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奇袭之战
大雾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能见度降低,也就是俗称的看不太远。
这种环境对于当下的海战而言,可谓是影响巨大。
是的,在这个还没有雷达探查的时代,视觉判断是获悉敌人信息的唯一途径,一旦遇上了大雾天气,基本上就变成了束手无策的睁眼瞎。
一般来说,但凡遭遇到极端或者是恶劣天气,大多数的主将都会选择休战,以逸待劳。
然而,齐誉却有着自己的理解。
特殊的天气确实隐藏着特殊的风险,但是,却也会带来特殊的战机,只不过,少有人这样去看、去想罢了。
举个例子,就比如说老百姓们常常津津乐道的草船借箭,它便是源于浓雾之中所产生的战机。虽说,这只是一个人为性的杜撰故事,却也能从事态的侧面反映出一些可能存在的可行性。
所以说,雾天也是可以的用‘奇’之际。
齐誉若有所思地怅望着视野里的茫茫白雾,自语道:“机会就在眼前,稍纵即逝,断不可失……”
嗯?
一旁在听的符贤却是一脸茫然,不禁问道:“齐大人,现在大雾垂弥,能见度不足百丈,连普通的探察都成了难题,如此混沌之中,又何来的机会一说?”
“这天气虽劣,但对于敌我双方却都是公平的,咱们看不清楚,对方也同样敞亮不到哪儿去。”齐誉嘿嘿一笑,颇有意味地说道。
符贤点点头,笑道:“所以说呀,一旦遇上了这种大雾弥天,军事上多是以休整为主,少有冒然激进者。”
咳,吐!
会不会说话,这怎么能叫做是‘冒然’呢
齐誉的脸色条件反射似的倏然一黑,说道:“实话告诉你吧,本官就是想趁着这浓浓雾色作为掩护,去奇袭一番佛朗机国人的舰队。”
奇袭?
噢……
符贤这人虽然俗气,却是不庸,仔细一品便晓得了话里的意味,于是忙调转了口吻道:“原来是这样呀,却不知齐大人又是如何个奇袭法?”
齐誉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回他说:“我觉得,不如咱们冒充一下前去会师的安南舰队,然后趁此时机……嘿嘿……”
冒充?
这能行得通吗?!
……
书回战事。
诸君可知,在我华夏的文化中,战场上有两种人不杀?
哪两种?
一曰不斩来使,二是不杀战俘。
齐誉虽不是谦谦君子,却也秉承了这个君子般的光荣传统,以一种宽大仁慈的博大胸襟善待安南的俘虏。
呃,这如此心善,莫非是齐大郎改性了?
非也,非也。
实际上,他却是在打着自己
的小九九。
要知道,这些战俘可都是有着水师潜质的特殊型人才,培养起来甚费人力物力,自己又哪舍得挥刀斩杀呢?
呵呵,为我所用岂不是更好?
齐大郎公开表示,他们只是一时蒙受了安南王的蛊惑,才悍然举起了邪恶的战刀,其本质上来说却是不坏!
嗯,只要洗脑到位,净化得当,就可以使他们重返正途,为我琼州水师效力。
使用这些外族人?
这有何不可?
岂不闻,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乎?
善!
不得不说,这些战俘的觉悟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开化不多,却也懂得识时务为俊杰的道理。
是的。
他们为了报答齐大人的不杀之恩,几乎推心置腹般地把心里的所知倾尽而出,且言无不尽。
就这样,齐誉丝毫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到了佛朗机国舰队的一切情报,并顺藤摸瓜地靠了过去。
没过多久,琼州军便摸索到了距离敌军不到五里的地方,并停了下来。
此时天未全黑,雾未散去,四下里仍是一片苍茫朦胧。
正是发动奇袭的好时机!
那还等什么,上呀!
然而,正当符贤指挥着战舰准备冲锋时,忽被齐大郎甩出的一嗓子给叫住了。
嗯?
莫非是齐大人见势不妙,继而产生了反悔之心?
虾扯蛋!
这怎么可能?
只见齐誉白了他一眼,又宛如世外高人般地淡然说道:“打仗呢,得多用脑子,不能只靠逞匹夫之勇……”
“这……”符贤莫名吃了个瘪,而且还感觉自己无言以对。
“且听我说!所谓奇袭,重就重在这个奇字上面,倘若采用常规打法冲锋陷阵,那就变成不足为奇了!”齐誉捋须一笑,又继续说道:“方才,老夫在与众俘虏交谈时获悉,群俘中藏有一对感情甚好的亲兄弟,你可质押他们其中的一人,而放另外一人前往敌军营寨谎报,就称我等是前来会试的安南水军,如此一来,咱们就可以大大方方地靠上去,而敌军也必然放下了警惕……等彼此的距离足够近了之后,就立即发动袭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此役定然会成为咱们单方面的演习战……”
噢,这样啊~~
从兵不厌诈的角度上来看,这个计谋设计地确实巧妙,极具‘奇’字之妙用。
若从事实上来说也能行得通,此际正值大雾弥天,真伪确实难辨,十有八九可以事成。
综合来看,可行!
符贤在领会了老大的意图之后,立即就跑出去细作安排了。
他越来越觉得,齐大人像是个深藏不露的军事高人,打仗的战法甚具
孙武遗风。
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一回,天非常地给力。
此役进行地非常顺利,全程几乎都没用齐誉说一言、插一手,己方的水师就如同是一把尖刀一样,凶狠地插进了敌军的腹地。
鼓声雷动,炮声骤响。
砰砰砰!
咔嚓!咔嚓!
由于佛朗机国人的舰队完全处于是没设防备的松弛状态,所以,琼州军的第一波猛轰就产生了斐然的效果。于须臾之间,敌方的战舰就被干翻了三分之二。
而等到敌军反应过来准备装炮弹入膛时,琼州军的第二波轰袭又接踵而至了。
奇袭猛击,果然霸道!
这两大波磋磨搞下来,敌舰的数量骤然锐减,仅仅剩下了十分之一。
大局已定!
此时的佛朗机国人非常聪明,他们当机立断,选择了最明智的做法:悬挂白旗,以示投降!
不过,他们仍是没能想明白,为什么对面的安南盟军会突然发难,大动干戈。他们这种背信弃义、反水倒戈的做法,真是太令人感到奇怪了。
如果说是双方公平决战的话,己方凭借着战舰数量多的优势,不可能会像现在这样,如此不堪一击!
心有困惑?
没关系,让我齐大人来为你们释疑。
旋即,他便正式报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什么?
来犯者居然是琼州军?
不对呀~~他们怎么跑这儿来了?
还有,彼此双方既无民族仇恨,也无利益上的牵扯,这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刀兵相见呢?
什么?
无冤无仇?
这只是你们单方面的认为,事实上却非如此!
对此,齐誉义正言辞地解释说道:“本府现已查明,你们这些豺狼心怀不轨,觊觎我辖区内吕宋县的某个矿藏,无良的贪念促使你们大兴邪恶之兵,老夫身为这一方守牧,又岂能不挥这辟邪之剑荡之?”
什么?
吕宋县……
县?
这话怎么说?
莫急,待我齐大人来给你普及一下当下南洋的版图变化,免得汝等孤陋寡闻,说起话来止增笑耳。
“是这样的,吕宋王感觉自己才能有限,无力改善国内民生,所以,他就效仿我华夏的古圣禅位让贤,让大能者替而代之,为吕宋的百万苍生来谋求福祉……老夫自认德薄,不敢任之,但无奈吕宋王心诚使然,再三乞让,余最后也不得不勉强暂摄之了。”齐誉挂起了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慨然说道。
降军们在剔除了话中的泡沫之后,得出了一致结论:当下的吕宋,已经归顺给了大奉王朝的琼州府了。
第390章 故技重施
书接上回,齐誉的奇袭获得了成功,并纳降了佛郎机国舰队的一众战俘。
那么,问题来了。
对于抓到的这些个洋鬼子,又该如何处置呢?
故,符贤转过头来,并投以询问的目光。
然而,齐誉却是眸光深邃地仰望着天空,眼角处也尽是不屑之色。
他觉得,虽然我华夏为礼仪之邦,于战事上倡导善待俘虏,但是,这并不是说,所有的战俘都会一视同仁。
有想法就得付之行动。
很快,佛郎机国人就遭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这里所说的不公正,乃是相对于安南国的处优俘虏而言。
他们两者之间,一上一下,区别甚大。
为什么会这样呢?
齐誉认为:安南国人虽然可恨,但他们的野心相对较小,而佛郎机国人却就不同了,他们不仅在世界各地大设殖民地,还将军工火炮作为是外交手段,直接来榨取我大奉国的钱财。
前世的历史证明,但凡是觊觎我华夏者,无一不是居心叵测的豺狼之辈。
其心可诛,其心亦当诛。
每每想起自己苦谏陛下自主研发火器被拒之事,齐誉的气就不打一处来,而现在,邪恶的始作俑着就在眼前,又怎能不一口恶气呢?
于是!
他便气咻咻地大喊道:“来人呀,把这些个金毛狮王每人鞭笞两百,然后缚以最重的手镣脚铐关押起来!”
呜呼!
每人两百鞭?
那还有命在吗?
可想而知,此令一出会是多么地惊人!
不过惊归惊,老大吩咐的事情还得要办,齐大人说打,那就得正儿八经地打,狠狠地打!
谁知!
正当行刑官高举起刑具准备执行鞭笞时,符贤突然叫了一声暂停,而后,他就捧着一份刚出炉的俘虏簿跑了过来。
“大人!且慢!”
“怎么?莫非符大人欲行善举,想要为这些洋鬼子们求情?”心里记仇但不形于色的齐誉语气一凉,有些不悦地说道。
符贤见状,忙作出自辩道:“大人莫要误解,我的想法恰恰相反!”表过态后,他又细说道:“依下官之见,也不要搞什么鞭笞了,直接斩杀完事!”
杀了?
我的乖乖,你的心咋恁黑呢?
鬼都知道,斩杀俘虏乃是失德之举,而且还有伤天和,你符贤深谙军法,又怎么会出这种馊主意呢?
掩着这个疑问,齐誉说道:“符将军何出此言?”
符贤憨憨一笑,将手里的册子朝前一托,说道:“大人不妨先看看这本俘虏的花名册,说不定里面会有认识的故人呢?”
嗯?
此话怎讲?
从客观上来说,自己和这些鬼佬非亲非故,在此前时也从未谋过面,既是如此,又哪来的故人一说?
见符贤一脸诚恳,不似胡闹,齐誉只得耐着性子接过了花名册,并一页页地翻开来看……
蓦地!
一个熟悉的人名钻入了眼帘。
克拉克!
这位是……
噢,想起来了!
犹记得,在屯门海战时,自己曾俘虏过一个身份尊贵的佛朗机国人,为了能换得到他的人身自由,安德烈不惜血本,付出了两万斤黄金的巨额代价,而那位尊贵人的名字,就是叫做克拉克。
不错,是他!
真没想到啊,这转了一个大圆圈,他又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囚笼里。
猿粪,绝对的猿粪!
符贤见齐大人恍然,便脸色一拉并咬牙切齿道:“很明显,这个克拉克是个好战之人,要不然,怎么每次打仗都会遇到他呢?之前时,他暗结庸王,图谋不轨;现在又联合安南,窃取吕宋,处处都与我琼州为敌!不将他砍了,实难解心头之恨!”
有些道理。
从理论上来说,这个克拉克确实该杀,但是,这仅仅限于是理论方面。
然而理智告诉齐誉:此人可是万万杀不得!
那,为什么呢?
原因无他,只有一个字:钱!
想到此,齐誉便嘿嘿一笑,解释说道:“符大人可知,这货的命比那咱家造的万金油还要金贵,倘若直接杀了,那和败家无异。”他抿了抿嘴,一边深思着又一边沉吟道:“这样做,你去挑几个断胳膊断腿的累赘俘虏,然后以人道主义为由释放他们离去,并强烈暗示他们说,可以去给那个有钱的安德烈带个口信,就说他们尊贵的克拉克先生,又落到了咱们的手中……”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符贤在串联了之前的过往以后,终于弄明白了齐大人的真实用意。
呵呵,他这是想要故技重施,再敲一次竹杠。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齐大郎休整军队再发吕宋的军事暂且按下不表,只说身居于琼州府城的柳荃,她不辞辛苦深入到乡下劝课农桑。
这天天气不错,漫天的浓雾倏然散去,终于云破日出。
在吃了过饭后,柳荃便一手拉住博学的殷桃,一手挟着农业工具书《齐民巨术》,两人一同直奔城外的乡下而去。
这是去干啥呢?
扶农!
今年乃是新品农作物的试验耕种的第一年,也是培养出更多的繁衍种粮的重要节点,所以,任何环节都不能大意马虎。
从现实上来说,新粮的普及需要一个渐进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发展的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不
存在理想化的一步登天。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虽然说,齐誉对于新粮的推广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并还动用了包含报业在内的众多资源,但,现实中还是存在着一些覆盖不到的死角区域。
解决之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继续普及种植技巧,等这些知识全都沦为是常识时,新粮才算是真正在琼州扎下了根。
虽说柳荃只是个识字不多的乡下妇人,但她跟随齐誉时间已久,多少也懂得一些励精图治的道理。现如今,自家男人在外拓土开疆,稳定社稷,可谓是劳苦功高;自己作为是他的贤内助,又怎能不尽绵薄之力?
然而,力所能及的,似乎也只有最为简单的劝农桑了。
于是,她便拉上博学的殷桃以为教授,并利用自己特殊的身份化为是号召力,一同来为不懂的百姓们排忧解难。
从实际的效果上来看,似乎还算不错。
确实,百姓们见知府夫人身着荆钗布裙,亲劝农桑,无不感动的心里热乎乎,配合度与积极性也自然高了起来。
“朝东不远处,好像还有一个育种的小村落,要不,咱们赶过去瞧瞧?”殷桃辽望着某处说道。
柳荃刚想开口答应,忽见有一衙役飞奔而至,下马后急报道:“启禀夫人,适才时忽有北方的公文来到,因那文中的事情有些特殊,彭先生想请您回去一观,以便帮他拿个主意。”
什么?
要我一个妇人去阅公文?
逾矩了!
故,柳荃断然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妥!我乃妇道人家,不宜参与前堂政事,没有什么主意可拿,你就回禀彭先生说,让他自己看着办吧。”
那衙役却道:“夫人莫急,且听解释。听彭先生说,那道公文乃是镇北大将军戚景的亲笔,文中说是有事相求齐家,老先生摸不太清你们两家的具体渊源,不敢贸然决断,所以才让小的过来请您回去帮忙参谋一番。”
戚景?
嗯,你还别说,关于两家的关系,外人还真是摸不甚清。
也罢,那就回去看看吧!
殷桃见状,忙顺水推舟说道:“柳姊姊自顾去,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办就是。”
“甚好,那就有劳殷妹妹了。”
“姊姊客气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要说生分话话呢?”
一家人?
柳荃听得耳朵有些酥痒,却又想不出该如何去接这个话茬。
最终,也只得装作没太留意给掩过去了。
【作者说】:混沌朝夕,忙碌不断,粗心大意的作者竟然昨天忘记向诸位尊敬的读者问候中秋佳节了,实在内疚,今天补上,简而言之祝:皆如意。
第391章 齐家报恩
戚景发给齐誉的公文乃是正旦时所写,不过直到现在的三月之初,才算是正式送达。
若从现实上来说,这已经算是很快的了,如果换成是私家信的话,说不定要耗时半年才到。
是的,公信和私信的传送效率是不一样的。
也正是基于这方面的考量,戚景才故意不写私信而改书公文,其目的就是为了加快传送速度。
军中无小事,能早一天是一天。
彭文长也算得上是官场上的老人了,他只是三言两语,便把为什么使用公信的理由给分析了出来。
柳荃在听了之后,忽而一笑,道:“真没想到,这个戚胖子还学会公器私用了,明明是写给朋友的私家信,却非要挂上公办的名头……”
公器私用,乃是指官员利用手中权利为己谋私,是一种很不光彩的事情。
不过,柳荃的话也只是一句玩而已,并非是真正的讽刺挖苦。
“呵呵,夫人先不要忙下结论,且听老夫把话说完。”彭文长先是打了个哈哈,又道:“其实,公文中的所求的事情确为公事,只不过,戚将军是以私交的口吻开口相求,所以才会显得有些公私混淆。由于我摸不甚清你们两家的真实交情,不敢冒然决断,故而才把您请过来咨询一二。”
噢,原来是这样呀!
也罢,那就先看看信中写了些什么吧。
柳荃接过了信笺,摊开之后开始默读。
这信中的所述非常直白,也非常明了,就是请求齐誉帮忙打造牲口用的马蹄铁,只不过,这事被他挂上了一个军需的噱头。信中末了,他还问了句关于对待东虏的看法,这属于是政见,不是需做的实事,故而忽略不谈。
先说马蹄铁的事。
这样东西,又是啥子玩意儿?
对于此问,彭文长却是两手一摊,表示不知。
这并不是说老夫子的学问不足,孤陋寡闻,而是这个物件在当下还没普及,知之者甚少。戚景也在赵明玉的再三力荐下,才开始重视此物。
让人没想到的是,柳荃居然在细思之下露出了恍然之色。
她犹记得,相公还在行太仆寺执事时,常对自己讲解一些关于战马的知识,而这个马蹄铁便是其中之一。所以,对于此物,自
己还是有些认识和认知的。
于是,她便按着自己的理解将此物的重要作用表述了出来。
“噢,原来是这样呀……”
“不错,这马蹄铁就宛如是马之鞋履,作用斐然。”
彭文长见夫人的知识面居然比自己还要广博,不由得老脸一红,忽然感觉自己一大把年纪都活在狗身上了。
狗:汪,你个老匹夫,不要为自己的无知寻找借口。
书归正传。
继续说回戚景的这封书信。
信中,戚将军的态度非常诚恳,丝毫没有大将军的架子。相反,字里行间还流露出一种思念好友的真挚情怀。他希望齐誉看在往昔的情份上,帮他这一把。
具体为:打造四万个上品马蹄铁。
四万个?
这可不是小数啊!
即使是除以四的话,也有一万匹战马的用量了。
从客观事实上来说,这些个铁材根本值不到几个钱,不过,却是很费人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朝廷的工部才托故拒绝的。
那么问题来了,对于这个出力又搭工夫的麻烦活,齐家是帮呢,还是不帮?
“必须得帮!”柳荃不假思索,断然说道。
“夫人,这一类的小物件,确实很费人工,即使把锻打改为是铸造,也要耗去一个多月的时间。”彭文长再次提醒道。
柳荃却是摇了摇头,道:“别说是一个月了,就是耗时一年,这事也不能推辞!”一叹,她又解释道:“不瞒夫子说,戚景于我齐家有着莫大的恩情,这份大恩,非一般的人情可比。我虽是一介妇人,却也懂得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的道理,所以,他这个忙必须得忙。更何况,他还是我相公相识于微末的故交挚友,如此一来,就更不能推辞了。”
啊……
彭文长闻言肃然起敬,心中也是连连暗赞道:夫人通人情、明事理、晓大义,真乃是女中俊杰也!
在把这事定下来之后,柳荃就想着告辞回家。
就在这时!
倏然有一个衙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报:“启禀夫人、彭先生,大事不好了!”
出大事了?
那你还不快说!
在柳荃的督促下,那衙役就像
是爆料豆似的,噼里啪啦地就把事情一股脑地倒了出来。
据他说,皇恩浩荡,陛下降下厚赐于齐誉齐大人,以彰显天子的关怀勉励之心,这本是一件绝佳的好事情,可谁曾想,却发生了一个变故。
啥呢?
说,在这些宝物押运至闽粤一带的海域时,竟然被盘踞在大湾的外族势力给掠夺去了。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被劫了!
事发之后,执事的小太监忙遣人去给广东省府以及琼州府衙送去口信,而他自己,则是带着部下直返京城,复命请罪。
这就是整件事情的原委。
喝!
真是胆大包天!
居然连皇帝的御赐宝物都敢公然抢夺,还有王法吗?
柳荃听罢,心里是那个气呀!
抢谁家的东西不好,干嘛非要抢我们齐家的呢?
要知道,承蒙御赐可是至高无上的恩宠,同时也是整个齐家的荣誉,如今,却被这无良贼子无端掠去,你说气不气人?
该死的贼寇!
真是万死不足以蔽其辜!
柳荃气得是食不甘味,连连叹息,却不知,还有人比她更恼怒、更愤懑。
谁呢?
还能有谁,自然是老太太周氏了。
“哼,等阿瞒南下回来,我一定要好好跟他说说这事,要不然,我这心里堵得难受。”
“唉,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
“……”
按照周氏的理解,天子御赐乃是她多年礼佛所换回来的萌荫福报,却没想到,居然被一小撮无良贼子给搅和黄了。
宝物值不值钱还在其次,关键是丢失了荣誉感呀!
她犹记得,当年的那座进士及第牌坊,可是大大提升了齐家的名望,甚至,还一举跃为是当地的名门望族。而天子所赐的宝物,定然胜那牌坊百倍、千倍!
哎呀呀,吃大亏了!
“气死我了……”
“奶奶不气,俗话说,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件丢失的宝物,早晚都会再回到咱们齐家的手中,这就是佛语中所说的定数。”小彤见奶奶气氛不已,忙挨过来给她顺气。
不过,在她的眼角处,却流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报复之色。
第392章 小彤复仇
月明风高,子时将谢。
在这片徜徉的春夜里,万簌俱寂,四下皆无声无息。
倏然!
嗖!!
一声刺耳的轻啸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放眼望去,却见是一枚类似于‘窜天猴’的烟花在这夜空中乍然绽放,同时,也映出了一道炫目的光彩。
嗯?
这大半夜的,既不逢年又不过节,为什么要燃放烟花呢?
其实不然,此花乃是齐小彤故意放出的集结信号。
集结?
不错,现在的她准备要干一票大的!
这……
咳咳,咱先说回眼下,这信号一经放出,四周立即就有了相应的动静。黑暗之中,只见一个个黑影晃动,慢慢地,全都便朝着这地儿聚了过来。
待近了之后这才发现,这些人居然是齐小彤之前训练的童子军。
哦不,除了这些孩子们之外,还有三个大人随行。他们分别是童延火,时辽、时远这两兄弟。
“见过大小姐!”
“嗯,免礼了!”
循声望去,却见那里如凭空般地倏然闪出一道白色丽影。
及笄后的齐小彤身披一袭素雅长裙,顾盼之间,秋波流转;举手之间,衣袂翩跹。宛如是落入凡尘的谪仙,美得不可方物。
啊~~
时光荏苒,仿若隔世,似乎于不知不觉间,这小丫头已经长大成人了。
难怪齐大郎感慨老之将至,原来这么个感触呀!
先回到眼下。
夜色中,只见齐小彤伸出纤手轻轻一按,随之,嗡嗡喧闹的一众人便立即静了下来,并做出了一副垂耳聆听状。
“今天唤你们前来,乃是想与汝等共谋一件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
“且听我细说……”
齐小彤莲步轻移,轻掠着鬓发气咻咻道:“盘踞在大湾的异族实在太过狂妄,藐视天威也就算了,居然连咱们南洋霸主的齐家都不放在眼里,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一顿,她又继续道:“之前时,他们曾劫持了朝廷的大宝船;现如今,他们又抢去了我齐家的御赐宝物,由此不难看出,这些贼子们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是越来越猖狂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在我当年反夺那艘大宝船时,曾被他们紧追不舍地开炮猛轰,当时若不是父亲赶到的及时,说不准我那时就已经葬身大海了!对于这个大仇,我一直都铭记在心,现在,也是时候一雪前耻了!”
“小姐所言极是!”
“这个仇必须得报!”
小彤见众小孩如此‘理解’自己,很开心地笑了起来,呵呵道:“本来呢,我是想着等父亲回来之后再做计较,当我看到奶奶和娘亲今天气愤的样子后,又决定不再等下去了。这是一笔不可能勾销的账,既然早晚都要进行清算,那还不如趁早一些,你们觉得是不是这个道理?”
“呃……一切全听小姐吩咐!”
“小姐说是,那就是了!”
嗯?皆无异议?
那就是全数通过了?
真好!
接下来,小彤便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调兵遣将’。
只见她指着一众童子军说道:“我将你们一分为二,一半随我同往大湾报仇,另一半负责保护我的家人,不得有误。”
“是!”
“时家两位叔叔~~”小彤忽而一笑,唤道。
时氏兄弟齐齐一个激灵,忙应道:“在!”
“在到了大湾之后,我要你们利用自己专长,将那件被抢去的宝物再给我反窃回来,这个,就是你们此行的唯一任务。”小彤吩咐说道。
却不料,时远居然苦着脸道:“呃……这……回大小姐的话,我们兄弟俩已经金盆洗手多年了,不打算再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了,这也是齐大人特地嘱托过的。”
啥?
赚了点钱就想退出江湖?
我偏不允许!
齐小彤也不说话,只是轻轻一哼,柳眉一凝,露出了一抹似有似无地不悦之色。
时氏兄弟见状,居然条件反射似的两股颤颤,忙改口说道:“不过,为了帮助小姐出这口恶气,我兄弟俩愿意再度出山,偷他一回!”
嗯,这还差不多。
小彤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对童延火道:“童叔,这一趟你必须助我,只要咱们师徒俩联手出击,一定可以杀掉那个盘踞在大湾的异族首领,也只有这样,才算是真正的报仇雪恨!”说到这里,她又带着些许遗憾叹道:“只可惜,这次我只‘讨’来了一艘小型战舰,没有实力与贼人正面较量,要不然,也不会采取这种特殊手段了。”
童延火却是无所谓的一笑,道:“你说咋办就咋办,俺这个长辈全听你的!”
小彤听得心里一暖,略带顽皮撒了个娇道:“童叔叔待我真好!”
童延火则是一脸溺爱地说道:“其实在俺心里,你就是俺的亲闺女,你但凡有求,俺莫有不允。”一顿,他忽然借着这丫头教给他的《
太史公书》中的一句名言诵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唉,下面俺忘记了。”
此句乃是‘荆轲刺秦王’中的一语感叹语,言辞满含一种侠客出发前的悲壮气概,然而,童延火却是不晓真义用错了地方。
明显不妥。
于是,小彤忙纠正说道:“没想到童叔叔的文章见长了这么多,真好!不过,您应该选用这句才最为恰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噢……”童延火憨厚一笑,掩着尴尬道:“俺的学问不好,倒让大小姐见笑了。”
“呵呵,好了,咱们现在赶紧出发吧?”
“是!”
……
诗中有云:春眠不觉晓。
确实是,春天的夜就是过得那么的不经意,一闭眼然后一睁眼,昼夜已经轮回,天色已经大亮。
齐家人中,周氏起得最早,东方才蒙蒙发亮,她就开始忙着洗漱了。
这么早?
莫非她是想趁早去一趟菜市场,以采买最为新鲜的猪头?
昨天是,但今天不是。
她是想着去到自家的那块地里锄禾松土,也好让播种不久的新粮长得更快一些。老太太刚想乘车离去,却是被早起做早餐老厨娘沈氏给叫住了。
沈氏说,昨天夜里,大小姐曾留下一封书信,让她在天亮之后要转交给老太太。
啥?书信?
好吧!
由于周氏不识字,只得唤醒儿媳柳荃,让她帮着阅读出来。
“嗯?这个死妮子!居然偷偷跑出去游玩了!”
“游玩?”
柳荃点了点头,分析道:“我估计,她是怕咱俩不应允,所以才搞了这么一出不辞而别,不过,有童延火在旁跟着她,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差池。”
周氏一听却是乐了:“你看,这小丫头只给我留信,却不于你,这岂不说明,俺们娘俩的关系要近过你了?”得意之后,她还不忘数落道:“都是你,管得她那么严,把她给吓住了,要不然,她怎么可能选择偷偷开溜?最起码,也会咱们知会一声。”
柳荃自然不会去和婆婆争辩,不过,她也为自己自辩了几句:“我管她严,也是相公叮嘱过的,他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起,咱这丫头的性子实在太野,若不给她一些约束力,怕是会招惹出祸端来。”
“瞎说!她一个小女子,能惹出什么祸端来?”周氏却是连连摇头,很不认可。
“这……我哪知呀!”柳荃幽幽一叹,说道。
第393章 发展策略
吕宋,乃是一个由许多大小岛屿共同组成的碎块形状的国家,其特点为,幅员辽阔,人口众多。
当然,这里所说的辽阔,不是去和我华夏作比,而是和一般的小国家而论,比如说扶桑、高丽、安南、等。
既是地大之邦,又岂能少得了物博?
事实上也确实是!
吕宋的矿藏,蕴含确实丰富,除了最吸引人的有色金属和黑色金属之外,还藏着大量的石英、煤矿、石膏、大理石等普通矿床。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它才被敏锐的西洋豺狼视为是一块上好的五花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逻辑上也差不多吧。
继续说吕宋。
此地除了矿藏丰富之外,还是个‘阳气鼎盛’的好地方,从地理上来说,这里维度趋南,常年高温,又因其四面环海雨水充足,非常适合种阔叶类的植物的生长和繁衍。
鉴于以上两点,齐誉对这个刚刚到手的新辖区,似乎琢磨出了与之适合的发展规划。
正寻胡乱思着,忽听有下属来报,道:“启禀齐大人,段先生到了。”
“哦?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是!”
……
少倾,齐誉与段子成重见于这间厢房内,二人上下依次而坐。
先奉茶、后叙旧。
久别重逢之下,齐誉难掩心中的激动,且不吝赞词说道:“先生真乃是世之大才也,仅仅只用了一场战役就平定了整个吕宋,既不伤及无辜,也不扰乱政局,不得不说,这枚胜利的果实摘得真是太稳妥了。”
“大人谬赞了,老夫也只是侥幸而已。”
“先生过谦了。”
“……”
打仗,乃是一门艺术,也有些时候,并不是说你杀的人多就有名将之风,而真正的睿智名将,皆是以最小的代价取到胜利,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之举。
打破一个秩序是非常容易的,而重建一个秩序那就难了,如果真将吕宋杀得血流成河,千里无鸡鸣,谁来收拾这副烂摊子?
那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齐誉呷了口茶,笑道:“我在奇袭完佛朗机国的水军之后,就日夜兼程地赶过来了,本想着,来助先生一臂之力,却没曾想,阁下却是妙手一挥,就将吕宋的乾坤大定,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呀。呵呵,快与我说说,这场仗你到底是怎么打的?”
“齐大人过誉了,且听我细说则个……”
段子谦虚了两句,而后便娓娓道来。
按照他的说法,虽然这只是一个单场的战役,但背后却暗含着政治和军事的双重运作,两者缺一不可。
先说关于政治的这块。
在段子成快速地取得到登陆时机以后
,于第一时间,他便携着吕宋王赶去了王宫处,然后,以国王的名义紧急召见群臣进行集议。此举的用意,就是为了一把稳定住这些贵族阶层,迫使他们作出归附和就范。
原则方面只有一条: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可二选一。
于集议时,吕宋王是一脸虔诚,不厌其烦地说之以理;而段子成则是横眉冷对,字字诛心地动之以容;他们二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很快就搞定了这些不稳定因素。
扶西的外援安南、佛朗机皆被齐大人拒之以外,你们还有什么可琢磨的呢?
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是,俊杰成群。
当然,也有那么几个不太喜欢吃敬酒的,他们下场很直接,只有一个字:卒!
在稳定住了朝堂的政治大局之后,接下来就该考虑如何铲除权臣扶西的问题了。
吕宋王认为,那厮手握重兵,绝不会降,所以不必与他多费口舌,直接开战就是。
说白了就是,直接干。
段子成采纳了吕宋王的建议,打算以武力解决。
常言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所以,在开打之前,必须要认真看看扶西的‘肌肉’健壮与否,以为接下来的掰手腕做出论证,看看到底有无优势可言。
无他,主要是兵力方面的分析与对比。
细说如下:
琼州军一方拥有精锐火枪手八百余人,现又得到了吕宋王的‘御林军’两千多人,这两者相加,约有三千之数。
而扶西这边的军队共计八千步兵,在这其中,有弓弩精锐两千来人,步兵重甲军两千来人,至于其余者,皆是使用‘原始竹枪’的普通军。
单从人数对比上来看,琼州军处在了劣势。
但是,段子成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己方完全有能力与扶西军一战。底气就是,自己带过来的那八百多名火枪手。要知道,武器上的代差优势,完全可以弥补人数上的不足,为何不能一战?
若真是发生了意料之外的肉搏战,就让吕宋王的御林军上前抵挡一阵儿,这也不失为一道备用的后手。
段子成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
如果说,己方的热型兵器还干不翻扶西军的冷兵器的话,那自己还不如找块豆腐直接撞死算了,免得被齐大人事后耻笑。
于是,就这样开打了。
可想而知,那场战役打得是多么的惨烈,不过,这里的惨烈是特指对扶西军而言。
事实上就是,琼州军以压倒性的优势取得了最终胜利。
此役速战速决,一举定乾坤!
唯一遗憾的是,那匪首扶西,居然趁着溃败时的混乱成功地逃脱掉了。
“他跑了?跑到哪
里去了?”齐誉不由得眉头一蹙,问道。
段子成却是摇了摇头,回道:“我也不甚清楚!据那回报的斥候说,扶西见自己大势已失,便果断地率领起尚存的百十名的残部,朝着海边的方向逃去了。”
“后来呢?”
“后来,他便成功登上了一艘前来接应的奇怪大船,再之后,就不知所踪了。”
“奇怪的大船?此话怎讲?”齐誉泛起困惑,奇道。
“我之所以称那艘船奇怪,主要是指它的龙骨和架构,很像是咱们琼州制造出来的。可问题是,咱们产的船,怎么可能去无端地帮助扶西呢?”段子成不停地摇着头,百思不得其解。
噢,这样呀!
难不成说,己方之内有了内奸?
不对,这个假设说不通。
若真是存在与敌通风的内奸,扶西这小子不可能对我方的‘火力’如此生疏,即使他获悉到一丁点的情报,也不可能冒然地打出这一仗来。
所以说,这个逻辑不太成立。
可若是没有内奸的话,琼州制造的大船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呢?
真是怪哉!
算了,这事以后再说,还是先顾当下。
虽说当下战事已定,但还面临着两个亟需解决的大问题。
啥呢?
一个是关于‘吕宋县’的未来发展规划,另一个则是关于此地的官吏委任。
段子成拱手一笑,说道:“不知大人对于吕宋接下来的发展,又持什么看法?”
“我观此地雨水充足,四季如夏,这样的气候很有利于农作物的生产与丰收,尤其是像橡胶树这种喜热恶寒的重要植物,也只有在这种地方才能实现快速生长。鉴于此,我欲将这个地方规划为农业的第一生产基地。”
一顿,齐誉又继续说道:“吕宋的矿藏极其丰富,且易于开采,如此天成之地,亦为发展普通重工的不二之选。”
段子成闻言呵呵一笑,面露敬佩道:“不瞒齐大人说,老夫也是这样想的。”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
“大人谦虚了,您才是真英雄也!”
在拟定好了未来的发展方向之后,就剩下如何委任官吏的治理问题了。
对此,齐誉表示:“我想请段先生先在这儿暂摄管理一段时间,等我回到琼州之后,就立即委任出相应的官员,然后遣他上任以换回先生。”
“当然可以!”对此,段子成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而后,他又突然问道:“大人,对于这吕宋县的县令,您又想委用何人?”
何人?
佛曰,暂不可说!
对于此事,齐誉故意卖了个关子,只称是到时便知。其实呢,他却是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第394章 秘密扩军
在简略地处理好吕宋的大体事宜之后,齐誉便打算立即返回琼州,以便从行政中心调拨资源,做出最有力的布政方针。
不过,在走之前,他又特地见了一回被解放了的吕宋王。
“君上放心,待我赴京述职时,一定会朝我圣天子为君请封,以表彰君上的虔诚归顺之心。如此一来,也算是对我所做出的承诺有了个交代。”
这里的承诺,自然是指‘世袭恒定制’。
是的,只有得到了天子的认可,这件事情才算是划上了圆满的句号。
吕宋王怀着复杂的心情,依旧保持着恭维说道:“那就有劳齐大人费心了。”
“君上客气了!”
“……”
在会见完了吕宋王之后,齐誉又和段子成私议了一番。
这次所议的,乃是绝密的事情。
到底是啥呢?
关于扩军!
“我琼州地处南荒,自古以来就是人烟稀薄之地,满打满算,在辖区内也就六万男青壮,如此小的人口基数,确实供养不起大规模的武装力量,我虽有心发展军事,却苦于琼州无人可用,想想真是一大憾事呀……”齐誉苦笑一叹,露出了一副不得不对现实低头的样子。
段子成却是笑道:“大人勿忧,只要琼州的发展蒸蒸日上,将来一定引来成千上万的人口迁徙,到了那时,人口匮乏的难题也就随之迎刃而解了。”
齐誉摇摇头道:“远水解不了近渴,我现在只顾当下!”忽而,他语气一转,压低了声音说道:“不瞒你说,我想把吕宋的这些正规军全都暗收在府衙的编制之内,以缓解我琼州陆军不足的尴尬局面。”
这事……听起来确实可行。
但是,这里面却暗含着一个潜在风险。
那就是,目前的琼州乃是一个州府级别的衙门,按照制度上来说,是不可以拥有正规军队的,这种大规模的扩军,极易招来非议。
故,段子成一脸担忧地说:“齐大人,咱们琼州的水军,也就那么一千来人,这人数来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朝廷方面即使得知,也会感觉这是一个比较安全的小数字。若是遭人弹劾,你也完全可以以护航为由敷衍过去,可若是你手握上万陆军,那给人的感觉就大不一样了……”
“你说的这一点,我又何尝不知?我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嘛!”齐誉渭然一叹,然后负手踱步道:“你也看到了,这片南洋之地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太平,
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挖坑算计。就拿现在的吕宋来说吧,不仅有安南敌视,还有外洋人觊望,若没有几把过硬刷子,哪里守得住这片疆土?所以说,扩大防御武装,势在必行!”
这个道理简单直白,通俗易懂。
于现实上来说,确实也应该这样做。
段子成并不是固守常规之人,他只是略略思量,便想明白了其中梗概,然后直接点头,表示认可。
齐誉又道:“至于你所说的落人把柄,我倒不是特别担心,吕宋这地位于大奉最南,更是四海尽知的化外蛮夷之地,像这种穷辟之所,朝廷绝不可能耗费人力物力进行监视。所以我觉得,只要咱们做好保密工作,就可以做到瞒天过海,不为人知。”
成!
那就这么定了吧!
在把诸事全都交代清楚之后,齐誉便直接挥师返航了,至于接下来的安抚以及治理工作,则是全权放给了段子成处理。
齐大郎深信,以这位老狐狸的阅历和手段,绝对可以安排的妥妥帖帖。
返航啦!
……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望潮起潮落。
仰望长空,清风似浪,拂云卷云舒。
就这样,齐誉每日里观天望海,漂泊了一个多月,终于率着凯旋的远征军,顺利返回了琼州大地。
在这期间,他的心情一直很好。
因为,这一趟南下硕果累累,成功的拓土开疆,又焉能不喜呢?
当下格局甚好,未来更加可期。
齐誉计划,在今后的发展中,可以尝试着把琼州大本营打造成为州府的经济和政治中心,而新县吕宋则为农业和重工之地,这两者相辅相成,优劣互补,能起到非常显著地协同作用。
此外,吕宋新地还有一个关键性的优势,那就是人口众多。
呵呵,没人谈何发展呢?
是不是这个道理?
令齐誉没有想到的是,吕宋的这个优势,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事情是这样的。
才刚刚到岸,就见前来迎接的谭俊彦一脸惆怅地说,安南那边现已和琼州正式翻脸,公开表示彼此不再往来。
然而,令他感到头大的是,那国王明令其百姓,今后都不得再往琼州府务工劳作,违令者,斩!
“唉,此令一出,那些外来务工者无不人心涣散,除了极少数人愿留在琼州继续谋生之外,大部分人都开始计划着返回其祖国了。
”谭俊彦挂着一脸束手无策的表情,唉声叹气道。
明白了,琼州府这是要缺人了,难怪谭俊彦拉着一张无助的苦瓜脸。
可不要小看缺人,这可是一件大事。
这么说吧,没有足够的人力作为支撑,建设就要停止,经济就要倒退。任你是天大的科技力量,没有人员去实施,也只能在家里孤芳自赏。
或许有人说,人不足也算事?
生就是了嘛,让女人们开足马力使劲生!
咳咳,此言差矣!
生孩子可是一种他人不能代劳的技术活,哪来的那么容易呢?即使有着滋生人丁的大好环境,这也需要一代人的不断操劳与努力。
“大人,不瞒你说,我实在是没辙了。”谭俊彦两手一摊,貌似要撂挑子。
“广陵勿忧,本官自有对策。”齐誉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却不知,安南王的这个政令,却是恰巧帮我化解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尴尬。”
“哦?此话怎讲?”
“南洋人皆知,我琼州的发展有着安南百姓的一份付出,也就是说,人家也是做出过贡献的。当然了,咱们这边也没亏待他们,带动他们一起致富。”说到这儿,齐誉的话音忽然一转,又道:“然而,自安南王蓄谋吞并吕宋的那一天起,他就注定了与我琼州为敌,既然彼此不是朋友,那还讲什么面子?若真到刀兵相见的那一天,滞留在琼州府的安南百姓又该如何处理?若是驱离他们,就会被世人冠以卸磨杀驴的不良名声,这对于咱们以后的人才吸引策略极为不利。现如今,这些百姓都被他安南王自主召回去了,这岂不是恰巧帮我化解了一场尴尬?”
嗯,确实有理!
可是,咱们也不能只好面子而不办实事呀?
人员上的流失,又该如何补充?
对此,齐誉答道:“可由吕宋引进!”
闻此言,谭俊彦如拨云见日,豁然开朗,那张苦瓜脸也变成了笑嘻嘻的面蛋.子了。
齐誉点头一笑,又道:“吕宋现已归顺了琼州,而我作为是这一州自主,又岂能不帮衬他们一二?而这务工,便是改善民生计划之一。”
谭俊彦哈哈一笑,拍道:“大人深谋远虑,高瞻远瞩,彦纵使再学十年,也不及之万一呀。”
“……。”
人员引进的方针既定,剩下的事情就变得简单多了。
久历户房经承的谭俊彦,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第395章 回府布政
在前往府城的途中,齐誉不停地作出强调,说,一定要注意保守住这个秘密。
哪个秘密?
是这样的,按照齐大人的意思,就吕宋归顺琼州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换句话说,能掩多久掩多久。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他却是道出理由。
当然了,他不愿说,别人也不方便去问,遵命执行也就是了。
除了保密工作之外,齐誉还特地嘱托说,在最近这一段时间之内,一定要加强牢中犯人的看管力度。
远押而来的那些个佛郎机国鬼,可全都是命中带钱的财神爷,如果让他们像电鳗一样呲溜一下子给越了狱的话,自己可就白忙活一场了。
重点照顾对象依旧还是那个叫做克拉克的老熟人,此人绝对不能出现半点差池,除了要预防他伺机跑掉之外,还要提防他因为‘二进宫’情绪低落而产生自杀倾向。
这似乎,有点难呀!
嘿!有办法了!
庸王当年所住的那套单间监狱,现在不是还空着的吗?
不如……
于是,克拉克就被迫享受了一回王爷级的特殊待遇,于现实中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生滋味。
只说齐誉,他在安排好了这些零散琐事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朝着府衙处赶去了。
去干啥?
当然是上班了。
要知道,吕宋这一去一回,足足耗去了两个月的时间,估计累计下来的公文,都快有小山那么高了。
先勤政为民,然后再回家团聚。
以公为大!
……
约半个时辰后,齐誉于府衙的大堂内,举行了久违来的第一次集议。
本次的主题非常鲜明,那就是关于新辖区的布政细节。
“待这一季的春粮收获完之后,立即划拨出一些红薯、玉米、土豆的种子,以最快的速度发往吕宋,我要让这些高产新粮彻底在那里落地生根,使吕宋之地发展成为我琼州的殷实粮仓。”
“是!”
“哦,对了,关于这些新粮的储存方法,在我编写的工具书《齐民巨术》中有着比较详细的注解,汝等在有暇时不妨细读一二,我在这里呢,只做一些简单的表述……”齐誉仍不放心,叮嘱起了细节。
众吏忙道:“请大人赐教!”
“嗯,脱粒后的玉米在必须晒干之后,才能长期储存;而刨出土的地瓜,则要切成片状的地瓜干晒干之后,才能久存安放;至于土豆嘛……可以加工成干巴巴的粉条,以保其久放而不变质。”
“呃……是!”
众吏们嘴里答应着,心里却在想:齐大人怎地如此博学,居然连这些海外番粮的加工方式都是了如指掌,太不可思议了。
还有就是那
个什么粉条,又是何物?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看来,真得要抽出点工夫来好好研读一番那本《齐民巨术》了,要不然,怎么接得上老大的话茬呢?
上有所好,下必趋之。
明智之举!
这时,齐誉压了压手示意肃静,而后说道:“据我估计,科技研究所扦插培育的那些橡胶树的小树苗,在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精心栽培之后,应该已经顺利的生根发芽了。我有意,将这些树苗中的八成扎根在吕宋,让它们在那里沐浴雨露,茁壮成长……”
闻此言,谭俊彦忙出言阻止道:“大人,您不是常说,橡胶乃是工业中的黑色黄金吗?如此重要的宝贝,又岂能全都孤注一掷于吕宋一地?常言道,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还望大人对此思之、慎之。”
“呵呵,广陵有所不知,那吕宋之地常年高温多雨,自然环境最适合橡胶树的生长成才,只要施肥方面能够不落下,那速度长得绝对嗖嗖的!据我估计,最起码也快过琼州两年。人生匆匆,时不我待,能早一天是一天呀”齐誉说出情由,并感慨着说道。
噢,原来如此。
谭俊彦在想明白了其中道理后,便不再纠结了。
又谈了几件亟需的事情之后,布政措施也就安排地差不多了,再接下来,就是听取下属们的工作汇报了。
而就在此时!
忽见有一衙役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并喘着粗气报道:“启禀齐大人,文竹先生请您急去琼州医院一趟。”
“哦?去医院?所谓何事?”
“回大人的话,小人不知!”
嗯,既是恩师召唤,又岂能不去呢?
于是,齐誉便立即中止了集议,而后提缰跨马,朝着医院的方向而去。
……
当下的琼州医院,乃是整个琼州府老百姓心目中最为神圣的地方。
这里,有逆天改命之法;这里,有起死回生之术;不管你是富商大贾,还是草根百姓,来到这儿,都会得到清一色的统一对待,治疗方面也不分大腕二腕。
重要的是,所耗费用极低!
少花钱,看大病?
不错,老百姓们确实是这么评价的。
或许有人问了,要是万一碰到个没钱的,那还给不给治了?形象一点来问,没钱的人会不会被‘威武雄壮’的大夫们给轰出来?或者说是,眼睁睁地看着你痛得死去活来,不交钱就是不给你用药?
那种,当然不会!
咱们华夏的老祖宗素来倡导‘大医精诚’精神,那种见死不救者,和旺财畜生又有什么分别呢?
故,齐誉明令规定:无论是有钱没钱,都可以得到妥善的医治,且不打任何的用药折扣,医疗方面必须要做到名副其实的以民为本。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就那点低得可怜的医疗费,谁真好意思拉下脸皮赖账不付呢?
真赖的话,倒也可以。
不过,那一定会惹来《琼州旬报》上那些文人们的口诛笔伐,你这辈子,都别再想着抬起头来正儿八经地做人了。
说回眼下。
今天一行,还是齐誉第一次走进琼州医院,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默默远观,自身从不近前。
这也是有原因的。
怎么说呢,或许是因为前世因意外横死在医院的缘故,所以,在齐誉的内心里,对医院有着一种条件反射似的恐惧感。如今时过境迁,自己也再世为人,见之却仍是心有余悸。
“舅舅,快请这边来!”在这儿实习的孙巧云见齐誉赶来,忙打着招呼喊道。
“嗯,好!”
齐誉跳下了马,上前道:“你可知,先生催我过来所谓何事?”
“呃……”孙巧云似乎是有所顾虑,支支吾吾地不敢明说。
“嗯?为何不说?”
“这其中有些复杂,三言两语我也说不清楚,舅舅还是自己去问孟先生吧……”
好吧。
齐誉强压着心里的困惑,跟在外甥女身后朝着医院的深处走去。
行了一程便站定了。
他抬头却见,前方的那道门上赫然书着三个字:手术室。
倏然间!
一股莫名的惊悚感浮上了心头,脊背上也是冷汗涔涔。
对于任何一个在这种地方死过一次的人来说,都会产生深入骨髓的忌惮之心。
孙巧云更是一脸愕然,在她的印象里,舅舅可是一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能级人物,他连外洋人的虎狼之师都不惧怕,怎么会对手术室望而生畏呢?
对此,齐誉并没有做出任何解释。
在镇定下来之后,他卡壳的脑袋渐渐恢复了运转。
被带来手术室?
莫非是……
啊!
齐誉大惊失色,忙问道:“巧云可知,在里面动手术的乃是何人?”
“他是……”
还没等孙巧云回答出口,手术室的门便吱嘎一声被打开了。
紧接着,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威严老者,细看之下,却是恩师孟岚山。
“哦,是少丞来了呀。”
“是,先生,不知您唤我过来有什么事?”
孟岚山轻叹一声,说道:“你家的那个义士童延火,由于伤势过重,不治而亡。”
齐誉猛然一惊,颤声道:“童兄他武艺那么高强,怎么会……唉,先生,他是因何而死?”
“火器重创,伤及了心脉。”
“什么?火器?”
看来,事情很不简单呀……
第396章 侠骨留香
齐誉正想再问,忽见女儿小彤从手术室里倏然闪了出来。
“咦?你也在?”
“嗯,女儿见过爹爹。”
“一家人,不用那么多礼。”齐誉靠前了一步,不禁问道:“闺女可知,你童叔叔具体是因何而死?”
闻此问,小彤乍然花容失色,居然直接跪倒在地,泣道:“父亲,是我的争强好胜之心害死了童叔叔,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呜呜……”
呃……
话里的意思非常明显。
这闺女惹祸了!
虽然齐誉尚不知具体情由,却也能猜到这件事情的性质,就她那句,是她的争强好胜害死了童延火,这一句话就概括了全部。
“你个不争气的逆女!”
想到去世的童延火,齐誉再也压制不住心里的怒气,平日里所端得那些君子之风,哪里还见半点踪影?
而小彤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在那里低着头默默不语,只是嘤嘤地啜泣着,看起来楚楚可怜。
见此,一旁的孟岚山直接双目一瞪,对齐誉骂道:“你个混小子,凶什么凶?看把这丫头给吓得!哼,这才几天没见,你倒是长了不少威风啊!”
见被先生斥责,齐誉忙低下头来,既委屈但又不得不做出受教状道:“学生教女无方,让老师见笑了,不瞒您老人家说,这丫头自小秉性顽劣,为此,我还特地找了洛渊洛大祭酒帮忙教化,却没曾想,她依旧是野性难除。”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小彤这么好的姑娘,怎么就什么野性难除了?”孟岚山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又道:“老夫倒是认为,徒孙女这一回做得乃是仁义之举,虽然方法上有些欠妥,但其德至臻,瑕不掩瑜!”
这……
唉……
见先生如此护犊子,齐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只得连连称是。在稳定下来自己的情绪之后,他便问起了有关此事的前后原委。
对于这事,小彤不敢有半分保留,全都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
然而,令齐誉没有想到的是,这件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及结果,全都发生在同一个地点,——大湾!
先由前至后,一步步地说。
事情的起因并不复杂,就是因为盘踞在大湾的洋贼抢劫了齐家的御赐宝物,继而,忿忿不平的齐小彤产生了反夺宝之心。当然,这里面也暗含着几分一雪前耻的意思。
要知道,在当年时,她可是差点就被大湾的大炮轰死了。
嗯,小丫头很记仇。
这一点很像她爹。
继续说,她们这行人在到了大湾之后便各行各事,依照原定计划展开行动。简单来说就是,时氏兄弟负责反窃被夺的宝物,而小彤和童延火则是负责暗杀洋人头领。
过程非常顺利,这两项计划双双得手。
按理来说,当下任务已成,理应以最快的速度遁去,以避开敌人的报复。然而,一件意外出现的宝物,却是打乱了退去计划。
啥宝物?
说,时氏兄弟在实施盗宝计划时,因忽起贪念,便在一个被关押的小女囚的身上‘顺’走一件古朴之宝。
虽然说,这哥俩还叫不上那物件的具体名字,但多年的职业经验告诉他们,这件宝贝颇有来历。
果然,才一拿出来炫耀,便立即被细心的小彤发现了端倪。
那么,这个东西到底又是什么呢?
小彤依靠洛渊传授的知识判定出来,时氏兄弟所顺过来的,乃是宝物玉如意上面的一块残片。
不对劲!
咋了?
要知道,玉如意乃是皇宫之内特有的东西,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大湾呢?
这一点非常不合常理。
众人在排除了一大堆不切实际的可能性之后,得出了唯一的合理猜测,即:被关押在大湾牢房里的那个小女孩,其身份绝不简单,很有可能,她是来自于中宫之内。
接下来该怎么办?
小彤果断作出决定:救她出来。
于是,一行人又展开了第二次行动。
从结果上来说,那个小孩确实被安全地救出来了,可是,己方也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且听细说:
首先在前带路时氏兄弟,他们因为最突兀,就变成了易被枪打的露头鸟,佛郎机国人突如其来的一阵冷袭,这哥俩就负伤倒地了,要不是童子军还击的及时,他们二人早就去见祖师爷了。
在战斗打响后,双方拉开距离,展开了一场激烈地对攻战。
不过最终,琼州一方由于寡不敌众,被围困在了一个地势地凹的小角落里,几乎失去了还手之力。
就在这个最为关键的时刻,童延火选择了果断出手。
凌利!霸道!
于人影晃动中,只见他手中的镔铁
棍随便一挑,地面上便多出了一堆断肢残臂,敌人的鲜血更如同是漫天落雨一样,哗啦啦地落个不停。
此时的童延火,大有一种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的英雄气概。他完全凭借着自己一人之力,独克强敌。
其实,在这看似威武霸气的背后,伴随着的却是险象环生。
齐誉不止一次的叮嘱他说,火器的杀伤威力甚巨,若是遭遇到了,一定要尽最大努力做出躲避,切勿与之争先争快。
然而,杀红了眼的童延火,却是早已将这话抛在了脑后,哪还记得注意什么?
英勇无畏的他,硬是靠着自己过人的武艺,在这枪林弹雨中占到先机,成功为小彤等人杀出一条生路来。
但是,人毕竟是血肉之躯,长时间的拼杀不可能不感疲惫,尤其是在这种特殊时刻,哪怕是一点点的动作迟缓,都会变成致命的漏洞。
事实上也确实是。
就在成功登船的那一刻,他就因为力竭造成的迟缓而饮恨中弹了,所伤的部位乃是左胸,毫无疑问,这是致命性的重创。
童延火不愧是一代豪侠,于海上漂流的这段时间,他硬是靠着过人的内息和毅力,强吊着一口气硬撑到了琼州府。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他并没有被救治过来。
才刚刚躺到手术台上,他就停止呼吸、撒手人寰了。
在最后的弥留之际,他终于说出了埋藏已久的心里话:自己命里不全,没有子嗣,实为人生之憾事。不过,在他的心里,早已把小彤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女儿,逢缘如此,也算是了却遗憾了。
说罢,他就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呜呼!
探虎须兮,入蛟宫!仰天呼气兮,成白虹!
在听完了事情的述说之后,齐誉不由得仰天一叹,在擦去了腮边的两行热泪之后,他便迈着沉重地步伐走向了手术室。
在那床上,童延火安详地睡着,不过,在他的嘴角处,依旧还残留着未抹去的笑意。似乎,此时的他仍沉浸在弥留之际的满足里。
“童兄,你是一个重情重义、侠骨柔情的真汉子,能认识你,是我齐誉一生的荣幸!”
“你是因为护我齐家人而死,这份大恩,我想来是没有机会报答了;不过,你的这个大仇,我一定会讨回公道!”
说罢,齐誉的眼神猛然一凝,把目光投向了遥远的东方。
第397章 遗珠乍现
三日之后。
童延火的葬礼于琼州府的府城隆重举行。
这里所说的隆重,主要是指其规格之高,已经大大超越了当地礼仪。
吹吹打打的乐子手自不必说,足足请了有三十来人,此外还有超度极乐的高僧以及引路黄泉的道士,样样俱全,一个不缺。
由于童延火生前不通五音,不识五乐,这也正应了那句老话:初闻不识唢呐音,再听已是棺中人。
于起灵之后,齐誉与彭文长以及府衙的众经历皆亲手扶灵,以琼州府目前的最高礼节,厚葬这位忠义照人的英雄豪杰。
厚葬?
这一回,绝对称的上是。
别的不说,单就海家赞助的那副栋梁级的金丝楠木的棺材板,就价值五千多两银子,若按照斤两进行换算的话,几乎等同于白银铸造。就这种稀世木材的品质来说,即使半点桐油不刷,几百年也不会沤坏。
这场葬礼,不仅是官方重视,民间也有反响。
老百姓们在惊悉到是忠心护主的大侠身陨之后,纷纷自发地组织起缅怀长队,挥泪送别。由此可见,在齐誉大力推崇的文治的熏陶下,琼州人的三观是愈发地纯正了。
文人们也没闲着,他们在《琼州旬报》上悲恸疾呼,送上了自己的赞颂之词:呜呼,纵使侠骨香,不惭世上英!
黄飞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痛悼道:“老童啊,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为了能躲开你的暴揍,这两年来,我一直都是能闪多远闪多远……可是以后呀,即使我想被你揍,却也是挨不到了。”
同样挨过童延火拳头的还有段子成麾下的那群侠客,他们也泣不成声地说道:“前辈的武艺已经到了至臻化境的程度,能伤到你的,或许也只有那些霸道的火器了……”
“前辈,慢走啊……”
“……”
虽然冷晴和童延火的交际泛泛,但也赶过来送行了,大家彼此同为习武之人,该有尊重还是不不能少的。
深深自责的齐小彤更是哭成了泪人,不过,在这阵儿梨花带雨过后,她似乎又成熟了几分。
在丧礼开始之前,曾有不少人认为,这场面上虽然搞得隆重非凡,但人伦礼仪方面肯定冷清。
哦?此话怎样?
丧礼,乃是死者膝下的孝子贤孙们的重头戏,由于童延火生前无亲,也没有留下什么后人,谁来给他摔丧盆呢?
而事实上却是完全相反。
瞧,那哭丧大队全都是清一色的重孝子,他们个个披麻戴孝,哭得感天动地,真情流露、发于肺腑。
细之下这才发现,他们全都是被童延火教授过的那些孤儿们,而此时,也正是他们这一生中唯一的报恩机会。
总得来说,这场丧礼办得很风光,也很场面。
……
在把丧事置办完了之后,齐誉便开始了忙碌。
先处理公务。
首先,是一公一私的两封书信。
公信,自然是戚景写过来的那一封,此时,它早已经过了众吏们的集议决定而拆开,关于信中提及的马蹄铁的托付事宜,也早已做出了妥善安排。
对此,齐誉不仅没有任何异议,还大赞妻子处理得当。
剩下的事情,就是关于如何对待东虏的问题了。
齐誉在回信中明确写道,对于此族,一定要保持高压态势,切不可让其发展壮大,否则,日后必成祸患。
是啊,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历史悲剧又岂能重演?
既为天下苍生考量,那就要把潜在的浩劫扼杀在萌芽状态,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定要做到有备无患。
再说第二封信,也就是那封私信。
顾名思义,私信乃是指私对私,未经允许,谁都不能乱拆,即使是柳荃也不例外,此为基本道德。所以,那封书信至今仍处于是密封状态。
齐誉按照自己的个人习惯,在拆开之后先看落款,一瞥却见,乃是殷俊。
浏览!
不过在阅罢了后,齐誉连忙引火焚烧,将其化为了一抹灰烬,然后两手一撮,便彻底灰飞烟灭了。
只见他喃喃说道:“白面首说,那枚沧海遗珠流落到
了闽粤之地,真的假的?唉……本不想管这些闲事,可奈何他开了这口,似乎也只得留意一二了……”
在回完了书信之后,齐誉又连忙骑着快马奔去了医院。
又去医院?干啥?
看望负伤住院的时氏兄弟。
要知道,这哥俩乃是在大湾一行中所受的伤,自己作为是始作俑者的亲老爹,又岂能不亲切地慰问一番?
这属于人情世故,即使做做样子,也是不能少滴。
少倾,乃至。
“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快躺下,快躺下。”
齐誉很和煦地压了压手,而后便开门见山道:“你们俩义助小女,光荣负伤,我在这里郑重感谢了。”说罢,他又笑道:“不过请放心,我绝不会白让你们俩挨这一枪,等你们的伤势痊愈之后,可去府衙的工房处寻找经承任煜,让他在新城的黄金地段免费为你们建造一座大型酒楼,这个,就算是我作出的补偿吧。”
哎呀呀~~
这顿枪子挨得真是太值得了,早知道这样,就立正站好多挨几下了。
看这哥俩眉飞色舞的样子,哪里还有半点病容?
齐誉正想再‘安慰’几句,忽见恩师孟岚山带着孙巧云赶过来查房了。
刚想上前见礼,环顾却见,在他们俩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她那白净俊俏的模样,感觉上甚是熟悉,就像是在哪里见到过一样。
她又是谁?
齐誉看着看着,不由得心里一颤:这小丫头的五官神韵,怎么和吾皇如此神似?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木子青。”
嗯?姓木?
齐誉眯着眼睛咂了咂嘴,面露困惑之色。
而就在此时,孟岚山突然干咳了一声,然后又大有深意地瞥了弟子一眼。
哦?
齐誉顿时会意,立即闭住了嘴,没再多问。
显然,先生是知道些什么,但是,他又不想在这种人多的场合讨论此事,所以才隐晦地作出提醒。
第398章 萌荫庇护
盏茶时间后,孟岚山在某室内单独约谈了弟子齐誉。
这一次乃是二人的私谈,并无他人在场。
坐定了后,老先生率先问道:“少丞可知,之前时我为什么一再强调说,徒孙女大湾一行做的乃是正义之举?”
齐誉几乎不假思索道:“她从外洋人手里夺回了失落的圣宝,此举很符合民族大义,故而正义使然。”
孟岚山却是摇了摇头,然后又用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口吻低声说道:“你却是说错了,她此行最大的收获乃是意外拾回了‘沧海遗珠’。”
什么?
仅仅是这一句,便让齐誉倏然顿悟。
方才,那个女孩自称叫做木子青,仔细想想,这个名字里面本身就隐含着暗喻。
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这么说吧,如果把木字和子字互相叠加的话,就会组成了一个完整的‘李’字。
李姓,可是大奉朝的帝姓。
明白了吧?
难怪先生一再强调说,小彤做的乃是正义之举,若从传统的三纲上来看,从外族人手里营救出本国的皇家血脉,本身就是一种尽忠的表现。
只是,来得有点太突然了。
也确实,就在一个时辰之前,自己才刚刚回复了殷俊的信,明确对他承诺,若是真碰到了那枚流落遗珠,自己一定会照拂一二,却没曾想,居然这么快就实现了。
一语成谶?
还是乌鸦嘴?
“木子青这丫头的本名叫做李青,她是前皇后胡氏所生的独女,在她年幼时,我曾数次给她诊病,所以至今仍能认出她的模样。”孟岚山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一顿,他又继续道:“她才至时,我便与她进行了私谈,继而得知,她是遵循胡皇后的意思,被心腹之人带去了闽南生活。后来,又因闽地‘风紧’,而躲去了由洋人掌控的大湾,以求尽可能地避开无形黑手。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们一行人才刚刚登上大湾,就被贪财的洋人所俘获。最后时,除了这个丫头一人得生之外,其他人全部都护主就义了。”
齐誉恍然,并喃喃叹道:“唉,真是一个可怜的娃……”
“嗯,无论那胡氏犯下什么样的罪孽,这孩子终究是无辜之人,又岂能沦为是无谓的牺牲品?更何况,她还是纯正的李家血脉。”孟岚山道。
齐誉奇道:“陛下怎就不护女呢?”
“其母害死了先帝,你说陛下该如何处置?唉,确实有些难做呀!”孟岚山捋须一叹,又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佯装无视,也只有这样,这孩子才有机会活下命来,陛下的此举,正是心中仁慈的表现。”
也是,皇帝若真是较真,这孩子又怎么可能跑得出京城?
失踪之后查无音讯,已经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齐誉凄然一叹,朝着北方拱拱手道:“陛下果然是仁慈之君。”
孟岚山却道:“陛下确实仁慈,可那新皇后苏氏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了,目前她已坐稳了中宫,实在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言外之意就是,欲斩草除根者,定是苏皇后无疑。
这话乍一听似乎符合逻辑,但齐誉却不这么认为。
以苏琉的见识和手段,根本犯不着去这样做,其幕后定然另有他人。至于此人是谁,目前还不得而知。
齐誉将此事暗自记在了心里,然后又把话题引向了其他:“先生觉得,这女娃该如何安置?”
是呀,说了这么多,这一句才是重点。
粤语云:咁点算?
对此,孟岚山轻轻一叹,说道:“在先帝之死的事上,由于我胆小怕事,不敢直言,做了一回很不光彩的尸臣,每每想起此事,我都耿耿于怀。现如今,就让我好好帮助一回皇族,也算弥补一下我的愧疚之心。”
齐誉听得有些心酸,忙安慰道:“当年的形势比较特殊,这确实怨不得先生。”
“往事已去,再言有何意义?还是多想想,怎么保护好这个女娃吧。”一顿,孟岚山又道:“或许,在整个大奉国中,也只有这琼州之地,才能为她带来一线生机。”
齐誉想了想,连忙应道:“先生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孟岚山点点头,又提醒道:“哦对了,她的名字就不要再做改动了,依旧还是叫做木子青,至于她以后的新身份,你看着安排就是。”
“是!”
……
离开了琼州医院后,齐誉立即赶回了府衙内。
现当下,还有两件事情亟需要做。
第一件,就是给那木子青安排一个全新的身份,以用于对外示人,此事性质特殊,宜早不宜迟。
“广陵休问原因,且按我说的办,总之一条,你要把她编排成是一个地道的琼州人,绝不是什么外来户。之后,就让她在琼州学院里安心学习,快乐成
长。”
“是!”
谭俊彦身为是户房经承,登籍造册乃是其份内之事,由他亲手操作,属于是专业人办专业事,可保万无一失。
不过,他却是对此深感困惑。
为啥呢?
你看,齐大人对此女如此上心,莫不是在外的私生?
嗯,还真有这种可能。
齐誉见他的眼光有些不太纯洁,立即白了一眼道:“我说,你在那儿瞎琢磨啥呢?你瞪大眼珠子瞧好了,我像是那种人吗?”
不料,谭俊彦却是连连点头,忙陪笑道:“大人请放心,这件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告诉夫人的……”
咳,吐!
怎么感觉有点越描越黑了?
清者自清,懒得解释。
齐誉避开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了其他:“哦对了,广陵可知,从大湾反夺回来的那件宝物现在何处?”
“回大人,正在咱们的储物室里安放着呢。”
“御赐之物怎么放在储物室了?”
“这……其实……”
“算了算了,先不说了,你还是带我过去看看吧。”
齐誉很好奇,那件争得你死我活的御赐之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旷世奇珍?
就这打打杀杀的阵仗,都快赶上传说中的屠龙刀了。
谭俊彦见齐大人两眼放光,忙提醒道:“关于那宝物……呵呵,可能要让大人失望了,据彦来看,那物件一点都不弥珍。”
“哦?此话怎讲?”
“在其刚刚运达时,我也耐不住好奇,特地跑去看,结果却发现,它居然是……是咱们琼州制造出的一面玻璃镜子。”
啥?镜子?
啧啧,那就没意思了。
不用猜,陛下定然是把它当成了稀世珍宝,并作为是厚赐嘉奖,却没曾想,居然在巧合之下赐给了此物的缔造者。
闻那宝贝不值钱,齐誉顿感意兴阑珊,也不再嚷嚷着要去看了。
而后,他暂辞了谭俊彦,悻悻地来到了府衙的二堂。
正准备偷个懒喝杯闲茶,忽见有衙役跑进来报,道:“启禀齐大人,殷桃小姐请您移驾科技研究所,她说,现有一项最新的研究成果,准备向您做出正式汇报……”
研究成果?
而且还是最新的?
呵呵,这可是好事情呀,必须得赶过去看看。
第399章 制铁突破
一骑绝尘。
于半个时辰之后,齐誉兴致冲冲地赶到了科技研究所。
才一下马,便有值班的衙役小跑过来相迎。
齐大郎也不多说废话,直奔主题道:“那啥,速带我去一趟……呃,我也不知道我要去哪儿,这么着吧,殷桃小姐现在哪里,你就将我带去哪里。”
这话啥意思?
二人私会吗?
那衙役自然是敢想不敢说,而且还得装傻充愣般地谦恭带路。
是个聪明人!
齐誉丝毫没有注意到别人的异样眼光,他仍旧自顾自地边走边看,心里还不住暗赞:看这里的人气,似乎又比以前旺盛了许多,这岂不是间接证明,学院那边输送来了不少人才?
好现象。
且大感欣慰。
虽然说,自己拥有一肚子的先进知识,但总要有人付诸于行动,若只靠自己单打独斗的话,何时才能形成气候?
人才,才是发展中最有力的支撑。而自己,不过是一块奠基科学的小砖头罢了。
怀着心潮澎湃走出了一阵儿之后,齐誉便被那个衙役带到了研究所的‘冶炼’区,并在一处密室门口停了下来。
“大人请进!”
“嗯,你先退去吧!”
“是……”
随着那门咔嚓一声关上,室内立即变成了悄然无声,即使一根绣花针落地,都会显得突兀刺耳。
没人在吗?
齐誉单拳口边,重重干咳了一声,然后就往四下环顾,却是丝毫不见殷桃的身影。
“咦?这小妮子,死到哪里去了?”
话音刚刚落罢,就有一道柔柔的轻啸声传来,紧接着,齐誉感觉屁股上倏然一麻,似乎被某种软绵绵的东西轻击了一下。
待那东西落地之后,齐誉低头却见,居然是一块啃了一半的麦芽糖。
“我说,是谁在拿糖衣炮弹袭击我的……雄壮之臀?”
“哼哼!打得就是你个没良心的死家伙,我科研如此辛苦,你居然还咒我死到哪里去了……”
“呃……”
顺着这声娇嗔望去,却见从侧室中款款走出来一道靓丽身影,呵,不是殷桃又是何人?
然而,吸引齐大郎眼光的并不是她的魔鬼身材,而是她手里拿着的一样东西。
啥呢?
——弹弓。
咦??
齐誉眼芒闪烁,嘴巴张开,脸上更
是露出了一副活见鬼般的震惊之色。
或许有人说了,不就是一个弹弓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君却错了!
弹弓,可是一件大有学问的东西。
且听略略作表。
就我华夏古时的弹弓来说,大多都是用动物的筋丝加工而成,其发射原理也大略和弓弩类似,用途上多为小童的玩具。
然而,殷桃手中的这把弹弓,却是用拉伸的弹簧制作而成,甚是独具匠心。
呵呵,其关键所在,就是在于弹簧。
这话怎么说呢?
就当下的技术水平来说,弹簧类的制品勉强可以造得出来,但其性能方面极差,从专业的角度上来说,就是‘不耐疲劳’。用途方面也非常狭窄,仅限使用于机栝部件,且还都是压缩弹射式的初级制品,像殷桃手里这种拉伸式的弹簧,绝对属于是破天荒的初见。
这,就是齐誉被惊呆的真实理由。
“啧啧,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见他由衷感叹,殷桃的心里就像是吃了蜜一样的甜,她高兴地噘起小嘴,甜甜一笑道:“在春节时,我讹了你一条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现在,就是我做出回报的时候了,免得你老觉得自己吃亏。”
我觉得吃亏?
这话是谁说的?
就是,事情可以乱来,话可不能乱说。
不过,看在弹簧的面子上,齐誉只得作出陪笑,道:“区区一块钻石,何足挂齿?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哦对了,这弹簧的制作技巧,你是怎么摸索出来的?”
殷桃嘻嘻一笑,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你编写的理工教材中,曾记载有一门特殊的淬铁技术,其名叫做‘热处理’的。”
哦?
闻此言,齐誉不由得打开了自己的知识宝库,并自语说道:“所谓热处理,是指金属材料在保持固态的情况下,通过加热、保温和冷却的特殊方式,获得特殊性能的一种热加工工艺……”
殷桃赞道:“你的记忆力真好,说的一点不差。”
开玩笑,我亲手编写出来的教程,自己又焉能不知?
看在弹簧的面子上,齐誉再次陪笑道:“看你这样子,莫非在热处理的研究方面有所突破了?”
“当然!口说为虚,眼见为实,咱们一切以事实为证,请随我来。”
说罢,她便一把抓住齐誉的大手,将他强行拽去了隔壁房间。
有这么请人
的吗?
到了隔壁却见,那室内正整齐地陈放着几大箩筐的成品弹簧,它们的尺寸一致,成色也非常统一,就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啊!
这是……实现小规模的试验了?
哎呀呀,真是太好了!
于兴奋之下,齐誉忘情地挥舞着双拳,做了一个无声的振臂高呼状,狂喜之色,溢于言表。
现在可以十分确认,关于热处理的技术攻关,已经取得了关键性的突破,这些实物弹簧就是证明。
有了这个技术,就有能力改变各种金属的物理性能、耐氧化程度等等,尤其是,钢铁类制品。
众所周知,钢铁产业乃是在科技发展中的重要龙头,它的应用几乎涵盖生活中的方方面面,更是一个国家或者地方强大与否的主要标志。
呵呵,可千万不要小看这些黑黝黝的铁疙瘩,殊不知,却是暗含着许许多多富含智慧的硬知识。
当然了,这些知识都是先辈们经过不懈的试验积累来的。
从最早期笼统地分出生、熟铁,再到百炼钢、炒钢、以及当下广泛应用的灌钢之法,这每一步进步都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历史长河中,勤劳睿智的华夏祖先们,一直都没有停下对锻冶技术的探索脚步。
逐渐地,人们开始认识到,钢和钢也有巨大的区别,有的追求硬度,有的追求韧性,还有的追求耐热等。简而言之,性能各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在这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属军用铸铁了,与此同时,它也代表了这个时代最高级的锻冶技术。
然而,从科学的角度上来说,铁器的加工工艺并非是只有冶术和锻铸,此外还有其他,比如说现在提到的热处理。
如果能将这种技术广泛应用的话,工业就可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腾飞了。
比如说,制造蒸汽机!
该物上的用铁,不仅要耐得热.胀冷缩,还要耐磨损和耐变形,若是晃荡几下就散架了,还谈何远行?
热处理的出现,就可以从根本上解决掉这个技术性难题,若是失去了此环,任你铸造技术再先进,也终究跨不出那关键性的一步。
齐誉,掌握核心科技。
而殷桃,则是负责把科技的理论变成现实。
“这项关键技术,可值万金!”
“哦不,万金咱都不换!”
齐誉高兴地手舞足蹈,就像是个吃了蜜糖的孩子似的。
第400章 幕后暗手
得到齐誉的高度认可,殷桃感觉非常开心。
她喜笑宴宴,脸泛得意地说道:“之前我讹了你一枚钻石项链,如今却回报了你一项核心技术,这桩子利益交换,你可是一点都不吃亏呀。”
呃……
这话说得,可就有点见外了。
齐大郎呵呵一笑,调侃说道:“如果钻石真的拥有这么强大的激励效果的话,我宁愿再多你送几枚,那么一来,岂不是连蒸汽机的问世都指日可待了?”
殷桃嗔了他一眼,轻叹道:“像那种高技术含量的科技发明,没有足够的实验作为奠基,哪能那么容易造得出来?就现在的实况来说,热处理还处在试验阶段,距离真正地投入使用,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急是急不来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任重而又道远,也只有稳扎稳打,才能做到步步为营。
虽然前途布满坎坷,但殷桃却毫不气馁,她噘嘴含笑、信心十足地说道:“常言道,只要有恒心,铁杵磨成针,又岂可未战先怯呢?咱们拥有着国内经验最为丰富的老窑匠,想要建造热处理所用的高级烘窑绝非虚谈,只不过,要颇费一些周折罢了。”
这个节骨眼上,窑匠的重要性就凸显出来了。
幸运的是,未雨绸缪的齐大郎早就笼络到了此类人才,现在是即插即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以咱们现在的人才配置和条件,确实具备自主创新的综合能力。”齐誉先作出肯定,而后又嘱托道:“这是一个重大的攻关项目,必须要由你亲自负责才行,别人我不放心。你若是逢上了什么困难,可以随时前来找我,我也定会在第一时间为你解难。”
“嗯,大事上,我听你的……”
呃,那小事上呢?
咳咳,吐!
现在是正经时间,怎可胡思乱想呢?
说了这么久的话,齐大郎也感觉有点口渴了。
于是,这美人便带着他来到了一间幽静的办公室里看茶。
齐誉端着茶杯,若有所思地浅酌了一口,突然问道:“殷妹子,有件事情我想问你,不知可愿为我解惑?”
殷桃闻言妙目一闪,忽而一笑道:“我猜,你一定是想问关于我和苏皇后之间的事。”
啧啧,你咋恁聪明呢?
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见他面露默认神色,殷桃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乃笑道:“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瞒不住你,即使你今天不问,日后也会再提。唉,既然躲不过,反不如如了你的愿。”
呵呵,说对了。
今天绝不能随意放过。
犹记得,在上次讨论缝制
旗袍时,自己当时就有意探察此问,却不料,最后被她转移了话题给糊弄过去了,今天,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齐誉连忙顺着她的话茬,趁机发问道:“那好,你快说说,你和苏琉之间,到底是个什么交际?”
这一回,殷桃表现得非常坦然,丝毫没有回避的意思,其中的内由,也全都一五一十地道了出来。上一次之所以闭口不说,主要是因为心有顾忌,如今苏琉已经坐稳了中宫,即使有什么风言风语飘过,她也有足够地能力扛得住。
按照殷美人的说法,其实早在殷俊科考秀才时,她就和正于游历江湖的苏琉结识了。也正是在那段时间,她跟着这位‘博学者’修习了一些超前的知识,并打下了一定的理工科基础。
除此之外,她还在处世方面受到了苏琉的影响,似于无意之间,她形成了一种类似于理想主义者般的人生价值观,这让她失去了传统大家闺秀该有的矜持。
嗯,难怪殷桃的理工科功底那么扎实,原来走得是‘温故而知新’的复读路线。还有,她的性格开朗前卫,想必也是受了苏琉的影响。
继续说回她们的交际。
随着二人的逐渐熟络,苏琉突然冒出来了一个甚为奇葩的想法。
啥呢?
她想把殷桃收为是自己的侍女,以便日后不断交际。
切!!
殷小姐可是心气很高的人,哪里肯从?
不出意外,此事被她明拒于千里之外!
然而,苏琉的手段却不止于此,没过多久,她又琢磨出了一条能让殷桃让步,但又不损彼此情面的折中方法。
什么呢?
义结姊妹金兰。
苏琉这么做,也是有一定把握的。
在那个时间点,殷俊刚刚金榜题名,考中了金殿传胪,殷家人也正沉浸在光耀门楣的欢喜之中。可谁知此时,意外陡生。
啥呢?
当时奉旨密查川王妃一案的刑部官员,查来查去,最后却是鬼使神差般地查到了殷家的头上。
有证据显示,在殷俊被倭寇挟持的期间,殷家人在暗地里缴纳了赎金,刑部人员由此判定,殷家此举涉嫌通敌卖国,犯得乃是大案要案。
这件事情当时闹得很大,官场上几乎是无人不知,最后时,还是钟老首辅亲自出手,帮助未来女婿解了围。
殊不知,在这番表象的背后,却还隐藏着另一笔交易。
苏琉私下找到了殷桃,明言告诉她说,自己可以帮忙化解掉这场风波,但作为交换条件,殷美人必须要和自己结为金兰姊妹,以求日后同心,彼此互相帮衬。
这也不是什么见不
得人的坏事,于是,殷桃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苏琉也是言出必行,立即给圣天子写去了一封密信,请求他淡化此事,遂成。
听到这里,齐誉不禁插口问道:“在那个时候,她苏琉还算不上是有名分的贵人身,陛下又为何偏偏听信于她呢?真是怪哉!”
殷桃笑道:“你却不知,那时的苏皇后,已经为陛下诞下了一位皇子,又怎么会没有一点话语权呢?”
这是……母凭子贵?
似乎也能说得通。
齐誉勉强点了点头,继续问道:“如果我所猜不错的话,你过来琼州,应该就是苏琉给你出得主意。”
“不错!那时,她明言交待我说,一定要竭尽所能帮扶于你,要不是因为这,我也不会犯险屯门,去为你搜罗情报了。”说到这里,殷桃又故意把话音一转,笑嘻嘻地补了一句:“当然,我个人也甘愿为你付出。”
咳!打住!
齐誉揣着明白装起了糊涂,故意绕开这个话题说道:“你来琼州绝对明智,也只有在这个地方,才能发挥出你的卓越才华,否则就要璞玉蒙尘了。”一顿,他又摇头叹道:“我只是没有想到,苏琉居然在无形之间,就把暗手伸到我琼州来了。还好,你这只暗手不会害我,否则,我被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呢!”
殷桃淡然一笑,说道:“有一点你完全可以放心,皇后娘娘绝对是暗中帮你的人,她绝不会故意拆你的台。”
“嗯,那我晓得了。”
“……”
其实关于这一点,齐誉的心里早就有底,远了不说,就她那封独一无二的‘汉语拼音’密信,里面就明确表明了她的立场,言称绝不会使坏陷害自己。
那么,问题来了!
她这样不遗余力地帮衬自己,图得又是什么呢?
仅仅是因为前世里亏欠的愧疚之心吗?
鬼才信!
对于此,殷桃也不知道真正内由,故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唉,这事暂且搁置,以后再说。
在畅谈完了正经事之后,齐誉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扯起了‘某些’私事。
“我说,你的年龄也不小了,也该是时候想想成家的事了。那啥,像我这种冥顽不灵又不解风情的榆木疙瘩,还是能避则避吧。”
闻弦歌而知雅意。
这话里暗喻就是,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不料,那美人却是摇了摇头,说道:“苏皇后曾经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不婚主义者,他们乐于独居,生活悠闲,想来,我就适合去做这种人。”
不婚?
唉……
第401章 对外方针
次日清晨,齐誉在家吃完了柳荃起早精烹的蟹黄汤粉后,便打着意犹未尽的饱嗝颠去了府衙。
常言道,一日之计在于晨。
可见,大早晨乃是精力最为勃发的时间段,所以,想办事就要趁早。
这话没毛病!
故,怀表时间八点整,集议便准时开始了。
却见,一脸严肃的齐大人正襟危坐在明镜高悬匾额下的公案前,他今天的话意简言骇,直接道出要议的主题:对外方针。
即,安南和大湾。
两者一东一西,一个一个来说。
当下来说,琼州已和安南正面冲突,虽然没有下去战书,但也和撕破脸差不多了。后面即使再起烽烟,也不必纠结师出方面有名无名了。也就是说,这场仗想打就打,不想开战也
可保持现状。
而和盘踞在大湾的佛朗机国人之间,也已结下了梁子。在前年时,他们曾驾着炮舰追袭轰击自己的家人,差点造成悲剧;而今年更是胆大包天,居然公然抢劫了天子的御赐宝物,更让人气愤的是,还害死了自己好兄弟童延火。这个大仇若是忍着不报,估计都能憋出高血压来。
那么问题来了,先打谁呢?
“大家今天各抒己见,集思广益,以便拿出最为正确的趋利避害之策。”齐誉大手一摊,鼓励大家道。
兵房经承符贤率先站出来道:“依下官之见,这两场战争完全可以一起开打,咱们东西开战,左右开弓,以最大力度凸显出咱们琼州的威武霸气!”
齐誉摇了摇头,否决道:“此举太过高调,断不可取。”一顿,他又道:“而且,这个做法太过激进,也太过冒险,别到时候左右开弓没搞成,最后却落得个被夹击的下场,那样的话,可就陷入被动了。”
所以,两者只能二选一,绝不可以同时进行。
打仗不是赌博,必须尽量求稳,非到万不得已之际,绝不可采用这等激进方式。
谭俊彦拱手一礼,说出了自己的建议:“以属下愚见,咱们可以先诛安南,后灭大湾,此举合乎时宜,为理论上的最佳之选。”
“哦?有何时宜,还请细说。”齐誉点了点头,问道。
“是,大人!”
谭俊彦干咳一声,有条有理道来:“在彦看来,目前的安南,正面临着两大棘手难题,对于咱们来说,这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哪两大难题?”
“第一点,在之前时,他们不惜重耗国库,从佛郎机国那里采买军需。然而,最终却是事与愿违,他们处心积虑打造的重甲水师,却被咱们琼州军打得落花流水,几近全军覆没。也就是说,此时的安南正处于财力不足、军事羸弱之际,自保能力比以前要差许多。此为他们面临的难题之一。”
“嗯……”
谭俊彦又道:“难题之二,在不久前,安南王突然颁布政令,限制国内的百姓来琼务工,而此举的后果,只会让他们透支财政更加恶化。有此两大难题在头上压着,安南定然喘不过气来,只要咱们抓住并利用好这个机会,一定可以做些文章出来。”
齐誉捋须一笑,道:“继续说……”
“是!咱们再看大湾势力,那地儿的佛朗机人盘踞已久,根深蒂固,军力上也是炮舰如云,不容小觑;若再考虑到他们背靠陆基,补给得利,取之的难度甚大……从这两方的实力对比不难看出,先攻安南才是最合时宜之策。”
此论有理有据,一经说出,立即引起了众吏们的一致赞同。
他们深思之后全都认为,先平安南确是上佳之选。
不过,这其中有一人除外。
谁呢?
彭文长!
他皱着眉头,略显踌躇地说道:“此论虽然听起来合乎情理,但老夫却是不敢完全苟同,至于为什么,我却是一时间说不出来,反正就是感觉不太对劲。”
直觉吗?
好像还真是。
呵呵,当下讨论的乃是对外方针,没有依据怎么可以?
正当众人欲要出言调笑,忽闻齐誉朗声说道:“在老夫看来,先取安南并非上策。”
“为何?”
“其大人,您这话的道理依据何在?”
一时间,众官吏全都变成了丈二,困惑而又不解。
齐誉颜色一正,细细解释说:“但从表面上来看,安南正值羸弱之际,貌似是个很容易拿捏的软柿子。但是,这个小国历经积累,家底方面还是很殷实的。虽然说,他们的水军受到了重创,但是,其麾下的陆军实力无损,也就是说,他们实力犹在。倘若,咱们去和他们正面开战,那这场仗具体又该怎么打呢?是把他们的水军残部全部歼灭殆尽?还是从地面上展开进攻,最后直捣黄龙?”
意思就是,你是想打一打出出气,还是真想去灭了他?
这是一个二选一的问题。
还别说,这突如其来的一问,真把众人给问住了。
纸上谈兵非常简单,可一旦触及到实质性的问题,能做出理性分析的人就不多了。
齐誉肃然道:“在老夫看来,想要全歼安南的水军轻而易举,但是,想在地面进攻中赚到便宜却是极难。原因无他,咱们琼州的陆军并不强大,还不足以应对地面战争。”说罢了后,他忙又纠正道:“即使咱们陆军的实力足够强大,我也不愿冒然地去攻安南!”
为何?
“恕下官愚钝,还请大人细解。”
“……”
齐誉点点头,道:“安南,虽然名义上是我大奉朝的藩属国,但从实际上来说,他却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番邦,咱们若是冒然举兵征讨,该国人必定会团结起来,形成一股抵抗浪潮,咱们即使拿下该地,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而大湾的情况却是不同,那里的佛朗机人乃是外洋异族,在本地没有民意基础,取之相对容易。”
“还有就是,佛朗机国人的水军虽然强大,但他们的陆军非常羸弱。也就是说,只要干掉他们的水面战舰,基本上就可以乾坤大定了。”
噢,明白了。
军事,不仅需要斗智斗勇,还需要全盘性的综合考量,只有尽量做到算无遗策,才有可能做到百战百胜。
“诸位对此可有异议?”齐誉摆了摆手,环顾着众人道。
“回大人,没有异议!”众人异口同声道。
于是,对外方针既定。
第402章 锦程试探
书接上回。
在齐誉的大力主张下,这次的集议全票通过,定下了先攻大湾的军事策略。
于此同时,相关的准备工作也依次展开。
于事实上来说,不攻安南原因有二,齐誉适才只是说了其一。
至于所谓的其二,却是被他刻意隐藏,没有对外说出,因为这事关系到他的北上述职,所以,还是保持神秘一点的好。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说法。
他觉得吧,与安南之间,最好保持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但是,又不能真正地与之展开生死较量。只有这种对峙般时局,才能让陛下产生一种‘情况特殊,不宜临阵换将’的直觉,继而有利于接下来的连任工作。
假如说,不惜一切代价真把安南给干翻了,那就直接变成胜利之后的和平了,这于己来说,极为不利。所以,自己还真没得选,必须得先打大湾。
不过,在打大湾之前,还有一个亟需解决的问题。
是啥呢?
这么说吧,如果只是想着报仇雪恨的话,那直接开战也就是了,可若是想要将其收回主权的话,那牵扯到的事情可就多了。
且听解释:
从现下的近代历史上来看,大湾一直都是隶属于福建省管辖,那么问题来了,如果琼州兴兵把它收了回来,之后的管辖权又归谁所有呢?
琼州?福建?还是广东省府?
别到时候,自己呼儿嗨吆地干了一仗,到头来却给别人做了嫁衣,那样的话可就吃亏大了。
所以说,攻打大湾还得从长计议,最起码,先得把管辖权给弄清楚了。
看来,是时候拜访一下陆巡抚了。
嗯,权且先就这样定了吧。
正欲宣布散议,忽听吏房经承魏青阳开口问道:“齐大人,对于新地吕宋的官吏委任,您又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对于这事,齐誉却是故意卖了个关子,神神秘秘回他道:“这事不急,容我再细思一番,不日之后,即有结果回复。”
“呃……是!”
……
齐誉于府衙集议暂且按下不表,只说柳荃在家里头计划着午餐吃些什么的事。
在早晨时,煮的那一大锅的蟹黄汤粉,全家人都是吃得倍倍香,要不,中午再换个做法试试?
嗯,那就来个清蒸蟹尝尝吧,都说那样才是原汁原味。
说干就干!
骟刀的寒光倏然一闪,柳荃便开始了杀蟹洗蟹。
正紧张地忙活着,忽见弟
媳黄氏提着一个空荡荡的菜篮子走进门来。
“姐姐,听说海家给你们送来了一筐大海蟹,我估摸着你们也吃不完,不如送我一些尝尝吧?”才一见面,黄氏便挤出一张陪笑的脸说道。而她的眼睛,却在满院子里环顾搜索,似在寻找蟹的所在。
柳荃则是很大方地一指,道:“蟹都在哪儿放着呢,你自个取吧。”
“太好了!”
话音落罢,黄氏就径直小跑过去,三五两下就把菜篮子填了个充盈了,最后时,她还不忘堆个大尖尖。
柳荃见状微微蹙眉,却也没说什么。
黄氏在装完了海蟹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去,而是带着阴阳怪气的口吻扯了起来:“姐姐,我听说彭老夫子在过来琼州之前,不过是个赚取膏火之费的穷酸先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柳荃实事求是回道:“此事确实为真,想当初,在永川老家时,小彤还受到过他的悉心教导。这些,都是多年之前往事了。”
“噢……是这样呀。”黄氏貌似恍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我还听说,货郎孙……哦不,是孙家大哥,他以前不过是个买卖果脯的农家小贩,在到了琼州之后才变发达的,不知有无此事?”
“确实是,姐夫他识字不多,执不了文笔工作,也只得做个小商小贩了。”说到这里,柳荃忽然晃过神来,反问她道:“我说,你问来问去的,到底想表达什么?”
黄氏的神色微微一变,挂起一张吃亏相抱怨道:“你看呀,这些过来投奔姐夫的人,混得全都有模有样的,他们当官的当官,发财的发财,处处受人羡慕、尊敬。你再看看俺家那口子,直到现在,他还没谋上个好前途呢,唉,真是令人‘心寒’呀!”
心寒?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膈应呢?
柳荃干咳了一声,放下手里螃蟹,然后抹了把手问道:“我说,你刚才说的这一袭话,是不是我弟弟教给你的?”
见被识破,黄氏显得有些尴尬,不过,她还是尽量保持镇定道:“其实呢,我也是这么认为的,想必姐姐也有所耳闻,我家相公可是对我言听计从。”
嗯?阴盛阳衰了?
自己这个弟弟呀,也真是太不争气了。
柳荃在暗自里啐了几口之后,正色说道:“弟媳,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吧,咱们都是一家人,用不着这样遮遮掩掩的。”
“那好,今天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黄氏挺了挺胸,略带着几分愤懑的口吻说道:“如果说,姐夫没有能力安置我们,那我们还不如返回永川
府得了,免得在这里处处招人白眼,惹人闲话。”
放肆!
居然敢说我相公没有能力!
闻此言,柳荃把脸色倏然一拉,冷冷说道:“柳家的未来何去何从,还轮不到你个妇人说三道四,回不回老家永川,全由我弟弟说了算,哪是你能决定的了的?还有,你姐夫有没有本事,这也是你能评价的?以后呀,你说话给我注意着点!”
黄氏却是冷哼一声,道:“姐夫处事不公,我还不能提提意见了?”
“哟!你还学会犟嘴了!”
柳荃再也忍耐不住,只见她妙目一瞪,气咻咻道:“今天我正式警告于你,再给我没大没小、胡说八道,看我不一巴掌拍死你!”
说罢了,她便把那柄剥螃蟹用的骟刀朝着粘板上一插,却不料,居然由于用力过猛,直接插出了个大缝。
喝!这气势,确实吓人。
这些年来,主管家务的柳荃一直都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平日里,几乎从不与人发生口角争执,没想到今天,那股尘封已久的倔脾气又迸发了出来。
黄氏本以为,姐姐是个好说话的主,却没曾想,居然比自己的脾气还要火爆。
还真是看走眼了!
在柳荃的犀利凝视之下,黄氏顿感心里一凉,背上也随之冒出了一股满含忌惮的凉气,那直直挺起的腰杆,瞬间就弯了下来。
“哼!您回去转告锦程,就说咱们都是一家人,莫不要搞什么算计人的小心眼!若再敢这样,我定不饶他!”
“是……是……姐姐!”
“你走吧!”
“是!”
说来也是巧了,正当黄氏灰溜溜地离去时,却恰巧与下衙归来的齐大郎擦肩而过。
没想到的是,那妇人居然连声招呼都没打,就慌慌张张地跑去了。
咦?这是怎么了?
在齐誉的追问下,余怒犹存的柳荃就像是倒豆子一样,不经换气地就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述了一遍。
末了,她重点强调说,自家这个傻弟弟的思维,怕是被这妇人的枕边风给吹偏了。
“文竹先生常说:正气内存,邪不可干!也由此可见,锦程的心态本就不正。”齐誉不偏不坦,很中肯地评道。
柳荃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你说,这该怎么办呀?”
好办!
齐誉呵呵一笑,道:“常言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经历人生历练,怎能一步步成长呢?呵呵,我自有办法让他改邪归正!”
第403章 吕宋委任
在吃中午饭时,齐誉特地让人把小舅子柳锦程请了过来。
言称说,要请他吃酒。
酒是好酒,但下酒菜只有一个,就是单单一大盆的清蒸大海蟹。虽然菜品单薄,但份量上绝对实诚,即使你放开了肚皮吃也能管够。
还别说,把这大螃蟹蘸足了葱姜佐料之后,再往嘴里头那么一塞,可比陈年老咸鱼要鲜美多了。
海里捞,当然味美!
不过,相比齐大郎的食指大动与风卷残云,柳锦程就显得有些蹑手蹑脚了,他不仅动作上僵硬谨慎,神态上也是很自然。
怕姐夫了?
也差不多吧!
柳锦程的觉得,自家婆娘才刚刚罪了姐姐,姐夫后脚就请自己过来吃酒,即使不是鸿门宴,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唉,也真是的!
早知道就不听那妇人的主意了,搞得自己现在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感如芒在背,实在是难受的很。
“呵呵,这蟹的味道确实鲜美,妻弟不妨多吃一些!”齐誉先是妙赞一番,而后又笑呵呵问道:“妻弟可知,蟹,还有一个比较文致雅称?”
雅称?
此乃一般常识,自己又岂能不知?
柳锦程点了点头,回他道:“《抱朴子》中有云:无肠公子者,乃蟹也。也就是说,这蟹的雅称乃是叫做无肠公子。”
齐誉接过话茬,颇有意味道:“无肠纵然可悲,却也总无心的好。有些人呀,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也就罢了,可若是趋于没心没肺,以怨报德,那可就真让人感到心寒了。”
呃?这是在骂谁呢?
我吗?
不得不说,柳锦程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只是略一琢磨,便理解了这话中之意。
不过,心理不平衡的他,还是把心里怒气撒给了盆子中的大海蟹,暗啐道:切,你他么叫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叫做无肠呢?
然而这话,他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哪敢真的说出口来?
对此,齐誉也没有抓着不放,而是点到即停,适可而止。彼此都是文雅的读书人,表达出意思也就行了,哪好意思真戳破脸皮?
还有就是,柳荃之前已经
唱足了黑脸,自己再不摆出一张悯人的白脸的话,这亲戚关系可真就变得堪忧了。
于是,他脸色倏然一变,很煦道:“我说锦程呀,记得在去年时,你曾对我说过你的人生目标,于记忆中大体上有二,要么步入仕途、扶摇而上;要么腰缠万贯、富甲一方;那我来问问你,在这两者之间,你更认可哪种?”
哦?权钱作比?
呵呵,这话呀,还真有点不太好答!
且一一来说。
钱的重要性自不必多加解释,它可以上买天下买地,中间买空气;它可以让活人闭嘴,可以让死人喘气;在这个世间,就不存在金钱搞不定的难事!
钱,确实是个越多越好的好东西,可是,那为所欲为的权力也同样诱人。
世人皆知,群臣随便的一个日常出行,就是一大片的车水马龙,前呼后拥;身侧奴从扎堆,家里丫鬟成群,还更有甚者天天吹嘘道,莫惜连船沽美酒,千金一掷买春芳。
权力,是男人者无不贪恋!
在经过了严格的对比后,柳锦程终于得出了自己的最终结论:“依小弟看来,权力的魅力更胜金钱。”
嗯,果然不出我所料!
齐誉满含笑意地点了点头,道:“看来,妻弟还算是一个有着人生追求的人。”
那当然!
人若没有追求,那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咸鱼:等你经过了残酷的风吹日晒之后,也会和我一样选择躺平的,想要翻过身来把歌唱,下辈子吧!
不知者无畏。
而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了唰的一声。
循声看去却见,齐誉冷不丁地把墙上的一卷画轴放了下来,再往细了看,却是一幅绘制详细的南洋地图。
呃,这是何意?
柳锦程的大脑有点跟不上节奏,直接懵在了那里。
不懂?
那就对了!
齐誉貌似高深地干咳了一声,然后指着地图上的一处说道:“这吕宋之地,目前还尚缺一个善于施政的县令……”
嗯?
尚缺……?
这、这、这不是现成的吗?
柳锦程脸色一正,欣欣然笑说:“
读书人常云:格物致知,学以致用,乃是终极梦想,我孜孜不倦、寒窗半生,自然也有着一腔热血抱负!”
这是非常露骨的毛遂自荐。
傻子都能听懂。
不过,齐大郎似乎无动于衷,他依旧自顾自地说道:“吕宋幅员辽阔,面积上十倍于琼州,再加上那地儿水运便利,气候适宜,如此得天独厚非之地,非心腹之人不能守也!我琢磨来琢磨去,还是觉得,咱们自家的亲戚守之比较可靠……”
亲戚?
暗示!绝对的暗示!
然而这次,柳锦程却是算了。
为啥呢?
且听!
只见齐誉忽然一笑,憧憬道:“我欲疏通一下旧时关系,把我远在京城的表弟周春生搬到这来,让他赴任吕宋就任此职!”
啥?
刚才不是在说我吗?
怎么扯着扯着,又扯到周春生身上去了?
柳锦程的脸色突变,就跟丢了八百大钱似的。
“姐夫,你这样做,觉得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表弟常年浸淫于国子监,学问愈发见长,由他来主政吕宋,我甚是放心。”齐誉呵呵一笑,畅然道。
你是安了,可我却是不安呀!
到了这会儿,柳锦程再也忍耐不住,明言道:“我说姐夫,小弟我也称得上是才高八斗,胸存翰墨,虽不及你通晓中外,却也算得上饱览群书!别的我不敢夸口,区区治安理政绝对不在话下!呵呵,既有现成人才可用,姐夫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噢?
齐誉貌似一愕,恍然道:“是哦,我怎么把你给忘了呀!”而后,又道:“听妻弟话里的意思,莫非是有心担任此职?”
“当然!”柳锦程傲然地挺了挺胸,豪迈说道:“区区吕宋知县,怎可能难得住我?”
“呵呵,妻弟真的想去?”
“真的想去!”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齐誉捋须一笑,又道:“既然妻弟有意为我排忧,我又焉能不允呢?”
啊!
真是太好了!
大喜之下,柳锦程连忙作揖,道:“多谢姐夫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