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齐民巨术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齐誉进入了非常忙碌的工作状态。
每天日升直至日落,他都全身心地扎到书房里伏案写作,几近废寝忘食。
嗯?
居然这么大的干劲?
在柳荃的记忆里,相公上一次这么勤奋,还要追溯到科举时寒窗苦读,就眼下他这状态,差不多赶上科考前的临抱佛脚了。
一个词形容:寸阴是竞。
看着案牍劳形的丈夫,柳荃是巨感心疼,她忙不迭找到了婆婆周氏,怂恿她多煮上几顿一根柴焖猪头肉,好给自家男人补一补,
或许有人问了,齐大郎如此笔耕不辍,莫非是又开始写小说了?
呵呵,阁下猜错了,相当不是!
这一次呢,他是在撰写一部有关于农业生产方面的指导性工具书,以应时下之需。
要知道,从南美移过来的那些农作物,可是历史性的第一次来到我华夏大地,在此之前,并无任何的种植经验可考。所以,眼下的第一要务,就是必尽快地创建出一套指导性的栽培理论,以应用于接下来的农业生产。
资料是现成的,可谓是拈手即来,只要认真整理、一一归纳,即可形成文字型的典籍。
有资料?
是的!
在南美逗留之际,主事的符贤非常细心,他在那位土著的带领下深入到当地的各个地方,尽可能多地去收集作物的培育采收和之法,并都一一记录了下来。
第一手的资料就是这么来的。
在齐誉看来,仅有这些资料还远远不够,还需要尽量作出完善,以求达到完美。
他眼下所要做的,不仅仅是誊抄、归类以及修订谬误,还要尝试着把前世里的农业理论融入其中,以更为科学的方式来指导今后的农业生产,这一点非常重要,绝不可草率马虎。
所以,他才会这么的忙。
书本基本上是完稿了,还要给它起个大气的名字。
啥呢?
嘿,有了!
犹记得,在北朝北魏时期,曾有一位杰出的农学家叫做贾思勰的,他曾写过一本农业著作,其名叫做《齐民要术》,自己何不借鉴一二?
善!
于是,齐誉便把自己的作品名定为了《齐民巨术》。
‘巨’术?
咳,吐!
这也太张扬了吧?
然而
,齐大郎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张扬哪有人去关注呢?
这么说吧,即使是读者想要蓄意挑刺,总也要先读上一遍再说吧,如此一来,不就间接地加大读者群吗?
在有些时候,标题党也是很管用滴。
“哈哈……”
“终于搞定了!”
齐誉放下了手里的笔,然后伸了伸懒腰,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就南美带来的这些新物种来说,在除了罂粟和烟草之外,其他作物的种植技巧和采收方法都已编写得当,就等着后面印刷成册,作为是指导性的工具书。
而后就是广而告之了。
为了加强宣传效果,齐誉打算在《琼州旬报》上大肆宣传,为这些农作物的用途以及经济回报营造良好氛围,以激发百姓们的生产积极性。
或许有人说了,琼州的老百姓大多都不识字,你宣传个卵呀。
即使你把工具书摆在他们眼前,却也是看不懂呀!
君多虑了!
谁说不识字就不能看书了?
我齐大郎自有妙计对之。
方法就是,让那些转行评报的说书先生发挥出积极作用,让他们以通俗易懂的方式,把书中的农业知识传播四方,以广为人知。
还有就是,让理工学院的那些学生多去参加农业践习,并趁机把科学和技术层面的东西,推广到最基层的老百姓的手里。
管他黑猫白猫,只要抓住老鼠就是好猫,同理,不管是明办法还是暗办法,只要管用就是好办法。
这话没毛病!
……
立春的春风吹满地,它送走了料峭,带来了温馨。
亩产万斤的神粮落地琼州的好消息,也如同是这和熙的春风一样,瞬间就吹遍了整个琼州大地,撩得每个人的心里都是痒痒的。
尤其是,在琼州旬报的头版头条公然地刊登出来之后,这则谣传立马就变成了实锤铁事,并瞬间成为了舆论的最焦点,以致于连三岁的孩童,都知道这报纸中描述的烤地瓜吃着倍倍香。
谁曾想,这席八卦话却恰巧落到了途径评报社的周氏的耳朵里。
啥?
世间还有如此美味?
而且还是小孩子最喜欢吃的?
要知道,俺孙子也是个大馋馋,琼州有这么好的东西进来,自家岂能少了?
不行不行,咱老齐家也得索要一块自留地,以实现这神粮的自种自产以及自吃,如此一来,以后就不用花钱去买了。
想到此,周氏便找到了谭俊彦,并直接说明了来意。
“什么?您老想要种地?”
“怎么?这不行吗?”
谭俊彦愕然加吃惊,苦着一张比哭还要难看的脸说道:“我说老祖宗啊,您就别戏弄晚辈了,这种地的活儿,哪是您干的呀?”
这什么话呀?
周氏一听就不乐意了,略带气咻咻地说道:“不怕告诉你,我齐家祖上三辈都是地道的农夫,想我老太太也种了大半辈子的地,你说,以我这样的经验,怎么会种不了地呢?”
“这……我不是怕您累着吗!”
“累不着,我老太自有妙招。”
一听这话,谭俊彦不禁语塞起来,感觉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有点难办呀!
周氏却是丝毫不体谅他的苦衷,仍是自顾自地掰扯着手指头算计道:“你说,划拨五亩田够不够种呢?好像是不太够呀,嗯,最少也得二十亩……其实呢,我也没什么大的要求,那地只要离家近,土质优等,旁边再有几口可以灌溉的井,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
“这还叫……”
“行了行了,你就别磨叽了,赶紧回我话,这地你是给呢,还是不给?若是不给的话,我就找俺家阿瞒要去!”
“别介!我给!您老想要多少我都给,这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最终,谭俊彦百分百如了周老太太的愿,给她划出了一大片最为肥沃的良田。
庄户人常说,地是刮金板,人勤地不懒。
种地收成,靠的就是勤快。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周氏就急匆匆地扛起了锄头,然后坐上衙役们特派的檀木马车,朝着自己的那块自留地奔去了。
这一来,可真苦了随从的衙役们了。
是啊,他们不仅要护送老太太来回,还要负责照顾好她的户外之餐,忙得是焦头又烂额。最要命的是,还要帮着她犁地耕田,那种力气活,才真叫做累到骨头散。
瞧,这一长串的衙役们就跟那糖葫芦似的,鱼贯式地拉着曲犁满地跑。
没办法,谁让知府大人家不养耕牛呢,衙役们也不得不临时客串一下,切身地尝一尝给人当牛做马的真正滋味。
第375章 又临春耕
今年的立春来得比较早,黄道吉日也不算迟,才正月底,礼房经承刘实诚便把春耕礼的事宜给定了下来。
然而,今年的主角却似换了个人,齐知府直接沦为了陪衬的绿叶。
这话咋说?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周氏种地开始说起。
仅仅是一天时间,齐家的老太太下地务农的轶事就被流传开来,而且越传越广,百姓们闻言大惊。
什么?
连知府大人的生母都以身作则,光着脚丫子在泥巴地里插秧地瓜,这说明了什么?
这不是明显在暗示咱们琼州的老百姓不够勤快吗?
要知道,齐知府素来爱民如子,不好意思明言苛责,可是,咱们自己心里要有数呀!
唉,他老人家励精图治,高瞻远瞩,不惜花费巨大的人力物力,从万里之外为我琼州筹来了高产神粮,这是何等的大手笔?这是何等的大胸襟?
身为琼州人,不应该为自己的懒惰自省己身吗?
赶紧的,下地干活去!
常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
就当下的琼州来说,百姓们精神层面的建设还是很有进步的,他们已经开始学着好面子了。
除了激发出了生产热情之外,周氏种田还带来了其他方面的影响。
啥呢?
此举,大大地改观了百姓们对于官府衙役们的不良看法。
平日里,这些个人全都傲得跟那二大爷似的,走起路来比那螃蟹还要霸道,你再看看现在,不仅姿态谦恭,居然还学会犁地了!
这哪里是趾高气扬的公务猿呀?
分明就是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嘛!
大赞!
自打周氏开了这个好头,今年的劝农桑就顺当多了,基本上没用齐大郎去费口舌,老百姓们就做出了自我表态:大人放心,今年俺们一定会撸起袖子好好干的!
嗯,这态度,确实够端正!
当然,齐誉也履行了自己去年时的承诺,将一部分新粮的种子赏赐给了农桑中的佼佼者,以继续激励他们的农耕积极性。
至于剩下的大部分种子,官府要统一进行育种,等下一季积累的足够多时,再做进一步地推广。
借此时机,齐誉又作出了新的承诺:在新的一年里,但凡是农桑佼佼者,官府会奖励其经济作物
的稀缺种子以为激励。其回报之丰,超乎想象。
“希望汝等再接再厉,创出辉煌!”
“一定不负大人期望……”
百姓们欢呼如雷,壮志满胸,对未来的农业发展,充满了打鸡血般的信心。
这,就是今年春耕礼的大致戏份。
待礼毕之后,齐誉又例常地来到了城隍庙祭拜苏轼,以谢其庇护之恩。
在去年时,他曾发下宏愿,说,若琼州的经济发展翻上一番,他就给这位苏老前辈塑个女伴。
就事实上来说,他的这个愿望不仅实现了,而且还严重超出了一倍的范围。
所以,齐大郎履行了自己的诺言,大方地给苏前辈塑了一座城隍夫人像。
“本府宣布,礼仪正式开始!”
“是!”
咚得隆咚锵~~
然后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待所有的礼仪全都走完之后,齐大人才清盆洗手,正式揭开了城隍夫人像的神秘面纱。
呃……
看上去,那是一位面容姣好的普通妇人,在她身上,既没有华贵的穿着,也没有盛装的打扮,和常规塑像的伟岸形象大相径庭。
奇怪了。
这位城隍夫人的形象为何如此平庸?
见百姓们泛起困惑,设计者齐大人忙做出了自己的解释:“诸位可能有所不知,这位城隍夫人像的原型乃是苏前辈的正妻,其名叫做王弗。”
“噢……”
“据说她品德如水,坚贞不渝,是世间少有的贤惠典范。只可惜她红颜薄命,在二十六岁那年便因病去世了……”
听到这里,百姓们全都一脸惋惜的‘唉’了一声。
齐誉也是幽幽一叹,继续说道:“后来,苏前辈在悲痛之下,便作出了那首传诵千古的悼妻名词,其上曰: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噢,原来如此!
没想到这位苏老爷,还是这样重情重义的人。
难怪能够得封城隍爷!
众人在恍然后,便不再纠结城隍夫人的长相了。
……
拜完了苏轼,齐誉又率众来到了妈祖神庙之前,同样为自己的大愿实现履行诺言。
他庄重地作出宣布:立即重塑妈祖金身,并大修圣庙。
百姓们闻言欢声如雷,尽皆叫好。
然后就是一些必须的礼仪,这里按下不表。
且说齐誉刚刚得闲,正打算与百姓们唠唠家常时,忽见有一衙役跑过来报,说,府学和学院之间起了一些争执,让他赶紧过去看看。
“争执?难道是学生打架?”
“这倒没有!”那衙役见齐大人有些误解,忙解释说:“今天上午,两校以交流互进的名义举办了一场学术研讨会,可谁曾想,这聊着聊着就开始变了味道,最后时,居然演变成了双方的唇枪舌战。”
就这?
呵呵,多大点事!
齐誉淡淡一笑,道:“不过是区区口舌之利而已,何足道哉?想要处理还不简单,让两校的教谕出面安抚,不就平息掉了吗?”
“这……”那衙役欲言又止,貌似嘴里还有下文。
齐誉见状,乃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大人,据小人所知,这次不仅仅是学生之间发生了争吵,就连两院的先生也互呛了起来……”
“还有这事?”
“是啊,学院的殷桃校长和那府学的孙暴……哦不,是孙曰恭教授,他们都快争执了一个时辰了。”
什么?
他们怎么顶起来了?
得,还是赶紧去看看吧!
于是,齐誉立即翻身上马,朝着学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少倾,乃至。
“嘘!你莫出声!”
“是,大人!”
这一次,齐誉选择了悄然下马,以‘破帽遮颜过闹市’的低调姿态混入了人群之中,结果,还真是无人察觉。
没人认识齐大人吗?
并不是!
要知道,今天可是一年一度的春耕礼,此刻的齐大人正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打扮的和普通农夫完全一样,别人又怎能轻易认出?
之所以这样,主要是他想了解一下当下的实际情况,以便自己做出正确的判断。
如果公开进行询问,就有可能会呈现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尴尬局面,这很不利于自己接下来的调解工作。
所以,不如先暗察。
齐誉左挤右挤,费了好大的劲,才算是钻到了人群中的核心区域。
抬头却见,殷桃和孙暴两人正怒目而视,貌似在争辩着什么。
第376章 文理之争
书接上回。
殷桃与孙暴彼此横眉冷对,进行着舌辩。
就当下的气氛来说,可谓是火药味十足。
孙暴虽然性子暴躁,但却是文化人出身,即使想要挖苦人,也不可能像无赖那样无理取闹。
只听他文绉绉道:“殷校长,说句你不中听的话,就我麾下这些学子们来说,他们的未来一片光明!因为,他们走得全都是古今恒定的求学正途。只要其足够勤奋,就可以如愿地摘到功名身,而后入仕当官,光宗耀祖。若有甚者,还有可能位极人臣,登阁拜相,可谓是前途无量!”
随后,他话音一转,又道:“再看看你的学生,又有何出息可言?呵呵,仗着学了几招机关技巧和旁门左道,就觉得自己成了人上人了,何其荒谬也?露骨一点来说,你们终究还是‘工’人之列,按照士农工商的排序来看,我们士人才是上位者。这孰高孰低,你还看不出来吗?我的观点就是,只有咱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才是大成之精髓,至于其他者,皆是不入流的小道而已!”
这番明讽不带一个脏字,但其字字诛心,句句不留情面。
但是,殷桃又岂是省油的灯?
只见她蔑视般的白了一眼,然后噘着樱桃小口哂笑说道:“呵呵,不过是一群腐朽至极的臭穷酸,居然也敢在我理工科学面前大放厥词?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的自信究竟是从何而来?”
一顿后,她又扬起纤指,指着四周的诸物说道:“你们这些个井底之蛙,还是睁开眼睛好好看看吧!瞧,这些个房子,这些条道路,还有新建的磅礴新城,这哪一种哪一样,不是得益于我们理工的科技?事实胜于雄辩,我理工就是诸学之最!哼,某些人呀,仗着学了几句之乎者也,就觉得自己本事滔天,这也太过夜郎自大了吧?如若真是提倡复古,为何不去钻木取火、结绳记事呢?”
“你……”
“你什么你!看把你给能的,居然还敢藐视无上的科学,等我研究出了热气球后,先拿你做个飞升试验。好让你在高处看看,这天到底有多高,这地到底有多大!”
“……”
齐誉一边听,一边品,很快就弄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从本质上来说,这是我华夏的传统理念与新生事物发生了意识上的冲突,同时,这也是世界观和价值观上的一种碰撞。
若从发展的角度上来看,这种现象无法避免,只要达到一定的程度,新生事物必然会对
传统权威发起挑战,而传统观念也必然排斥新生事物。
所以说,这两者发生冲突并不意外,此乃发展中的必然规律,
但是,齐誉必须要妥善地处理好这两者之间的矛盾,否则,未来就会一直争论不休,甚至还会影响发展大局。
想到此,齐誉便摘掉了头上的斗笠,背负着双手从人群中走出。
“咳!咳咳!”
“啊……吾等参见大人。”
“呃……学生见过校长!”
不出意外,齐誉的出现立即压住了失控的场面,四下变成了鸦雀无声,再无半点的激愤气息。
这还差不多。
见自己如此牛掰,齐大郎默默地给自己打了个满分,而后,他才捋须说道:“诸位高才在此论道,为何不请老夫?”
老夫?
哦,差点忘了,咱们的齐大人已入而立之年,确有资格这样自称了。
他口称论道,若仔细品味却是另有所指。
这么说吧,此话听起来很像是褒义的肯定,但实际上却为暗讽之词,这些学生既不是憨货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听不出来呢?
故,所有人的脸都齐齐红了起来。
其实齐誉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要先杀一个下马威,让他们全部都冷静下来,然后再进行以理服人,化干戈为玉帛。
他见众人全都变成了沉默状,便笑道:“呵呵,既然今天巧至此地,不如就顺便和你们讨论一番,以求格物致知的真理。”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但也只得应道:“是!”
齐誉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对于你们口中的文理之争,我倒是有些自己的看法,你们想不想听?”
“想!”
“那好,老夫就说说自己的鄙见。”
“请大人(校长)赐教……”
齐誉点了点头,朗声道:“诸位高才,到底传统文学和现代理科孰高孰低,其实这是一个不太适合进行比较的伪命题,这就好比你拿鸡鸭作比,问哪个更为好吃,如何回答?所以说,不同的东西无法进行直接比较,容易有失公允。”
一顿,他话音一转又道:“不过,如果真要强行比较的话,倒也无不可。毕竟,这两者都属于是学问的范畴。其实关于孰高孰低,答案就在你们身边,就看你们有没有留意了。”
身边?在哪?
听闻此言,学子们全都是满脑子的问号,脸上更是懵叉叉
“恕学生愚钝,还请校长点拨……”
“大人,烦请您说得再透彻些……”
“好吧!”齐誉一边轻踱着小步,一边朗声说道:“我相信,大家也都注意到了,我琼州的各种设施建设,很大程度上得益于科技方面的支持。举例来说,上至巨舰火炮,下至水泥民房,这其中的任何一个环节,无不饱含科技人员的心血。事实证明,科技才是发展进步的推动力,更是摆脱贫困落后的唯一法宝。然而,科技来自于哪儿呢?自然理工学科是也!所以说,如果没有理工学术的支持,琼州就不可能有今天的收获!”
这话中之意非常明显,简而言之就是,理工学科的作用无可伦比,为发展前进中的顶梁柱。
几乎是预见的那样,府学的学子们在听了如此结论之后,无不黯然伤感,就像是被世人所抛弃的流浪孤儿。
就在此时,齐誉的语气突然一转,带上激昂的口吻说道:“然而,就精神层面的道德建设而言,传统文化的作用绝对是无可替代!孔孟之道,乃是我华夏文化的精髓核心,它可以让人正身心,明事理,懂大道,以之为一生的行为准则。即使你以后当了官,也能依靠它来明辨是非,弘扬正气,这一点非常重要!”
“再往细了说,良好的道德氛围能起到监督发展的重要作用,就比如说,去年时发生的‘十子不救亲母案’,以及‘洋人安德烈的丑恶嘴脸’,对于这两件事情,文人志士们于报纸上的纵论可谓是铿锵有力,为我琼州的不正之风起到了肃杀作用。如若失去了这些声音,这个社会就会陷入黑暗之中,人伦道德也会随之沦丧殆尽。这,就是文人们在发展中起到的重要作用,怎可或缺?”
“噢……”
见众人皆有所悟,齐誉便点点头,总结般地说道:“我琼州的物质发展,自然是得益于科技上的进步,而道德方面的提升,则是要依靠我华夏文化的滋养。这两者之间,谁都代替不了谁,只有相辅相成,才能造福于天下,若是互相排斥的话,不仅破坏了文化和谐,还会拖累我琼州的发展。”
“学生明白了!”
“晚辈受教了!”
齐誉欣慰一笑,又道:“廉颇和闵相如的典故证明,如果将相之间出现不和,就会产生祸起萧墙的隐忧,可若是团结一心的话,就能众志成城,其利断金。”
将相和……
听到这里,两方的学生们不禁对视一笑,貌似冰释前嫌了。
第377章 销烟涌起
大概是物以稀为贵罢,北方的白菜运往琼州,才一到港,便被菜贩子们哄抢而空。
然而更为夸张的是,时氏酒肆居然直接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将其高挂于自家的大招牌前,尊为是‘胶菜’。
说来也是巧了。
齐誉今天刚好抽了个空请人吃饭,嘱托时氏兄弟说让他们自个拿主意,弄上几道像样的好菜,以作待客之用。
可结果呢,端上来的第一道硬菜,竟然是一盘清汤大白菜。
卧槽!
端坐于对面的黄飞见状直接一个趔趄,差点被雷得从大椅子上跌落下来。
说好的是丰盛午餐,怎么突然变成水煮白菜了?
可见,北方人出身的黄飞,对面前的这盘‘胶菜’是一点都不感冒。
齐誉连忙掩饰住尴尬,打着哈哈说道:“白菜可是个好东西,可能是你在安南拱得有点多了,所以才会兴趣索然,要不,咱们整两杯鹿鞭酒助助兴?”
一听鹿鞭酒这三个字,黄飞深感裆下一紧,连忙摇头拒绝。
他不敢再接这个话茬,忙脸色一正说起正事道:“齐大人,现有一件大好消息,你想不想知道?”
“哦?什么样的好消息?快说说看!”齐誉闻言放下了筷子,回道。
“呵呵,安南目前已经正式兵发吕宋,我估摸着,他们的船队现在应该已经驶到琼州的南部了。”黄飞如似大仙般地掐指一算,说道。
什么?
安南出兵了?
瞧这阵仗,可是要开打的节奏啊……
嗯,确实是个大好消息。
齐誉大喜,乃道:“看这情形,应该是段子成的那些手下行动成功了……”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就被黄飞打断道:“大人这回却是说错了!段子成的那些手下行动失败,没有取到寸尺之功,基本上算是白白跑了一趟。”
见齐誉仍是困惑,他又补充说道:“他们这些侠客的行事风格偏于光明,不太适合暗里行事,所以才会失败告终。幸运的是,那时我刚好在那儿,于是就顺便帮了他们一把。”
哦,原来是这样呀!
齐誉连忙举杯,致谢说道:“如此说来,真是有劳黄兄了!”
黄飞则是无所谓地一笑,谦虚回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随着这袭客套话的气氛,两人旋即碰了个杯,而后一
饮而尽。哦不,是人家老黄乾了,齐大郎浅尝辄止。
下酒菜还没上齐,也只得大嚼一番这高大上的‘胶菜’了。
齐誉放下酒盅,捋须笑道:“黄兄,不知道你口中的所说的顺便帮了一把,又是什么样的帮法?”
黄飞笑道:“嘿嘿,这一次啊,我可是下了大手笔!”一顿,他又神神秘秘地说:“给你说实话吧,安南储君的首级,被我一不小心给割下来了。唉,也怪我一时手顺,没去认真思考后果,直接动刀子了。既然事实已具,木已成舟,我也只得将计就计了,随后,我刻意伪造除了一些貌似可察的迹象,把凶手的身份指向了吕宋的大将军扶西。”
什么?
你这厮……居然摘去了安南的储君首级?
手笔确实够大!
据目前已知的情报上来看,安南国王的膝下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如今遇刺横死,岂不是面临后继无人的尴尬局面?
可想而知,这国君心中的怒火会是多么的爆棚。
齐誉喜忧参半,道:“此中缘由,还请黄兄细说一二。”
“好!”黄飞一脸得意,浑然不觉齐大人的担忧,仍是嘚瑟不已地说道:“早先时,我很快就打探完了安南国的军机,之后,便寻思着立即启程,可谁曾想,却是巧遇到了段子成派过去的那一众后下。于是,我便临时改变了主意,悄悄跟在他们后面,以为其援助之手。后来他们行动失败,我便紧随其后偷偷补了一刀。”
无语呀……
人家的任务乃是佯刺,又不是真的去杀,结果当然失败!
你倒好,居然补了一出假戏真做,直接把人家的储君给咔嚓了。
这么一来,就真和安南埋下了仇恨的子。
想到此,齐誉渭然一叹,道:“这战火一开,可能真的无法停止了……”
黄飞不知内情,依旧沉浸在自娱自乐的情绪里,嘴里豪迈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该出手时就出手,要不然,发展这些炮舰做什么用?”
也是!
既然现在木已成舟,也只得坦然去面对了。
“呵呵,乾!”
“乾!”
酒过三巡之后,黄飞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据他说,安南王确实非常想去攻打吕宋,但是,他又有些其他方面的担心和顾忌。
其他方面?
是
的。
据吕宋大将军扶西私下传给安南王的消息上称,琼州这边忽然派遣了一位名叫段子成的使者造访吕宋,具体动机尚不明确。
嗯,这可是一件大事!
必须得重视。
从这事的表象上看,吕宋国王的迎接礼摆得巨是有谱,足见其重视之心。然而,值得一提的是,国王和那位段姓使者密谈了一整个晚上,里外的安保非常严格,堪称是国内之最。
故,扶西非常怀疑,他们两方在私下里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以为唇齿之谊。不排除,有结盟的可能性存在。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说,在这种情况下,安南贸然出兵去攻吕宋的话,琼州会不会挥兵东击?
这……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隐忧。
正感无解之际,忽闻《琼州旬报》的版面上,公然刊登出了一篇官方版的《出使吕宋记》,该文中明确表示,琼州的出使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加强双方的经贸往来,此外并无其他。
这样来看,他们两方就不是所谓的盟友关系了。
嗯,终于放心了。
好事!
安南王于狂喜之下,立即下旨宰牛烹羊大宴群臣,为战前的动员大打鸡血,以求官员上下齐齐同心,一举吞掉吕宋。
然而,正感这得意之际,忽有一个令他悲恸的噩耗传来,说,他的亲儿子被人给身首异处了。
什么?谁干的?
禀报人说,据推测,很有可能是吕宋的大将军扶西所为。
什么?
扶西……
这是真的,还是有人在栽赃嫁祸!
答案,无人知晓。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必定是吕宋人所为无疑!
哼!杀儿之仇,不共戴天!
必须要血债血偿!
如今师出有名,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即使是闹到了大奉天子那里,也要为我惨死的儿子讨回公道!
齐誉一边聆听着,一边暗自琢磨起来。
就眼下的形势来说,安南这边已经有了具体动作,吕宋那边又为何迟迟没有反应呢?
真是怪哉!
带着这个疑问,在喝完了小酒之后,齐誉便匆匆赶来了段子成的住地。
而后者就像是算准了一样,才一见面就说:“呵呵,段某在家早已等候多时了。”
第378章 堵死后路
碰面后,礼仪为先。
依旧是滚瓜烂熟的老三样,先寒暄,再让座,随后奉上茗茶。
坐定之后,二人开始议事。
齐誉先就安南出兵的事,详细地作出了阐述,随后问道:“你说吕宋那边,为何迟迟没有动静呢?莫非他那国王,真得打算以卵击石、负隅抵抗?”
“这怎么可能?”
对于此论,段子成断然地摇了摇头,道:“其实不然,吕宋王早就作出了反应,按时间上来说,还比安南要早些。”
齐誉奇道:“哦?还有这事?”
“有!”段子成脸色一正,改而肃然说道:“据我派出去的那些暗中保护吕宋王的侠客们反馈说,这个国王现在正在咱们广东的羊城府。”
什么?
他去了羊城?
噢……
明白了!
这么说吧,他去羊城的用意十分直白,其目的就是为了绕开自己,转而直接去向广东省府发出求助,以寻求大奉方面的军事干预。
要知道,吞并吕宋的方案可是琼州单方面提出来的,省府方面并没有参与其中。估计吕宋王也是看到了这一点,才跑过去找省府谈的。
如此一来,他就巧妙地避开了来自于琼州的逼迫,靠向了理念相对‘温和’的省府。
不得不说,吕宋王的这个思路非常别致,虽然看起来有些剑走偏锋,但却务实管用,最起码理论上能行得通。
是的,只是限于理论上。
至于省府衙门会不会答应,目前还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不管怎么说,吕宋王是个懂得变通的聪明人。
然而,却有人比他还要聪明,且快他一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段子成是也。
只听他道:“齐大人还否记得,在出使吕宋时,我曾专程去了一趟羊城府,在那里做了一番逗留之后,才转船去的吕宋。”
“哦,我有些印象……”齐誉点点头,又道:“记得当时,你说是要去寻陆巡抚叙叙旧,此外,此外,倒没有多说什么。”
段子成笑道:“大人真是好记性,其实早在那时,我就已猜到吕宋王定会绕开琼州去求省府,既如此,还不如我先下手为强,把他的这条求生之路提前堵死。”
这样呀……
齐誉哈哈一笑,赞道:“先生提前布局,未雨绸缪,眼光之长远,着实令人钦佩!”一叹,他又感慨道:“由此不难看出,先生和陆巡抚的私交果然甚密,若换做别人,怕是连见都见不到。”
段子成闻言却是一笑、一叹、一黯然。
好一会儿,他才自嘲般地说道:“不瞒齐大人说,即使是我在为次辅的时候,和陆博轩的关系也是泛泛之交,并没有什么大的情谊可言。如今我日薄西山,且又无官无职,就更没有什么资本了。所谓的叙旧一说,不过是自我贴金之词,不让自己显得那么难看罢了。”
噢,这样样。
可是问题来了!
如果只是泛泛之交的话,你段子成又是以什么理由说服的陆博轩呢?
是呀,他凭什么信你呢?
对此,齐誉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直接问出了心中疑问。段子成倒也坦然,直接阐明了其中情由。
“陆博轩此人,是个典型的从地方小官步步而上的励志型官员,早在太宗皇帝时期,他便坐到了巡抚大吏的高位,然而在之后的这些年里,他的职位一直都是各地平调,从未有过再进一步的升迁。不过现在,他人生中的黄金机会来了。”
齐誉一怔、一愕,乃问道:“什么机会?”
段子成压低了声音回道:“据我昔日的那几个挚交老友说,陆博轩极有可能于今年的述职之机,被朝廷提拔为高层京官,甚至,还有可能会进入内阁。嗯,据说这是我圣天子的意思。”
得于圣眷?
呵呵,那可就靠谱多了,不能说是铁板上钉钉,也大致上差不离。
见齐誉恍然,段子成才继续说道:“这么一来,陆博轩就面临着非常难得的升迁之机,他所要做的,就是在那里安心等候,一直熬到水到渠成。可如果在这期间,他一不小心卷入到了一场战争
之中,那这平步青云的事,可就不太好说了。”
这话什么意思呢?
如果参与了战争,人事方面的调动就会被迫停止,因为,临阵换帅乃是古来大忌,陆博轩自然深晓这个道理。
齐誉何尝又不是这样想的呢?
只是彼此的目的不同罢了。
一顿,段子成又继续说道:“老夫便是以此来晓之以理,规劝陆博轩尽量远离安南和吕宋的纠纷,如若卷入其中,很有可能会耽误掉自己的锦绣前程。陆巡抚乃是心怀大志的聪明人,我才开口一说,他便立即会意了。”
齐誉点点头,道:“所以,吕宋王此去羊城,注定是白跑一趟?”
“当然!”段子成一笑,又道:“据我派出去的线人回报说,陆博轩以各种理由推诿不见,直接把吕宋王干晾在了那里。”
事态已然明朗。
对于安南和吕宋的纠纷,省府那边肯定会装聋作哑,采取一种类似于‘漠视’的态度。
恰巧,这正是自己最想要的。
通过这件事情,也让齐誉对段子成的认识又更加深入了几分:此人不仅善用手段,而且还深谋远虑,难怪当初时,可以将谨慎状态下的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其城府之深,确实不是盖的。
说回正事。
齐誉略作思量,笑道:“呵呵,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吕宋王不久必来我琼州,以寻求退兵之策。”
段子成点头回道:“大人所言极是,除此之外,他没得选。”
确实!
就当下来说,安南已然发兵,留给吕宋王思考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若他还是优柔寡断,拖泥带水,自家的老窝就要不保了。
这是一个二选一的问题。
要么被安南虐死,要么归顺琼州,若从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角度上来看,吕宋王必定回来琼州请兵。
而且,就在这两天。
嘿,这事还真被齐誉给猜对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衙役匆匆来报,说,吕宋国王带着丰厚的礼物,赶来琼州‘回访’了。
第379章 迎吕宋王
是的,吕宋王此来,打得乃是回访的名义。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且听作表:
于年前时,琼州一方曾派使者大张旗鼓造访吕宋,光是军舰就去了四小一大共五艘,可谓是给足了该国面子,如此重的礼节,不做一下回访怎么可以呢?
外交上也是讲究礼尚往来的。
这听起来有点像是老百姓门之间的串门走亲戚?
嗯,差不多吧。
虽然这个比喻在级别上有些不符,但性质上非常接近。
“咳咳,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齐誉在大笑了一阵儿后,朗朗道:“那啥,大礼迎宾!”
大礼?
小吏们见齐大人如此重视,忙大声应道:“是!”
随后,齐誉便换上正装,骑上高头大马,在一众威武雄壮的仪仗队的护送下,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去了天字码头处。
少倾,乃至。
辽望却见,于码头之滨,正停靠着一艘破破烂烂的朽木大船,若不是那几面迎风招展的青色牙旗,象征着其身份特殊,谁又能想到这会是官家的船只呢?
就他们这破船,比海大富家淘汰掉的那几艘还要老旧,更别提和琼州的服役军舰作比了。
唉……
吕宋果然不是一般的穷啊!
这时,谭俊彦悄然走上前来,细声说道:“大人,吕宋王并不是空着手来的,他送了咱们十大整箱黄金,说是与您的见面之礼。”
嗯?这是什么意思?
想拿钱砸晕我吗?
真是的,要砸就来点狠的呀,十箱金子哪够呀?
齐誉磨了磨牙,继续抬眼眺望。
却见,于那艘破船的甲板身上,正站着一位身材矮小但又颇具气场的中年人,想来,他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吕宋王了。
看在钱的份上,齐誉挤出了一张很有亲和力的笑脸,并热情地走向前去,然后牢牢握住那国王的手款款说道:“君上,你辛苦了……”
“呜噜哇咿呀……”
咳,吐!
通译何在?
这时,忙有两个小厮利索地闪身出来,承担起了翻译工作。
在双方通译的协助下,齐大郎和吕宋王做了一
个相对简单的寒暄礼。
而后,二人便一同转身,准备下船。
只得一提的是,那吕宋王似乎甚通我华夏礼仪,居然主动地落后了半个身位,以表自己的谦恭。
齐誉貌似不经意地朝着身后方瞥了一眼,然后,他又朝身前的兵房经承符贤吩咐说道:“鸣炮!”
后者立即心领神会,朗声应道:“是!”
点火!开炮!
砰砰砰……
喝!就这气势,哪里是在恭迎贵宾,分明就是想给人家一个下马威嘛!
确实很像。
瞧,人家吕宋王额头上的那些汗珠子,都快赶上新耕种的花生豆那么大了。
终于,鸣炮结束了。
齐誉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高声道:“下面,就有请远道而来的贵宾,赏脸检阅我琼州的海陆两栖仪仗队!”
“吼!”
检阅……
啥玩意儿?
这个新鲜词,却是把吕宋一方的通译直接给弄懵了。
确实不懂呀!
可想而知,连通译都弄不明白,吕宋王就更加懵圈了。没办法,他也只得跟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似的,随着齐誉的指向而动。
不过,他心里却是泛起了不解:在印象里,华夏似乎没有这种礼仪,莫不是最近才时兴的?
嗯,有可能!
不管怎么说,吕宋王还是梦游般地跟在齐大郎后面走完了这一遭。
若说有什么感触,那就是琼州的军威霸气凌人,颇有一种见神屠神,遇佛杀佛的王者气概。
当然,这是齐誉故意的霸气外露,目的就是秀一秀发达的肌肉,来表达一种‘跟我混不会吃亏’的心理刺激。
其实,吕宋王对此也是心知肚明,但是,他还是乐于看到强大无比的琼州。
要知道,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能力庇护他人,若连自家都是自顾不暇的话,还谈什么鼎立相助?
言归正传。
在检阅礼进行完了之后,齐誉便下令扈从备下精致的迎宾厢车,以载着吕宋国王前往府衙的迎宾厅里洽谈政事。
至此,整套的迎宾礼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总体上来说,这一次的规格定的很高,足了吕宋王面子。
不
过话说回来,人家的身份乃是一国之君,也确实配得上这样的待遇。
归途中,齐誉并没有按原路返回,而是故意绕了个大弯,在新城的‘康庄大道’上溜了一圈。
时不时的,他还让吕宋王下车参观,评价这座新城建得如何。
秀肌肉的方法有很多种,软实力也是其中之一。
且,效果非常明显。
是的。
在这等新兴事物面前,吕宋王就跟个土鳖二愣子似的,啥都看不明白。好奇下,他不停地问这问那儿,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而齐誉却是大有深意地一笑,说道:“君上想过这样的生活吗?若是想的话,我也帮你建造一座这样的王宫。”
吕宋王听后却是一脸黯然,似乎心有所想。
终于,折腾了大半天之后,一行人总算是抵达了琼州府的府衙。
然后又是一通小型的迎宾礼,衙门正门打开,然后,主宾双方踩着鼓点扶手而入。
再接下来,就是会谈时间了。
对于此节,齐誉选择了单独密谈。
也就是,除了必须的通译之外,他人都不会在场。
……
“君上,你觉得我琼州的发展,搞得如何?”才一坐定,齐誉便翘起了二郎腿,一脸自我感觉良好地问道。
“嗯,很繁荣!很昌盛!也很强大!”吕宋王并没有太多的恭维之词,而是用了三个最为直白的‘很’字以做概括,态度上也是非常诚恳。
是的,他今天确实是被眼前的所见所闻给震住了,哪里还敢拿架子摆谱呢?
就当下的琼州来说,确有是有足够的实力庇护吕宋,这一点毋容置疑。
国与‘国’之间,也是要分大腕和二腕的,崇拜强者乃是古今之共性,即使是海外之国也不例外。
齐誉见他态度如此端正,便没再行数落,而是直入重点,试探性地问起了正事:“君上此来,不知所谓何事?”
“呃……也无甚要事,只是单纯的回访,回访而已!”吕宋王按着自己事先打好的草稿,不急不躁地应道。
对此,齐誉并不感觉意外,这什么事情都还没有谈好呢,哪有一上来就诚心归顺的?
不过,事在人为,且看我如何地说动他。
第380章 齐誉谈判
就归顺的方式上来说,常为以下两种。
第一种就是你不服、我就打,一直打到你奉我为尊为止;而另一种则是主动寻求庇护,秉着大树底下好乘凉的心态过来投奔。
吕宋现下,就是被迫选择了第二种方式。
说回眼下。
吕宋国王之所以拐弯抹角地不提重点,很明显是想多做一些试探,以便讨到更多的便宜。
也是,如果才一上来就把自己的立场和老底全盘拖出,非常容易失去谈判的主动权。
而齐誉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很想问他一句:你又哪来的主动权呢?
不过,想归想做归做,面子上还得保持一种友善的姿态。
是呀,都快要成为一家人了,何必要闹得彼此不愉快呢?
有道理吧?
此时,齐誉突然干咳了一声,打破沉寂道:“君上,我琼州的发展有目共睹,就现下来说,农业兴盛,商业蓬勃,各行各业全都是一派欣欣向荣。之所以能有如此盛况,一是得益于我圣天子慧眼如炬,及时放开了我琼州的海禁桎梏。二是得益于我州府的人才济济,奋力拼搏,把百废待兴最终推向了百废俱兴。”
在自我贴金之词说完了之后,他又大有深意地一笑,道:“君上,我想邀您一起共享这份繁华盛况如何?”
共享?
呵呵,说得真是好委婉哪!
吕宋王闻言先是黯然一叹,而后又摆出一副大感兴趣的模样道:“齐大人,你的这个倡议甚具想象力,听起来也很诱人,就不知道您口中所说的共享,具体是个什么方式?”
齐誉畅然一笑,道:“嗯,这么说吧,但凡是琼州有的,你都可以找我索取,我赠送你的,只会比这多,不会比这少。”
这话,乍一听倒是挺清晰的,可若仔细一品,就会感觉太过笼统。
有点抽象。
齐誉见吕宋王有些茫然,忙又解释说道:“我口中所说的共享,可不是指短时间内的临时分享,而是一种恒定不变的永享模式。嗯,你的子、你的孙,还有你身边的内外亲眷,都可从
这永享中获得好处。”
“这……”
听到这里,吕宋王开始有些心动了。
齐誉见状立即端正颜色,摆正姿态,再不嘻嘻哈哈或。
接下来,他打算把话挑明了说。
是的,既然对方已经露出了向往的之色,自己又何必再藏着掖着的呢?
于是,他便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并以一种相对露骨的方式说道:“不过,这永享实施有个前提,那就是,吕宋必须要和我琼州为一家亲,建立起情同手足的铁打关系。”
一家亲的意思自不必多加解释,都能听得明白,至于那关系铁不铁打,也无甚紧要。吕宋王所关心的,依旧还是永享这俩字的具体内涵。
子子孙孙都能从中获利?
这不明显是在暗示吕宋的王族可以实行世袭制吗?
要知道,世袭制中也是有坑的?
是的。
吕宋王持小心翼翼状,说出了心中所担忧的‘坑’:“孤王听说,在贵国历史中,曾出现过一种针对藩王的政策,其名叫做推恩令,是不是……我这皇族成员就在此列?”
“呃……”
齐誉一脸愕然,心道:你咋这么聪明呢?
唉……
所谓推恩令,是古时的汉武帝为了巩固中枢政权,防止外封藩王发展壮大而推行的一种针对性的政令,是以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柔和方式,逐渐地削减和瓦解外藩的实力。
其方法也不复杂,用老百姓们的话来说就是,想法让这些王爷变成黄鼠狼下耗子,一窝不如一窝,逐渐走向弱化的边缘。
举个例子,就比如说咱们熟悉的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的玄孙刘备刘大耳,他在此令的‘恩泽’下,最终沦为了一介织席贩履的篾匠。
由此可见,推恩令对于藩王的杀伤力有多么的大。
这位吕宋王,也算是个深谙我华夏古史的人,自然而然,他会想到这个老百姓认为圣明无比,王爷们却觉得臭名昭著的推恩令。
那么,他猜对了吗?
答案是:差不离。
被猜中了心思的齐大郎闷在那里一言不发,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貌似很自在地静思着。
被人抢了自己的台词,还洞悉到了自己的动机,面子上确实有点挂不住呀!
不过由此不难看出,这位吕宋王确实很具智慧,且行事谨慎,想必在来这里之前,做了不少的准备功课的。
少倾,齐誉才幽幽回过神来,笑道:“君上博学广泛,通我华夏古今,视野之宽真是令人佩服。”不过,他话音一转又道:“然而这次,阁下却是猜错了。”
错了?
吕宋王闻言一愕,喃喃道:“难道……你说的不是推恩令?”
“咳咳,当然不是!”齐誉改变了原有的策略,摆出了一副‘大方’的姿态畅笑说道:“我华夏古语有云,欲先取之,必先予之;己若欲之,必先施之;既是恩施出去的东西,又怎能打着歪主意去算计呢?”
听这话里的意思,就不太像是推恩令了。
难道比这要好?
吕宋王心中的石头落地,露出了霁然的微笑:道:“大人的意思是……”
呵呵,既然你想知道,我又怎么可能不告诉你呢?
齐誉貌似淡然地压了压手,和煦说道:“君上莫要胡乱猜忌,其中具体如何,且听我一一细说……”
吕宋王正色应道:“甚好!”
而后,齐大郎便开始了娓娓道来。
按照他的说法,自己一方推出的乃是一种‘世袭恒定制’。
具体为,吕宋王族可以自选继承人世袭爵位,衙门一方不得以任何理由进行干预,保持该族的自主选择权。
关于待遇方面,齐誉也做出了自己的庄重承诺,他言:吕宋王以及其子子孙孙都会享受到府衙应允出的福利,且‘总量’保持恒定不变,绝不会像汉武帝的推恩令那样,随着该族的开枝散叶以及世代更迭进行缩减。
宗旨方针算是听明白了,可这话里的‘总量’又是什么意思?
关于这词的解释权,自然是归咱们的齐大人所有。
那,到底又是个啥呢?
第381章 抗安援宋
关于这‘总量’的说法,齐誉做出了具体解释。
是这样的。
吕宋王在投诚归顺之后,王族的人仍具有原地区发展红利的享用权。在每年的岁末,他们可以从衙门的财政盈收中分得二十分之一的财富,以为是王族内的私有财产,至于他们族内如何再行分配,那就不关外人的事了。
这,就是齐誉临时琢磨出来的伟大构思——‘世袭恒定制’。
听罢了后,吕宋王便捋着胡须独自沉思起来。
这个制度呢,乍一听还是挺不错的,但若仔细一品,就会发现其中有一个不太方面明说的尴尬问题。
是啥呢?
你看,由于这分红的比例是固定不变的,所以,要想获得到高份额的分配,就得控制住王族内的人数增长,否则的话,人均占有量就会随着成员的繁衍增多而减少。
“唉……”
想到这里,吕宋王不由得渭然一叹,心里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大爷、二大爷,以及那一众儿子侄子们。
齐大郎善解人意地瞥了一眼他的裆下,然后又饱含深意地说道:“其实呢,这也不是什么句难的事,管住‘那玩意儿’不就解决了吗?”
吕宋王一想也觉有理,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默认了。
然而,这正是齐誉想要的结果。
往长远了说,碍于这则条款的限制,吕宋的王族后裔永远都不可能发展壮大,即使出现了人丁兴旺,也会在‘贪’字作用下,最终演变为内斗减员。
这种现象,几乎可以预见,为发展之必然。
“呵呵,君王尚有疑虑?”
“基本上算是没有了吧。”
“那接下来,咱们签署一下协议如何?”
“唉……好吧……”
就这样,齐誉凭借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这位远道而来的吕宋王。最终,二人达成了归顺协议,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
书到这里,或许有人说了,齐大郎此举也太过草率了吧。
万一,是说万一,这位吕宋王心怀不轨,日后再生复辟之心,那么,今日之举岂不成了与虎谋皮?
呵呵,阁下多虑了。
不妨细思,像他们这种既没有参政议政权,又没有武装力
量的退休王族,即使你松给他们一个翻身的机会,也不可能称孤道寡了。
所谓的复辟一说,最多也就他在梦里想想罢了,真当琼州的武装力量是吃素的?
接下来,便进入了所谓的签约环节。
对于此节,吕宋王并没有拖拉,而是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大印直接签字盖章,以做永久的凭据。没办法,眼下的军情称得上是十万火急,实在容不得他有半分拖延。
而齐誉则是以御赐的便宜行事权作为是合法权利,代大奉王朝的天子陛下正式接收了吕宋的领土以及其麾下的百万子民。
至此,琼州府便多出了一个新县——吕宋县。
这话乍一听并不怎么震撼,但若从实际的版图上来看,琼州的面积几乎扩大了十倍,这还不包含领海在内。
赞!
……
包含段子成在内的所有人全都以为,琼州和吕宋的接收仪式会进行地非常隆重,可谁曾想,居然是在一种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偷偷完成。
是的,这全程除了两方的主官和通译之外,却是没有任何一个官吏能见证到这历史性的一刻。
真是怪哉!
扩大版图乃是天大的喜庆事,齐大人怎么搞得就跟那偷鸡摸狗似的?
给段子成的,就是这种感觉。
不过,他倒是对齐誉构思出的‘世袭恒定制’推崇备至,认为是非常巧妙。
在他看来,豢养吕宋王族,和朝廷供养那些与世无争地高爵王公的方法如出一辙,区区一些钱粮而已,根本构不成是财政的累赘。
可以说,能以不起刀兵的方式吞掉吕宋,付出这种代价是非常值得的。
钓鱼还要搭条引诱用的蚯蚓呢,更何况是扩大版图呢?
吕宋王:咳咳,我可是从来不吃蚯蚓的。
蚯蚓:敢鄙视我?呸!
书归正传。
齐誉在和段子成分享完了开疆拓土的喜悦之后,忙脸色一正肃然说道:“先生可知,为何我对吕宋来降的好事保持低调,秘而不宣吗?”
这里的低调,不仅仅是指姿态上不做张扬,而且还包含了不许见报。
是呀,为何呀?
段子成不愧是老谋深算的花狐狸,他只是略略一品,便琢
磨出了其中玄机:“呵呵,大人莫不是想让安南在短期内蒙在鼓里,继而肆无忌惮地杀向吕宋,咱们府衙则是悄然援军过去,并以对方入侵为由,冷不丁地发起迎头痛击?”
猜对了!
够聪明!
齐誉在点了赞之后,说道:“不错!如果说,此信息公然见报的话,安南就很有可能会从斥候那里闻到风声,继而选择退兵观望。那么一来,这场战争可就打不起来了。要知道,和平的局面对于我北上述职来说极为不利,所以……”
说到这儿,段子忙接过了话茬,笑道:“所以,大人就想方设法去化被动为主动,然后师出有名地去和安南国正面开战,继而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正是!”
说到这里,齐誉却是一叹,又道:“若在以前,我定然不会采取这样的激进措施,然而现在却是不同,要知道,安南国的储君可是被咱们给咔嚓掉的,有此一事,彼此双方就埋下了不可化解的仇恨种子。我估计,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只要安南国王和吕宋大将扶西碰上面,就会把嫌疑转移到咱们头上来。虽然说咱们打死都不会承认此事,但终究改变不了被安南敌视的事实。”
或许有人说了,齐大郎这也忒胆小了吧,即使坦然承认了,还怕那猴子国的怒火不成?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而是担心招惹不必要麻烦。
此话怎讲?
这么说吧,万一杀储君这事捅到了皇帝那里,那可就形成了政治压力。怎么说,作为是宗主国的大奉王朝也要给藩属国的安南一个交代吧?
只要存在交代一说,齐大郎就免不了被革职查办,所以此事,打死都不能承认。
好了,继续说回和安南开战的事。
齐誉认为,既然双方的仇恨已然铸就且无法回旋,未来必然会因此产生激烈地争端,与其未来被动,还不如趁着当下的时机先下手为强。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保持低调的原因。
因为,只有不叫嚣的猫,才可以在冷不丁地情况下咬住老鼠。
既要欲抢先机,那就要立即挥兵南下!
问题来了,谁可以扛起这面抗安援宋的帅旗呢?
齐誉眼神一凛,正色说道:“此事干系重大,我要亲自出马!”
第382章 援兵吕宋
常言说,兵贵神速!
既然已经决定了抗安援宋,那就要立即行动起来,以求尽快出发。
于是,齐誉果断下令,已经集结待命的大小五十多艘战舰以及兵房的五百名神枪手于次日凌晨时正式出征南下。具体时间定为,三更造饭,五更出发。
想法挺好,可事实却事与愿违。
咋回事呢?
今天晚上,子时才刚刚过了,朝廷的礼部便有邸报飞至传来。
其上说,于大年初一时,太皇太后因突犯心疾骤崩于慈宁宫,应举国缟素以示哀悼。故,礼部下令各个地方在接到邸报后立即举办一场哀悼仪式,辖区内大小官员都要前往吊唁,以尽臣子忠孝。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却不能不办。
可这么一来,出兵的事就被耽搁了时机。
必须得想个折中的方法才行。
先说回眼下,对于太皇太后的驾鹤西去,齐誉还是持一些疑问的,记得恩师孟岚山曾对自己说过,在他还为御医时,经常去给那老佛爷请平安脉,据他转述,这位老人的凤体素来体健,常年也是无病无灾,为皇族之内少有的长寿之身。按照先生的经验估计,这位老佛爷最起码还能再活十年,可是,如今怎么突然薨殂了呢?
奇怪了吧?
持着这个疑问,齐大郎便秘密召见了来送邸报的京城公差。
“见过大人,不知您唤小人过来所谓何事?”
“且坐,本府叫你前来,主要是因心中有些困惑,故望阁下不吝解之。”说罢,齐誉便大方地塞过去五十两银子,并带着亲切的口吻说道。
那公差先是一惊,在听到了有所求之后,才放心地收下了这份银钱。
而后,他又急忙陪出了一张笑脸,说道:“大人尽管开问,只要是小人知道的,定然言不无尽。”
“如此甚好!”齐誉捋须一笑,立即挂起了一副‘你懂得’的表情问道:“老夫很想知道,在太皇太后薨殂之后,有没有什么闲言碎语响起,或者说,她老人家的离世,有没有引发什么惹耳的谣传?”
这……
常言道,听话听音,尤其是这种隐晦表达的弦外之音。如果耳不聪、目不明,就算不得是合格的邸报公差。
显然,眼前的这一位就相当达标。
那人只是略一琢磨,便明白了齐大人的话中之意,忙回道:“回齐大人,小的确实听到了一些私下里的小道谣传,只不过,这些话暗含几分大不敬,所以我……”
“呵呵,你莫要担忧!出君之口,入我之耳,出了这道门后,谁还会记得说了什么?”齐誉貌似无意,但又饱含深意地说
道。
“那……好吧,小人今天就斗胆地说上一说。”
“好,请讲!”
接下来,那公差便道出了他所获悉到的一些‘私下耳闻’。
按照他的所述,在天皇太后归天之后,皇族内部曾传出过她的死是遭人所害的说法,但是,这则传言很快就被宗正大人出面给强压下去了。
至于其中真假如何,外人自然无从得知。
在此之后,又有新的小道消息传了出来,说,先帝之死的往案现在又有了进一步的进展。
哦?具体为何?
那传言有云,大理寺寺卿曾在私下里对某位内阁成员提到,先帝是服用了一种含有毒素的红丸后才引发的崩殂,换句话说,他是被人蓄谋害死的。然而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始作俑者,居然是前皇后胡氏。
是她?
嗯,没错!
据那知情人士透露,被打入冷宫的她,对此逼问供认不讳,已将历历往事全都交代地清清楚楚,没有一丝疏漏。如此一来,她就犯下了万恶的不赦之罪,至于她会面临什么样的刑罚,那就要看圣天子的意思了。
不过从大概率上来说,她的命运也唯有一死了,甚至,还会株连到她的族人。
齐誉一边聆听着,一边点头,紧蹙着眉头在那里若有所思。
他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令他自己都感震惊的想法:在这两件事情的背后,会不会暗藏着那位新进的晋坤极之主的手笔?
答案无人知道。
在了解完了这些秘辛之后,齐誉便有意无意地端了端茶杯,而那个公差在见状后,也很识趣地起身告退。
再接下来,就是如何悼念太皇太后的礼仪了。
唉,一些形式主义而已!
多大点事!
齐誉在略作思量之后,便将此事直接丢给了礼房经承刘实诚,让他按照礼法全权处理,而他自己,却是玩了一出莫名失踪。
他在亲笔写了一副痛悼的‘拜挽’之后,便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中。
这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猜对了!
此刻的他,早已踏上了兵援吕宋的战舰。
呜呼!
却不知,齐大郎此去是支援了别人,而别人却根本不愿去支援他。
这里的别人,并不是指弱鸡吕宋,而是指其背后的大奉王朝。
哦?
此话怎讲?
哪,先且看皇帝手中的那道奏章,只见上面用方正的‘台阁体’恭谨写道:启奏陛下,琼州之地秋雨泛滥,江湖决堤,淹没良田万亩,百姓失所流离,其状苦不堪言……此际,
微臣自感我琼州犹如是无根之木,孤悬海外,环顾辖土四下,却无半个援助之手,何其哀哉!……还望陛下垂怜我百姓疾苦,调拨百万石救命钱粮,以解时下之燃眉之急……微臣齐誉,百拜乞盼。
这道奏章,书得乃是琼州去年时的秋季水患,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快小半年时间了。
那,为什么直到现在,这道折子才被呈到了圣案之前?
原因无他,这是人家户部尚书在举行内阁集议的时候,貌似有意无意地拖了那么一把。
这一拖不要紧,时间上就这么悄然地流逝了。
悄然?
确实是!
在此之前,皇帝还真不知道琼州发生了这等级别的自然灾害,直到内阁奉上奏折时,他才真正恍然知晓。
或许有人说了,这救灾如救火,讲究的是争分夺秒,内阁此举,是不是有点过了?
不,从制度上来说,内阁此举并未逾矩。
哦?
此话怎讲?
诸位还否记得,咱这大奉王朝政事方面的运作制度?
从流程上来说,除了军情之外的所有国之大事,都必须先由内阁进行‘票拟’,在其内部通过了之后,才会呈送至圣案之前由天子陛下进行‘批红’。
也就是说,关于赈灾事宜,内阁内部有着充分的讨论权,且在流程前后方面,还排在了皇帝御览之前。
所以说,内阁此举并不逾矩。
然而,在有关此事的票拟之中,户部尚书因调拨银子给工部打造鲲鹏水师引起了财政吃紧,继而泛起了婉拒赈灾的小心思,于是,就采取了最为有效的拖延之策。
这事孰对孰错,还不好说!
在老尚书单方面看来,朝廷的军队建设乃是重中之重,绝不可有半分延误,即使牺牲一些百姓利益,也合乎情理。
所谓的大义嘛!!
以钟义首辅为首的其他内阁成员,在权衡了有关大义的利弊之后,也选择了站在户部尚书一边。
所以,齐誉的折子才会被压了箱底。
现在拿出来再看,已经失去当初的紧急。
从现实上来说,时间到了这儿,该赈的灾早就赈完了,即使现在再拨钱粮过去,也救不了所谓的急了。
皇帝虽然理解内阁的苦衷,但还是感觉有点对不住齐誉。
那,现在要不要表示一下呢?
一时之间,他竟然有些迟疑了。
既然悬而不决,那不如缓缓再说,反正也不急了。
想到此,皇帝便对着身旁的大太监三德子摆了摆手,而后者也忙从假寐中醒来,高声唱喏道:“退朝!”
第383章 一份赏赐
在退朝之后,皇帝便怀着心思来到了后宫。
怀心思?
是啊,琼州出现了水患,怎不令他忧心忡忡呢?
他一边寻思着,一边信步而行,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皇后的深闺。
抬头却见,那倾城的美人正在那里对镜贴花黄。
花美人更美!
房内气氛旖旎,处处都是赏心悦目。
然而,皇帝却是既不看人,也不赏花,而是望向了梳妆台上的那面镜子:“咦?此镜……照人居然如此清晰!”
皇后闻言纤手一滞,忙起身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梓童免礼,快坐。”皇帝上前一步,忙伸手扶住了她,然后,再次把话题引向了那面镜子:“嗯,快给朕说说,这个物件到底是何来历?”
“回陛下,此物叫做玻璃镜,是吴晚荣吴大人在搜罗奇珍时恰巧遇到,然后高价买下并送来宫中。”皇后淡淡一笑,道。
是他?
皇帝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赞道:“吴晚荣此人素来脑筋灵活,是个会办事的聪明人。”一顿,他又补充说道:“尤其是在搜罗奇珍异宝方面,基本上从不走空。”
就不知道他这话里的异宝,有没有包含促织在内。
呵呵,或许有吧!
皇帝玩味地摆弄着那面镜子,一瞥间却是一惊,道:“咦?此镜的镜框上居然刻有‘吉祥’二字,这么来看,它并非是海外来的西洋货。”而后,他又抬怅然地起头来,难掩困惑道:“难道我大奉的匠人,可以造出玻璃来了?”
皇后闻言眼睛隐隐一闪,而后又变成了淡然状,道:“此中究竟如何,臣妾也不清楚。不过,我华夏素来都不缺乏擅技的能工巧匠,像制造玻璃这种奇.淫技巧,应该不在话下。”
“倒也是!”皇帝点了点头,又道:“哦对了,现有一件为难的事情,想让梓童帮朕参谋参谋。”
“哦?陛下请讲!”
“好……”
接下来,皇帝便把自己的为难之处说了出来。
啥呢?
——关于齐誉。
皇帝觉得吧,之前因为燕王的事,他为自己背下了黑锅,而且还不畏牺牲舍身
护驾,足见其一片赤胆忠心,若从君臣二人的情意上来看,感觉有些亏欠他了。
如今,琼州遭受了水灾,而朝廷方面却迟迟不肯援助,此举,难免会寒了他的臣子之心。
其实关于拖延这事,着实怪不得内阁老臣,他们也有自己的难处。当下可是大兴军工,肯定会急速消耗国库,财政状况也定然随之吃紧,收紧各项支出确实无可厚非。
市井小民还有囊中羞涩的时候呢,更何况掌管一国钱粮的户部尚书?
这事即使是放在现在,财政上也没有太多的结余拨给琼州。
可若是不拨,就会显得朝廷太过薄情,甚至还会被天下人诟,这对于自己的英明神武形象极为负面。
所以说,才感觉有点为难。
皇后一听却是笑了:“陛下,您如此宠信齐誉,就不怕他恃宠而骄吗?”
皇帝断然摇了摇头,道:“此话差异!仔细算来,朕也就在琼州大地震时支援过他那一次,此外再无其他,说朕对他宠信却是过了。”
看得出来,这天子的心里还是有杆秤的。
至于公不公平,那就另当别论了。
“陛下若想安抚齐誉,未必就要动用大笔钱粮,依臣妾看来,赏他些东西也就搪塞过去了。此举,既能体现出天子圣恩,又不用户部那边为难,可谓是两全其美。”皇后一笑,道。
“此法不太妥!要知道,这次可是赈灾水患,区区一些赏赐,根本起不到实际性的帮助。”皇帝渭然一叹,道。
事实来说,确实如此。
赈灾,必须是真金白银加粮食!
皇后呵呵一笑,道:“陛下多虑了,在臣妾看来,琼州的水患现在肯定已经扛过去了,并不需要朝廷的帮助。”见天颜仍是困惑,她忙又解释说道:“君且试想,倘若那番水患真是滔天难退,广东巡抚大人和其布政司的折子早就飞到京城来了,可现如今,只有他琼州上奏求援的奏章,却丝毫不见省府衙门开口,这说明了什么?说明琼州之患已然瓦解,定无大碍。”
是哦!
这么说的话,齐爱卿应该是扛过去了!
想到这里,皇帝霁然而笑,一脸轻松道:“此话有理!既是这样,朕就不
援钱粮改为是赏赐宝物!不过,这宝物呢,还得等筹措到了再说。”
一听这话,皇后便笑道:“既然陛下意欲筹宝,那臣妾就做些贡献吧!”一顿,她便指着桌上的那面镜子道:“此物既为奇珍,不如就赏赐给齐誉算做恩典吧。”
嗯?
皇帝听得心里有点牙瘆,齐爱卿乃是堂堂男子,赐他一面梳妆镜……这有些不合宜吧?
何况,这还是皇后的私物。
确实有些不宜。
谁知,那可人儿却幽幽诵道:“以镜为鉴,可正衣冠。意寓自律己身,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希望齐誉可以领会陛下之深意,莫在仕途中走上歪路。”
噢……
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呀!
皇帝畅然地点了点头,算是应允了。
略思后,他忽然说道:“朕想趁着今年的述职之机,把齐爱卿留在京城,以为朝堂献谏,梓童以为如何?”
皇后闻言娇躯微微一颤,乃道:“陛下之前不是想将他继续留任琼州吗?现在又为何改变主意了?”
“因为他有见识!”皇帝脸色一正,肃然道:“在早先时,他曾力作《大奉疆域图》,让朕为之大开眼界,从眼睛里看到了这万里江山的真实形貌。本以为,他的见识最多也就到此了,可谁曾想,之后他又进贡了那幅《亚欧大陆图》,由此可见,此子的见识绝不止于我大奉之内,他对外洋的地理也是十分通晓。”
皇后摇头一笑,道:“陛下这次却是想多了!齐誉他出身寒门,即使敏而好学,也不可能学到海外的见识。至于那幅《亚欧大陆图》,肯定是他从下西洋的航海资料中获得到的地理信息,这与他自身的见识却是没有关系。”
“并不是!”皇帝在一口否认了之后,又道:“其实,早在数年之前,朕就曾听人说,齐誉经常去和洋人哈里谈经论道,而他嘴里所说的,却是一口流利的大不列颠语,由此可见,他确实是深通海外。唉,由于朕常年久坐中宫,于世外知之甚少,身边亟缺这样一个通晓内外的能臣,而齐誉,便是最佳人选。”
皇后没再细辩,而是一边抚着那面镜子,一边畅然笑道:“既然陛下主意已定,那臣妾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第384章 沧海遗珠
常理来说,朝堂上一旦出现对齐誉不利的势态,其好友殷俊,一般都会公然站出来替他说话,甚至,还会横眉冷对般地去弹劾某人。
然而这一次,他却是因为公务繁忙而无暇过问了。
此外,他不仅猜测到齐大郎抗过去了,而且还窥却到了那道奏章的真实企图。
别人不了解琼州的实力,他可是亲眼见到过的,不能说是富得流油,最起码也是不缺吃喝。这样的琼州,怎么可能会缠着朝廷索要救助呢?
齐誉之所以这样做,无非就是想对着吾皇哭穷示弱,为以后的某种索取提前做些铺垫。
先说回到眼下,殷俊他又在忙些什么呢?
乃是三司会审!
审案子?
没错,而且还是大案、要案。
且听细说:
随着前皇后胡氏的伏法,先帝之死的内由便浮出了水面,事事也随之变得明朗起来,之前迟迟未判的太医院的那件悬案,也该是时候盖棺定论了。
不出意外,约逾九成的太医因此沉冤得雪,并开启了他们全新的余生。至于那些已经枉死的,也只得由他们的子孙替其享受朝廷的抚恤了。
总体上来说,这件案子办得非常利索,没有任何的浑水疑潭,很快就完成了迟来地拨乱反正。
然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殷俊却是意外获悉到了一条诡异的消息。
事情是这样的。
在办案的过程当中,某太医曾亲口对他供认说出,在去年的年初时,他曾受前胡皇后之托,去到一艘驶往闽南的官船上,给一位不明身份的女娃诊病,归来之后,因此得了一份不菲的重赏。
这里所说的诡异和重赏无关,而是特指那个被诊的女娃,再往细了说,就是关于她的真实身份。
据这位太医描述,那女娃的长相像极了失踪已久的大公主,也就是当今皇帝与前胡皇后间的独女。
听到这儿,殷俊顿感心中一颤,脑际也是惆怅万千。
在经过了深思熟虑之后,他故意含糊其辞把这事给强压了下来,并且,还特地叮嘱那个太医说:若想寿终正寝,就要守口如瓶。
这话中之意就是,烂在肚子里吧。
如此一来,殷俊便成了除那位太医之外,唯一知晓此事的人。
那么,关于此事,要不要写在卷宗内呢?
对此,他显得有些踌躇了……
在下衙之后,殷俊便直接去了岳父的家,并将这秘事直接告诉他知,目的就是,想让他帮自己拿个主意。
小书房内,翁婿二人上下而坐。
边斟茶,边探讨。
“唉,真没想到,胡皇后行事心狠手辣,居然还
有着舐犊情深的一面。”钟义老首辅先是感慨了一阵儿,而后又道:“如果所猜不错的话,那个女娃十有八九就是大公主本人,要不然,那太医不会得到如此厚赏。”
殷俊认可道:“小婿也是这样认为的。”
钟首辅点点头,继续分析说:“想来,定然是胡皇后于事前觉察到了危机,故而将爱女提前送出宫外,以保其周全。至于所谓的失踪一说,不过是掩人耳目的由头而已。若从现在的时局上来看,大公主在外则安,回归则亡。”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胡皇后现在已然倒台,谁还能为这位大公主来遮风挡雨呢?
要知道,这自古以来,皇族内部的争斗就极其血腥,几近六亲不认,尤其是墙倒众人推之后的斩草除根,更是令人防不胜防,而最好的避祸方法,就是远离漩涡中心。
胡皇后以史为鉴,未雨绸缪,提前为女儿留好了退路。她非常清楚,自己所犯得乃是株连之罪,她死之后,大公主多半不能保全。
与其这样,还不如舍弃富贵,换得那一线生机。
先说回眼下。
从殷俊的角度上来看,此事若不告知皇上,那就涉嫌欺君。可若是上报了,又担心那孩子无辜受牵,沦为政治的牺牲品。
所以,他才一时难下决断。
钟义在细思了一阵儿后,说道:“依我看,此事还是算了吧,只是一个既无辜且又可怜的女娃而已,就装聋作哑地放过去吧。”一叹,他又补充说道:“眼下知道这事的人并不多,只要把咱们能守住这个秘密,就可保大公主性命无虞。即使日后陛下知道,以他的英明和智慧,应该也不会苛责什么。”
保这孩子?
此举,正和了殷俊的本意,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在辞别了岳父之后,他便直接回到了自己的家中。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还可以做得更好、更完善,否则,就会留有遗憾。
也罢!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大发慈悲状态下的殷俊急忙走去了书房,研磨执笔,给远在琼州的好友齐誉修了一书,并于信中暗示他说,现有一枚皇族血脉的沧海遗珠漂泊于闽南之地,让他加以留意。若是逢了时机,一定要暗助一番,也算是尽了一份臣子之忠。
莫非这白面首信佛了?
要不然,怎会如此心善?
并不是!
从道德层面上来说,面对命运多舛的孤苦幼儿,任何一个有良知的成年人都会泛起同情的怜悯之心,尤其是已为人父母的人。
比如说,现在的殷俊就是。
在封好了书信的朱漆之后,他便朝着南方的夜空望而一叹,
语气颇为复杂。
……
杏雨霏霏,随风斜飞。
似乎,今年的回南天来得比较早,这才二月底,浓浓的潮气就泛上来了,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再加上这几天连阴不晴,想穿件干爽衣衫都变成了奢侈。
这种压抑的鬼天气,最是容易让人忧心忡忡。
事实上也确实是。
且看,愁容满布的齐誉负手而立,于战舰的甲板上遥望着茫茫南海。视野中,只见一片烟波浩渺,风流云散,却看不到一丝斑斓之彩,委实单调的很。
这个把月以来,他麾下的舰队一直保持着全速前进,以求追赶远征在前的安南舰队,然而直到现在,都没有见到敌军的半抹身影。
失望!
其实,不仅仅是齐誉,与他同来的段子成和吕宋王的心里也是这种感觉。他们二人几乎全程如坐针毡,不停地跑出船舱举目辽望,然而,每次却都是以无奈叹息而告终。
莫非是走错了道,与安南军失之交臂了?
这也不对呀,指南针怎么可能会出错呢?
“齐大人,该用膳了!”
“哦……原来是段先生。”
齐誉恍过神来,正色说道:“先生,问你个事。”
“大人请讲!”
“嗯,你说,咱们只派两艘小舰去到安南的海岸处鸣炮示威,就这副阵仗,会不会显得单薄了点?”
段子成却是摇头道:“大人多虑了,在老夫看来,两艘小舰示威震慑已然足矣!”一笑,他又解释说:“我此计的目的,只是想摆出一个强硬姿态,以此来迫使安南前后分心,并不是想去真正灭了他们,所以,这舰多舰少,并不重要。”
是的,琼州军在发兵之后,立即来了一招兵分两路,而被拨出来的那两艘小舰,负责直安南的老巢。此举,颇含几分围魏救赵的妙义。
安南的远征军在获悉此讯之后,定会产生一些心里阴影,感觉己方首尾难顾,力不从心。另外,此举还能震慑他们的补给船,令其龟缩于船坞之内不敢出港,其补给久之必断。
综合来看,此计可谓是一举两得。
或许有人说了,安南又不甚强大,直接吞了又有何妨?
咳咳,目前讨论这个还为时过早。
以当下的实力来说,武力灭国还是非常吃力的,琼州的水师虽然有余但陆军不足,倘若真去地面占领,很有可能会出现蛇吞象的尴尬局面。
军事力量的发展需要一步步慢慢提升,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只有脚踏实地,才能做到稳扎稳打。
确实急不来的!
想到此,齐誉不禁幽幽一叹,那股任重道远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
第385章 安南强援
从时间上来算,琼州军从出发到现在也有个把月的时间了,可到如今,一直都没能追赶上安南舰队的尾巴,莫非,敌军比己方还要兵贵神速?
不对,很不对!
按照已得到的消息显示,安南国的舰船形体甚小,帆力也弱,绝不可能快得过琼州的三桅帆船。
出现眼下这种局面,着实令人费解。
齐誉和段子成分析了大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正欲返舱吃饭,忽见正前方的海面上漂来了一叶扁舟,瞧那岌岌可危的势态,颇有一种‘出没风波里’的紧张感,也不由得让人感到悬心。
“咦?没想到在这深海之中,居然还有不怕死的轻舟荡漾。”齐誉咂了咂嘴,大呼稀奇说道。
“哦?是吗?”
段子成闻言,连忙掏出了怀中的远望镜细察详情。
看过之后,他忙纠正道:“齐大人,那并不是什么所谓的轻舟,而是从大船上分解出来的一块碎甲板,看这情形,应该是有大船沉没了。”
齐誉恍然,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答话又听他道:“不好不好!看那些个受难的人,穿得都是咱们琼州的装束!”
“什么?是咱们的人?那还愣着干嘛,快救呀!”
“是!”
呜呜呜~~
一声低沉而又冗长的号角声打破了这片沉寂,也惊起了叠叠风波。
这是发出的军令号。
而此行的副指挥使符贤在得令后,也立即指挥着舰队变换方向,朝着那‘扁舟’的所在驶去。
然后就是派遣水手下海,奋力救人。
整个过程进行地非常迅速,也很顺利,落海的群人也全都被琼军搭救了上来,彻底脱险。
在略作了一些休整之后,齐誉便立即召见了他们。
“参见齐大人!”
“免礼!”
“谢大人!”
在见过了礼后,齐誉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汝等可是我琼州的赶海货商?”
闻言,一名老者忙上前搭话说道:“回大人,我等皆是海家麾下的香料商人,呃……我等素来遵纪守法,按规纳税,从不……”
咳,吐!
你扯什么扯?
谁问你关于税收的事了?
再说了,税收方面不都是由你们家的金龟婿谭俊彦全权负责吗,有这样的关系在,本府还能给你们小鞋穿?
齐誉悻悻地干咳一声,打断了他道:“且住!听我的问话再作答!我说,这近日里既无台风过境,也无暴雨磅礴,你们的商船又是因何沉没的呢?”
那老者先是一愕,急忙回道:“回大人的话,我们的商船并不是因为极端天气出事的,而是在返航的途中被安南的战舰击沉,不得已,我等也只得跳海求生了。”
什么?被击沉?
娘希匹!
安南小儿的胆子也忒大了吧,竟敢欺负我琼州的商户?
齐誉被气得是七窍生烟,嘴里也是连骂带嚼,那点护犊子的小心思,完全跃然于脸上。
众商人见齐大人如此护短,无不感动地稀里哗啦,甚至,还有人因此流出了委屈得舒的眼泪。
待他们的情绪全都发泄完了之后,齐大人才悠悠说道:“好了,快把你们的遭遇如实说来,务必要做到足够详细。”
众人齐声应道:“是!”
接下来,那个老人便作为是其中代表,阐述了整件事情的发生与经过。
据他所述,安南舰队在碰上了琼州商船之后,对方却是连声招呼都不打上一声,直接一炮就轰过来了。
他认为,对方很有可能是把自己家的商船当成是了吕宋国的舰船。
意思就是误伤所致。
但是,齐誉却不认账,即使是误伤,也不能就此作罢,必须得让安南小儿付出代价才行。
就这件事情来说,前后并不复杂,只要仔细一捋就非常地明朗化了。
不过,齐誉却从其中的一个细节发觉到了一丝异常。
那又是啥呢?
据这位老人说,安南舰队现在的航向,并不是朝着吕宋驶去,而更像是开往沙捞越国一带。
沙捞越?
在齐誉的记忆里,这是一个地处吕宋西南方的大型岛国,其生态之原始,文明之凋敝,丝毫不亚于开发前的琼州。
那么,问题来了。
安南的舰队,为什么会朝着沙捞越国的方向航行呢?
如此行
军,岂不是偏离了该有的航道?
实在是有悖常理!
别说是齐誉了,即使是以谋见长的段子成也百思不得其解,不禁深深皱起了眉头。
就在此困惑之际,那个老人忽然说出了一个极具参考价值的赶海界传言。
他说,听闻佛郎机国红毛鬼的炮舰,目前正集结于沙捞越国一带,不知意欲何为。安南军此去,莫不是想与这些鬼佬开战较量?
较量?
呵呵,这怎么可能?
除非是我琼州借他个胆子!
不过,此现象也引发了延伸性的思考……
段子成的反应非常地快,只见他脸色一凝,旋即正色说道:“莫非……他们两家意欲狼狈为奸,合兵一处,继而齐攻吕宋?”
“还别说,真有这种可能!”齐誉想了想过往,分析说道:“你要知道,吕宋的金矿可是由佛朗机国的人勘察出来的,像他们这种唯利是图、见钱眼开的货色,怎么可能不动觊觎之心呢?”
段子成点了点头,应道:“嗯,很有道理……”
齐誉又道:“咱们再从地理方面来看,据我所知,这个鬼子国已在天竺一带开设了大片殖民地,他们若从那里海航过来极为便利,且,进可攻退可守,也正是由于拥有了这种便利,所以他们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是哦!
人家可是拥有殖民地的国家,即使发动一场侵略战争,也用不着从母国那里申请出兵,哪里方便哪里来。
可想而知,在听到这话之后的吕宋王会是多么地盛赞自己英明神武。
是啊,若不是果断地抱住了琼州的大腿,就凭自己家那点贫瘠的小国力,如何去跟虎狼之师抗衡?
先说回眼下。
就现在的局势上来说,可比预想中的要复杂多了。
当下的安南,已经不再是孤军奋战,与他联手的乃是一个谁都不可忽视的强援,琼州军以一敌二,不见得就有优势。
除此之外,吕宋国内还有一个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大将军扶西,若他们三方同谋里应外合的话,自己很有可能会阴沟里翻船,最终落得个鸡飞蛋打。
“安南小儿,之前还真是小觑你了。”想到此,齐誉怅然一叹,道。
第386章 齐誉论战
在挥退了一众商人之后,齐誉急忙叫来了段子成以及符贤,聚于指挥舱内议事。
主题无他,商讨接下来的对敌之策。
就眼下来说,原定计划已经走不通了,对敌战策必须要重新制定。
失策了?
也不能这么说。
要知道,战场上的形势可谓是瞬息万变,即使你准备地再充分,也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随着事态的发展,必须要不断地进行纠正,以做到与时俱进,以应时势之需。
就目前的形势来说,和原本的预估已经出现了较大偏差,若不及时修订既有的战策,就会面临沉沙折戟的危险。
倏然!
假寐中的齐誉睁开了眼睛,一脸严肃地说道:“希望二位可以各抒己见,说说接下来,这仗该怎么打?”
符贤想了想,率先回道:“下官觉得,这场虽属硬仗,却并不难打,只要以战无不胜的无上信念来武装战队,就可以做到斗志高昂,无坚不摧。这就是世人常说的,狭路相逢勇者胜。”
咳,吐!
这不虾扯蛋吗?
若提高信念真那么管用的话,哪还会有晋朝时期的衣冠南渡?
在实力不对等的较量之前,所谓的思想武装,最多也只能起到给自己壮胆的作用,呵呵,仅此而已。
虽然齐大郎没有明言否决,但也是微微一叹,暗示自己并不想采纳这个洗脑建议。
段子成见状,忙道:“就目前来说,我们对佛郎机国的战力还不明确,不宜贸然与之硬拼,依老夫之见,不如先至吕宋安营扎寨,后以背靠陆基的优势与敌进行周旋。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咱们很方便就能获得补给,而敌方却无,以消耗战的方式来拖垮对方。”
这个策略听起来比较稳妥,但是,却忽略了一个大的问题,那就是,吕宋国内还潜藏着一个内贼扶西。
如果说,己方贸然登陆扎寨,谁又能保证不被他趁机咬上一口呢?若是那样的话,就变成了背腹受敌的尴尬局面,首尾也再难相顾了。
故,此策断不可取。
在齐誉否决了此案之后,三人旋即便停住了口,改而是蹙眉沉思。
当下虽未开战,但战势已然形成,箭在弦上,发还是不发?
这是一个很值得思考的问题。
若孤军深入的话,又担心敌众我寡不能取胜。倘若直接退去的话,又恐惹人笑话,这对于
以后的外交来说非常负面。
感觉有点进退两难,或者说是骑虎难下。
此情此景,不禁让齐誉想起了曹操指挥的那场官渡之战,记得那时,他和巨敌袁绍僵持对峙,宛如身陷泥潭之中,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当时,也幸亏有荀彧及时做出提醒,这才让他拨云见日,悟出了破敌妙策。
那信上曾言:此乃用奇之时,断不可失。
“用奇……”
齐誉嘴里喃喃自语着,脑袋壳也随之运转了起来。
古人战法灵活,从不拘泥,自己何不借鉴一二?
善!
咱也学着用用这奇!
在齐誉的理解里,所谓的用奇,大概就是不按常理出牌的意思,或者说,用一种剑走偏锋的方式解决掉面临的难题。
蓦地!
他眯萋着的眼睛倏然一闪,似乎想到了什么……
段子成观察细致入微,立即反应过来并问道:“齐大人,你莫不是想到了什么好办法?”
“不错,我打算水陆并进,两栖而战!”
“这……此话怎讲?”
齐誉呵呵一笑,道:“目前,敌人的水上力量还没有取得会师,而陆地上的防御也没有全面展开,这就造成了他们水陆之间相隔太远,无法做出战法上的配合。在老夫看来,此际的敌军和一盘散沙没有任何区别!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利用好这个机会发动突袭!如果等他们诸事妥帖,全面拉开了防御的阵仗,那就失去了主动先机。”
段子成眼睛一闪,忙道:“还请大人进一步细说!”
“好!”齐誉站起身来,踱步说道:“我的想法是,咱们兵分两路,两栖同时推进,在重创敌军水师的同时,也一同瓦解掉扶西的武装。只要这两路全都得胜,吕宋的危机自然迎刃而解了。”
一分为二?
感觉有点怪怪的……
虽说此举可以让进攻变得丰富灵活,但同时也削弱了歼敌的冲击力,达不到劲往一处使的高压势态。
这就好比压力与压强的关系,在总力不变的情况下,其受力面积越小,产生的力道也就越大。反之,就会越无力。
此外,分兵还会带来另外一个尴尬局面,那就是局部不再占优,弄不好就会歼敌不成反被虐。
简而言之一句话:机遇与风险并存。
段子成虽然是个善谋的人,但也不愿意打无把握之仗
,所以,他对此策并不赞同。
符贤就更不用说了,他直接被惊得冷汗涔涔,有一种豪赌的感觉浮上心头。
不过,齐誉最终还是力排众议,坚持使用分兵的战策。
铤而走险?
也不全是!
他觉得吧,以琼州目前的实力,即使行动失败了,也大致可以做到全身而退,绝不会沦为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对象。
“就这么定了!”
“呃……是!”
见拗不过齐大人,符、段二人只得听令行事。
后续战法既定,接下来就是制定细节了。
“关于海战这块,必须做到先下手为强,要赶在安南和佛朗机合兵之前发动攻击,以保持己方的主动性。再往细了说就是,要尽快地追上安南舰队,冷不丁地在其屁股后面直插一刀,能奸多少是多少!”齐誉做了个‘捅’的姿势,目露凶光说道。
对此,段子成显得有些迟疑:“齐大人,咱们出师到此,打的乃是协防吕宋抗击入侵者的名号,如果直接在海上发动屠戮,怕是会于理不合,还望甚之。”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现在的吕宋已然投到了琼州的怀抱里,你来犯我挡之,这一点合情合理。可若是在这海域里就冒然发起攻击,那就变成了己方妄开衅端了,倘若此事闹到朝堂之上,怕会惹起那些老家伙们的指责。
唉,谁让这年头讲究‘理字当头’呢?
师出,就要有名。
齐誉觉得吧,这种争执不过是些口舌之利,何必拘泥?况且,自己也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狡辩之词’,绝对可以忽悠过去。
又是啥?
段子成闻言连忙拱了拱手,露出了请教貌说道:“此词为何,还请大人赐教!”
“咳咳!本官认为,安南小儿不讲文德,携虎狼之师悍然入侵我琼州的‘领海’,如此穷兵黩武,着实令人气愤!孰可忍孰不可忍!因此,本府才略施薄惩,以儆效尤。”说罢,齐誉又嘿嘿一笑,道:“咋样,这个理由足够充分吧?”
啊?
大炮都架起来了,这也叫略施薄惩?
还有,你那‘领海’一说,又是什么意思?
【作者说】:感冒了,全身乏力,坚持码了一章,今天不更了,敬请诸位读者知悉。
第387章 兵分两路
由于这年头没有领海的概念,齐誉只得做了一回知识普及。
他单方面认为,琼州和吕宋之间所有的海域都属于是州府的内海,其主权等同于陆地上的领土,所以,必须要全力捍卫之。
段子成却是和符贤互望了一眼,之后又同时摇了摇头,表示依旧不解。
不懂?
也无妨!
齐誉表示,理不理解都不甚重要,只要明白,是他安南率先入侵我大奉领海,而咱们属于是被迫执法,知道这些就足够了。
这样一来,不就占到理了吗?
好了,先说回眼下的战局。
海上这一路的进兵的策略算是定下来了,陆地上的战法还要进一步商议。
对此,齐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可派上一艘大舰,将咱们这八百多名火枪手直接送至吕宋登陆,之后便立即展开行动,要不惜一切代价击败逆贼扶西,并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住该国的大局,以免徒生其他祸乱。”一顿,他又补充说道:“对于此节,可让吕宋王发挥自己有限的号召力,以方便成事。”
这袭话呢,单从表面上听还算可行,可若仔细一品,就感觉有些太过狂妄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
据已得的消息显示,扶西麾下的军队约有八千余人,而己方却只有八百来人,以这八百去敌对方八千,不是狂妄又是什么?
齐誉认为:不然!
就当下的吕宋来说,连常规铁器都是稀缺之物,更何况是军用之钢?其战力犀利如何,基本上可猜大概。试想,以己方的火器之利去对敌方的血肉之躯,即使人数方面不占优,也不可能被虐的找不到北。
符贤在听完了以上分析之后,立即抱拳请命,说是想与扶西的鶸军一决高下。
从手里的牌面上来看,他确实是陆战的不二人选。
然而最终,齐誉却是让段子成担下了此任。
为何?
他觉得吧,这次的行动有点特殊性,不仅要做到杀敌御敌,还要运用政治手段控去制吕宋的大局,可谓是一手两抓、双管齐下,非文武兼备者不能任之。
这么一比,段子成就显得更适合了。
于是,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且立即展开行动。
琼州军兵分两路,以水师为主力的大部队继续南下,去追击安南舰队;另一路则是载着陆军调整方向,直发吕宋。此举可谓是两栖齐驱,水陆并进,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控制住整个战局。
行事非常果断。
相比起琼州军的雷厉风行,安南军就显得有些拖泥带水了。
这并不是说他们不重视此役,而是由于自我感觉太过良好
,以致于变得有些飘飘然了。
他们这种心态上的改变,主要是源于实力上的提升。
是的!
安南单方面认为,琼州的齐誉,一定是被提升后的安南水军的实力给吓破胆了。
咳咳,这么说也是有一定依据的。
且听细表:
在既定下吞并吕宋的战略方针后,安南王就一直高度关注着琼州的反应。尤其是段子成高调访问吕宋时,几乎忧虑地睡不着觉,生怕他们因为某种立场而结盟,没曾想,到头来却是白担心了一场。
对此,琼州的表态非常明确,他们访问吕宋的目的,就是为了加强双方的经贸往来,此外无他。为了阐明这个立场,他们还特地在《琼州旬报》上发表了公文,以正不良视听。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自己的安南在得了佛朗机国的火炮和战舰后,于地位上急剧攀升,当下已经到了令琼州心生忌惮、不敢轻举妄动的地步!
却不知,人家齐大郎乃是故意地隐藏实力,以弱示人。没想到,居然还被人当成是吓破胆了的懦夫。
嘚瑟归嘚瑟,安南王还是保持了冷静和谨慎。
他可是听说过了,华夏人素以谋略见长,尤其是在军事方面,并不是那么的君子。换句话说,他们嘴里说的和手里做的未必统一,必须得高度警惕才行。
保险起见,在出发之前,他还特地派出了斥候进行查探,以关注琼州舰船的真实动向。结果却发现,那边一切如常。
难道说,琼州军真是被吓住了?
弱鸡!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
放手一搏!
于是安南王决定,所有的外购水师全部倾巢而出,一艘不留,以不对等的军事优势迫使吕宋就范。
不过,他也留下了一个所谓的后手,那就是暗合佛郎机国的军队一起行事,这样一来,两方就形成了高战力的水师联军,于南海一带,定然是所向披靡。
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除了水师之外,双方的舰载陆军也不在小数,若再联合上扶西的那八千人,其战力绝对不可小觑。弱鸡吕宋,不过是砧板上待斩的鱼腩而已。
真是舒坦啊!
安南舰队的指挥官似乎也深受感染,嘚瑟的鼻孔朝天。多少年了,从来都没有享受过这种级别的快感,传说中的咸鱼翻身也不过如此吧。
常言道,乐极生悲。
还真是的,这时忽有异常发生。
啥呢?
有斥候急报说,琼州突然派出了两艘炮舰,在安南的海岸线周遭不停游弋,还时不时地,它放上几炮抖抖威风,其态
甚是傲慢。
什么?
琼州居然敢捋虎须?
不想混了吗?
说归说,怒归怒,问题还得解决。
目前来说,琼州的军舰把住了海运的通道,己方的补给船哪敢贸然出海呢?可若是龟缩在那不动,自家的补给可就断了!
于是,该指挥官果断调拨出了四艘战舰,吩咐他们立即调转船头,回航到祖国的港口处,执行护航补给船只的任务。
多大点事?
兵分两路不就转危为安了吗?
为安?
呵呵,言之过早了!
没过多久,这刚刚分出去的四艘舰船就出事了。
说,这四舰才驶出了不过十里航程,便被忽来的一支不明身份和数量的舰队给开炮轰沉了。
到底是谁干的?
莫非是……吕宋国的草包舰队?
不对,不对,他们那些破船根本就没配备火炮,又哪来的战力呢?
可若不是吕宋的话,那又会是谁呢?
在经过了严格的分析与论证后,他最终得出了最具可能性的结论:对方应该是些打家劫舍的海盗船,因为,也只有海盗船,才有可能配备攻击型的火器。
区区蟊贼,也敢挑衅我南洋霸主?
膨胀下的安南指挥官立即下出了军令:火速调转船头,去消灭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宵小,以为沉没的四艘战舰报仇!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火药味也立即浓郁了起来。
……
阵阵海风呼呼袭来,吹得招展的旌旗猎猎作响。
于甲板上,齐誉正手执远望镜,聚精会神地盯着前方海域。
蓦地!
几个朦朦胧胧的小黑点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随着距离上的不断拉近,齐誉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弦号。
嘿!
好像是安南舰队的主力来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他们摆出的阵仗,明显是有一较高低的意思。
符贤见状忙问道:“大人,咱们该怎么办?”
齐誉淡淡一笑,回道:“还能怎么办,既来之,则轰之!此时不必讲究任何仁义道德,只要进入射程之内,就立即开火,全力歼杀。”
“是!”
“……”
敌舰近了,更近了……
“开火!”
“是!”
砰砰砰!
骤然响起的炮声,就像是从九天之上落下的炸雷,瞬间打破了这片海域的宁静。
波涛涌动,鼓角争鸣,似乎在谱写一曲开疆拓土的不朽战歌。
第388章 力挫安南
春风吹,战鼓擂,现在的世界谁怕谁。
话虽这样说,但摆到事实上就另当别论了。
怕还是不怕,却是由实力强弱所决定的。
不信且看:
早初时,信心几近爆棚的安南军,一个个全都拽得跟那二五八万似的,却没曾想,仅仅一个照面,就被迎上来‘敌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两个响亮的耳光。
砰砰!
咋了?
还能咋,己方正在备战的两艘主舰,居然给直接干翻掉了。
震骇!
然而惊惧过后,这位指挥官的心里也泛起了几分困惑:对方却是连个由头都不讲就直接开战,这也有点忒不讲武德了吧?
还有!
对方这些火炮的射程,也太特么长了点吧?
简直就是己方的一倍半了!
似乎,还不止。
安南军很惊惧,齐誉却是很惊喜。
是的!
在他上任琼州知府之后,一直都致力于科技的建设与投入,单就军工这块而言,几乎投入了‘鸡的屁’的五分之一,手笔不可谓不大!
而此时,就是付出化作回报的时候了。
老百姓看戏时常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同理,于战场上而言,这眨眼间看似普通的一炮,却都满含着科技人员的心血与付出!
相比屯门海战时,琼州军的进步可不是一点半点。
且不说增多的战舰数量,单就火器的威力和射程上而言,比之以前就足足提高了差不多两成。还有就是,炮膛的冷却速度也快出了倍许,发炮的速率因此提升……
可不要小看这些零散细节,在种种叠加之后,就形成了综合战力上的提升。
对于挨揍的安南军而言,心理上的落差非常巨大!
是呀,本想虐一下别人找找快感,没想到结果却是被人反虐!
不得不说,琼州军这一波突如其来的猛轰,确实把膨胀的安南军给打懵了,他们琢磨了好一会儿,依旧还是没能弄清楚发生了什么。
终于,他们晃过神来,开始认真地辨认敌军的真实身份。
好像是……琼州军?
不是吧?
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还有,他们的火炮怎么比传言中的还要厉害?
求,安南军此刻的心里阴影。
……
波涛阵阵,炮声轰鸣,不绝于耳。
早已习惯了戎马气氛的齐大郎,此刻显得格外镇定,他一边观察着敌军的
动向,一边分析着己方的战法。
嗯,敌舰的数量似乎和己方相差不大,
鉴于此,齐誉果断下令,摆开一字形掠阵,以硬碰硬的姿态来和敌军进行死磕。
需要注意的是,必须要保持好与敌军的距离,莫不要被他们给贴上来了。其道理为,己方火炮的射程明显高于对方,实在没有必要展开近距离的肉搏战。
半个时辰过去了。
战果已出:经此一战,安南军损失战舰三十余艘,而琼军却只沉没了两舰,算得上是初战告捷,战绩斐然。
哈哈~~
力挫安南!
好!赞!
见势态已成,齐誉又果断下令,将原有的一字阵形调整为大弧线状,以一种环抱式的阵形进行全方位的夹击。这样的布局,可以凸显出以多打少的优势。
接下来,就进入了蹂躏环节。
砰砰砰!
咔嚓!
噗通,噗通!
……
此刻的安南军非常后悔,他们后悔自己的失算,后悔自己的大意,最后悔却是一个时辰之前的调转船头。若是当时不加理喻继而全速前进的话,说不定再过大半天时间,就能和佛郎机国的联军取得会师了。
只要联军成功,战力上定然大幅提升,而到了那时,谁虐谁可就说一定了。
除了以上这些,还后悔己方小觑了齐誉,很明显,琼州军是故意隐藏了实力而保持低调,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忌惮安南。
唉……
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
真是恨啊!
恨也没用,还是想想如何面对吧……
呜呜呜!
安南军突然号角低鸣!
“不好!敌军这是想逃!”符贤在细观了敌军的动向后,依靠自己的经验做出了判断。
“嗯……我也看出来了。”齐誉却是一脸淡然地说道。
“那……咱么是追?还是不追呢?”
“穷寇莫追!”
不追?
这……
如今,己方已然占了利好,如果能够乘胜追击的话,有很大概率可以全歼敌舰,可为何……偏要放过去呢?
着实令人费解!
“呵呵,符大人,咱们此行的目的又是为何?”见他困惑,齐誉忽然问道。
“那还用说,自然是化解吕宋之危了。”符贤不假思索道。
“不错!既然此行的目的是围绕着吕宋展开,那咱们现在又何必远离吕宋去追这些无谓的穷寇呢?”齐誉笑了笑,又道:“安南和琼
州的距离甚近,若想收拾他们,不过拈手即来的小事,何必趁在这个节骨眼上添乱呢?”
也是!
符贤想了想,继而点了点头。
齐誉继续道:“可不要忘了,在前方的不远处,还盘踞着一匹真正的嗜血豺狼呢!如果不能将它驱离出去,吕宋不可能长治久安。”
符贤挠了挠头,脸含不解地问道:“大人口中的豺狼,莫非是指盘踞在沙捞越的佛郎机国人?”
“不错,正是他们!”齐誉遥望了南方一眼,怅然叹道:“从地理位置上来看,沙捞越距离吕宋实在太近,有他们这么一众洋鬼子在旁环伺,我心实在不安。常言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所以,毗邻的豺狼必须彻底驱离!”
符贤恍然一笑,忙赞道:“大人看得真远,下官佩服!”
对于这通马屁,齐誉只是一笑而过,而后又道:“就眼下来说,佛郎机国的舰队正处于是防备疏懒状态,而咱们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时机长驱直入,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倘若现在回过头去追击溃败的安南军,无异于是贻误了上好战机。机会稍纵即逝,若等那些鬼佬反应过来之后再行取之,那可就要多费一些手脚了。”
噢……明白了。
符贤略略琢磨,献谏道:“依我看,要么这样,咱们将手里的水师一分为二,小支队就负责去追败走的安南军,而大主力则是继续南下、直捣那些洋鬼子的黄龙,你看这样如何?”
“不可!”齐誉直接摇头否决,并道:“你要清楚地知道,佛郎机国人卖给安南的那些舰船和火器,大多都是一些淘汰了的过时之物,而他们自己武装的,却是最新型的装备,其战力也定然超过方才的安南。鉴于这个实情,咱们琼州军必须要劲往一处使,也只有这样,才有可能一举获胜。倘若分散了兵力,弄不好就会折戟沉沙,功败垂成。”
听到这儿,符贤露出了崇拜之色,同时也连连点头。
接下来,琼州军便履行了新订计划,舍弃了逃窜的安南军不追,改而继续南下,朝着沙捞越的方向全速前进。
似乎一切顺利。
却没曾想,在过了小半天之后,天气突然发生了变化。
啥呢?
原本斜飞的濛濛细雨戛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大雾垂海,四下里尽是一片朦胧。
按照老百姓的土经验来说,只要遇到雨停下雾,就是天要转晴的征象。也就是说,在未来的几天里,很有可能会是一片阳光明媚,碧空万里。
“居然下雾了……”
齐誉捋须沉思,似乎想起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