?
不过想归想,最终能不能实现,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也罢,今天就集思广益,听一听这位老巡抚的高见。
故,齐誉佯装一惊,并摆出一张请教貌道:“还请大人指点!”
“也好!现如今,你已经成功吞掉了吕宋,倘若是再吞掉大湾的话,那你琼州府的辖区就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了,届时,如果还不能升级为省府的话,治理结构就会产生弊端。对于这种现实问题,朝廷不可能没有认知。也就是说,州府升级省府的构思,于事实上是成立的,可能只是缺乏一个契机而已。”
一顿,陆博轩又道:“还有就是你个人的资本,要知道,在所有的功劳之中,开疆拓土的份量为最大,你要充分利用好这一优势,巧趁那述职之机详加运作,并非没有成事的可能。若真到了那个节骨眼上,老夫定会暗助于你,促成你走上封疆大吏之路。”
既然话都说得这么透彻了,实在没有必要再做遮掩了。
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齐誉舍去做作的恭维,直接表态道:“若事可成,誉日后定会知恩图报,反哺大人的帮衬之恩。”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
于是,这桩幕后的利益交易就算是彻底谈成了。
再接下来,就是商量着怎么搞定大湾的事了。
陆博轩在经过了仔细地分析之后,建议道:“依老夫之见,不如先福建去取,他们若不愿去取,或者是取之不到的话,你们琼州府再后发制人,将其拿下。在这个操作的过程当中,我会将广东省的府军故意调开,让你们琼州独自介入,这么一来,在事成之后,你就拥有了绝对的话语权。”
独自介入的意思就是,尽量不要外援参与,免得到时有人趁机分羹,而且,话语权也会随之分摊而削弱。
可不要小看这一点!
你若没有足够的话语权,又有什么资格去和朝廷方面‘议价’呢?
道理很明白,但是,做法上却是令人费解。
于是,齐誉问道:“陆大人,您为何建议先让福建去取,倘若他们真得攻下了,我琼州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局面!”
“为何?”
“且听我作细解。”陆博轩呷了口茶,后捋须笑道:“有两个关键因素,决定了大湾的未来不可能归属福建。”
“哪两个?”
“第一,在福建巡抚的身上,并不具备攻打大湾的动机。他目前已为封疆大吏,大湾回不回归,对他的仕途发展帮助不大。既如此,他又何必去干出力不讨好的风险事呢?”
一顿,陆博轩又继续道:“第二,福建巡抚高明高大人他暗结朝堂权贵,从与佛朗机国人的军火买卖中获利不少,有这层外因限制着,他又怎么可能去攻打给他送钱的佛郎机国人呢?”
噢,原来如此!
很有逻辑,很有道理!
咦~~~
他刚才说谁?福建巡抚——高明?
这个名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哦……想起来了,此人不就是当初那个和自己闹过矛盾的顺天府尹吗?
犹记得,在京城于行太仆寺就职时,自己曾被他判罚而蹲了四天大狱,最后,还是得益于殷俊的暗中相助,才化解了那场危机。
如今时过境迁,没想到这老小子居然嗖嗖地爬到了巡抚的高位,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往事暂且不提,先说回眼下。
按照陆博轩适才的分析,高明麾下的福建府军绝不可能出兵大湾,而己方刚好可以利用他的这一点反其道而行之。用‘礼让三先计’激他出兵先取,在他拒绝之后,己方再顺理成章地接过来设法图之。
这么一来,在大湾收复回来之后,他便没有任何理由前来索要了。
在定下这个方针策略之后,陆博轩立即于高明发去一道公文,上书:盘踞于大湾的外洋贼寇公然藐视天威,悍然抢劫了圣天子的御赐之宝,此举极其恶劣,望高大人匡扶大义,设法平定掉大湾的隐患……。
此文以八百里加急发出,相信不日后即有回报。
而齐誉所能做的,也只有在这安心等待了。
第407章 探察大湾
春天,草木萌动,万物皆显。
于羊城府衙的高级馆驿中,齐誉正在那儿悠然休息,每日里看庭前花开花落,望天上云卷云舒,端得是快意怡然。
在这大院之中,沏一壶好茶,上一盘点心,一边吃着一边喝着,感觉好不享受。
确实,齐大郎此时的心情相当不错,就仿若是与世无争的闲云野鹤一样。
看他这德行,莫非是碰上了什么好事情?
嗯,猜对了!
在陆博轩发出公文后的第十五天,福建巡抚高明的亲笔回复就送过来了。
其上书:闽地的府军目前尚不足千人,军备落后不说,还没有配备的海稽战舰。所以,着实无力去清缴大湾之贼……
末了时,高明还重点强调,说:其实,那大湾早就不在福建省的管辖之内,所以,那地儿有贼无贼和他们没有半点关系,若广东省愿意替君分忧,完全可以自主出兵进行清缴,福建省府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看得出来,这是一份很明显的敷衍托词,然而,却正是齐誉想要的结果。
有此文书作为凭证,就可以完全放心去取大湾了。
陆博轩说到做到,严格履行自己之前的诺言,第一时间把麾下的府军调至粤西之地,尽量做到远离大湾海峡,以摆出一种独让琼州军介入的旁观者姿态。
这看起来像是旁观,但实际上并不是。
殊不知,他暗把麾下最得力的干将高忠德,以一种半借半赠的模糊方式‘送’给了齐大郎,瞎子都能看得出来,此举乃是一种实打实地相帮。
将领也可以赠送?
是的!
府军属于是地方官的私家军,不归朝廷的兵部管辖,所以,地方巡抚是有权利进行调动和委任的。
然而,齐誉却是从中体味出了另一层深义:陆博轩有意暗扶吕宋。
应该是错不了的。
就目前来说,吕宋的陆军正缺一名统领型的将领,而能征善战的高忠德便是最佳人选,如此珠联璧合般的绝配,几乎堪称可遇而不可求。
看得出来,陆博轩这回是真心相帮,或者说是诚心拉拢,并非是面子上的敷衍了事。这也间接证明了,他对齐誉的未来相当看好,继而泛起了经营人脉之心。
正徜徉间,忽闻高
忠德跑进院来报道:“启禀齐大人,所需的淡水和食物已经准备完毕,你乘来的那艘大舰,可以随时扬帆起航了。”
“好!咱们立即出发!”
“是!”
在应罢了后,高忠德忽然爽朗一笑,感慨说道:“自打清剿完了那宴之后,下官就没再踏上过琼州府的土地一步,却没曾想,在不日之后,又可以故地重游了。”
不日之后?
呵呵,你想多了。
齐誉轻轻摇了摇头,笑道:“接下来的航程,咱们并不是直返琼州,而是要去大湾一带探查军情。”
去大湾?
呃……
己方就这么一艘舰船,会不会有点太单薄了?
多虑了!
齐誉莞尔一笑,云淡风轻道:“咱们此去的目的乃是为了探查敌情,并非是与之开战,所以,有一艘大舰护卫足矣。”而后,他又补充道:“虽说咱们只有一艘战舰,但却是配备了远程火炮的三桅大船,无论是在火力还是航速方面而言,都大幅压过对方一头,有此优势,全身而退并非难事。”
哦,这样呀!
既然安全无虞,那就可以放心地去了。
高忠德在恭维地赞了几句之后,就赶紧跑下去做安排了。
在之前时,二人曾在一起分过赃,继而培养出了相当不错的信任基础,如今做了上下级,关系上不仅没有趋于生疏,反而是越发地突飞猛进了。
一个词:亲密。
……
次日,天晴。
齐誉一行人在整顿完毕之后,便扬帆起航朝着大湾的方向驶去,然而,就在同一时间,琼州府城的妈祖盛会也如期举行了。
相比去年时,这一届的场面上可是宏大多了。
看哪!
在那重修的妈祖神庙之前,处处都是人山人海,而身着盛装的百姓们也是载歌载舞,庆祝着这一年一度的重大节日。
和去年相同的是,当地的名流、富商、贵客,全都在此汇聚一堂,争相恐后地去抢抬着妈祖神像,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
和去年不同的是,由柳荃和殷桃二人组成的靓丽风景线发生了变化,居然被一位神秘的壕女抢去了风头。
咋回事儿?
君莫急,且听详禀。
其实早在前两天时,就有传言扬起,说在府城的新城区内,突然出现了一位身穿金缕玉衣的神秘贵妇。她长相尚可,但说起话来却是异常刻薄,很不讨人喜欢。
这人谁呢,居然如此炫富?
就在众人倍感困惑时,那神秘的正主居然在妈祖盛会上公开露面了。
只见她一袭玉衣披身,身体裹得就跟那大粽子似的,这圆不溜丢的,哪有什么美感可言?
不出意外,这一身奇装异服立即就成为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这其中,也包括了正高坐于主宾位观礼的柳荃和殷桃。
咦??
咱们琼州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位大贵妇?
你哪嘎达的?哪屯的?
在经过了仔细辨认之后,柳荃终于认出了那位神秘女人。
她不是别人,正是自家的弟媳柳黄氏。
唉……
见过不会打扮的,却没见过这么不会打扮的。
这哪里是在炫富,分明就是跑出来丢人现眼嘛!
霎时间,热议飞起。
有挖苦的,有讽刺的,也有嫉妒牙酸哂笑的,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殷桃在那里一边观察一边琢磨,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姐姐,你家的这个弟媳妇,可能有些大问题!”
“问题?什么问题?”
“我这么说吧,在此之前,你家的那个二流子,哦不,是你弟弟柳锦程,他一直都跟随着彭老夫子学习政事。虽说这是一份很体面的执事,但他有职无位俸禄不高。据谭俊彦透露,他每个月的薪俸,只有区区五两银子,就他这点微薄的小收入,怎么可能买得起金缕玉衣?”殷桃以常理分析,说道。
“嗯……”
“还有,柳锦程才被委任了吕宋县令,目前尚在赴任途中,即使他有心贪墨,那也是未来之事,既然仕途上还无财可取,那他这家里的钱,又是从哪得来的呢?”
是哦!
听到这里,柳荃不由得蹙起眉头,陷入了深思之中。
她本就是聪慧之人,又岂会不懂这话中之意?
在寻思了一阵儿之后,她咬起银牙恨恨说道:“待会儿,我就去质问这妇人,看看这钱到底从何而来,若是行了什么不义之事,看我不……哼!”
第408章 哈里窃图
在我们华夏的传统中有句老话,叫做‘财不外露’。
其内含的道理非常直白。
用读书人的话来说,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事实上也确实如此,那些令人羡慕大首富们,有几个落得好下场的?
用老百姓的话来说那就更直白了,你钱财外露就免不了招贼,不怕不贼偷就怕贼惦记,只要稍不留神,你就会来个破财消灾。
此乃人之常识。
柳锦程是正牌出身的读书人,自然晓得这个道理。
因此,他在得到了那笔财富之后,尽量选择低调行事,并再三叮咛妻子,此事不得外扬,即使面对姐姐和姐夫也不能提起。
必须要严格保密。
想法不错,现实中却是生了变故。
柳锦程前脚才刚刚踏上赴任之路,黄氏后脚就压不住心痒难耐了。
是啊,把钱财藏在床底下而不外露,那岂不成了锦衣夜行?
这个想法一经冒出,她便再也抑制不住。
慢慢地,她越想越是觉得难受,似乎不撒点钱出去,心里头就堵得慌,终于,她忍不住出手了。
那天,她从一个江湖奇人的手里,花费重金购下了这件金缕玉衣,并且还迫不及待地穿在了身上。
“你……你真是个无知的妇人!”柳荃恨恨地啐了一口,又道:“你知不知道,这种衣服乃是贵人们死后所穿的殓服,活人哪有穿这个的?说句不怕你恶心的话,就你手里这件,很有可能就是盗墓贼从死人的身上扒下来的,你呀,真是花钱去买晦气!”
啥?
这是死人穿的寿衣?
一听这话,黄氏的脸立即就变成了猪肝色。
唉,本想炫耀一下,没想到却闹出了笑话!
都怪那个江湖奇人,他怎么就不说清楚点呢?
柳荃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来问你,这身殓服你共花费了多少银子?”
黄氏不敢再做隐瞒,实话回道:“我……花费了一整斤的黄金。”
“什么?一斤的黄金!”柳荃高声惊呼道。
“啊!!”
这突如其来的高分贝,却是把正在发怔的黄氏吓出了一个激灵,在精神恍惚的这一瞬间,那股隐藏在心底的忌惮感再次浮上心头。
甚至,背上还有冷汗渗出。
柳荃并不理会她的胆怯,
而是蛾眉一凝,肃然问道:“你给我说实话,这笔财富到底是怎么来的?”
黄氏闻言晃过神来,忙做出辩解道:“姐姐勿怒,且听我说,这笔钱的来路确实光明,既没偷也没抢,很干净的。”
柳荃闻言略松了口气,缓声说道:“嗯,你再细说。”
黄氏不敢搪塞,连忙表明前后缘由。
据她所述,这笔黄金乃是一个名叫哈里的西洋人支付给柳锦程的‘绘画之资’,也就是类似交易性质的事后报酬。
啥?画资?
听到这儿,柳荃不禁被逗笑了。
自己这弟弟虽然读过一些圣贤书,但却不善于丹青泼墨,就他的那点绘画水平,还不如街头卖艺的老童生呢。别说是出售了,就是白送给别人,都不见得人家会要。
再说了,哈里和相公乃是故交,倘若他真的喜爱画作,完全可以直接开口进行索要,何必舍美玉而求顽石呢?
嗯,他们这笔交易并不符合常理。
见姐姐似乎不信,黄氏连忙又做出解释道:“我相公画得那幅并非是常规画作,用他的话来说,笔法方面的要求并不算高,很好完成。”
“还有这事?你说说看,那又是一幅什么样的画?”
“乃是一幅地图。”
地图?
感觉有点匪夷所思。
柳荃微微蹙眉,催道:“你再说得详细一些。”
黄氏忙应道:“是……”
而后,她便开始了进一步的细说。
据她所述,这笔交易的起因、经过、结果,都和一份地图有着密切的关联。
这地图不是别的,就是当初远下南美时齐誉所画得那一幅,而在从南美归来之后,兵房经承符贤便把这幅具有特殊纪念意义的太平洋地图给封存了。
他还明令提到,未经允许,此图不得对外展示。
其实,他的这条规定有点古怪,就现实上来说,除了一些多年的老赶海之外,基本上没有人会对海洋地图产生兴趣的。
然而,哈里却是个例外。
他认为,好的地图可以扩展人的视野,增加人的认知,为诸画中的极品。
不得不说,这个理由足够富丽堂皇,但是,人家符贤偏就不给面子,随便你怎么说,就是不借给你临摹复制。
没办法,哈里只得另辟别径。
换个方式图谋之。
仔细思量后,他想到了两个可利用的人。
谁呢?
孙大财和柳锦程。
这两个人可都是齐誉的至亲,随便一人出马,就可搞定此事,他符贤敢不给面子?
嗯,有道理!
那么,这两个人谁更合适呢?
且再作分析。
先说孙大财,他识字不多,执不了什么文笔,如果让他去借画临摹,那就和让张飞绣花一样很不靠谱。
柳锦程可就不同了,他乃是堂堂秀才出身,笔墨临摹肯定不在话下。
嗯,就选他了。
于是,哈里便约他进行洽谈。
不愿意?
没关系,我砸钱!
十斤黄金,怎么样?
这……
常言道,酒壮怂人胆,而事实上,钱却比酒更有作用。
是的,在重赏的刺激下,柳锦程直接由懦夫变成了勇夫,连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
而后,他背着齐誉单独找到了符贤,明言借那地图观瞻一晚,而后者碍于这磨不开的情面,也只得答应下来。
就在这个晚上,柳锦程成功地完成了地图的复制工作。
次日一早,他便与哈里秘密进行了接触,二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而后还喝了一顿合作愉快的谢劳酒。
柳锦程在拿到黄金之后,便深深陷入到了惶惶不安之中。
他很怕姐夫在得知此事后会责骂自己,于是,就泛起了严格保密的想法。每早每晚,他都再三叮嘱妻子,在最近这段时间内,一定要注意低调行事,千万不要惹起什么流言蜚语来,免得招来意外麻烦。
什么麻烦?
姐夫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分分钟就能把自己的官撸掉,真到那时,可是后悔莫及呀!
只有处处小心,才能驶得了万年船。
然而,黄氏并没有遵循柳锦程临行前的嘱托,最终,她还是没能忍住泛滥的虚荣心,来了一把丢人现眼的炫富。
“姐姐,我相公可是凭借着自己的真本事换来的黄金,来路上确实非常干净。”说罢了,黄氏又着重强调道。
“嗯……”
虽然柳荃表示认可,但是她总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蹊跷,似乎并不简单,至于这钱到底干不干净,还有待进一步了解。
第409章 繁荣娼盛
次日一早,柳荃特地去了一趟琼州府衙,并先后找到了符贤以及谭俊彦,了解有关那幅地图的具体情况。
她的用意并不复杂,就是单纯地想弄清楚柳锦程所得横财的背后事宜,她隐约觉得,在这其中,可能暗藏一些不为人知的猫腻。
不管怎样,先做些了解再说。
一个一个来问。
符贤的反馈相对直观,大致上和黄氏的所述无异,话语之中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端倪。
接下来便是谭俊彦了。
他身为户房经承,主管辖区的税收财务,而对于平日里的大宗黄金交易也是了如指掌,也正是基于这层考量,柳荃才找了他。
万一有什么新发现呢?
别说,这次还真有!
询问之下,谭俊彦不仅道明了哈里的黄金来源,还说出了该财富的具体数额。
由此可见,他是了解一些相关内由的。
对于这笔黄金数额多少,柳荃丝毫不感兴趣,她所关注的,乃是这笔钱财的来源是否清白。
“清白!绝对的清白!”对于这个原则性的问题,谭俊彦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哦,还请细说。”柳荃暗自舒了口气后,又道。
“这笔黄金呢,乃是屯门海战后查抄庸王府的所得,齐大人和哈里根据两人事先的约定,按照应得比例瓜分了这笔巨富。事后,哈里又担心自己势单力孤,守不住这些黄金,于是,他便将其寄存在了我琼州户房。这些,就是哈里手中钱财的具体来源。”谭俊彦颇为详细地做出了解释。
柳荃闻言点点头,继续问道:“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这笔黄金寄存在你的户房,却又为何流通在外呢?”
“哦,是这样的。在齐大人攻打吕宋期间,哈里特地跑过来寻我,说,是欲将寄存的黄金取回;由于当时他手握齐大人的亲笔欠条,所以,我也没有理由拒绝,继而就把那些黄金还给了他。”
略顿,谭俊彦又道:“哈里在得到黄金之后,又再次跑过来找我,说,他愿用手里的钱财朝我府衙购买一艘大型商船。记得当时我还心怀谨慎,不过考虑到他购买的并非战舰,于是就放松警惕应允他了。在促成了这笔交易之后,他手里的黄
金几近耗罄,流通在外的数量应该不是很多。”
原来这样呀!
呵呵,一艘商船你就掏尽了人家的积蓄,要价方面肯定不低,好像有点不太实诚呀。
不过,柳荃并不关注这些,只要弄清楚这钱的来路是清白的,她也就算是放心了。
……
时光如梭,春去夏来,天气渐渐炎热。
这还不到端午,蒸腾的热气就已经撩得人们有些耐不住了,尤其是清晨时分的知了呐喊,直让睡个懒觉都变成了一种奢望。
不过,今天却是特殊,没有人甘愿懒床,全都起得很早。
因为今天的日子有些特殊。
哦?怎么个特殊法?
坊间有传言说,就是在今天,琼州府新城区的第一家秦楼楚馆正式开张。
喝!!
这,这,这绝对是个直让所有男人都巨感‘震精’的特大消息。
众所周知,在琼州大地震过后不久,府城内唯一一家正儿八经的妓院就因客源凋敝而倒闭了,自那以后,这城里头就再没有了娇滴滴的卖笑之声。谁曾想,这个特殊行业如今又‘重整河山待后生’了。
经了解,这是来自于一位内地大商的阔绰投资,手笔相当巨大,就那青楼里外的奢华装潢,几乎都能堪比王公大院了。
众所周知,富庶之地多能吸引外商注资,此乃是商道发展的自然规律,无可厚非。
从长远上考虑,这绝对是好现象,也只有这样地不断拓展,琼州的财富才会越聚越多。
所以,齐大郎对此是非常支持的。
据审批此项目的谭俊彦说,那个富商先后找了他不下十次,他也是经过了反复地斟酌之后,才允许其经营的。
他认为好处有三,不同意实在说不过去。
哦?都是哪三条?
且听他的分析:
第一,虽然齐大人个人不喜欢逛妓院,但是,他也没有明文禁止这个行业,所以说,开设青楼并不违背他的治理方略。
第二,常言,在其位,谋其政。自己身为经承,总也得给那些滞留在琼州的安南女人找份营生来做吧?你老是让人家赋闲悠悠,这也不是个事呀。所以,解决就业问
题迫在眉睫。
第三,这个行业既无噪音又无污染,更不会拖累经济进步,而且还能提高当地的人气以及增创税收,如此利好之事,何乐而不为?
有此三条好处在那儿摆着,自己又岂能不捡呢?
于是,琼州便开始由当下的繁荣走向了未来的娼盛。
在一阵咚得隆咚锵过后,‘闻香阁’的揭彩仪式正式拉开帷幕。
特邀嘉宾纷纷露面,有的慷慨致辞,有的热烈祝贺,全都端得是如沐春风、激情洋溢。在走完了面子上的过场之后,他们便被波涛汹涌的老鸨拉去‘验货’了。
“唉,这才走开几天呀,琼州府就开始开展新业务了……”
“唉,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明令禁止……”
从大湾探查归来的齐誉隐在暗处观察,神情上颇为不悦。
可以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古老而又风雅的传统行业一点都不感冒。
身旁的高忠德见状,连忙开口相劝,道:“齐大人,这些个青楼女子全都是外来的安南人,绝对带不坏咱们当地的姑娘,既然无害,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齐誉看了看两眼放光的他后,不由得幽幽一叹,而后又默默地点了点头。
高忠德见状霁然大笑,连赞了几声‘大人英明’。
切!一看你小子就是个下半身思考的原始动物。
没出息。
也罢。
你们抱你们的俏粉头,我回家抱我的好老婆去!
齐誉心痒难耐地嘿嘿一笑,正欲转身离去,忽见视野中有一道黄色光芒飘过。
啥子呀,这么惹眼?
定睛去看,却见是几个金毛狮王的外洋人。
“咦?那人好是面熟呀,他谁呢……噢,我想起来了,安德烈。”
“他怎么跑到琼州来了?莫非是慕名至此,特地赶来品尝一番安南粉头的滋味?”
不对!
这个鸟人日理万鸡,怎会舍近求远呢?
他来琼州,一定是另有他事。
蓦地!
一段令人舒爽的往事浮上了心头。
想到此,齐誉嘿嘿一笑,连忙对着身边的高忠德耳语了一番。
第410章 异国客人
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于今天,齐誉便以华夏特有的待客之礼,热烈地欢迎了远道而来的异国客人。
远道来的?
确实是。
佛朗机人安德烈,他不辞辛苦、远渡重洋,自遥远的天竺殖民地匆忙出发,然后日夜兼程地赶到了此地,这难道还不够遥远吗?
不过,对这位华夏通来说,‘子曰’中的那一句就不怎么顺耳了,甚至,听着还有点膈应。
‘自远方来’倒是不假,可这‘说’字用得就有点瞎扯淡了,因为,双方谁都没有因为这次会晤而感到高兴。(注:说,通悦,为愉悦之意。)
不光不悦,还很不爽。
可以说,自己走这一遭,完全就是花钱买罪受。
唉……
都是被那个废物克拉克给害的,要不然怎会如此辛苦?也真他么奇了怪了,你小子怎么老是被人家给捉住呢?
克拉克:我特么还郁闷呢,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我?
倒霉!倒霉!
可以想象,此时的安德烈是多么的郁闷,是多么的憋屈。
郁闷?憋屈?
无妨,待我齐大人吼两嗓子唱出你的心声,以为难觅的知音。
“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漂洋过海的来看你……”
“忍住不哭泣……”
殊不知,此时的齐大郎不仅善解人意,而且还做到了未卜先知。
哦?此话怎讲?
且听分解:
事实上,为了确保能够地赎回克拉克,安德烈特地准备了一大笔赎金,晚上睡不着时他默默算了算,这数不多不少,刚好是半年的积蓄,而这笔巨款,也确实被漂洋过海地带了过来。
歌曲哼哼唧唧完了之后,双方就开始就座了。
琼州一方作陪的有:谭俊彦、符贤、以及正在为撰写地方志而跑过来采风的孙暴,哦不,人家的大名叫做孙曰恭。
坐在下首处的安德烈环顾着眼前的场景,心里头不由得一颤,一股熟悉的配方以及熟悉的味道泛了上来。
往事不堪回首,不想也罢!
齐誉见这气氛有点不太融洽,便貌似无意聊起了轻松的开场白。
他打着促进双方交流的名义,聊着聊着就询问起了天竺那边儿的殖民情况。
安
德烈虽然不解为何突然把话题扯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但是,他还是耐着性子做起了讲解,把他所感兴趣的农业、商业、税收等,全都阐述了个大概。
蓦地!
他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忙改口说道:“齐大人,咱们还是聊点别的吧!我听人说,那个克拉克又被您请来做客了,也不知道有无此事?”
“确有!此人道德极其败坏,居然伏在南海之滨觊觎我吕宋之财,所以才被我略施薄惩,请来了琼州面壁思过,改过自新。”齐誉品了口龙井茶,悠悠然地说道。
“齐大人这样说,未免有失公允!”安德烈也随着品了一口苦不拉几的栀子茶,然后啪叽嘴巴说道。
“哦?安先生为何这样说?”齐誉放下手里的茶杯,波澜不惊地问道。
“事发时,我佛朗机国的驻军处在沙捞越一带,从不曾踏入吕宋半步,觊觎一说纯属是无稽之谈。还有,咱们两方在沙捞越的遭遇时,贵方不做任何交涉就主动发起攻击,是何道理?这其中孰是孰非,还不够明显吗?”安德烈貌似理直气壮地说道。
哦?和我讲道理?
可以!
齐誉捋须一笑,淡淡说道:“我华夏有句至理名言,叫做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当下来说,吕宋已归我琼州管辖,而你们却在与之毗邻的沙捞越布下重军,对于这事,你们佛朗机又作何解释?齐某身为是琼州守牧,化解辖区周遭的隐患乃是职责所在,也是道理所在,更为大义使然。”
“一派胡言,强词夺理!”安德烈扬起了不忿的头颅,鼻孔朝天地说道。
“理?呵呵,今天我就和你好好评评这理!我来问你,你们霸占我国屯门,是何道理?你们侵占我国大湾,是何道理?你们觊觎我治下的吕宋矿藏,又是他么什么道理?”
突然!
啪的一声!
齐誉说到了动容之处,禁不住扬手拍案,脸上也是怒气环生。
倏然之间,一股‘悍吏’的气势迸发了出来。
这安德烈也确实有些胆量,虽然被齐誉惊得有些愕然,却丝毫没有惧色,反而挺起胸膛争辩道:“齐大人,你说的那些道理太过愚昧,不论也罢。我只问你,你这样悍然袭击我国的正牌军队,就不怕引来我大帝国的怒火和报复吗?”
喝!
转眼之间,你又不讲道理了呀
变得还挺快的!
齐誉冷冷一笑,凛然说道:“呵呵,在我泱泱华夏面前,你们小小的佛朗机,也敢妄称是什么大帝国?哼!不过区区弹丸之地,我齐誉又有何惧哉?说句你不爱听话,我还真想体验一下贵国的怒火,看看到底有没有传言中的那般恐怖!”
“你!你!口出狂言!”
“哦?是吗?”
说罢了,齐誉便将脸色一拉,突然拔出了腰间的火枪。
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
却见,安德烈身旁的一名随从应声而倒。
这……
万簌俱寂,鸦雀无声。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
然而,齐大郎却跟那没事似的,一脸淡然地吹去了枪管口的残烟,并道:“阁下觉得,贵国大臣的怒火和老夫的怒火相比,哪一个更为恐怖?”
汗!
大汗!
哎呀呀,我怎么把这人的性子给忘记了呢?
这个家伙可是那种一不高兴就会拔枪怒射的主,记得在上一回做交涉时,自己就曾吃过这方面的亏,没想到如今又被上了一课。
这一回,必须要吃一堑长一智,绝不能再大意了。
安德烈一脸悚然地看着被拖出去的同伴尸体,不住地擦着额头上冷汗,哪里还有半点嚣张的模样?
现在是真得怕了。
“齐大人,按照你们华夏人的话来说,咱们都属于是知书达理的人,怎么可以动不动就擦枪走火呢?这样一来,岂不伤了彼此的和气?”
“和气?”
“是啊,你们华夏人不是常说以和为贵吗?如果咱们双方只比拼怒火,却不讲仁义,那岂不是严重违背了你们的圣人之道?”安德烈一脸和蔼,语重深长道。
“嗯,有道理!”齐誉欣然地点了点头,又道:“真没看出来,安先生居然对我华夏的文化如此了解。也罢,既然你建议以和为贵,那咱们就摒弃仇怨,改为是心平气和地友好协商。”
安德烈闻言大喜,忙赞道:“齐大人公私分明,心胸开阔,着实令人佩服。”
“安先生过誉了。”
“齐大人过谦了。”
在这阵商业互吹过后,齐誉就主动地把话题扯向了今天的主题。
——如何处置被俘的克拉克先生。
第411章 和气生财
从双方交涉的目的上来说,战俘克拉克才是核心,其他全都无关紧要。也就是说,刚才的那番争论,属于是严重跑题。
啥?跑题了?
那岂不虾扯蛋了一场?
其实也不然!
若从外交的角度上来说,扯淡也属一门艺术,且还是必修的课程。这么说吧,但凡是能扯会扯的人,基本上都会占到交际的上风,至于扯不好的那一方,就只能跟着对方的节奏走了。
就拿刚才的这番争执来说,安德烈的用意并非是在讨论吕宋的战事,而是想以一种仗势欺人的强硬姿态来压制住齐誉,并以此来为赎回克拉克增加政治筹码。
交际还能这样?
是的。
倘若你真被吓住,十有八九就会做出让步,继而赚到实际性的便宜。
不过这一回,安德烈却是弄巧成拙了。
你看,他不仅没能一举搞定对方,反而因为装十三不当而损失了一名同伴,真是得不偿失呀!
不过这件事情木已成舟,也就没有必要再做纠结了,接下来,还是仔细想想该怎么洽谈吧。
齐誉一脸气定神闲,在那儿悠闲地品着茶,真如是一副以和为贵的模样。
安德烈见他一脸和气,不禁心下一松,便开口试探道:“齐大人,您觉得克拉克的面壁思过,完成的怎么样了?”
话中之意就是,现在可以放人了吗?
对此,齐誉既没有点头同意,也没有摇头拒绝,而是饶有意味地说道:“安大人,在我们华夏的名言中,有句话叫做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所以,对于那些有愿意改过自新的人,我基本上是同意其取保候审的。”
取保候审?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安德烈听得一脸茫然,摇摇头,表示自己懵圈。
听不懂吗?
齐誉嘿嘿一笑,继而很形象地做了一个全世界都很通用的掏银子的手势。
啊……
明白了……
虽然早知结果如此,安德烈的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
也是,换做是谁,也不愿意被同一人敲诈两回呀。
“安先生,除了‘以和为贵’之外,你有没有听过我华夏的‘和气生财’?”齐誉的眼睛悄然一闪,问道
令人没想到的是,这一问,还真把安德烈给问住了。
事实上,对于这个词,他还真就了解的不多。
不懂没关系,咱来作出解释。
普及知识可是我华夏的光荣传统,有如为人师表。
故而,齐誉分享出了自己的理解,道:“和气生财的意思就是,一旦具备了和气,就要跟着生财,如果得不到相应的好处,还要这和气干嘛?”
单从字面上来抠的话,好像还真是这么个意思,但若是仔细解读,又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
算了算了,先不管它是什么意思了,只要能救出克拉克来,此行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呵呵,不就是想要钱吗?
我给你!
“齐大人,您也是个爽快人,开个价吧。”
“呵呵,我也不找你多要,十万斤黄金,勉强凑合。”
十万斤?
瀑布汗!
你怎么不去抢呢?
不过,对于经历过上一次的谈判的安德烈来说,已经具有了一定的应对经验,再不像当初时那般慌乱了。
呵呵,你漫天要价,我就地还钱。
于是,安德烈摇摇头道:“齐大人,实话和您说吧,我真的没那么多钱……”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齐誉便打断道:“咱们俩不扯题外话,你就直接告诉我,到底能给多少?”
“呃……最多三万斤。”
啊?就这么点?
我才不信!
齐誉脸色一拉,道:“三万斤实在太少!不瞒你说,沙捞越那一战可是耗去了我几十大筐的弹药,若再加上途中消耗的补给和钱粮,可谓是一个巨大数字!你这怎么着,也得给我挽回点损失呀?”
什么?
你……这是以战养战!
安德烈悻悻地磨了磨牙,不过还是做出让步道:“最多四万斤,绝不能再多了。”
“呵呵,我要价十万斤,你出价四万斤,这两者相差也算不上大。要么这样,咱们取个中间数,八万斤如何?”齐誉貌似很诚恳地说道。
你这是中间数吗?
账怎么算的
安德烈佯装没有理解,依旧还是苦着脸道:“齐大人,我是真的没有那么多,这样吧
,我出四万两千斤,你看如何?”
齐誉断然摇头,道:“当然不行!嗯,这样吧,我再退上一步,六万!”
“没有!”
“没有?”
无妨!
只见齐大郎嘿嘿一笑,默默地把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间,而后,突然地把那支手枪拔了出来,并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这是啥意思?
蓦地!
一件令他毛骨悚然的往事浮上心头。
犹记得,在上次谈判时,齐誉就是以这样的姿态来残杀战俘的,最终,自己只得低头就范。
“你说,克拉克的脑袋够硬吗?”
“啊……”
听到这话,安德烈立即转变了自己态的度,须臾之间,就变得甚是财大气粗了。
最终!
齐誉很如愿地收到了足额的赎金,并且也当场释放了饿得骨瘦如柴的克拉克。
……
常言道,人逢喜事精神爽。
还真没错,今天的齐大郎就是如此。
你看,这才上岸不久,就顺利地讹到了一笔巨款,怎不令人激情澎湃呢?
有多激情?
答案就藏在柳荃心满意足的笑容里。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忍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厚积薄发的齐誉超水平发挥,直到了日落西山之际,他才算是把解锁过的熟悉姿势完成了百分之六十。
对此,他特地解释说,剩下的百分之四十等到晚上再试,莫不要一下子给使尽了。
按照他的话来说,这就好比传统的茶道,千万不要将最好的那一泡一次倒空,必须要留给下一泡一些余味,只有这样,才能美味不断。
对于茶道的知识,柳荃也略知一二。
要知道,其父柳守业可是个酷爱喝茶的人,在他的耳濡目染下,即使学不到三昧,也能懂上几分。
她轻轻推开丈夫的头,说道:“相公,咱家里头家现有一罐好茶叶,据说是产自于武夷山的大红袍,嗯,要不要我泡给你尝尝?”
这可是当世名茶,自然要尝。
齐誉点点头后,不禁问道:“不知这茶是何人所送?”
柳荃回道:“乃是弟媳黄氏。”
是她?
第412章 密查哈里
印象之中,黄氏属于是那种地道的乡下妇人,虽说近年来增长了一些见识,但在她的骨子里,还是透着尖酸刻薄与小家子气,说话行事都欠缺圆滑。
可以想象,就她这样性子的人,还能搜罗到什么好茶叶?
所以,齐誉对此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果不其然,齐大郎只是轻轻沾了沾嘴唇,就品鉴出了那茶的劣质。
非常非常地不好喝。
柳荃见状,既无奈又好笑地说道:“她呀,还真是个蠢笨至极的妇人,大事不懂办也就罢了,居然连采买茶叶这等小事都能办砸,真是个不中用的木头!”
莫生气,莫生气。
齐誉呵呵一笑,说道:“其实,现实中懂茶的人并不多见,所以,购不到真品也是常事,咱们又何必为此斤斤计较呢?在我看来,无论是好茶叶还是坏茶叶,都是人家的一番心意,应该心怀感激才是。”
“你说她是心意?切,才不是呢!”柳荃却是摇了摇头,纠正道:“事实上,她是因为有些愧疚,才送来的茶叶。”
愧疚?
此话怎讲?
柳荃也没相瞒,直接把柳锦程绘画得金以及金缕玉衣的事,全都详细说了一遍。
末了,她重点强调道,黄氏并没有遵循弟弟临行前的嘱托,故而产生了一些愧疚,她送这些茶叶过来的用意,就是想着示好一番,恳请齐誉莫要深究,免得影响到柳锦程的仕途。
就黄氏的所作所为来说,几近跳梁小丑,即使柳荃在转述时,都禁不住莞尔失笑,然而在齐誉听来,却是心中一惊。
“不好!”
“咋了?”
“哈里这厮蓄意盗窃地图,肯定是暗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
因有突发状况,齐誉再没有心情喝茶,更何况,那茶一点都不好喝。
他匆忙忙地派人出去传唤黄飞,让他赶紧过来家里议事。
少倾,后者奔至。
“不知大人唤我何事?”
“先坐,且听我说。我呢,是想让你去一趟爪哇以及沙捞越,去那里查一查有无哈里一行。”齐誉开门见山,直截了当地说道。
“既然大人吩咐,黄某自然义不容辞,可是,这大海茫茫的,大人为何偏偏独察这个两个地方?”黄飞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好奇地问道。
“你莫疑虑,且听我细解。”
“大人请讲。”
齐誉
神情一正,肃然说道:“对于哈里的能力和性格,我还是颇为了解的,他虽擅长教义却是不懂商道,所以,他出海的目的绝不是为了赚钱,而是想着去拓展他的传教大业。这么多年来,他的理想和信仰从未有变,这一点我非常肯定。”
常言道,术有专攻,这句老话中外皆是通用,身为外洋人的哈里也不例外。
他离去的动机,十有八九就是齐誉所说的传教。
事实上也确实是,他这人除了洗脑功夫比较出色之外,其他方面都很平庸,即使你白送给他一桩买卖,他也没能力经营拓大。
一顿,齐誉又道:“相比之前时,现在的哈里是越来越滑头了,你看,他趁我攻打吕宋之际去购商船,很明显是在故意躲着我。由此,我基本上可以断定,他在得船之后,一定会选择即刻离开,以避开我的盘问与探查;要不然,他也不会处心积虑地去求航海地图了。”
嗯,分析的很有道理!
黄飞点了点头,又问道:“大人还没解释,你为何偏偏独察爪哇与沙捞越这两地。”
齐誉笑道:“本来,我对此事的调查毫无头绪,更不知道从哪查起,不过,之前发生的一件怪事却是提醒了我。”
“什么怪事?”
“在段子成与扶西鏖战的末际,忽有一艘神秘的大船在吕宋靠岸,而后就将兵败的扶西给救走了,你说这事古不古怪?在此之前,我常常苦思冥想,想弄清楚这艘大船背后的主人到底是谁,如今听闻哈里重金购船,就不禁将这两者联系了起来。”
黄飞闻言一怔,问道:“齐大人的意思是说,是哈里救走了扶西?”
“不错!除他之外,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人。”齐誉非常肯定地回道。
“嗯……”
“这南洋之地虽大,地理上却不复杂,咱们现在一一罗列,进行分析。先说吕宋,此地为我辖区,哈里断不会去,然后就只剩下了毗邻的沙捞越,以及再往西的爪哇国。我觉得,老哈会很青睐这两个地方。”
黄飞对此却很不认可,他道:“大人此言,未免太过自信了吧?说不准,哈里已经按着地图中下东洋的航线跑去了南美……”
“南美?这绝不可能!”
齐誉哈哈一笑,细说着解释道:“琼州之前下东洋用的船只乃是朝廷建造的巨型宝船,它在满载补给之后,足足可供三年之需,这可是进行远洋的必备条件之一;而哈里所购的船却是中型商船,虽然它也可以深海航行,但
远远达不到跨洋跋涉的程度。因此,他的目的地绝不可能是遥远的南美。反观不甚远的爪哇和沙捞越,倒是很有可能。”
噢……
原来如此!
黄飞领了命正欲离去,忽听齐誉叫住道:“黄兄且等一下,我还有别事嘱托。”
“大人请讲!”
“黄兄此去,若是遇到了哈里,绝不可伤其性命;但若是遇到了扶西,就要不惜一切代价灭杀之。这个人属于是外地流亡的政客,他一日不除,东山再起的隐忧就无法泯灭。”齐誉一脸正色地叮嘱道。
“晓得了!”
“……”
交待完了之后,黄飞便领命而去。
不过,在即将远行之前,他又特地抽出一整夜的时间,去到新开张的‘闻香阁里研究射术。
据说,这是齐大人让谭俊彦暗里做出的安排,说让青楼给个面子,回馈一下新老客户,免费十次,云云。
这是……某性质的贿赂?
也差不多吧!
试想,黄飞在得了他齐大人的人情之后,不应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常言道,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那睡人家的呢?
咳咳……
……
次日,天方破晓,齐誉就急匆匆地赶到了府衙,召集属下们议事。
今日的话题无他,主要是讨论出征大湾的事。
本来,这事在昨天归来后就应该立即举行初议,可谁曾想,居然被安德烈的造访打乱了节奏,于是就这样耽搁了一天。
言归正传。
齐大郎先把打探来的军情阐述了一遍,以供大家参考。
据得到的消息显示,琼州目前的实力已然超过对方,若是集中火力展开进攻的话,拿下大湾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齐誉又不敢倾巢而出。
为什么呢?
万一,是说万一,安南趁己方出兵后的空虚猛然来攻,那自家的后院岂不是要着火了?
所以说,还得保留一部分实力压住后方,谨防不测。
除了军力方面略显吃紧之外,人才方面也有些不足。
按照原定计划,高忠德要去到吕宋县训练那里的陆军,这么一来,手下的军事人才就只剩下了符贤一人。
也就是说这次出征,要么自己亲自出马,要么由符贤扛起帅旗,不管是其中的哪一种,都要留下一人守护琼州。
谁去为好呢?
第413章 替父分忧
常言道,书到用时方恨少,同理,将到战时也不惜多。
无论是在任何时候,人才都是最为重要的决定性因素,只有傻子才会嫌弃自己手下兵多将广。
而齐誉的眼下,就正面临着将才匮乏的尴尬局面。
缺人?
是的!
就拿手下的符贤来说,他虽然也算得上是个军事人才,但其谋略方面却是不足,属于是那种蛮干型的将领;他这种人,适合在顺境中作战,一旦落在了下风,就有可能陷入拘泥,无法做到灵活变通。
也就是说,他的能力可以做将,但却做不到运筹帷幄的主帅。
可是,除他之外,自己眼下还能派谁去呢?
要不然,让彭文长与他搭配,文武互补?
这样也不好!
当下的琼州,早已不再是之前的穷山沟沟,已然变为了富饶之地,每天产生的公事、民事多如过江之鲫,有如此政事缠身,彭夫子又怎能走得开?
想到这些,齐誉不由得一叹,轻声自语道:“要是段先生在就好了,以他的本事,绝对可以独当一面。如今这情况,似乎也只有我亲自出马了。”
正欲这样决断,忽见大堂的廊外似有一道丽影徘徊,细看之下却见是齐小彤。
咦?
这丫头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小彤见父亲望来,忙微笑着行了敛衽,而后,她又轻轻招了招手,示意出来一见。
她是小女子,不太方便进入大堂,所以才有此举。
并非是没有礼貌。
再说齐誉,遥见女儿在那儿呼唤,心下颇为不解;不过,在略微迟疑之后,他还是离开大案走了出来。
“哦?闺女寻我有事?”
“嗯!”
“何事,说吧!”
看小彤的模样,似乎很想说明来意,但又貌似欲言又止,给人的感觉就是有些纠结。然而,她在略作思量之后,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父亲,我想请战!”
“请战?请什么战?”
齐誉闻言微微一惊,带着不解和困惑问道。
确实,这句
突如其来但又不着边际的话,在冷不丁之下,却是把他给问懵了。
小彤彻底放下忸怩,很大方地说道:“按照我的猜测,父亲定然会在近日剑指大湾,但是,又苦于没有适合的将才可用,所以,我欲毛遂自荐,替父分忧。”
分忧?
啧啧,俺闺女还真是孝顺,都知道为老爹设身处地去着想了。
可是,这行军打仗不是儿戏,自己又岂能冒然地答应她呢?
齐誉先是欣慰一笑,而后道:“你父我如今才满三十,正值春秋鼎盛之际,像这种不甚远的征途,还是可以吃得消。所以,就不劳闺女代劳了。”
小彤却是摇摇头,正色道:“我恳请父亲,将这次的出征机会让给我去。”
齐誉放下和蔼,挂上严肃道:“闺女,你为何如此坚持?动机何在?”
小彤幽幽一叹,说道:“童叔叔是被盘踞在大湾的佛朗机国人给害死的,这个仇必须得报!常言不是说,在哪儿跌倒就要从哪儿爬起来吗?我上次是在大湾铩羽而归,后面就要再从那儿扳回来!”
是因为记仇?还是心有遗憾?
不管是哪一种,都属于是她的动机所在。
齐誉认可地点点头,说道:“恩怨分明,有仇必报,这一点非常像我,也非常的好!不过,有为父在,哪用得着你去披挂上阵呢?呵呵,你还是在家里好好呆着吧,外事自有我去操办。”
“不!”小彤断然摇头,并动容说道:“父亲,童叔叔是因护我而死,我若是不能亲手为他报仇的话,怎能对得起他教我的这身好本事?”
说罢了后,那张倔强的俏脸上就有一滴泪珠滑过,其态甚是潸然。
可以看得出,这小丫头乃是真情流露,并不是一时的激动和冲动。
想想也是,这些年来,童延火一直都深深疼爱着她,虽不是亲人却胜是亲人,那种真挚的情感,绝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楚的。
这是成长中的烙印,无法淡化也无法忘却。
任何人都会如此。
对于小彤来说,童延火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导师之一。
没有他的悉心教授,她就
不可能习得到这身精湛的武艺;没有他的呵护与关怀,她极有可能活不到现在。
如今,逢上了这个可以为他报仇雪恨的机会,又岂能轻易放过呢?
他曾教导说: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若受断齿之仇也要头颅偿还,总之,恩怨分明。现如今,正逢报仇雪恨之机,怎可轻言放弃?
齐誉虽然理解女儿的心情,但还是有些不放心。
作为一个父亲来讲,又怎舍得让自己的小棉袄去上战场呢?
但是,她那一滴真情流露的眼泪又深深感染到了自己,让自己坚实的信念变得有些动摇了。
要知道,童延火是为保护小彤而死,以她的性子,若是不能手刃仇敌的话,心里头一定会有遗憾的。
要不,允了她?
小彤见父亲的眼睛阴晴闪烁,忙趁热打铁道:“父亲,上次我之所以会溃败于大湾,主要是因为手下无兵可用,如果当时我手握军队的话,定然可以组织起有效的反击,甚至可以做到全歼敌人。这也是我一直都耿耿于怀的憾事,希望之后可以了却之。”说罢了,她便盈盈下拜,泣道:“恳请父亲准允……”
这……
齐誉显得有些迟疑不定,然而就在此际,脑海中忽然想起自己带她攻打屯门时的历历场景。
那个时候,自己对她淳淳教诲,手把手地教授她军事知识以及战法技巧,而目的,就是希望她能够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如今正逢锻炼机会,又岂能不让她学以致用?
唉!
也罢,就任性一回,允了她吧。
见父亲默许地点了点头,齐小彤霁然一笑,道:“多谢父亲成全,女儿定然不负您的期望,铲除异类,复我河山,来个国恨家仇一起报。”
嗯,好志气!
不愧是我齐誉的女儿!
齐大郎也是听得热血澎湃,旋即大手一挥,说道:“你势单力薄,独木难支,成事的难度颇大。这样吧,为父再派遣一员干将辅佐于你,这样一来,可确保万无一失。”
暗喻就是,可保全身而退,即使兵败,也是安全无虞。
就这样定了吧。
第414章 齐誉自辩
三日之后,以齐小彤为主、符贤为辅的远征军,就浩浩荡荡地从琼州码头处正式开拔了。
对于这次出征,齐誉所甩出的手笔可谓是相当阔绰。
从牌面上来说,琼州派出战舰百艘,枪兵千员,绝绝对对的精锐力量。就这配置,基本上可以在南洋一带横着走了,只要小彤不胡乱用兵,夺回大湾的把握相当之大。
补给和弹药方面也不含糊,整整装载了四艘大舰,相比上次时的出征吕宋,这一次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来,齐誉还想着隐藏一些实力,以为将来考量。然而,考虑到这次是自家的小棉袄领衔出征,又不禁变得大方起来。
老百姓们常说,穷家富路,其实,军事上也是如此,多带点兵出征总没坏处。
不阔绰些,怎么能行?
从常理上来说,像这种级别的出征,一般都是大张旗鼓,高调践行。此举不仅可以大壮声威,还能提振己方的士气。
而实际情况却是,小彤一行几乎是在无声无息状态下低调出征,除了一些高层人士外,少有人知道其中的缘由。
这……怎么搞得像做贼一样?
为什么呢?
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让心疼小丫头的长辈太多呢?
他们若知,哪个会舍得让她前去?
彭夫子和孟岚山自不必说,都快把小彤当成明珠捧在手心里了,而周老太太和柳荃那就更不在话下了,她们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寝不安席?
正是基于这些方面的考量,齐誉才最终杜撰出了一个所谓的‘军事演习’的说法,并以此来堵住悠悠之口。
他对外解释说,演习的意思就是练兵,属于军事上的常态操作,其中不存在任何危险性。小彤此次跟随,主要是为了观摩和学习,以开阔自己的眼界和视野。
啥?
没有任何危险性?
一听这话,周氏和柳荃立即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再也不纠结什么了。
就这样,琼州水军以一种静悄悄的姿态,低调地离去了。
……
在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齐誉派出了大量的斥候紧盯安南,以防他们趁虚来攻。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让冷晴潜入到该国之内,以刺探最新情报。
我说,这也太过谨慎了吧?
其实不然!
齐誉认为,在军事方面,必须得时时刻刻保持着警惕,处处做到有备无患。
呵呵,若听到了枪响再行反应,那时已经为时晚矣。
观
测的结果令人颇感意外,安南的表现相当老实,既没有过激的反应,也没有摆出动武的姿态。
当然,他们的这种老实与其水军的全军覆没,有着很直接的关系。
其实他们也很想出来走上两步,秀秀肌肉,奈何手里没牌可打,也只得选择低调做人了。还有就是,留守琼州的乃是酷吏齐誉,他可是个精通战法的人,想在他的手上赚到便宜,何其难也!
所以,绝不可轻举妄动。
却不知,在错失了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之后,安南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听到这里,或许有人问了,那安南小儿,莫不是被齐大郎吓破了胆?
也可以这样说,但是,却不代表他们没有其他动作。
呵呵,武力上不敢秀出肌肉,也可以在其他方面制造麻烦嘛!
这不,朝廷的质问公文恰巧就送过来了。
见其上曰:安南国王的特使赴京怒参齐誉,说他蓄谋害死该国储君,最终导致他们的王室嫡传绝后,齐知府必须为此做出正面解释。
此外还有,琼州以招募工匠为由,欺骗安南国人来琼务工,以为牛马驱使,此举有失人道!
这是……
朝着庙堂之君打了自己的小报告?
哼,但凡是打小报告的,都是龌龊小人!
莫生气,先看看陛下是怎么说的。
是呀,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吾皇乃是道德明君,怎会听他一面之词?
猜对了!
天子在表态中‘公正’地说:此仅为安南的一方之言,不足采信,若想要弄清整件事情的原委,还要听听齐誉的辩解,云云。
这袭话,基本上都属敷衍之词,在那文中,哪有半点苛责齐誉的意思?
最起码,你也得呜呼两句,慰问一番老年丧子的安南王嘛。
实际上,却是没有。
“看来,陛下这次是护犊子了。”彭文长在阅罢之后,畅笑着说道。
很明显,皇帝这次是在刻意袒护齐誉。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胳膊肘子太过往里拐了。
“呵呵,安南身为藩属之国,充其量不过是咱们大奉朝的干儿子,就他这种,哪有自家的亲儿子亲近?护犊子?呵呵,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
齐誉呵呵一笑,又道:“关键是,那安南王口说无凭,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来,而陛下,自然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方式搪塞过去。”
目前,唯一能称得上是证人的,就是吕宋的大将扶西,然而可惜的是,他
现在已经不知所踪。在无凭无据之下,安南王也是凭借自己的猜测来进行推理的。
他自己对此都不是十分肯定。
至于他参齐誉的目的,其实也不复杂,就是想给他增加一些政治压力,迫使他在对外方面有所收敛。
没办法,武力上不敢和人家叫板,也只得打打小报告了。
先说回正事。
彭文长在反复地阅读了几遍公文之后,不解说道:“真是奇怪,安南王为何不在奏章中提及沙捞越的那一役?要知道,那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冲突,他为何对此闭口不提?”
这一点确实令人奇怪,也令人费解。
齐誉想了想,分析道:“安南王若将此事上报朝廷,其结果定然是两败俱伤,他又不是傻子,绝不会选择不明智的鱼死网破。”
彭文长依旧不解,问道:“此话怎讲?”
“这么说吧,此事一旦公开,就属于是两国开战了,之后的走向只有两个,要么战、要么和。战是不可能的,安南没这实力,可若是和的话,朝廷方面就要作出安抚,而安抚就需要用到钱财。我朝目前正打造鲲鹏水师,北方也在抗拒二强,这等花钱之际,哪有多余的银子舍给他安南呢?所以到了那时,陛下定然会选择搅和稀泥,最终一毛不拔。所以,无论是战是和,安南都得不到实际性的好处,既无好处,那还不如不说。”
齐誉淡然一笑,又道:“我估摸着,安南王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所以才只字不提吕宋一战。”
“噢……”
“此外还有,咱们这琼州府地处南荒,山高皇帝远的,安南王若真敢下手整我,我也完全有能力在被撤职查办之前捅他一刀。到那时……”齐誉嘿嘿一笑,道。
这乃是最坏的结局,不到迫不得已,安南王绝不会走这一步。
目前的琼州实力不菲,足以震慑住安南,令其产生忌惮,不敢有过激的行动。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一点全世通用。
彭文长恍然地点了点头,对此表示理解。
说回眼下,朝廷方面既然发来了公文进行质问,那么,地方官就要为己做出相应的自辩。
如下:
对于安南储君被蓄意谋杀的‘假说’,齐誉的回复只有一句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而对于务工之事的辩解是:腿长在他们安南人的腿上,他们可以来,也可以选择不来,又没谁拿着刀子去逼他们,此举纯属自愿行为,绝不存在所谓的欺骗。
写罢了后,齐誉就令承发房即刻发出,不得有误。
第415章 硕果累累
秋风过处,五谷飘香。
那一片片的庄稼,远看就好似翻滚着的千层波浪;近看却是,稻谷笑弯了腰,高粱涨红脸,处处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然而,今年却是有些特别,气氛上明显不同往昔。
原因无他,乃是那些南美的新型农作物,进入了它们在琼州扎根的第一个收获季节。
老百姓们所关注的,并不是这些新粮的古怪长相,而是它们的产量究竟几何。
齐大人曾经亲口说过,在这些外来的新粮物种之中,有几样属于是高产型的作物,尤其是那个叫做番薯的,据说都可以产到万斤之巨。
而现在,就是印证这说法对错的时候了。
或许是受这个原因的影响,百姓们的好奇心,一直在那里悬着。
田地里,他们一边忙碌着收获果实,一边让读书识字的先生帮忙过称,以统计自家的粮食产量。
结果却发现,果然是收获巨丰、硕果累累。
意外的是,居然还真有那么一家因为耕耘得当,灌溉及时,收获上突破了万斤之线。权且不论这个统计严谨与否,单说得出的这个大数,绝绝对对属于是震撼性的。
果然,此消息一经传出,立即就炸了天。
传言中的高产,于现实中确实存在,这并不是齐大人瞎掰胡扯,杜撰出来的。。
亩产万斤的出现,基本上可以标志着人们告别了可怕的饥荒,只要以后不出现因为愚蠢而导致的失收,就不可能再饿死人。
此事意义重大,可为里程碑。
在众人们反应过来之后,妙赞之辞便接踵而至了,且如潮似浪、此起彼伏。
《琼州旬报》上的某匿名人士率先发声,直接用了一句溜须拍马的打油诗歌功颂德:一个红薯千斤重,两头毛驴拉不动。
老百姓们相对实诚一些,齐齐诵起了那句老话:常言说,地是刮金板,人勤地不懒;如今来看,果然如此。
人云亦云,在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
就在人们开始讨论新作物的烹饪吃法时,琼州府的大当家齐誉齐大人,就公然走出来对外说话了。
“诸位父老乡亲,新粮的种子目前还不甚宽裕,远远达不到普及之需,因此我建议,这一季的硕果大部分都要用作下一季的种粮使用,莫要人为浪费。等到广谱种植实现之后,你们爱怎么吃就怎吃。不过,这乃是一个倡议,至于遵守与否,纯属大家自愿,绝不强求。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够得到大家
的支持。”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且通俗易懂,每个人也都听的明明白白。
是啊,如果连种子都不够的话,又谈何普及种植呢?
要知道,这些作物本就是齐大人费尽心思,从异域他乡带回来的惠民之粮,对于如何分配,他绝对有这个发言权。
就拿现在的琼州来说,是既不缺吃也不缺喝,如此衣食无忧的生活条件,确实没有必要去糟蹋种粮。
故而,齐大人的这个倡议很快就得到了人们的一致响应,纷纷表示愿意配合。
这时,就有百姓们站出来说了,像这种自愿的事,执行起来太不靠谱,万一有人不自觉故意违反,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呀……
这怎么行,得想个辙才是。
于是,他们就来到了城隍庙处,向大神苏轼虔诚祈祷道:“城隍老爷,谁若是刻意糟蹋稀缺的种粮,您就对他略施薄惩,嗯,让他在屁股上长痱子……”
“对,痒死他……”
……
阿嚏!
谁在咒我?
齐大郎在打了个喷嚏之后,又挠了挠自己发痒的屁股,悻悻地暗想道。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最近一段时间久坐不立,案牍繁多,齐大人的屁股上居然长出了一小片痱子。
唉……
看来,娘子给缝制的那个厚厚的棉坐垫,以后还是少坐为妙,让这发霉的屁股透透气。
屁股痒乃是个尴尬事,这大白天的,又不方便脱衣来抓,不抓又不舒坦,实在是难受的很。
幸好有殷桃,她在听说了此事之后,忙去医院为求来了一些药膏。还别说,那粘乎乎的东西还真管用,只是轻轻一抹,那猫抓般的瘙痒便立即减弱了。
舒服啊!
齐大郎正眯着眼睛徜徉着,忽听客厅里传来了周氏的呼唤声:阿瞒,开饭了。
诸事皆小,吃饭最大。
必须得积极着点。
今天的饭菜和平日里不同,全都是清一色的素菜,而且,这些还都是按照齐誉的指点做出来的全新菜。如:醋溜土豆丝、卤水花生、番茄炒蛋、虎皮青椒、等等。
所吃的主食也和往日不同,大米饭和白面馍馍暂时退下了餐桌,而水煮玉米和炭烤地瓜却被端了上来。
这些新菜口感上乘,吃到嘴里也是倍倍香,唇齿之间回味无穷。
更重要的是,这些食材全都是齐家的那块自留地中所产,有一种自力更生、自给自足的田园情
怀。
瞧那一麻袋一麻袋的,估计三五年都吃不完。
今年是个难得的丰收年。
丰收的喜悦确实怡人,周氏于开心之下,特地取出来了一些硕果,分给那些曾给自己当牛做马的衙役们,并以此来勉励他们再接再厉,赶紧耕种接下的第二季。
琼州的冬季并不算寒,理论上来说,一年出产两季甚至三季,是完全可以实现的。
依据就是,理工学院的才子们已经研究出了一种所谓的大棚栽培技术,虽说目前还处于是试验阶段,据说已经有所突破了。他们对外放话说,在不久的将来,完全有能力做到反季节种植。
先说回眼下。
桌上的菜品各有千秋,味道上也各有不同。
齐霄喜欢番茄炒蛋,周氏喜欢卤水花生,柳荃喜欢醋溜土豆丝,而齐誉所钟爱的,自然就是那盘虎皮青椒了。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品尝到火辣辣的味道。这一刺激,禁不住胃口大开,愣是就着这久违的辣味多啃了两个大玉米棒子。
见齐誉吃得津津有味,柳荃也架不住诱惑夹了一小块。
“咳咳,真的好辣……”
“啊!娘子快喝水,哦不,快吃一口烤地瓜压一压……”
“嗯……”
然而,令柳荃没有想到的是,待这辣劲一过再吃第二口时,那种美妙的滋味就体现出来了,感觉是越吃越想吃。
不过,对辣敏感的周氏却不在此列。她现在上了岁数,估计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慢慢适应。
“呵呵,这辣椒确实霸道,我这半边嘴巴都有些被它辣得麻木了。”周老太太揉着自己的腮帮子,打趣着说道。
齐誉呵呵一笑,道:“辣椒也分品种,有的辣有的不辣,此外,也可以用烹饪的技巧来减轻它的辣性。”
“还能这样?”周氏奇道。
“没错,你若想让它辣性不显而香味浓郁,只需油炸、腌制、调味,几道简单的加工即可。”齐誉解释道。
一直以来,周氏都自诩自己的厨艺乃是家中第一,即使是柳荃也无法撼动,故而,她一听到这话,立即就来了兴致:“我说大郎呀,你快与我说说,那到底是咋做的?”
齐誉打开了记忆,把辣椒酱的做法全都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
蓦地!
一个求学时代的标志性产品油然浮上了心头。
那,到底是啥呢?
且听下回分解。
第416章 周氏开店
想要辣椒拥有独特的风味,且易于保存,就要将它加工成是美味的辣椒酱。
齐誉所想到的,也正是这个。
然而,想要制作辣椒酱,就得先在一定程度上对辣椒进行粉碎处理,之后,才能进入下一步的加工。
这听起来并不复杂,用菜刀咔嚓几下就搞定了,而现实中却是行不通的。
因为,周氏的辣椒实在是太多了。
这一季,她应儿子的请求,栽种了大量的辣椒,如今丰收,全都堆得就跟那小山似的。虽然没有上称去称,但据初步估计,最少也能晒出两三千斤的干货来。
要加工这么多的辣椒,必须要借助辅助器械才能完成,若是单靠人手来剁的话,猴年马月才能搞的完?
那么问题来了。
若在家里头捣鼓,必然会产生四处乱飞的辣椒灰,惹得人喷嚏不已,要是刺激到了敏感皮肤,还会引起各种瘙痒和不适。
想到这儿,齐誉就不由得挠了挠自己发痒的屁股。
嗯,不行!
像这种加工最好还是不要放在家里头做,交给一家适合的作坊店去处理,这才是明智之举。
可问题是,目前并没有合适的作坊承接此业务。
于是,齐誉很坦然地对母亲说出了这个担忧,并解释说,辣椒属于是新生事物,其加工方法尚未得到普及,这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来填补空白。
啥?没有合适的作坊?
这也叫事?
周氏呵呵一笑,道:“粉碎辣椒也不是什么精细活,无非就是利用石碾和石磨进行加工,简单的很。”
齐誉笑了笑,委婉地纠正道:“其实呢,我已经让科技研究所的人,去着手研制手摇式粉碎机了,相信用不了多久,那个新设备就可以问世了。”
其实不止是粉碎机,此外还有玉米脱粒机,地瓜切片机,土豆粉条机,以及以牲口为原动力的主粮碾粉机,等。
在这个还不可能实现自动化的时代,目前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然而,对着这些新生事物,周老太太还是有些排斥的。在她看来,还是传统的石碾和石磨比较靠谱。
故而她摇摇头,说道:“我还是喜欢用咱们老祖宗传下来的土石器,那些个新型玩意儿,还是留给年轻人们用吧。”
好吧,就依您老人家。
咦?
她刚才说啥,‘她’喜欢用,难道说,老太太想要亲力亲为?
这回还
真猜对了!
周氏轻叹一声,发起牢骚道:“在以前时,我在家里买菜做饭,看看孙子,一天到晚的还有些事情可做。可如今,孙子已经上学,用不着我专门去看,而做菜也由厨娘一手操办,基本上不用我去插手。这么一来,我是由早闲到晚,天天都无所事事。唉,想要种个地吧,有衙役们为我代劳;想要做身衣裳,又有媳妇替我缝了。你说,我就这么天天闲着,总也得找点事情做呀!”
意思就是,她感觉自己无所事事,闲得有些无聊。
所以,才想着寻些事情做。
对此,齐誉不仅没有阻止,反而对着母亲赞道:“娘俭朴勤快,不忘初心,真是令人佩服。您老就明说,要想怎么弄呢?”
“这样的……”
按照周氏的想法,她想寻一处废弃不用的院落,然后在那里设下石碾以及石磨,以用来来加工辣椒,这样置身于外,就不会影响到家里人了。
原来是这样呀。
好办!
“娘听我说,那些废弃的院落太不干净,咱绝对不用。”齐誉淡淡一笑,又继续道:“这样吧,我让谭俊彦给您临时划拨出一套新建的门面房来,以研磨辣椒使用,等以后用不上了再还不迟,您看如何?”
这个主意好!
周氏欣然地点了点头,笑道:“做吃食用的场地,确实是干净点好,脏兮兮的确实欠妥。”
齐誉记下了,然后又道:“那您老看看,还缺点啥?”
嗯,该有的场地有了,需用的原材料也有了,但是,总觉得还是缺少了点什么……
啥呢?
呵呵,想起来了,还缺少一头会拉磨的驴。
不过,周氏对此选择了拒绝,她言称,自有办法解决之,不需要花钱买驴。
啥办法?
明白了,老太太口中的办法,肯定是那些当牛做马的衙役了。
在周氏看来,既有免费的可用,又何必去花冤枉钱买驴呢?
可惜衙役们此时还不知道,否则,又要哭晕在茅房了。
说回眼下。
周氏在仔细琢磨了一阵儿后,忽然说道:“咱家的辣椒种的非常的多,即使是敞开了肚皮吃,估计也要二十年才能吃完,既然这样,何不把那些多余的拿出来售卖?这样做,多少也能补贴一些家用。”
售卖?
咱们齐家很缺钱吗?
不过,齐大郎还是欣然地同意了母亲的建议。
老人家就
是图个乐呵,自己又何必那么较真呢?
周氏见儿子对自己有求必应,心里就更欢喜了;尤其是,她想到由自己主掌的门面即将问世,心潮澎湃得就跟那海啸一样。
“我说大郎呀,你的学问好,赶快帮娘的新作坊想个响亮的牌号吧。”
“好!”
齐誉略略寻思,笑道:“叫做‘老干娘’如何?”
老干娘?
嗯,这个牌号很有意思,非常地接地气。
响不响亮权且不说,最起码,显得自家的辈分大。
……
夜半时,秋风吹过,夜凉如水。
神态慵懒的齐大郎悠悠然地趴在床榻上,而柳荃,正为他发痒的屁股涂抹着药膏。
“也真是奇怪,这都入秋好久了,你居然还生痱子?”
“唉,可能是坐得太多,动弹不足吧。”
在上完了药后,柳荃又道:“我说,你今天是咋回事呀,怎么老太太说什么你就应什么呀?她现在上了岁数,在家里享清福岂不是更好?为什么非要去做买卖呢?”
齐誉轻叹一声,道:“咱娘呀,她就是因为无事可做,所以才感觉闲得慌。既是这样,那就给她找个不辛苦的排遣嘛。”一顿,他又补充道:“这桩买卖赚不赚钱都是次要,只要她老人家高兴就好。”
好吧。
那就依她说的办。
“哦,对了,咱闺女这次出海观摩,什么时候可以回来?”柳荃眼睛一闪,忽然问道。
此乃军事,谁又能说得准呢?
确实不好答。
齐誉摇了摇头,表示自己预测不出。
轻轻一瞥间,却见娘子在那里古怪一笑,故好奇道:“你突然询问咱闺女的归期,所谓何事?”
“是遇到一件好事,想听听她的意思。”
“好事?啥子?”
柳荃婉然一笑,斜着身体靠了过来,细声说道:“今天早上时,有媒婆兴冲冲地跑来,说是想给咱家闺女提一门亲……”
“不行!”还没等她把话说完,齐誉就断然喝止,而后说道:“咱家闺女还小,婚事的事一点都不着急。还有,以后没有我的同意,绝不许任何媒婆踏进齐家大门!”
这……
柳荃看着丈夫神情复杂的脸,不由得一声叹息。
常言道,女大不中留,但是,看相公的意思,明显是想留上一留。
也罢,反正女儿还小,那先就这样吧。
第417章 经济作物
在几天之后,一家由齐誉亲笔题字的‘老干娘’的店面,就在一阵噼里啪啦地鞭炮声中正式开张了。
常理上来说,但凡是齐大人题字的店,应该要装潢大气一些才是匹配,却没曾想,这家店面却是非常的简陋,简直就是土掉渣。你瞧那货架上,在除了一些陶瓷做的老坛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了。
这家是谁的店?
打听得知,此店乃是齐大人的老母周老太太所开,日常的经营只有一种,那就是调料用的辣椒酱。
什么?用辣椒做的酱?
那玩意儿好吃吗?
一些曾栽种过辣椒的百姓对此打了个问号,在他们的认知里,那个东西无论是蒸着吃,还是煮着吃,味道方面都不美味。不知加工成酱,味道方面有是如何?
对此,大家都在猜测。
猜测?
何必呢,好不好吃,买点尝尝不就知道了?
事实上却没有人这样做。
别看这店面土得掉渣,里面的东西可一点都不便宜,一两份量的‘老干娘’就要价五两银子,如此贵重的奢侈品,谁舍得轻易品尝?
这么贵?
是的,这是齐大郎亲自参与的定价。
周氏不懂买卖,也不清楚辣椒制品的具体价值,所以,她选择了听从儿子的建议,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齐誉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趁机敛财,而是另有目的。
他就是想通过事实告诉老百姓们,辣椒,并不是他们口中嗤之以鼻的破烂货,而是一种比银子还要金贵的经济作物。
既是经济作物,就要有利可图,要不然,谁会愿意搭工夫去种呢?再往细了解释,这类农作物虽然不能当饭吃,却可以为你带来不菲的经济收入。琼州有那么多的荒山野岭,此时还不开垦,更待何时?
是的,他的最终目的就是,充分调动起种植户的积极性来。
事实胜于雄辩,这可比苦口婆心地劝农桑管用多了。
正所谓,有诱惑才有动力嘛。
说回刚才的‘老干娘’。
虽说它的价格偏于昂贵,但反响方面却是很好,只要是品尝过的人,无不大赞周老太太的手艺绝妙,堪称一流。
如此被赞,周氏就更开心了。
“我说乡亲们哪,你们地里的那些沟沟陇陇,可千万不要浪费了,除了日常的时蔬之外,还可以多栽种一些辣椒,以增收益。俺家阿瞒可是说了,辣椒制品以后将会畅销整个大奉国,谁种谁赚钱,不种会后悔。”
不愁销路?
好事情啊!
她的这席话,就如同是这凉飕飕的秋风一样,让人听得心旷神怡。并且,很快就传得是妇孺皆知。
经济作物,一时成了人们关注的焦点,相比之前,对其的认知也更加深入了。
周氏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还有生意头脑,这一日日的算下来,每天居然可以平均到十两银子。
这是传说中的老当益壮?
慢慢地,周氏有些膨胀了,她觉得,自己天生就是一个做买卖的料。
闲暇时分,她开始琢磨起了家里的囤粮,即:土豆、地瓜、玉米,等。
今年是个大丰收,怎能吃的完呢?
吃不完咋办,囤起来吗?
囤也可行,但却不是什么好办法。过不了多久,下一季的收获又要来临了,而到了那时,自己还要继续囤呢?
不行,设法处理掉才是上策。
在此方针的指引下,周氏琢磨出了一个变通之法。
什么方法?
她觉得吧,可以把这些新粮,以作价的形式卖给开酒楼的时氏兄弟。他们那地儿人来人往,吃客也多,不愁消化不完。
应该可行。
而时氏兄弟在听完了她的这个想法之后,几乎想都没想,就欣然同意了。
“老祖宗呀,依您之见,这些新粮该如何作价?”
“呃……这……”
听到这话之后,周氏不禁怔在了那里。
唉,这些新粮谁也没有买卖过,其价值几何,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是呀,没有参考价可参考呀!
有点难办了……
“要不这么着吧,我也张口要价了,你们看着给吧。”周氏寻思了好大一会儿,才想出了这么一个不是主意的主意。
不过这么一来,却是把皮球踢给了时氏兄弟。
这,这,这……
究竟开价多少才算合适呢?
要是出价高了,自己一方就会吃亏,可若是低了的话,就是拂了齐大人的面子,真是难办呀!
周氏见他们俩一脸愁容,久不回复自己,乃带着不悦说道:“瞧你们俩这副没出息的模样,居然连个要价都不敢开!你说,在这生意场上,还有比这种更好对付的买卖吗?”
什么?
老祖宗呀老祖宗,您老人家说反了吧,我们俩怎么觉得,在这生意场上,就您这种买卖最难对付。
不过,最终双方还是达成了交易。
价格嘛,貌似高了一些。
算了算了,就权当是给齐大人提前送个中秋节的小礼吧。
说白了就是,花钱买关系。
从这方面考量,倒也不失为是一笔相得益彰的好生意。
相得益彰?
呵呵,有点言之过早了吧?
结果还真是!
咋说呢?
虽然说,时氏兄弟是经营酒楼多年的专业人士,但是,他哥俩却是对着这一大批新兴食材犯起了愁。
这些相关的菜肴不会做呀!
大厨们对此无不摇头,表示束手无策,甚至还言,他们连夜查遍了古今所有经典,愣是没找出关于土豆的烹饪方法。
这该咋办呀?
幸运的是,周氏在做交易时无意间透露,齐大人似乎非常了解这些食材的烹饪方法。
既然这样,那还不去快快请来?
……
再说齐誉,他刚刚处理完了当日的公务,正准备回家歇息,忽见有一小厮跑来求见。
其言称说,时氏兄弟有请移驾一叙。
哦?莫不是吃饭?
齐誉几乎想都没想,便摇头婉拒道:“我近日里公务繁忙,口腹之欲甚差,所以,就不过去吃酒了。”
不料,那小厮却道:“齐大人误会了,我家掌柜是想请您过去题字的,并非是赴宴饮酒。”
题字?
齐誉这才恍然想起,自己之前确实承诺过这事。
此事的起因,还要从童延火去世时开始说起。
那时,他们哥俩因为大湾一行负了枪伤,自己心存感激,在医院慰问时曾当面做出承诺,说:他们的这顿枪子绝不会白挨,自己定会做出补偿,具体为,在新城区的黄金地段建造一座豪华酒楼,作为免费赠送。
这事也确实这么定了下来。
在打地基的当天,齐誉作为是特邀嘉宾,曾赶过去瞄了一眼,高兴之下又对他们俩说:待酒楼建好之后,自己定会亲笔题字,以作宣传。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连房子都免费赠送了,又何必在意区区几笔不花钱的题字呢?
总体来说,这座新酒楼的建造速度快得惊人,似乎没过多久,就接近了尾声。
现在的情况是,里里外外的装潢全都已经完成,就缺一个悬挂的大招牌了。
也罢,既是自己答应过的,那就得过去了结掉,免得失信于人。
“你在前带路吧!”
“是!大人先请!”
第418章 以食为天
齐誉的大驾光临,于气氛上让时氏兄弟的新酒楼蓬荜生辉了许多。
可不是呢!
瞧,一大堆的厨子和小厮全都在那儿前呼后拥着,熙熙攘攘的,看起来好不热闹。
“今天事忙,我就不聊什么题外话了,快把笔墨取过来吧。”齐誉对于这些奉承气氛很不感冒,故而直奔主题地说道。
“是!”
应声之后,便有人把事先准备好的笔墨篮子提了过来,然后,又把宣纸小心翼翼地平铺在大桌之上,等待着齐大人的即将挥毫。
平日里题字,齐誉基本上都是随意书写,面子上也是敷衍了事,而这次却是不同,他显得有些重视。
要知道,时氏兄弟可是因为女儿的调用才在大湾负的伤,单就这一点而言,齐家对他们就有所亏欠。
既有亏欠,就要诚心待之。
所以,此次题字他没有半点敷衍,而是采用了笔力浑厚、挺拔雄劲的‘颜体’落笔而书,写得更是横细竖粗、内方外圆,看上去颇有一番大家的风范。
先写招牌,也就是所谓的命名,只见其名曰:真好吃。
这、这也太俗了吧?
齐大郎却是淡淡一笑,解释说道:“岂不闻,大俗即是大雅?而‘真好吃’这三个字,意简言骇,通俗易懂,可为美食中最简单、最崇高的评价。”
噢,原来如此。
大人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这话没毛病。
一帮大厨也不管理不理解,全都纷纷妙赞起来。
继续。
常规操作来说,招牌写好之后,还要临写一副对联,这样才算完整。
齐誉自然深晓这个道理,只见他凝神聚气,饱墨落笔写道:“琼州美食甲天下,时氏美食甲琼州。”
喝!
这牛皮!吹得也忒大了点吧?
不仅是厨子们,就连大盗出身的时氏兄弟都禁不住老脸一红,心里头更是连连暗叹:不敢当,这个高评确实是不敢当!
然而,齐誉却认为,这副对联绝对实事求是,并非是自我贴金。
为什么?
想要这牛皮成立,你也得拿出点依据才行呀!
对此,齐誉信心十足地说道:“诸位,咱们琼州本就是香料之都,美食的滋味不在江南之下,等以后普及了新型食材,然后再加上辣椒佐味,厨艺方面肯定会再上一个台阶的。所以,甲天下一说,绝对不是吹嘘。”
理是
这么个理,但事实上却是很难做到。
抱着金山还哭穷?
为什么呀?
“这……”
时氏兄弟是你看我、我看你,两人都尽皆一副尴尬相。
齐誉一脸困惑地问道:“有话就明说,这样支支吾吾的,只会让人更加费解。”
这时,有一个旁观的大厨插话说道:“回齐大的话,对于那些新型食材,俺们都不会做。”
说罢之后,他便取出来一个土豆,并沮丧地放在了桌子上。
这也叫事?
齐誉刚想调笑两句,忽然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这些人既不开荒,也不种地,那么,这土豆又是从哪儿得来的呢?
要么是偷的,要么就是买的,二者其中之一。
故而,齐誉将脸色一拉,冷声说道:“不久之前,我才刚刚颁布了倡导令,劝解大家不要浪费种粮,而你们却是在此公然烹饪,岂不是在故意拂我的面子?快说,这土豆从哪里得来的?”
呃……
众人听得心里一颤,全都因为恐惧低下了头。
这时,时辽急忙站出来说道:“启禀齐大人,我等时时刻刻都在谨遵你的谆谆教导,何时何地都莫不敢忘。”而后,他又刻意压低了声音,附耳说道:“这些新粮,都是您家老太太强制卖给我的,银子支付方面,绝对是只多不少。”
什么?
你说这些种粮出自我们齐家?
对此,时辽不敢相瞒,忙把事情的原委叙述了一遍。
齐誉一边聆听,心里头一边琢磨:这事牵扯到自己的母亲,要如何收场才好?
不太好办呀。
嘿!有了!
“这样,明日一早,我特地下达一道公告,就说,特许你们酒楼使用新粮做菜,这样一来,就不算是违背了倡导令……”
具体又是什么意思呢?
齐誉解释说,栽种新粮的目的,乃是为了改善民生,最终,它还是要给人吃的。然而,由于这些新作物初来乍到,人们根本不了解它们的烹饪方法,所以,普及其烹饪知识势在必行。
鉴于此,官府就将新开张的‘真好吃’作为是烹饪示范点,由他们向公众展示新作物的膳食技巧,其宗旨在于普及饮食知识,绝不是故意浪费种粮。
古人云,民以食为天,由此可见,事关吃饭皆无小事,必须要当成个正事来做。
事实上来说,也确实如此
,这一步早晚都要跨过去的。
既然栽种了它们,就要熟悉它们的食用方法,要不然,还会闹出像辣椒那样,是蒸着吃还是煮着吃的笑话。
借此机会,齐誉特地向众大厨普及了一番新食材的烹饪方法。
以土豆为例,单单一种就可以做出许多菜来。
如:酸辣土豆丝、醋溜土豆丝、红烧土豆、拔丝土豆、土豆粉条、油炸薯片;荤素混搭的还有土豆鸡、土豆鸭、土豆鹅,土豆五花肉……
齐大人口若悬河,说得自己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而众大厨则是一边听、一边记,显得非常的用心。在放下了笔后,他们又特地数了一数,结果却发现,单是一个土豆就高达数十种做法,绝对称得上是丰富多彩,变化无穷。
故而,心中感慨道:烹饪之道博大精深,真是活到老学到老啊!
待传授结束之后,齐誉重点强调说,自己讲的这些都只是理论基础,还需要实践中的改进与补充,使之慢慢走向完善。
齐大郎不是厨师出身,能做到现在这一步,已经算是很尽力了。
……
这日,微风习习,又是一个凉爽怡人的大好晴天。
休沐在家的齐大郎于院子里烹茶懒坐,一边晃着摇椅,一边看着报纸,端得是满满地惬意与悠然。
随着阅读上的逐渐深入,他开始念念有词,貌似在评论着什么。
蓦然之间,一则醒目的奇闻映入了他的眼帘。
之所以称之为奇,主要是因为其上所述超出了常理。
说,有一位尚不到四岁的小男孩,他居然可以熟练地背诵千字文,甚至连《论语》和《孟子》也不在话下。而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是,这孩子不仅能做到背诵,还能作出正确地理解,就宛如似成人读书一般。
这孩子的名字非常普通,叫做是郭春海。
齐誉觉得有些耳熟,但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不管怎么说,琼州出现神童,都属于是令人振奋的大好事,这放在文教层面上来看,非常的正能量。
“能背诵经典就是神童?这标准也太低了点吧。”一旁在观的齐霄似乎有些不屑,噘着小嘴挖苦道。
在他的认知里,学院的理科才是百家王道。
“哦?儿子为何这么说?”齐誉转过了头,奇道。
“父亲不妨看看我的发明,然后再给神童重下定义。”齐霄得意一笑,信心爆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