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得万金油
又聊了一会儿,孟岚山突然说道:“最近,我在分析一种药材的煎制原理,没曾想,越是深入思考,就越觉得捉摸不透,真是令人费解。少丞也是博学之人,不妨帮我分析一二?”
“呵呵,能把先生难住的,肯定不是一般的难题,学生虽有半吊子学问,怕也是回答不出来。更何况,您问的又是关于医学方面的症结,学生就更不擅长了。”齐誉很有自知之明地说道。
“先莫忙着自谦,且听我表述出来。”
“是!”
接下来,孟岚山就把自己口中的那道难题给述了出来。
他所提到的乃是一味叫做薄荷的草药,此药多用于风热引起的表证,属于是感冒类药方的常用药。
然而,在煎制此药的过程当中,由于它的属性轻清而上浮,故而常选为是后下。
这话什么意思呢?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等这汤药熬得差不多了接近出锅时,才可将薄荷放入到锅中混合起来继续熬,若是放早了或者是久煮了,它的药效就会大打折扣甚至是完全丧失。
这是煎药中的基本常识,任何医者都了然于胸。
可是,薄荷为什么要后下呢?
在久煮的过程当中,它到底丢失了什么成分呢?
就是这么一个很普通、很常见现象,引发了孟岚山的深入思考。
他言称,自打自己研究了西方医学之后,就对医学上的各种常见现象有了全新的洞察视角。他感觉,自己的这种思维方式,已经超越了传统医学中的道和术,有点打破砂锅去问底的意思。
齐誉算是听出来了,先生这是于不知不觉中,步入到了科学的视界里,他追求道理,追求真相,态度非常端正。
要知道,这绝不是一般人能够达到的境界。
呵呵,伟大的牛顿不就是从思考苹果落地这种简单的现象开始,一步步地走上了学术之巅吗?
现在只是把苹果换成了薄荷。
那么,孟岚山的这个问题到底难不难呢?
在齐大郎看来,其实并不算难。
且听他的解题:
“先生,在薄荷之中含有一种叫做挥发油的物质,而就是它的存与留,才产生了不同的药效。”
孟岚山一怔,道:“挥发油,这又是何物?”
齐誉解释说:“这是一种在高温下很容易挥发的罕见物质,而薄荷,就恰巧含有这种成分。所以,在传统的煎药环节中,这味草药必须后下。也只有这样操作,才能保留住内含的挥发油。”
原来是这样呀!
这席话就如同是醍醐灌顶,令孟岚山茅塞顿开。
不过,他还是坚持做个实验看看,待用事实证明过了之后,再下定论不迟。
至于用什么方法证明出来,孟岚山已经琢磨出了可行门道。
那到底是什么呢?
传统工艺——蒸馏!
这门技艺可谓是历史悠久,其中,应用最广泛的就莫过于是蒸酒了,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五谷杂粮,都可以通过这个方法摄取到酒液。
理论上来说,薄荷中的挥发油由于不耐高温,肯定也可以通过蒸馏的方法提取出来。在得到水和油的混合液之后,再将其倒入到一个细高的器皿之中,这时,油液轻浮于上,而水重则垂于下,如此就分离开了。
至于所需设备,一点都不难筹,可用蒸酒用的蒸锅进行改装,即可投入到实验当中。
话说到这儿,齐誉的脑海里倏然一闪,似乎忆起了什么。
好像,有一样很特别、很常见的东西,就是用类似的方法制造出来的。
而这件东西,在前世里非常常见,自己还不止一次的用到过它。
到底是啥呢?
让我好好想想~~~
蓦地!
一个极具时代色彩的产品的名字,猛然浮现在了脑海之中。——万金油。
且听介绍:
万金油,又被称为是清凉油,它是用传统药材中的薄荷﹑樟脑﹑桂皮﹑桉叶、丁香等,经提纯得到挥发油后再加入蜡类定型,最后做成方便使用的药膏。
当遇到蚊虫叮咬、皮肤瘙痒或者是轻度烫伤时,可取万金油涂抹于患处,即可活血消肿、镇痛止痒;此外,当
遇到伤风和头痛时,也可取万金油涂在印堂以及太阳穴处,即可有清凉缓解之效,故而,万金油又被称为是清凉油。
这么说,自己岂不是可以利用此法,制造出人人喜爱的万金油?
然后,再将这个神奇的产品销往到南洋各地,岂不是大大的赚钱?记忆里,前世的那位巨商,就是因为造出了这个东东才赚得盆满钵满,最后富甲天下。
万金油的利润,可比香料买卖要大多了,而且,这个产品的受众非常广泛,不分男女老幼,极富市场潜力。
齐誉压着心里的澎湃,迫不及待地对孟岚山说出了这个想法,并让他帮忙做个判断。
恩师可是当世大医,肯定比自己看得更准。
“先生……”
“莫急,待我好好想想……”
孟岚山先是分析了几种药材的药效,而后又做了一些药理上推演,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应该可以。
那就是行得通了?
太好了!
齐誉真得沸腾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这无意之间的拜访,居然给自己带来了意外收获。
之前还正愁着财政吃紧磨不开呢,没想到,这才两个时辰不到,就被自己寻到了解决方案。
幸甚至哉!
“嗯,待我做完了万金油的试验之后,就会告知你结果的。”然而,孟岚山话音一转,又笑道:“不过,我倒是认为,你也可以提前考虑一下如何去做量产了。”
听得出来,先生对于研发万金油很有自信。
呵呵,有先生这种博学大医傍身就是方便,无论任何的医药难题,只要到了他的手里,就可以迎刃而解。
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难道不是吗?
齐誉正欲兴致冲冲地告辞离去,忽见孟岚山叫住了他:“少丞,这个万金油甚具商业前景,你一定要记得做好保密工作,要是被宵小之辈给盗去了工艺,那可就被人仿制出来了。”
“先生放心,我一定会派火枪队进行把守,除了几位核心成员之外,任何人都不得进入万金油的生产作坊。”齐誉点点头,断然说道。
第330章 周氏骂婿
在辞别了孟岚山之后,齐誉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转来了水泥厂并寻到负责人丁六指。
他这是视察工作?
并不是,而是另有其他目的。
在稍坐之后,齐大人便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直接讲明了来由。
“什么?大人想要建造一座瓷器窑?”丁六指在听完了他的想法之后,问道:
“不错!”
就当下的瓷窑来说,主要分为官窑和民窑两种,至于其制品,不外乎工艺品和日用品两大类。
那,齐大人想建的这个窑,又是烧制什么制品的呢?
是漂亮的大花瓶?
不是!
是盛盐的大罐子?
也不是!
“好了好了,你别猜了,且听我说。”齐誉咂了咂嘴,解释道:“我既不做花瓶,也不做罐子,而是想烧制一些装药膏用的小瓶子。”
丁六指想了想,问道:“不知您口中的这个小瓶子,是偶尔一用呢,还是经常之需?”
“不仅是经常之需,还是常年不间断的那种,所以在产能方面,新窑必须具备稳定的供应能力。”齐誉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产能方面并不是难事,一个窑生产不够,咱们可以修建两个,保证不会出现断供的情况。”丁六指先是做出了表态,而后又道:“齐大人,不知您说的那种小瓶子,其尺寸又是如何?”
“大约……也就核桃这么大吧。”不过,齐誉又很快改口,说道:“可以比核桃再小一点,我觉得,有鹌鹑卵那么大就足够用了。”
其容越小,万金油的销售量才会越多嘛。
所以,这瓶子不能做的太阔绰了。
齐誉虽然不懂商道,但丝毫不影响他的奸商思维,而此时此刻,他的小算盘可是打得啪啦啦的响。
丁六指是个匠人,自然不会考虑商业上的事情,他所关注的,只有自己份内的东西。
只见,他用双手模拟地比划了一阵儿,说道:“如此丁点大的小瓶子,很难采用手工进行捏制,我觉得,不如改用灌浆胎浇注制造,这个方法不仅效率奇高,而且成本低廉。”
齐誉一听到后半句就不禁乐了,旋即当场作出了拍板:这事就这么定了!
这个物件只是包装用的容器,不必求好,勉强能用就行。
“除了这些之外,大人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丁六指想了想,又道。
齐誉略略思量之后
,便道:“那我再补充几句,在这个瓶的表面上,你给我刻上一个老虎头,虎头下面再刻万金油这三个字,至于瓶子的底部,可刻‘琼州制造’以做宣传。”
“好!老朽明白了。”丁六指在一一记下后,点头回道。
……
傍晚依依,日落西山,夜幕降临。
齐誉今天没做消停,一鼓作气地在把万金油的事情全都安排妥当之后,才兴高采烈地回到家中,此时,已经是天色蒙蒙黑了。
才一进门,就闻有一股焖烧猪头肉的香味扑鼻而来,仅仅是这么一嗅,就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啧啧!
老娘做的饭菜,依旧还是那么的醇香,令人百吃不厌。
得,准备吃饭!
齐誉匆匆洗了把手,进到客厅。一瞥却见,孙大财就跟那红烧过的鹌鹑似的,耷拉着脑袋蹲在一个角落里,其脸上也满是沮丧之意。
这是咋了?
莫非是被谁欺负了?
呵呵,猜对了!
今天,孙大财还真是被人给‘修理’了一通,只不过,治他的人却是老娘周氏。
好像是发生了点什么呀~~
柳荃避开众人,悄悄告诉丈夫说,今天下午,小彤貌似于无意间说漏了嘴似的,把之前孙大财前去纺织厂骚扰寡妇叶氏的事,对着周氏抖露了出来。
这一下子,可炸了锅了。
老太太一听那个气呀,就如同是吃了炮仗一样,对着孙大财就是噼里啪啦地一顿臭骂,可想而知,周氏为护女燃烧的怒火是多么的恐怖。
这一骂,就是整整一个下午。
直到她口沫横飞殆尽,实在口干舌燥难耐时,才算是勉强停住了嘴。末了,她还不依不饶地放出狠话说,再敢想三想四、见异思迁,就让儿子把他送回老家去,免得留在这里祸害好人。
周氏的愤怒也是有一定依据的。
你看,俺家阿瞒可是堂堂知府,即使贵为他这样的人,都没有想着纳妾娶小。再看这个泼才,他不过是一介货郎出身,就他这样的人,居然还想着捣鼓个二房进来,你说气不气人?
孙大财蔫了~~
啥,把我送回老家?
那怎么行?
哪有放着白面馍馍不吃,反去啃冷窝头的道理?
我又不是傻子,才不回去呢!
于事实上,自打他执掌了府学和学院的杂事之后,每个月都能捞到不菲的合
法油水,虽说赚不到什么大钱,但贵在事务轻松,还能落得个被人尊敬的体面。
身处于这等优待之中,他又哪肯回到永川老家去重操旧业呢?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齐誉恍然的同时,心中也是一乐:呵呵,把你遣返到老家去算是轻的了,要换成是我,直接把你发配到琼南挖煤,给你来个刻骨铭心的劳动改造。
不过,姐夫的不良想法一直都处于是构思阶段,并没有付之成为现实,所以,骂他两句出出气也就算了,也不能老是抓着不放。
想到此,齐誉便摆出一副和事佬的柔和姿态,帮着孙大财美言了几句。
周氏见儿子出面调和,心中怒气渐消,在象征性地撂了几句狠话之后便收住了嘴,能看得出来,这事也就这么掀过去了。
呵呵,气氛缓和了。
齐誉干咳一声,率先坐向了餐桌,然后,又对家人们做了个请的姿势。
周氏见状,瞥了一眼那个不争气的东西后,说道:“好了好了,别再蹲着了,赶紧先过来吃饭吧。”
“嗯,嘿嘿,谢谢娘!”孙大财连连点头,如蒙大赦,陪笑着颠了过来。
“……”
虽说遇到这么一个突发的小插曲,但是,并没有影响到齐大郎的好心情。
他愉悦地取出来两个小酒盅,并斟满,名义上说是给姐夫压压惊,而实际上却是自我庆祝一番。
搞定了万金油的大事,不应该喝上两杯,嗨啤一下吗?
没毛病!
来,乾!
俩人杯子一碰,互饮而尽,这酒虽同味,心情却是截然相反。
“唉……”孙大财放下酒杯,颇有意味地发出了一叹。
“姐夫,为啥叹息?”齐誉见他欲言又止,便开口问道。
“也没咋,只是……”那话刚溜到了嘴边,又被孙大财咽了回去。
周氏不悦地放下筷子,说道:“有什么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看着你这窝囊样子,我吃个饭都咽得不顺当。”
借着这句话,孙大财便放下了拘束。
只见他自得样的一笑,对齐誉说道:“阿瞒呀,在前两天时,我曾去海员外家喝酒,席间,他说要送我了一份好前途,要不我说出来,你帮我参谋参谋?”
喝!
你面子不小呀,还跑去海家喝酒?
不对,他刚才说什么,海员外要送给他了一份好前途?
第331章 照拂姐夫
书接上回。
话说孙大财,他自称去海家赴宴,并还被海员外特赠了一份好前途。
在当下这个时代来说,前途二字多出于读书人之口,农、工、商却是少有人谈。所以,这话才一脱口,便引来了周氏的一阵哄笑。
“呵呵,就你这样的人,也有什么前途可言?”
“娘,我说得可是真的!”
齐誉并像母亲那样取笑,因为他知道,海大富虽然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但是,绝不会信口开河,他既然声称有前途赠送,就绝不会戏谑空谈。
于是,他便正色问道:“姐夫,你且说,那是一份什么样的好前途?”
“我真没胡谄,那份前途真的很好,嗯,你听我说……”
一说起这事,孙大财难掩心中的兴奋,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后,便立即侃侃而谈起来……
他说,海家想把药材的贸易无偿地转让给孙大财来做,此外,还友情赠送给他两艘商船使用。不过,这桩买卖交接完毕之后,无论以后是盈是亏,都与海家再无半点关系了。
真是怪事!
这天下间,哪有白白把自家买卖拱手让人的道理?
不过,齐大郎仔细地一琢磨,便想明白了其中的道道。
这么说吧。
首先,自打海家经营了香料买卖之后,生意的重心就发生了前后转移,其麾下的航线也由原来的羊城转至现在吕宋。由于香料的利润极其丰厚,差不多是药材的好几甚至十多倍,所以,海家才会这样规划未来的布局。
可以想象,在人力和物力的付出几乎同等的情况下,谁不愿意去做赚钱更多的生意呢?
人之常情也。
其实,在除了上述的这些之外,还牵扯到了另外的一个因素,那就是,即将开展的普惠医疗制度。
由于这条政令旨在让利于民,所以,齐誉极大地压缩了药材的利润空间,想象得到,此类贸易的盈利定然会出现大幅下降。
海家在这种情况下权衡对比,选择放弃药材市场,也在情理之中。商人的属性本来就是求财发财,哪里的买卖有钱赚,他们就会往哪里钻。
海大富是个精明的人,在舍小取大的同时,还不忘来上一招顺水人情,于是,孙大财就成了踩了狗屎运的接盘侠。
与其便宜别人,还不如直接送给他得了。至于那两艘商船,就算是
偿还了知府大人之前的人情了。
这件事情其实并不复杂,只要细心一捋,就能弄个明白。
对此,齐誉并没有直接做出表态,而是一笑道:“姐夫,我也不瞒你说,在普惠医疗的政策推出以后,药材的利润定然会急剧下降,绝对比不了以前的收入,这样的情况下,你还要做吗?”
孙大财却道:“要做!阿瞒你看,我在学院里做些杂事,月头到月尾也就十多两银子,虽说养家有余但却发不了大财。而药材的生意可就不一样了,即使利润有些低薄,但也总比我现在要强呀!”
齐誉微微蹙眉,又道:“姐夫可知,赶海的买卖可是很辛苦的,你能受得了吗?”
“呵呵,你们读书人不是有句话常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吗?有这么多钱可赚,即使受点苦,也是值得了。”孙大财露出了一副要钱不要命的姿态,貌似很凛然地说道。
这次,齐誉并没有取笑他。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的想法都是一种进步,最起码,有上进心了。
柳荃想了一想,插言问道:“姐夫,你做买卖的本钱何来?”
是呀,钱呢?
孙大财闻言一愕,忙陪笑道:“要不,先让阿瞒借给我点?”
啥?
借钱?
还没等柳荃回话,就听周氏气咻咻道:“我说,你做小买卖,凭什么找阿瞒借钱呀?”
呃……这是小买卖?
孙大财听得嘴角一抽,但是,却不敢出言反驳。
于是,安静了。
正当这气氛沉浸在尴尬之际,忽见齐誉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道:“本钱的事好说,只需户房那边出一页代.购文书,你就可以凭此赊欠交易,还若不行,就让海大富做个中间保人。我所担心是,你吃不吃得了这份苦。”
一听可以进行赊欠,孙大财立即乐了。
在兴奋之下,他拍着自己胸脯连连保证:“阿瞒你放心,我这人虽然没什么大的本事,但吃个苦啥的,倒还是能挺得住。”
“此话当真?”
“当真,绝对当真,我保证!”
也罢,给谁都是给,还不如便宜了自家人。
这些家人可都是背井离乡,漂洋过海来地过来投奔自己,能不力所能及地照拂一下?
世人不是尝言说,但凡是寒门入仕者,几乎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就连昔日的下人都可以跟着沾光,又何况是自己的亲姐夫呢?
想到此,齐誉轻轻一叹,道:“这么着吧,你若你真的愿意去做赶海的买卖,我就再送你一桩大财路。”
“啊……是什么样的大财路?”孙大财眼睛一闪,就如同是饿狗看见了肉骨头,放出了贪婪的光芒。
齐誉放下酒杯,对他解释说:“我欲拓展海运方面的商贸,出口琼州制造的神药‘万金油’……此药的利润极其丰厚,又是独一份的垄断性买卖,来钱非常的快,不如,也送给你同做吧。”
他话音一转,又郑重地说道:“不过,你必须坚守我定下的各种规矩,不能胡乱卖价,更不能扰乱市场。否则,我就会收回这个决定。”
“是!是!妻弟放心,我一定会遵守规矩的!”孙大财听得连连点头,而后,他又问道:“你刚才说的这个什么油,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莫急,且听我细说……”
齐誉略作了梳理,便把清凉油的计划说了出来,末了时,他又再次强调,由于此药实在太过暴利,贸易者必须要坚守规矩,否则后果自负。
孙大财则是再次保证,表示绝对服从。
嗯,这就好!
其实,把万金油的生意送给孙大财来做,是齐誉深思熟虑后所做出的决定,并非头脑一热。
就目前来说,孙大财已经算是得到了海家的商船,只需再找一两个老赶海帮他掌舵指引,他就能地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南海一带。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万金油先要卖向哪里呢?
齐誉认为,隔海相望的安南小国,就是一个不错的客户。
为啥选它?
不因别的,就是因为单纯的离得近。
要知道,嘴边的上肉才最容易吃到,既如此,又何必去舍近求远呢?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孙大财道:“阿瞒,我有点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一手压制琼州的药价,一手却推高万金油的售价呢?这两者,不都是差不多的买卖吗?”
“可不一样!”齐誉淡淡一笑,说道:“羊城港来的药材,主要用于我州府的医疗服务,我若是抬高了药价,岂不是间接坑害了老百姓?万金油可就不一样了,它属于是出口,赚得是他国人的钱。这两者一内一外,怎会差不多呢?”
哦,好像是……听明白了。
第332章 唯才是举
二月二,龙抬头。
这是我华夏的一个传统节日。
这天,就民间来说,有着不少的习俗和礼仪活动,比如说引龙、扶龙,还有炒料豆、理头发等,由于其内的寓意南北各异,在此就不一一表述了。
对于官方的衙门来说,这天也很事忙,除了要积极参与民间的风俗活动之外,还有一些特别的礼仪要办,比如说,祭城隍老爷。
于是,这天一早,齐誉就抬着猪头和烤羊等物,跑来城隍庙祭拜苏轼。
索求的吉祥话是少不了的。
那么,他到底求了些什么呢?
求才!
今年可是科举年,不去求才,难道还去求财?
呵呵,最好是兼而有之!
说回正事,按照科举制度上来说,第一场的县试马上就要开考了,而后,就是接下来的府试和院试了。
在国家层面来看,科举的目的就是为了招贤纳士,而齐誉也不例外,他也想通过接下来的科考,挖掘出一些潜在的人才。
和其他地方相比,琼州的情况有些特殊,存在着两种不同形式的考核制度。
首先是传统科举。
它是传统读书人出人头地的唯一出路,尤其是对寒门子弟而言,其意义就更加重大了。自己就是从这条道路上走出来的人,可谓是深有感触。如今,自己鱼跃龙门做了主政一方的父母官,自然更要想着去保护这些弱势群体,尽可能地多帮帮他们。
除了传统科举之外,还有理工学院的同期考试。
这可是自己费尽心机才搞起来的教育模式,也不知道做的好的好不好,现在刚好可以通过这场考试来摸一摸实底。顺便,也看看有没有好苗子可以挖掘。
总之一句话:唯才是举!
为了能够顺利求才,齐誉做了不少的针对性工作。
比如说,在科举的公告才刚刚贴出之后,他就立即颁布了新的政令,上言:即日起,琼州府全境废除科举中所保留的结保和唱保制度、废除封卷费以及食宿费缴纳制度、同时还废除寓馆暂宿时的收费制度。
目的无他,就是为了给考子们节省盘缠,以减轻他们身上的负担。
该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就看考子们自己的了。
在祭拜完了苏轼之后,齐誉又转去了理工学院。
他是视察吗?
并不是,此行的目的乃是为了听课。
这一次,齐誉充当了一回三好学生,很安静地坐到最后排处,听着讲台上的殷桃老师的授课与讲解。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来此听课并非是为了学习什么知识,而是想检验一下教师们的执教能力。
结果却发现,这小妮子的水平还不是一般的高,授课时几乎全程不看教材。
相比殷桃的出色,其他老师就显得有些逊色了,不过,对于他们这种半路出家的理科老师来说,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算是很不错的了。
在散课后,齐誉立即召开了学院内部的高层会议,并借此作出一些人事方面的调整。
升,殷桃为学
的院副校长,监管院内一切教务,并授予高级讲师的特别称号。
那么,正校长又是哪位呢?
还能是谁,自然是学院的创建人齐大人了。
他在众望所归外加盛情难却之下,被推举为了荣誉校长。其实,这只是一个不管实事的名义上的一把手而已。
有学生们在听说了此事之后,便不再呼齐誉为大人了,而是称其为是:校长。
娘希匹~~
这个称呼,听起来怎么如此怪异?
算了算了,就这么着吧!
在散会后,齐校长并没有直接回家,而被殷桃神秘兮兮地拉去了自己的家中,她称,那里有份作业要交。
咳咳,啥情况?
自己什么时候给她布置过作业了?
齐誉想了大半天,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正当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却见殷桃身着一身红装,从寝室里迈着小短步走了出来。
再看之下,便恍然了。
那身尽显妖娆之美的红装,不是旗袍又是什么?
衣服确实很美,但是,人却是更美。
啧啧,还别说,这小妮子还真是长得讨人喜欢,你瞧她那凹凸有致的波浪线,该大的地方大,该小的地方小,就如同是精雕细琢过的模特一样,只是瞥上一眼,就不禁感觉浮想联翩……
咳,吐!
瞎琢磨啥呢?
突突地一个激灵,让齐誉立即警醒了过来,他悄悄抹去了嘴角处的口水后,说道:“没想到这旗袍,这么快就被你赶制出来了!真是神速!”
“嗯,确实做好了,在除了皇后娘娘的那一件之外,我还给我自己以及你家的那位各做了一身,总共是三身。”殷桃见他妙赞,笑嘻嘻地回道。
“什么?我家娘子也有?”齐誉一怔,奇道。
“你可能忘记了,再过个把月就到妈祖盛会的时间了,到那时,知府夫人可是要身着正装出席礼仪,我见她每日里忙着相夫教子,少有时间忙活针线,就顺便帮她做了一身,也算是以备不时之需吧。”殷桃解释说。
妈祖盛会,是闽南以及琼州一带的盛传文化,具体时间为三月二十三。到那天时,府衙政要以及当地名流都会应邀出席,进行一年一度地抬妈祖仪式。
去年时,是由于受大地震以及琼南叛乱的影响,才没能顺利开展,今年诸事太平,再不举办的话,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哦,对了,你且看看这身旗袍缝制的如何?有没有达到你的要求?如果可以的话,就算是给你交了作业了。”殷桃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红装,喜笑吟吟地说道。
“可以,非常可以,没有一点瑕疵,作业成绩甲等!”齐誉不吝赞词,把她从头夸到脚,还时不时地竖起大拇指以示钦佩。
如今,礼物已妥当齐备,可以安排公差送去京城为贺仪了。
从感觉上来说,应该可以蒙得龙凤之赞。
陛下那边自不必说,他本就是丹青圣手,酷爱各种风格的绘画,而自己的这幅地图又极具视觉冲击,八成可以触碰到他的敏感神经。
至于皇后这边,估计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即使得不到充分的肯定,也不会被说成是敷衍了事。
送礼,是一门交际艺术,讲究甚多。礼物的价值固然重要,但投其所好才是其核心和重点,至于所谓的省钱,不过是顺带而为之,并非是刻意。
就是,我齐大郎像是那种吝啬的人吗?
正当这小算盘打到得意之处,忽听殷桃语气中带着复杂,又喜忧参半地说道:“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做个商量。”
齐誉回过神来,问道:“什么事?你说!”
“嗯,我哥他……最近可能会来到这里。”殷桃用贝齿轻咬着嘴唇,声如蚊蚋说道。
“你说什么?白面首要来?”齐誉微微一惊,忙又追问道:“这个信息从何而来?”
“他有书信过来,其上有言,他最近要来琼州一带公干,算算日子,估计应该快要到了。”殷桃回道。
真是怪哉?
殷俊就任于都察院,既为主纠察内外有司之官,又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他不再朝中弹劾官吏,来我琼州公干什么?
对此,殷桃却是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她所关心的,乃是干系到自己的事情,其他皆无所谓。
“不管怎样,这回你都得帮我一次。”
“你莫急,先说明要我帮你什么?”
殷桃秀美微微一蹙,忧道:“万一,我是说万一,我哥此来想把我带回永川府,或是京城,你都要设法将我挽留下来。”
噢……原来是这档子事呀!
齐誉咂了咂嘴,说道:“其实,我也不舍你离开,有你在,理工学院的教授能高出一个台档次。但是,你一个女孩家家的,背井离乡,孤零零地留在琼州,这也不是个事啊……”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殷桃便打断了道:“不瞒你说,我在这里教书育人,非常非常地开心,我很喜欢这里,真的不想离开。”一顿,她又露出一张楚楚可怜的脸,相求道:“少丞哥哥,你能不能看在我帮你缝制旗袍的份上,帮我这一回?”
停!
事情可以乱来,哥哥可不能乱叫。
齐誉尴尬一笑,道:“我说,你还是叫我齐公子吧,这哥哥长哥哥短的,我听着有些不适应。”
殷桃才不理他,继续嗲声嗲气地相求着,你不答应,我就哭给你看。
喝!变脸还真快!
才一眨眼的工夫,那小妮子居然真得梨花带雨地泣了起来,那莺莺燕燕的,听得人心都碎了。
齐誉终究还是没能耐住她这可怜的模样:好了,别哭了,我答应就是。
“你真好!”
“一般般啦~~”
“……”
倏然间,齐誉感觉腮边一凉,定睛看时却见,自己居然被这美人冷不丁地香了一口。
这……
“嘻嘻,这是给你的奖励……”
“别介,齐某消受不起!”
话音甫落,齐大郎如同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低着头急匆匆地溜去了,仿佛没有听到身后的殷桃的咯咯笑声。
第333章 殷俊来琼
南风徐徐,不仅吹绿了漫山遍野的郁郁葱葱,也吹红了乡间小巷上绽放的木棉花。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一派生机勃勃,处处都徜徉着怡人的气息。
然而,在这片春光烂漫中,却透出那么一丝丝紧张的味道。
为何呢?
且看前方:
一条由穷书生排起的队伍大长龙,差不多蜿蜒延绵了有一里路的样子,放眼望去,视野中全都是人头涌动。
是的,齐大郎上任后的第一届科举考试正式开始了,让他颇感意外的是,这一科考生比他预想中的要多,而且还不是多了一点点。
可以看得出来,新生代的读书人的数量比以前明显增多,这是一个好的现象。
要知道,读书不仅需要自身的努力,还需要一个家庭的钱财支持,是个既费精力又费财力的特殊行当。
然而在近一年来,琼州之地百姓们的生活比之前大为改观,家里不仅囤粮充裕,也有一些零花钱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人捧起圣贤书。
饱暖才思功名事?
这么说也没毛病,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好了,书归正传。
按照当下的行政划分来说,琼州府城以及其周遭一带,都属于知府大人的自领辖区,也就是说,这一方遭的考子们的县试,都是由府衙的礼房负责安排。
县试并非是只在县衙,府衙也有可能参与其中,具体如何,就要看实际的行政划分。
就琼州府衙来说,童考还算是轻松的了,一旦进入到了府试和院试的环节,工作量可是翻了番的倍增。
府衙与县衙相比,在科举时所面对的压力要大得多。
咣!
随这一声锣响,考子们开始进场了。
进场的流程还是一如既往,几乎从未有变。先是检验浮票、验明正身,然后就是搜身检查,之后就可以跨入龙门了。
由于齐知府废除了传统的担保制度,也就没有结保和唱保的环节了,所以,在搜查通过后的学子,就可以直接进入考场了。
名义上的主考官齐誉,在考场的龙门处发表了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讲陈词。他在激励学子们尽量稳定发挥的同时,也劝诫他们千万不要作弊,云云。
“汝等静下心来好好做题,不既要紧张也不要胡思乱想,待你们取到了童生之后,就可以去到府学里进一步深造了。”
“是!”
“在考试中,用自己的实力来证明自己的学生,是诚实的,是高尚的,是纯洁的,是值得赞扬的。反之,就是失德的表现……你们都记住了吗?”
“回大人,都记住了!”
对于这位文治武功皆是卓越的齐大人,考子们无不心悦诚服、顶礼膜拜,他说得话,谁敢不听呢?
不听倒也可以,但有可能会被叉出去的。
咣!
一声锣响,县试第一场正试,开始了。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味道,不熟悉也只有眼前的人物了。
齐誉回过神来后,开始四下巡场
他巡场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去纠察作弊者,而是想看看考场方面的保障工作做得如何,比如说考棚有没有出现透风,存不存在漏雨的可能。自己可是在这方面吃过大亏,又怎忍心让这些寒门子弟步自己的后尘?
总体来说,各方准备还算不错,可以给刘实诚加个鸡腿了。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齐誉便准备暂离科举考场,转去理工学院的考场看看。
离开之前,他还特地瞥了一眼某处的恭桶,似乎于恍然之间,自己又回到了科举时代,口中还不忘诵了一句:子曰,久入鲍鱼之肆而不知其臭。
齐誉轻轻一叹,在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后,就悄然离开了。
科举考棚和理工学院离得并不算远,在出了这边的龙门之后,再步行少许路程,就进入学院的大门。
这样的安排有利于提供后勤保障,非常合理。
相比起传统的科举考棚,理工学院的考试布置就简单多了,瞧,在那大广场上把桌子一摆,就直接开考了。
齐誉负手而行,开始巡场。
人群中忽而一瞥,却见一个身材矮小的身影正在那里伏案做题,一丝不苟,看起来非常用心。其身侧,还站着他的监考老师殷桃,此时正面带微笑地俯看着他,脸上尽是赞许和欣慰之意。
嗯?
旁听生也要参加考试?
正想走过去激励儿子几句,并顺便看看他的试题做得如何,却不料忽有一衙役靠前来报:“启禀齐大人,朝廷上有大吏到了,请您移驾去迎。”
大吏到了?
边个呀?
见齐大人投来垂问的目光,这衙役立即摇了摇头,并细声回道:“对方并没有亮出身份,所以,小的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谁。不过,那人的官服上,绣着的却是孔雀图……”
绣孔雀的,那可就是三品大员了。
嗯,果然是个大吏,必须赶紧去迎。
为了不影响到考子们考试,齐誉选择了悄然离开,在步出了考场后,他便翻身上马,朝着城外疾驰而去。
半个时辰后。
一路疾驰的齐大人,终于飞奔至了天字码头处。
放眼辽望,却见不远处停靠着一艘新来官船,正在那里补给淡水。
齐誉踩镫下马,朝着那船的方向大步走去,而同来的衙役,则在他的身后默默跟随,随时听候。
在靠近了些时,耳畔突然飘来了某个人感慨声:“嗟呼!陆止于此,海始于斯!真是一派波澜壮阔的好景致……”
咦~~
这声音,怎么感觉那么耳熟呢?
噢……
还以为是什么超级大员来了,原来是白面首驾到了。
前不久时,殷桃曾对自己说过,其兄殷俊最近将至,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
呵呵,先去和他打个招呼。
齐誉走上前去,对着正在陶醉的那人拱手一笑,道:“白面首,别来无恙?呵,这才年许没见,你这皮肤又比以前更加细腻了,简直是肤光胜雪,吹弹可破。”
殷俊忍着耳朵的瘙痒顺声去看,却见是他到了,便呵呵一笑回讽道:“我是变得白了,而你却是变得黑了,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遇到了个挖煤的黑子呢。”
啥?我是挖煤的?
开玩笑,咱这叫健康的麦色皮肤,好不好?
你信不信,连你妹这种国色天香,都被我超凡的魅力给迷住了……
齐誉正得意地爽歪歪,一瞟间却见,殷俊的官服上绣着的赫然就是孔雀图,心中不由得落差感顿生,乃酸酸地说道:“我说,你老丈人把你搞成是三品官衔了?”
“死村夫,你到底会不会说话,简直是枉为读书人!能叫搞成吗?这叫平步青云好不好?”殷俊翘起下巴,轻哼了一声,然后又道:“不瞒你说,我现任是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官居正三品。”
咳,吐!
看把你给嘚瑟的。
齐誉拉回视线,低头看了看自己官服上的绣‘云雁’后,落差感又变得更甚了。他一边摇着头,一边感慨道:“世人常说,找个给力的老丈人,最起码可以少奋斗十年,此话看来非常不虚呀……”
殷俊却是白了他一眼,为自己辩道:“此言差矣,奋斗在于自身的努力,又岂能全部依靠他人?于仕途上,人脉关系的重要性自然无可厚非,但是,最终的升迁还是要看陛下的态度,他若看不上你,即使你是王公贵胄,也绝无可能有出头之日……”
好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说这种端章取义的话,你不怕遭雷劈吗?
不过,不爽归不爽,也不能偏激地否定了他的能力。
“好了好了,你是凭借着自己的真本事得沐圣眷的,这总行了吧?”齐誉懒得与他斗嘴,主动送了个台阶,旋即,又正色说道:“哦,对了,不知你来我琼州,所谓何事?还有,你又为何不对衙役亮出公文,反让他糊涂来报呢?”
这倒不是故意指责,而是实在令人费解。
这么说吧,就他这种堂堂的都察院大员,正三品京官,别说是在州府了,即使是放在省城,也可以像螃蟹般地走路了。
再看殷俊,他却是遮遮掩掩地行事,岂不透着怪异?
你到底是来公干的,还是来偷鸡的?
对于齐誉的此问,殷俊显得有些警惕,他左右看了看,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此来是协助你办理一些大事和要事,必须小心谨慎,在还没有准备妥当之前,不宜走漏太多的风声,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至于是什么大事,他却是掩住没说。
嗯,这里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尤其是这等机密要事,怎可在大庭广众之下明言?
也罢,那就换个地方再议。
“这样,你随我前往一家酒肆暂栖,也好歇歇身上的疲惫。咱们俩也是好久未见,思念正殷,不如把酒小酌,叙叙旧情。区区薄酒小宴,就当是我为你的到来接风洗尘了。”齐誉看了看几近当午的太阳,百年建议道。
殷俊回答地倒也爽快:“客随主便,这里我也不熟,你看着安排也就是了。”
第334章 三大国策
大约耗时了半个时辰左右,齐誉和殷俊并辔而行,一同来到了时氏酒肆之内,准备对付午餐。
时家兄弟见知府大人亲自,忙为他腾出了一个最好的雅间,并沏好茗茶,恭请其赏光高坐。
齐誉也算是这里老熟客了,基本上不讲客气,称得上是现实中的宾至如归。
而殷俊却是不言不语,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似在想着什么。
这是他第一次南下琼州,除了新奇和好奇之外,还泛起了一些困惑和不解。
为什么呢?
在途中时,他特地观察了这地的一些小细节,结果却发现,这里与他想象中的琼州大相径庭。
满载货物的商车时不时地擦身而过,从事织造的女工们散工后慷慨买肉,即使是江南的富庶之地,也不过如此吧?
令他印象最深的,还要当属百姓们的精神风貌,一眼望去,个个精神抖擞,举手顿足之间,都会流露出一种心满意足的幸福感,这种神态,比之京城里的天之骄民都不遑多让。
如此宽裕的琼州,也能被称为是‘不是人住的地方’?
莫非,是吴晚荣那厮撒谎了?
记得他在回京复命面圣时曾说:琼州土地贫瘠、民风彪悍,四下里毒虫遍地游荡,百姓们常年无肉可食,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而陛下在听了这些陈述之后,朝着南方不禁渭然一声长叹:如此苦地,真是难为齐爱卿了。
有大臣也感慨说:据传,宋代大儒苏轼在被贬谪到了琼州之后,就过上了食无肉、病无药、居无室、出无友、冬无炭、夏无寒泉的悲惨生活,看来此传言不虚呀!
然而,事实胜于雄辩,殷俊的所见所闻,就直接击碎了这些传言。
琼州不仅不穷,看起来还甚是宽裕。
就拿眼前已上的饭菜来说吧,这些菜肴中不仅有肉,还有禽类和海鲜,这些搭配,几乎都堪比光禄寺的国宴了。
说什么无肉可食,虾扯蛋!
虾:说了多少遍了,我没蛋。
说回正事。
对于这事,殷俊也没做隐瞒,直接把吴晚荣在面圣时所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关于琼州不是人住的地方的说法,就是这么来的。
咳,吐!
说这话可就有点骂人了,住在这里的都不是人?
不过,这也确实怨不得吴晚荣,要知道,他来这里以后可是享受了特殊待遇,能对琼州产生好感才是怪事。
说起姓吴的这厮,就不得不提已故的庸王了。
这才是关注的焦点。
故而,齐誉暂且撇开其他问题,先从这事开问:“朝廷对于庸王之死,又是怎么判定的?”
殷俊回想了一下,便道:“在吴晚荣上奏的表述中曾言,庸王是因为对自己犯下的罪孽产生了悔恨,自觉无颜再见君上,故而地选择了投海自溺,乃薨。”
表书还能这样写?
呵呵,吴晚荣呀吴晚荣,你还真不愧是官场的老狐狸,居然连这种剧情都能杜撰得出来。
齐誉心中暗乐,脸上却是古井无波,又淡淡道:“那陛下对于此事
,又是持什么样的看法?”
“嗯……今上相信了!”
齐誉点点头,剖析道:“无论怎么说,庸王都是死在了吴晚荣的押解途中,多多多少的,他都得为此承担一些责任吧?”
“责任是有,但是并不大。”
“哦?这话怎么说?”
殷俊回道:“陛下对他并没有实际性的问责,只是面子上申饬了几句,取了个渎职为由,罚了他本年俸禄,此外,就没有其他了。”
他话音一转,又带着几许暗示说道:“不过,皇族宗室对他有些不依不饶,一直紧咬着这事不放,我估计,他会为此付出一些代价。”
至于是什么代价,殷俊并没有明说,想来,也就是一些破财消灾的常事了。
被宗室逮着这个机会,又岂能不敲一些竹竿?
可以预见,吴晚荣又要破财了。
齐誉轻轻一叹,道:“唉,陛下对这个奸佞太过宽容,要依我之见,就应该革职查办,永不再用。”
“怎么会呢?”殷俊被他逗笑,摇了摇头后才解释道:“吴晚荣此次南下琼州,有功有过,即使功过相抵,陛下也不可能查办于他。”
“还有,据我观察,今上似乎并不想让庸王活在世上,他意外地薨逝于北上途中,岂不正中了圣怀?既是如此,陛下又怎会迁怒于吴晚荣呢?”
这么来看,自己之前还真是猜对了圣意。
可见,皇上压根就没想让庸王活,最好是死在琼州的大牢里。
而自己为了不沾这身骚,也只得设下毒计把这个烫手山芋转移给了吴晚荣,如今来看,效果还算不错。
事到如今,庸王的案子算是真正了结了。
齐誉晃过神来,继续道:“哦,对了,你刚才说吴晚荣南下还有建功,不知这功又是什么?”
殷俊淡淡一笑,回道:“这若说起来,他的这份功劳和你还有一些间接关系,是这样的,他在琼州公干期间,不负圣上之期望,调查出了火炮的重要价值,陛下在得知后龙颜大悦,这,便是他所谓的功劳……”
正如那洋人安德烈所说得那样,陛下果然对新兴的火器起了兴趣。
虽说此事早已知晓,但从殷俊的嘴里说出来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了,因为,他的话要比那洋人更靠谱。
说起火炮,就不由得让齐誉想起自己之前写的那书上表,也不知道有没有说动陛下。
殷俊却是摇摇头,直接告诉了他答案:没能说动!
啊?为什么?
我明明已经阐述地很透彻了,各种机理也都是一一注明,陛下不可能阅不懂的。还有就是,我在那文中特表了自己的侠肝义胆和赤诚忠心,天地可鉴。
可陛下为什么不动心呢?
殷俊认为,这既不是阐述的不够好,也不是忠心表得不够,而是这里头的水实在太深,并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水太深?这话什么意思?”
“你真不懂?”
“字面上的意思自然懂得,可你说的这水到底是什么水,那就不知道了,还望不吝赐教。”齐誉拱了拱手,摆出了请教
姿态。
殷俊见他谦恭相求,心中大为受用,故作高深道:“这个话题,说起来可就大去了……”
咳,吐!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快说!
殷俊吃了个瘪,立即恢复了常态,他捋了捋前因后果后,便开始娓娓道来。
按照他的说法,这件事情前后跨度还真是不小。
整件事情的起因,还要从戚景的北上抗狄开始说起。
细说如下:
戚景在遵从朝廷调令离开东部沿海之后,便直接去了北方军事要塞,以抗击鞑靼和瓦剌的侵扰。
在他的精准指挥以及三军将士的奋勇抗击下,混乱的时局很快就得到了控制,在某一次大捷中,他甚至还差点活捉了叛国逆贼张程东。
不过,戚景却没有贪功,而是把一切的功劳全都奉给了天子。
他在上表中有言,若不是前几年时圣天子大修长城,把防御工事做得坚不可破,就不可能有现在的胜利与大捷。所以说,这都是陛下的高瞻远瞩带来的功劳,而我戚景,只是沾了一点前人栽树的余因荫而已。
皇帝听得是龙心大悦,在盛赞戚景的同时,还不忘把之前那些阻止他大修长城的官员们痛骂几遍。
继续说回北方的战事。
在历经了数次鏖战之后,北方又重新恢复到了原有的对峙状态,敌我双方各守一边,烽烟暂熄。
而就在这时,隔海相望的扶桑国的时局也出现了新的变化,据传,该国有一位军事卓越的织田将军,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统一了整个扶桑,结束了该国长达数十年的战乱。
难怪在最近一段时间内,倭寇的袭扰骤然消失,原来是那个岛国回归了大一统。
四海时局有变,大奉国自然也要修订自己的国策方针,于是,皇帝在和内阁要员商讨之后,很快定下了三方之策,具体如下:
对于大北方的军事强敌,依旧采取强又硬的铁腕手段,绝不相让一寸国土。
对于西方的少数他族,皇帝采取了齐誉之前献谏的改土归流之策,另加怀柔安抚。
而对于东部的海岸线,应当以威武的水师进行震慑,遇敌则拒,无敌则防。
至于南海一带的小藩属国,既无威胁也无压力,可以忽略不计。
如此一来,就形成了北硬、西柔、东拒的三大国策。
然而,在这三大国策中,第一项目前已经实现了,第二项也正在实施中,唯独这第三项尚无着落。
众所周知,要想加强海岸线的防御,就要大力加强水师的建设,那,又该怎么个加强法呢?
皇帝通过得来的屯门海战中的信息得知,当今的海战法则和以前相比,已经出现了巨大变化,神机营的弓弩和箭矢已经有些落伍了。
火器,才是未来水师的主战武器。
齐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发动的这场局部战争,却无意间推快了历史的该有进程,让火器时代提前了不少。
这不仅仅是大奉王朝,据说就连毗邻的安南、寮国、以及宿敌扶桑,都对西洋的火器商抛去了订购的橄榄枝。
第335章 火器风波
书接上回。
话说大奉朝的皇帝李良吉,他在注意到了火器于海战中的重要性之后,便萌生出了打造鲲鹏水师的长远想法。
这种类型的水师,主要分为是战舰和火器两大部分。
先说战舰这块。
关于这方面的建设,朝廷倒是一直都没落下,只不过,在早年时把重点放在了下西洋用大宝船上,直到后来,皇帝把这事叫停,才算是把造船的重心转移到了军事上来。
总的来说,在造船这块,大奉是要人员有人员,要技术有技术,只要财政上的拨款到位,新服役的战舰就能在东海里下饺子。
还有就是火器这块。
这里的火器并不是指宋时那一类的老旧的青铜火铳,而是精钢所铸的实战性火炮。关于这一方面,大奉目前还属于是空白期,必须进行填补才行。
可选的方法有两种,自主研发制造,或者是朝别国采买。
二选一。
可是,如何选择为好呢?
对此,皇帝也一时拿捏不准,所以他决定,想听一听大臣们的意见和建议,集思广益以为自己明鉴抉择。
之前时,琼州知府齐誉曾有上书,他言,像火炮这种国之重器,必须得自主研制以及自产,万不能依赖他国的供应,否则,就会受制于人,而且,还易被‘敌人’摸清自家的真实实力。
听起来有些道理。
然而,齐誉的这个观点却遭到了户部、兵部以及工部三大尚书的联合反对。
尚书们皆认为,进口外洋火器才是最具时效、最为可靠的上上之策。靠自家一步步地研发制造,那得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列装呀?
岂不闻,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他人之事,我事之师。
也就是说,别国的先进技术,是可以为我国使用或者是借鉴的。
不过,尚书们也认可,自主研发确实不能忽视,但是,这事却是急不来的,需要一步步地去摸索、去实现。
这时,吴晚荣谏言:不如先朝外洋采买几批,在得到了之后,咱们偷偷学着仿制,久之定有所成。
嗯,很有道理!
这是取他人之长,补自己之短之法,甚是可取。
然而,徜徉其中的皇帝和大臣们却是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人家不可能把家里头最先进的东西售卖给你,你最终能仿到的,都是人家淘汰了的过时之物。
自主研发虽然费时费力,但却是长久之计,抄袭仿制虽有一时之快,但却处处受制于人,也终究会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种远见,在除了深知其弊的齐大郎之外,却是没人看得出来,因为,当下的大奉王朝,还没有吃过这方面的亏。
最终,皇帝采纳了吴晚荣的谏言,决定从外洋的佛郎机国人的手里,采买三批所谓的‘红夷大炮’,以为鲲鹏水师的腾飞做出奠基……
“卧槽啊!”
听到这里,齐誉被气得是五内着火、七窍生烟,直接爆出了粗口。
一顿,他又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吴晚荣,还真是祸国殃民的臭狗屎,他好事没干多少,净给吾皇出些馊主意,万死不足以蔽其辜!唉……陛下也真是的,为什么就不采纳我提出的谏言呢?”
殷俊却是笑笑,说道:“不然,这可是诸位明公在公议之后做出的决定,并非是吴晚荣的一人之词。”
齐誉接
话道:“明公?呵呵,不过是一群愚蠢至极的谗臣而已,他们在平日里自诩学富五车,而到关键时却是一副鼠目寸光、一孔之见之态,就这样的人,也敢妄称是明公?”
“呵呵,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也会说出这样的糊涂话?”殷俊呶了呶嘴,似讽又似笑地暗示他道。
齐誉一怔,奇道:“我哪里糊涂了?”
“你莫急,先静下心来仔细想想,看看这里头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猫腻?”见他点头,殷俊又道:“如果从外洋人的手里采买军需,这里里外外可都透着油水,而自家研发就不同了,这个过程不仅耗时漫长,还会被钦点的御史监工,万一到时研制不出,还有可能会被拿下问责,权衡利弊之下,谁会愿意选择自家制造呢?也正是基于这层因素的考量,聪明的尚书们才心照不宣地形成了统一姿态,继而同谏陛下,并最终促成此事。”
“明白了……”
“唉,我虽竭力谏言,为你站班说话,但无奈一喙难驳众口,最终还是没能改变什么。”殷俊在道完了这些缘由之后,也是摇头一叹,面露惋惜之色。
这是国之大策,确实不是他一个三品官能够左右的了的。
至于钟首辅,大概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做了一回老好人。他即使不为自己考虑,也总要为自己的卸任之后女婿的立足留些后路吧?
齐誉渭然一叹,感慨道:“你所说的水.很深,应该就是特指这个意思吧?”
“没错!”殷俊点了点头,又道:“一旦官员们形成了抱团的利益集团,即使是内阁首辅,也不敢去公然地撕破脸,否则,就会产生一些将来的因果关系。唉,这水,真的很深呀……”
“嗯……”
这件事情,让齐誉对京城里的那些中枢大员们,发生了印象上的大转变,不难看出,这些人全都个个为己,毫无家国情怀可言,真是令人太失望了。
此外还有内阁,它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客观公正,在大利益的驱使下,也是可以折腰让步的。
不过,失望也没有办法,自己目前还只是个四品的小地方官,还没有资格和权利去参与到中枢内部的决策之中,除非有朝一日,自己能成长为巡抚甚至是总督那样的大员,才有一定话语权可言。
不知过去了多久,时远突如其来的一声招呼,直接打断了齐誉的幽幽思绪:“齐大人,您点的菜全都上齐了,还请慢用。”
“哦,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是!”
殷俊低头去看不禁一怔,他默默地数了数菜品的个数,呢喃道:“你请我吃饭,素来都是四个小菜,浊酒一壶,而今天却是二十多个品数。在这些菜中,你不仅点了大鱼大肉,还上了海味山珍,有点不太正常呀……”说罢,他眼睛一闪,面露警惕问道:“村夫,你一反常态请我吃饭,莫不是有什么事相求?”
啥?我会求你?
呃……你还真猜对了。
不过,我却是受你妹妹之托而相求。
当然,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小心虚。
无论怎么说,殷桃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逗留在了琼州,从这个角度上来看,确实是有点对不起白面首,他拿自己当兄弟,而自己却和他妹妹扯上了‘瓜葛’,貌似不仗义?
不过,想归想,说归说。
齐誉在细细琢磨之下,还是觉得这事有点难以启齿,若说
出来,总有一种惦记人家妹妹的愧疚感。
算了,这事暂且按下不表,待他们兄妹俩见完面并交流了完之后,自己再做表态不迟。而到了那时,也不会显得太过尴尬了。
善!
想到此,齐誉便干笑了两声,对自己的盛情款待做出了另一番解释:“白面首,咱们俩的关系不仅是同窗、同乡,同时还是同科和同僚,如今又成了难得的至交好友,这等情谊,是何等的弥足珍贵?如今咱们故友重逢,他乡团聚,我又岂能不盛情地招待一番?再者,你加官进爵,平步升迁,我又岂能不设宴祝贺?”
这样呀!
殷俊听得一愣,同时心道:咦?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
齐誉见他面露琢磨寻思状,忙寻了个新话题将他引入:“聊了这么久,你还没有说明,你来琼州干什么呢?”
记得见面时他曾对自己说,此来琼州是有大事要办,却不知他这大事又是什么。
果然,殷俊被他这一问打断了思绪:“是这样的,我来琼州有两个目的,一是办好陛下交托的整顿琼州吏治的事务,二来是,顺便探望一下我的小妹殷桃。”
第二点乃是人之常情,暂且放下不论,单说他话中第一条,具体又是何意?
何为整顿琼州吏治?
难道说,皇上认为我琼州的吏治搞得不好?
殷俊见一脸他茫然和困惑,便取笑道:“我看你呀,还真是个健忘的人,自己当初做了什么,就没有一点印象了吗?”
听了这话,齐誉就更加困惑了:“我也没做什么呀!”
“呵呵!”殷俊一笑,继而提示他道:“在去年时,你曾上书天子说,琼州之地约有三十多万人口,在除去了妇孺和老弱之后,壮年劳力不足六万之数。然而,与之相比,官吏机构内的人数却高达三四千人之多,足足占了青壮数量的二十分之一。由此不难看出,琼州的官僚体系确实是太过臃肿,应该瘦瘦身了。”
原来是这事啊!
不说都差点忘了,这确实是自己去年时写过的上书,犹记得当时,巡抚陆博轩还表示了力挺。
可不要小看这一点,若没有封疆大吏的鼎立支持,像这种简政之策不可能到达中枢,即使到达了,也不会引起高层的重视。所以,陆巡抚的支持,才是此环的最大重点。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之前一直都没有传来消息,还以为是陛下否决给按住了,却没曾想,居然是喜讯迟来报。
对此,殷俊解释说:“按照你上书里的构思,是要把琼州原有的一府三州十县,直接并为是三个大的行政区,要知道,这可是足足砍掉了八成机构,受牵扯者更是高达数千人之多,如此大的手笔,即使是英明的陛下,也不敢贸然允之。后来时,还是我岳父力排众议,带头促成了此事,所以,才拖延了这么久的时间。”
齐誉闻言,忙朝北拱拱手谢道:“我代表琼州百姓,多谢钟首辅的玉成之恩。”说罢,他又问道:“我说,整顿吏治并不是你们都察院份内的事,陛下又怎会委派你来呢?”
是啊,官场事务,用吏部的人不是更合适吗?
殷俊却是尴尬一笑,说道:“本来,我是很不想参与这事的,可奈何我小妹逗留在了琼州,而我呢,又耐不过家母的苦苦相求,所以,也只得私下寻了陛下,主动揽下了此任。”
哦,原来是这样呀!
第336章 一件疑案
吃过饭后,齐誉就将殷俊安排在了馆驿内休息。
并对他嘱咐说,若有什么需求可尽管提出,莫要生分客气。另外,还安排了几个下人听唤伺候,以为方便。
本来,齐誉是想把他安置在殷桃所住的那座别墅内休息的,可理工学院正巧于考试期间,而殷桃作为是监考官以及批卷人,根本抽不出身来回家休息。
殷俊在了解到了实际情况之后,决定先不去打扰妹妹,待她忙完了这阵儿之后,再做叙旧不迟。
至于整顿琼州吏制的事,齐誉决定暂先按下,过两天再做详细计较。
再等等?
是的。
其原因有二。
第一点,此时正值科举期间,各大县衙都在忙着关于县试的事儿,如若此时下手,弄不好就会造成人人自危、风声鹤唳的时态,这对于时局的稳定来说是非常不利的。
第二点,如此的大刀阔斧,肯定会掀起波澜,对此,必须要做好应对准备,以防某些官吏因心生愤恨而产生极端报复,一旦他们抱团抗拒,自己将会陷入尴尬的境地。
正是基于这两点的考量,所以齐誉才决定暂缓时间,以便自己计议一二。
在与殷俊交代完了事情之后,齐誉便直接返回了府衙。
而后,他便差人去给殷桃送去了信,告知她其兄到来的好消息。并建议她,在忙完了考试的事后,速去馆驿接回哥哥,以敬自己的人德与礼貌。
至于他们兄妹俩如何沟通,自己就不跟着掺和了。
总之,那些花花韵事还是让殷桃想法去说吧,自己确实开不了这个口。
……
下午,日暮。
于府衙的二堂内,齐誉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吱嘎一声,门开了。
“大人,你唤俺?”童延火孔武有力地走了进来,抱拳说道。
“哦……是童兄来了呀,快坐!”齐誉抬了抬头,让座道。
“谢大人!”
“……”
之后,又是一片安静,齐誉继续着他的深思。
童延火有些困惑了,明明是大人将自己唤来,可他现在却不公然说事,不知又是何故。
终于,他有些耐不住了,乃道:“大人踌躇不言,莫非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事?”
齐誉‘嗯’了一声,然后又似有深意地叹道:“难事倒是好解,隐忧却是难除。”
童延火听得一愣,忙道:“俺是个粗人,不懂得什么排忧解难,只知道好好做事。大人若有吩咐,还请明示。”
“嗯……”
齐誉放下茶杯,起身后在室内负手踱步,观其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又过一阵儿,他眼睛忽而一闪,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童兄,在不久的将来,琼州会将有一场大事件发生,波及甚广。我狠担心,在这期间会有宵小之辈寻机报复,所以,我想拜托你保护好包含我家人在内的别墅区的每一个人。当然,冷晴除外。”齐誉说得语气甚重,足见其相当重视。
“寻机报复?”童延火仔细地品了品,又问:“大人的意思是说,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或许会有坏人寻咱家的麻烦?”
“有这个可能,但不确定!”齐誉略略迟疑,又进一步解释说:“童兄,你也不是外人,有些话我也不瞒你了。最近,我要推出一道政令,来整顿整个琼州的官制,得罪的人将数以千计,我很担心,这些失势的人
会狗急跳墙,合起伙来寻机报复。我倒是没什么,唯一担心的是我的家人……”
什么?有上千人?
确实是不少。
童延火虽然吃了一惊,但却丝毫没有惧色,他很坦然地说道:“大人请放心,俺一定会提高警惕,严加防范的。”
“好!那就拜托童兄了!”齐誉郑重谢过,想了想又道:“这样吧,我让冷晴协助于你,免得你势单力薄,照看不全面。”
童延火却是面露揶揄之色,笑道:“就她?只是徒增累赘而已,说得难听一点,还不如咱家大小姐中用呢!”取笑完了之后,他又建议道:“依俺之见,还是让她负责保护你吧,她这人虽然功夫稀疏,但也总好过那些混干饭吃的衙役。”
呃,他居然还看不上眼?
牛掰,能视内卫如此的,也只有他了。
至于他口中所说的冷晴不如小彤之语,齐誉自然不会相信,只当做是不长他人志气,以免灭了自己威风的自夸话。
在弄明白了事情之后,童延火又问:“大人,这加强戒备的事,要从什么时候开始提高?”
“就定在科举之后吧!”说罢,齐誉忽又改口道:“哦不!这件事情即刻就办,从现在就要开始。”
“好!俺知道了!”
齐誉的谨慎也不是没有道理。
且看:
整顿琼州吏制乃是朝廷公议所决定出的公论,而公议,就代表着要进行公开式的讨论,换句话说,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既然不是秘密,就极有可能已被广泛流传,说不定,那些‘冰敬’和‘炭敬’的关系户,已经通过自己的人脉提前得知到了这则消息。
也就是说,这件事情虽然没有公开,却不代表别人不知。这里所说的别人,自然是指琼州官场的官吏们了。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现在应该处于暗流涌动的最前期了。
嗯,绝不能疏忽大意,否则就要付出惨重代价。
……
时间一恍而过,转眼就到了第二天。
一大早时,府衙还尚未开衙,就见有衙役小跑来报,说,有感恩县的公差来这急报。
什么?有急报?
齐誉心里微微一凛,忙打起精神走了出去。
少倾,于府衙的二堂内。
知府齐大人和师爷彭文长上下而坐,聆听着那公差所谓的急报。
“什么?你再说一遍!”
“启禀齐大人,就在昨天上午,感恩县的考棚突然意外着火,所有的考试的试卷全都尽毁其中,另外,还有十多名没能及时逃出来的考生,也不幸葬身在了大火里。知县谢大人认为事态严重,所以就急命小的连夜来报,以为府衙的礼房及刑房知晓。”
考场失火!
居然还烧死了考生!
齐誉被惊得扶案而起,脸色更是煞白如霜。
不过,在几息时间过后,他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我来问你,感恩县的刑房,对此事又是如何定性?”
那公差忙回道:“初步判定为,是意外走水。”
意外?
齐誉凝思了片刻,淡淡地摆了摆手,道:“好了,你先下去吧,不过,你先不要远离,随时听候我的召唤命。”
“是!”
待那名公差退下之后,彭文长才捋着白须分析着道:“大人,这件事情颇为诡异。”
“哦?莫非夫子从中看出了
什么?若有,不妨说说看。”齐誉把手一摊,做出了个请教的姿态。
“大人,咱们可都是经历过科举县试的人,对其流程一点都不陌生,单从理论上来说,童考,基本上不会存在意外失火的可能性。”
“哦?继续说!”
彭文长又道:“众所周知,县试乃是科举中最为简单的一场考试,考子们在考完了后就可以直接离场了,所以,他们身上并不持有留宿用的照明蜡烛。也就是说,县试的考场内绝不可能存在火种。而考生们在进场之前,都要经过严格的搜身检查,所以,他们也没有机会将火种带入。”
结论就是,考场中,无火种。
那火又是怎么烧起来的呢?难不成是天火?
彭文长认为,天火也不可能!
现在才到二月时节,闪电未现,雷声未鸣,这又哪里来的天火呢?
那么问题来了,既不是天火,考场又无火种,这场大火又是如何产生的?
怪就怪在了这里。
齐誉点头一笑,乃赞道:“呵呵,自打夫子做了刑名师爷之后,对案件的梳理也变得更加分明了,只是这么简单的三言两语,就把其中的古怪给点了出来。”
彭文长则是露出了谦虚之态,道:“大人谬赞了。常言道,活到老学到老,老夫久浸官场之中,又岂能没有进步?”
“夫子不必自谦,你的分析确实很有道理,也很符合正常的思维逻辑。”齐誉话音一转,又正色道:“既然这事透着怪异,那感恩县的刑房却又为何轻判为意外呢?且,他不写公文,只有口头相报,岂不奇怪?我觉得,此中必有什么蹊跷!”
这一回,又轮到彭文长开始妙赞了:“大人英明,一语直中要害,即使是希仁公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包拯,字希仁。
齐誉一愕,看了看自己古铜色的皮肤后干笑道:“我这铁面的程度尚有些不足,也只能望包大人之项背了……”
说回正事。
接着来,就是讨论该怎么处置的问题了。
这件案子到底要不要查?若要查,又该怎么个查法?
按照惯例上来说,但凡是县衙认定的案子,只要无百姓上告,府衙就不会立案调查。常规的处理方式就是问责几句,到年底吏考时减一减主政官的分数,基本上就是这样了。
不过,齐誉却不这么想,他想要进行深究。
他隐隐中觉得,这件事情极有可能属于是人为谋划,不进行彻查就不能揭开这层迷雾,更不能还死去的考子们以公道。
什么时候动手去办?
稳住,再做稍等。
就眼下来说,县试的主试已经考完,就只剩下了一场附试,不如等其全都结束之后,再做行动。
这个案子,我齐誉要亲自督查!
啊!这不太好吧?
你可是科举的主考官,你若走了,谁来批卷和拟定名次呢?
呵呵,还有能谁呢,自然是彭夫子你了。
“大人,你让我来批卷拟榜,实在是太过逾矩了,不妥!不妥!”
“有什么不妥?夫子放心任之便是。”
一顿,齐誉又道:“批阅考卷讲究的是公平公正,不容徇私,而先生是品德如水的谦谦君子,刚正不阿。我相信,你一定会秉公而判、笔落无私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彭文长也不好再做推让了,于是,他便赶鸭子上架,接下了此任。
第337章 再度同车
时间一晃而过,科举县试终于落下了帷幕。
府衙的各级官吏也都长舒了一口气,心道:终于算是熬过去了。
貌似,他们比考棚中的考子还要紧张。
没办法,也不知齐大人吃错了什么药,他几乎用怒吼般声音下令道:马上给我安保升级,考场若是出了意外,你们全都给我滚蛋!
就这种,谁不怕?
说回正事。
在县试结束之后,齐誉又特地等待了一天,让殷俊和他妹妹殷桃简单地叙了个旧,再之后,就开拔上路了。
目的地:感恩县。
这一次出行,在除了几个随行的衙役之外,齐誉还特地叫上了冷晴做为护卫,并另点殷俊作为是自己的挡箭牌,拉这二人随自己一起同往。
怪哉!
冷晴一同跟着倒还说得过去,殷俊同往又是为何?
殊不知,齐大人早已酝酿出了自己的想法。
且听分析:
假设,这件案子真是人为所致,那么,就要进行人员上的追责和问责,而首当其冲的就是负主要责任的各大官吏。而这段时间,自己正要准备整顿官场吏制,何不借此机会清洗一番呢?
殷俊作为是御封的钦差大臣,手中的权利相当巨大,即使杀上几个‘不听话’的朝廷命官,也不算是逾矩行事。如若是遇到被质疑的情况,就直接把他推出,呵呵,最终解释权在这位殷大人手里!
如此上好的挡箭牌,不用岂不可惜?
至于冷晴随着同往,也是齐誉在深思熟虑后所作出的决定。
呵呵,内卫是干什么吃的?
他们可是专查官吏们那些见不得光的龌龊事的人,其经验可谓是相当丰富,真若遇到了办案疑难,说不定,她还是一枚破局的妙棋。
在动身之前,齐誉又特地找来了童延火,交代他一定要牢记自己的嘱托,莫要粗心大意才是。而后者则是拍着胸脯做出保证,绝不会有半点差池。
既如此,那就放心了。
要知道,家人可是自己的所有,绝不容许有半点闪失。
齐大郎放下心理包袱,怀着宽心踏上了去往感恩县的官路。
这个县,位于是琼中的西部,有一半的边界沿海,所以,此行既可以陆路,也可以走水路。
殷
俊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不如走陆路过去,一来可以在途中浏览锦绣之风光,二来是可以了解一下这里风土人情,如果要走海运的话,就只能面朝大海,仰观每天的日升日落了。
没问题!
齐誉很大方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呵呵,这小子自京城登船直到琼州靠岸,在海上可是足足漂荡了两个多月,这换成是谁,也不愿意于短时间之内再坐船渡了。
那就走陆路!
殷俊虽然学过骑马,但御术却是不精,鉴于此,齐大郎很善解人意地为他安排了一辆厢车。
这车的车厢甚是宽敞,结构也很厚重,四下蓝绸为帘,青布为幔,里里外外都满含素雅之气。
于车厢内,齐、殷二位大人正抵足而坐,聊起了昔日的往事。
二人的上次同行,还要追溯到多年前的进京赶考时。
那时正值隆冬之际,雪满长空,天寒地冻,沿途中吃尽了苦头。
由于殷俊当时耐不住风雪之寒,手脚和耳朵处滋生出了严重的冻疮,每当天气回暖时,他就痒得欲罢不能,至今想来,仍不觉莞尔失笑。
如今时移世易,物是人非,往昔的那二人当下已经成长为了官场新秀。
在聊完了往事后,殷俊突然问道:“村夫,有件事情我困惑了好久,不知当问不当问。”
齐誉笑道:“以你我的关系,还有什么话不能说呢?”
那好!
殷俊轻轻一叹,说道:“常言道,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读书人的梦想就是为了能够科举入仕,光耀门楣,继而求上一个大好前程。而你呢,却上书天子,请求整顿吏制,此举不仅得罪了在职的官吏,也寒了士子之心,像这种既得罪人又不落好的事情,你为什么还要做呢?”
这个问题问得好!
因为,我很想答!
齐誉脸色一正,道:“地方官和京官相比有很大不同,他们既拿着朝廷的俸禄,还搜刮着百姓们的民脂民膏,这是古今不绝之恶疾,从未有改也从未有变。所以,地方的官员越多,百姓们面临的压力也就越大。”
一顿,他又道:“琼州和江南诸地又大为不同,这里地广人稀,商业凋敝,按道理来说,越是像这种地方,就应该越少官吏而多养平民。你再看看现在的琼州
,官僚系统何其臃肿?若不能去除掉这些个腐骨之毒,又焉能生出新的气象?简单来说,精简官吏配置,不仅可以减轻财政上的负担,还可以让百姓们直接受益,如此好事,我为何不办?”
殷俊一怔:“你真有为百姓的利益考虑?”
“当然!”齐誉怅然一叹,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如不能改善民生状况,我当这官还有什么意义呢?”
“嗯!就凭你这句民为贵,也不枉我为你在朝堂上站班一场!”殷俊露出一丝敬意,点头说道。
“多谢!”
“……”
之后,两人相视一笑,于无意间,彼此的友情再度加深。
又聊了一会儿,殷俊又问:“我还有一件私密事,想要问问你,希望你可以如实回答。”
“哦?”齐誉微微一怔,笑道:“那就要看你问什么了,如果是实在不方便回答的问题,我也只能对你抱歉了。”
殷俊却是摇摇头,道:“不,这件事情,你必须回答!”
齐誉却不相让,回他道:“这样,你先说,然后我再决定答还是不答。”
“那好吧!”殷俊挠了挠头,略带尴尬地问道:“你能说说,和我妹妹之间的事吗?”
这话是啥意思?
莫非,那小妮子都告诉他了?
再看殷俊此时的表情,赫然就是一副‘我都知道’的样子。
唉,既然如此,那就和他说说吧,老是遮遮掩掩地也不是办法。
可是,要怎么说呢?
实话实话!
想到此,齐誉脸色一凝,正色说道:“白面首,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对殷桃妹子从没有逾越过半步,此言绝无虚假,天地可鉴。”
见他指天,殷俊的脸色登时缓了下来,乃叹道:“嗯,其实我也听她说了,这件事情确实是她一厢情愿,并不是你用了什么威迫利诱的手段。”
咳,吐!
我像是那样的人吗?
齐誉抿抿嘴,道:“白面首,这么给你说吧,在我的眼里,一直都拿殷桃当妹妹看,从没泛起过半点觊觎之心。”
殷俊却是轻叹说道:“可是,我妹妹却不这么认为,据她说,你发动屯门海战的动机乃是为了救她,还说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
这……
第338章 为她说情
于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说法,齐誉自然是笑笑了之,不会当真的。
花边传闻而已。
对于发动屯门海战的真正动机,在除了身边的几个心腹之人外,几乎是无人知晓,这其中,也包括了殷桃。
然而,在这小妮子的眼里,那人明明就是为救自己而来,对此,她‘宁愿’相信。
就这样,殷俊也跟着相信了。
齐誉很想对他说,自己于屯门的千里出击只是为钱,不过,这话才刚刚滑到嘴边,又被他给咽回去了。
唉,这话还是烂到肚子里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殷俊见他既不承认,也不摇头,心中颇感困惑,尤其是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又增添出了几分诧异。
不过,他还是选择相信妹妹的话,故感慨道:“陆巡抚在上奏的公文中曾说,你到屯门一带参战,主要是想帮助府军克敌,却没曾想,真实的情况居然是因为我妹……”
呃……
这该怎么解释呢?
齐誉扁了扁嘴,道:“白面首,我到屯门参战,确实有想救你妹妹的因素在里面,但是,这绝不是我起了什么不良想法,而是基于咱俩交情上的考量,换句话说,完全是看在了你的面子上。”
好吧!
殷俊也不与他争辩,反而欣慰一笑。
他觉得,无论是出于哪种出发点,都是一种重情重义的表现。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和势大的庸王背水一战的。
齐誉见他神色有异,忙纠正道:“我觉得,你应该和你妹妹好好谈谈,莫不要因为我的原因耽误了她的青春。”
“这……嗯……”
话中之意乃是婉拒。
殷俊恍然想起,早在京城时,他就一直拒绝收房纳妾,没想到到了琼州,这份初心仍是未变。
他让自己多劝劝妹妹,意思不难理解。
殷俊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昨天时,我一直都在尝试着说服我妹,劝她返回京城一家团聚,而她呢,却是想都不想就直接回绝了。……要不然,我采用点强硬手段,把她给强行带走?”
让她离开?
呵呵,可以!
齐誉刚想一拍大腿点头同意,脑子里却突然想起了那小妮子的殷殷嘱托,她曾明言乞求自己,若他哥执意带走她时,自己一定要设法将她挽留下来。
而自己,也是亲口答应了她。
罢了罢了,那就帮她这一回吧。
想到此,齐誉忙道:“白面首,你不可这样做!要知道,你妹妹殷桃可是个心气很高的人,你若采用这种强制手段将她带走的话,既伤了她的面子,也伤了你们兄妹的感情,实乃是下下之策。”
意思就是说,强制是很不明智的。
殷俊微微皱眉,问道:“依你之见,又该如何?”
齐誉一笑,回道:“我觉得,不如顺其自然。”
呃……说这话,就有点太不负责任了吧?
其实不然。
且听解释:
“顺其自然的真正意思并不是不管不问,而是指要顺着事物本身的属性让其自然发展,不要进行任何的人为干涉。”见殷俊点头,齐誉又搬出事实进行分析:“你妹殷桃是个天资过人的人,她对我开设的理工学术有着过人的天赋,她如此异秉,若舍而不用岂不可惜?”
格物致知,学以致用,乃是读书人最为崇尚的价值观。
如果学会了而不用的话,那无异于是自费武功,甚至称得上人生一大悲哀。
如果抛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观点,殷俊还是非常赞同齐誉这个说法的,妹妹既有如此惊人的天资,自己不应该更去成就她
吗?
“殷桃现在就职于我琼州理工学院为教谕,且还被我委任为了副校长,可以说,她在这里不仅寻到了学以致用之道,还体现出了自己的应有价值,此乃人生之大幸事?你若强行把她带回京城,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回到京城后能做什么呢?就终日里藏于深闺之中,与女红为伴,然后了此残生?”
这突然的一问,还真把殷俊给问住了。
是啊,妹妹若回到京城,她能做什么呢,
只为了母亲希望中待嫁?
想到此,殷俊渭然一叹,不由得纠结起来。
齐誉见他似有松动之意,忙又加了把火道:“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我对你妹可不是一般的器重,除了欣赏她的才华并授以教谕之外,我还赠送了她一套不错的房产。就目前来说,她在这里吃得好、住得好,还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可她若返回京城,这些美好的东西就要忍痛舍掉,你不觉得有些可惜吗?常言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又岂有舍美玉而求顽石的道理?”
这席话说得可谓是非常清晰,非常透彻,听得也是明明白白。
放着到手的优厚条件不取,非要去走菲薄之路,那和愚人之举又有什么区别?
殷俊在仔细思量过后,终于摒弃了自己的原有立场,并以请教的姿态问道:“按你的意思是,让她继续留在琼州?”
齐誉淡淡一笑,道:“不是我想,而是要问她想不想,我认为,你应该尊重一下她本人的意愿,她若想留那就留,她若想走那就走,谁都不要过多的去干涉她。”
也好!
那就这样吧。
殷俊点了点头,怅然道:“她若在别人麾下执事,我定然是不放心的,不过在你这里,我却毫不担心。”一顿,他又象征性地放了句狠话,道:“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她若在你这里受了什么欺负,看我不……狠狠地收拾你!”
啥?收拾我?
看把你给能的!
不过,齐誉并没有和他较真,而是貌作遵从,嘴里还陪笑着说道:“你放宽心,如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敢欺负他,不用你动手,我第一个就灭了他。”
“嗯!这还差不多!”殷俊大为受用地点点头,一副很满意的样子。
关于殷桃去留的问题,现在已经得出结论,不必再做纠结。
不过,关于她的话题并没有因此停止。
齐誉琢磨了一番后,突然问道:“哦对了,白面首,你可知道殷桃她为什么会来到琼州?”
这个问题,困惑了齐誉很久,至今仍未明白。
在此前时,自己也曾试着问那小妮子,可她一直都含糊其辞,东扯西扯,自始至终都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再说了,即使是问出来了什么,也未必就是她的真心话,既然如此,倒还不如问一问殷俊,说不准,他还能说出一些道道来。
猜对了。
殷俊居然真的讲出了一些道道。
“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曾当面问过她,不过,她却是闪躲着不愿作答。”他话音一转,又道:“虽然她不愿作答,但我却能猜到个七八,据我估计,她来琼州很有可能和即将加冕的苏皇后有关。”
嗯?
怎么又突然扯到国母娘娘身上去了?
齐誉压着吃惊,问道:“这话怎么说?”
“嗯……”对此,殷俊显得有些迟疑,先叮嘱道:“这事儿说说倒也可以,但是,你一定要记得保守秘密,我可不想因为这事闹出什么闲言碎语来,以免招惹麻烦。”
是的,如今的苏贵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应召的小选侍了,而是即将加冕的一国之母,她如此尊贵的身份,又岂是臣子们
所能私下议论的?
要是的,后宫乃是皇帝的后宫,哪能沦为世人嘴里的谈资呢?
所以,殷俊才显得有些迟疑。
齐誉却是指着屁股下的厢车笑道:“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你完全可以把心放在肚子里。再者,以咱们俩的铁打关系,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甚好!”
殷俊点点头,便开始娓娓道来……
按照他的说法,妹妹殷桃和苏贵人已经认识很久了,虽然说不出具体时间,但绝对不会少于两年之久。只是那时,这苏氏的身份低微,并没有引起太多重视,几乎没有留意过。
首先,她俩的关系处得如何呢?
殷俊觉得,似乎还挺不错的样子。
说着说着,就聊到了去年的年初。
那时,应诏入宫的苏贵人的鸾驾居然在途中拐了个大弯,莅临到了永川府的境内,而暂居于故乡的殷桃闻她到来,忙舍下手里的活前去陪伴。
却没曾想,那苏贵人只是在永川府略作逗留,之后就匆匆离去了。
而更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于永川码头登上了返京的官船后,殷桃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买下了南下琼州的船票。
这两人就像是约好的一样,同时登船,同时远行,只是目的地一南一北方向不同罢了。
鉴于这事,殷俊有理由怀疑,可能是苏贵人私下对妹妹说了什么,才促使她南下琼州的。而自己,却是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屯门海战的捷报传至京城时,自己才得知到她在琼州无恙的消息。
听到这里,齐誉不由得一愕:原来殷桃来琼,是受到了苏贵人的‘怂恿’。
这个猜测靠不靠谱?
殷俊说,应该靠谱。
且看,还有另外一条参考依据:
说,在殷桃登船南下琼州时,她身边还跟着几个苏贵人赏赐的‘下人’,然而,在屯门海战取得了胜利之后,这些‘下人’又悄然地消失掉了。
殷俊认为,这些下人并不是普通的下人,很有可能是苏贵人安排的侍卫或者是某种眼线,而在他们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自然要去跟真正的主人复命,所以才会悄然离开。
这个消息靠谱吗?
靠谱,这可是钟首辅通过某种特殊途径得来并告知他的。
齐誉这才恍然想起,在屯门海战之前时,殷桃是有一些下人的,记得当时,他们还给自己送过书信,此外还有那幅用于证明她身份的彩绘画。
而在屯门归来之后,这些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如果不是殷俊的这番提醒,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总的来说,殷俊的分析非常合理,且符合逻辑。
可信!
继续聊。
对于殷桃攀附苏贵人的做法,殷俊不仅不反对,反而是极力赞成。他觉得,这虽只是后宫的女眷关系,却也是非同寻常,万一哪天用上了呢?
可千万不要小看女人,在有些时候,她们也是能够办事的。
不要误解,这里所说的办事是指办理正事,并非是乱搞关系。
不过,这办事却有个前提,那就是彼此的关系过硬。
很显然,殷桃和苏贵人的关系很不一般,几乎称得上亲密。
亲密~~
这个词,让齐誉不由得想起了那身旗袍。
难怪那小妮子如此熟悉新皇后的身段,原来是亲密过的缘故呀。
还有,她的理工知识如此扎实,莫非也是得了苏贵人的指点?
想到这里,齐誉轻轻地撩开了车帘,朝着北方遥遥望去,与此同时,心里也泛起了一丝复杂情绪。
第339章 一真一假
这一路走得速度颇快,仅仅用了三天时间,一行人就进入到了感恩县境内。
此去的目的是办案,并不是视察民情,所以,无需在途中驻足停留。
这天傍晚,齐誉看了看亲吻西山头的太阳后说道:“白面首,咱们今天行程规划得有些不合理,可能赶不到城镇的驿站,要么这样,咱们俩就像当年进京赶考时那样,去附近的农家投宿一晚,好不好?”
当年?
殷俊打开记忆,回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幕。
犹记得,那一晚并不太平,两人几乎是在拜帝教的刀尖下侥幸逃得了性命,至今想来,都是心有余悸。
如今再在农家借宿,这多多少少的,都感觉有点心里不踏实。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差不多吧!
“为了咱们的安全考虑,我觉得,还是去到驿站休息为好。”殷俊迟疑了一阵儿,摇头道。
“有我在,你怕什么呀!”齐誉呵呵道。
“就你?呵呵,我估计,连只鸡你都杀不死,还妄想要保护别人?”殷俊面露不屑,哂笑他道。
啥?
敢小瞧我?
现在就让你看看我齐大人的卓越武功!
而恰巧此时,头顶上方飞来了一只大鸟……
砰!
齐誉不假思索,拔枪怒射,那鸟应声而落。
“啊!”
于触不及防之下,殷俊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所惊,直接吓出了一个哆嗦。
见成功地吓到他,齐誉心里大是舒爽,在骚包地吹去了枪管口的残烟后,他又貌似很伟岸地说道:“我早已不再是昨日的我了,如今只需在弹指之间,就可以轻松地杀死一头猛虎……”
“呃……”
“有我这样的高手在,你还怕什么呢?”
高手?
咳,吐!
看把你给嘚瑟的!
不过,殷俊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同意去农家借宿。
那行,就这么定了。
没等齐誉做出安排,就有两个头脑灵活的衙役跑了出去,去安排接下来的借宿问题。
体会上意是混迹于官场的基本觉悟,即使是最基层的衙役也不例外,老大想到什么,你就得去物色什么,而且还得雷厉风行,不能磨叽。
少倾,那俩衙役去而复返,回说,借宿的问题已经安排妥当了。
“有没有付给老百姓该有的费用?”
“回大人,小的已经塞给他们银子了。”
“嗯,办得不错!”
……
这是一户条件相对富庶的农家,宅院修得很有模样,家中共计六口人,家长乃是一个姓赖的长者。
那老翁见知府大人到来,忙颤颤巍巍地过来行礼。
“免了,本府乃是私访而至,诸位不必多礼。”
“是!”
说罢,齐誉就弯身抱起了他身后的小孙子,一边逗笑着,一边走进了院子里。
这家人见知府大人如此亲民,不由得恐惧渐消,说话也不再那么拘束了。
晚饭后,家主赖翁特邀齐大人饮茶,以为敬上之意,而殷俊也被以‘师爷大人’的身份请了过去。
殷俊摸着自己不长胡须的嘴唇一愣:我的模样很像师爷?
齐誉撇了他一眼:总比被误认为是契弟的好。
我捶死你!
在甩过一个白眼后,殷俊又狠狠地握了握自己的拳头,做出了忿然貌。
不过最终,他还是以师爷的身份坐在了下首处。
而后,看茶,闲聊。
齐誉环顾着这座宅院和煦问道:“老人家,在我看来,您这家资丰厚,衣食无忧,应该算得上此地的大户吧?”
“大人说得哪里话来,大户二字哪里敢当?衣食无忧倒是勉强能称得上。”赖翁恭敬地回道。
“呵呵,家中可有读书人?”
“回大人,有!次子颇有勤奋,如今刚中了童生。”
“恭喜恭喜!”
咦??
不对!十分的不对!
这话咋说?
你看,据之前的那个公差声称,说感恩县的考场意外失火,以致于所有人的考试试卷都尽毁其中。
那么问题来了。
既然没有试卷,又哪来的成绩?如没成绩,又哪来的张榜?
这得中童生一说,岂不是有悖常理?
殷俊已经了解过了那件案子,此时忽听有人得中,也不由得泛起困惑。
齐誉并没有直接点破,而是顺着问道:“请问贵公子得中童生,是何时得知的喜报?现在,他是否在家?”
赖翁笑道:“回大人,犬子是在昨日一早时去看的红榜,乃知自己得中。如今他已然回来,现在正在后院里苦读用功。”
“可否请出公子出来一见?”
“这……”
齐誉见老人泛起紧张,忙解释道:“不瞒老人家说,我在府城曾听闻感恩县的考场意外走水,所以,我想找他了解一下真实的情况。”
“考场走水?”赖翁哈哈一笑,道:“讹传,绝对的讹传。”
“哦?此话怎讲?”
“回大人,县试考场一切正常,并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齐誉一怔,追问道:“此话当真?”
赖翁捋须一笑,道:“在童试当天,老朽可是在龙门外整整守候了一天,自始至终,那考场都是一切正常,哪有什么走水发生?别说是火苗子了,连点烟味都没闻到。呵呵,大人肯定是误听了讹传,混淆了自己的视听。”
哦,明白了。
这位老人属于是亲眼所见。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齐誉又将其子唤来询问。
面对知府大人的问话,那儒生并
未紧张,反而说得很有条理,讲得极尽详细。
结果依旧是:一切如常!
在了解完了情况之后,齐誉便屏退了赖家人,单独与殷俊剖析案情。
“白面首,你怎么看?”
“很明显,这是有人在故意欺骗你!不是那个来报的公差撒谎,就是这赖家父子骗人。”
是啊,他们一方声称意外走水,一方却说一切如常,岂不怪哉?
肯定有一方不实。
齐誉觉得,这赖家父子都是知书达理的人,他们的话可信度更高。
“可信?”
“嗯,可信!”
殷俊笑道:“在除了印象之外,可还有其他依据?”
“有!刚才,我特地问了那儒生关于县试的考题,他答得全都正确。也就是说,他是真的参加了这一科的童考,并非是信口胡言。”见殷俊脸泛困惑,齐誉又解释道:“试卷中的那些题目,大多都是我所出,又岂能不知?”
噢,差点忘了,乡试以下的题目基本上都是由地方官府负责出题,而县试和府试的出题放得更低,大多都是由府衙联合府学共同拟定。
如果这个儒生说得为真的话,难么,那名公差就是撒谎了。
事态很严重!
那个公差居然敢以这种方式戏弄上官,他就不怕把牢底给坐穿吗?
先别急,稳住!
先弄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干,其动机又是什么?
殷俊认为,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这个人他自己犯了癔症,所以才敢不计后果地胡作非为。大体的意思就是说,这个人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不能以常理揣度之。
齐誉却是摇摇头,直接否认了这个说法,理由是:自己见过那名公差,他谈吐如常,思维敏捷,有问必答,绝不是什么癔症患者。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第二种可能了。
殷俊说,这个公差应该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才敢这么干的,至于站在他背后的人,肯定具有一定的背景和势力,要不然,他没这胆子。
“嗯,能有权利命令公差如此的,似乎也只有县衙里的那些大人以及经承们了……”
“村夫,我觉得此事绝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在其幕后,一定暗藏着居心叵测的企图。你想想看,敢以虚假的刑事案戏弄一州知府,那可不是一般的大胆!”
英雄所见略同。
齐誉也认可这个说法,虽说目前还不清楚他们的真实动机,但基本上可以确定,这件事情里头肯定有‘鬼’。
至于是什么样的魑魅魍魉,也只得到了感恩县的县衙之后,再做进一步地勘察了。
现在天色已晚,还是先睡觉吧。
这个晚上,齐誉和殷俊就如同是当年进京赶考时那样,来了一次久违的抵足而眠。
没办法,这户人家只挪出来了一间屋子,也只得这样将就一下了。
第340章 午夜惊魂
夜半时分。
一钩弯月由东向西,慢慢地挪腾到了老树的枝头,然而,它才在那儿停顿了一小会儿工夫,便被忽来的一块铅云挡在了后面。
霎时,这片万簌俱寂变成了乌漆嘛黑。
黑暗中,只有依稀的酣然入睡的呼吸声,拨弄着这个静夜。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沉睡中的齐誉忽感耳边一痒,接着便有一个女人的声音飘了过来:“你快醒醒,要有坏事情发生。”
这谁呀?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齐誉颇不情愿地睁开了朦胧的睡眼,却见是冷晴正闪着妙目望着自己。
这大半夜的,你不好好呆在屋顶上放你的哨,跑到我的床头来干什么?
不对!
她刚才说,要有坏事情发生,这话什么意思?
齐誉猛然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问道:“到底遇到了什么?快说!”
这时,殷俊也被惊醒了,他也竖起了耳朵凝耳聆听。
“我在屋顶上看到,有十多个手持长刀的黑衣人朝这儿靠了过来,并在一处潜伏了下来。我仔细观察了他们的动作,发现这些人全都是练家子出身。我怀疑,他们欲对我们不利。”冷晴长话短说,很快便把事情的原委说清了。
殷俊闻言一愣,对齐誉问道:“村夫,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打了!既然是恶人来犯,还有什么可顾忌的,杀之便是!”
“打……”
“我说,你怕什么呀!”黑暗中,齐誉‘白’了他一眼,又道:“你没听见冷晴说吗,他们使得全都是大刀,区区冷兵器,有什么可怕的?不打,难道还要逃?”
“这……”
“别犹豫了,快随我来!”
说罢,齐誉便摸出了自己的火枪,果断地朝着门外走去。
而殷俊在回过神来之后,也急忙跟了过去。
屋门外,那几个站岗警戒的衙役正打着小盹,他们见齐誉突然地从屋内走出,忙不迭地爬起身来站好。
“大人……”
“嗯!你们几个好好给我听着,在这大院之外,正有十多个贼人欲图不轨,我决定去会他们一会。”齐誉貌似‘威风凛凛’地说。
什么?
有贼人?
一听这话,衙役们齐刷刷抱住了火枪,做出了一副忠心护主的样子。
“据冷大人说,这些个贼人都是身怀武艺的练家子,你们绝不可心怀轻视,知道了吗?”齐誉吩咐道。
“知道了!”
“好!”齐誉想了想,对身后的冷晴说道:“冷大人,你今天不必上前拼杀,只要护住我的属下们即可,杀敌和伤敌的事,就由他们手里的火器去办吧。”
“好!”
齐誉这么安排,也是有一定道理和依据的。
且看:
这些‘敌人’使的兵器乃是长刀,伤敌只能依靠近攻,而自己一方却是火枪,远攻时才有优势,一旦让他们近了身,就会面临大亏。
而冷晴刚好弥补了这个不足,万一真有那么一两个突破火线靠了上来的人,她可以立即出手,干掉这些近身之徒。
在交代完了事情之后,齐誉便下令立即展开行动。
由于对方的所在已被冷晴摸清,所以,排兵布阵就有些章法可寻了。
秉着不伤及无辜的无上原则,齐誉把战场推到了赖家的院外。
刚好,大家门前就有一片空旷之地,视野开阔,很适合正面射击。
就选在这儿了。
先埋伏起来,然后再做计较!
此时,忽来的一阵晚风瑟瑟吹过,恰巧赶走了天空中的那片铅云,云破月出,月华再次挥洒大地。
虽然光亮不多,但能勉强看清楚大概。
于影影绰绰中,依稀可以看到一些暗伏的身影,看他们的姿态,应该是想躲在那里伺机而动。
为了不错杀好人,齐誉决定,自己一方不先动手,如果对方持刀攻击,再行击杀不迟,如此一来,就避免了伤及无辜的可能性。
嗯,就这么定了。
片刻后,齐誉突然对冷晴说道:“冷大人,你有没有什么妙招弄出点小动静,把这些人全都引到这儿来。”
“为什么?咱们出其不意地打他一击岂不是更好?”
“不好!他们万一不如我的所愿,转而朝着这座宅子里去,岂不是间接连累了赖家?”
“那……好吧。”
听到这儿,殷俊的心里不由得一颤。
之前时他曾说过,民贵为、社稷次之、君为轻。本以为,这只是他笼统地一说,平日里不会讲究的那么精细,如今来看,自己却是估错了。
他在这种时刻都能想到百姓,确实不是作秀,而是心里真有。
说得出做得到,还能以身作则,这一点非常不错!
再说冷晴,她在思量了片刻之后,便琢磨出了所谓的诱敌之法。
只见她伸出纤手,在地上一划,便捡起了两枚小石子,之后她用力一弹,将其中一颗朝着夜空射出。
嗖!
然而,就在那枚小石子于高空中开始下坠时,她再次蓄力而发,弹出了手里的第二颗。
啪!!
那两枚石子在空中发生对撞,并击打出了清脆的声音,那瞬间闪烁出的火花,就如同是这黑夜中的小烟花,看起来格外惹眼。
果然,这突如其来的异象,立即引起了‘敌人’们的高度注意,他们的目光也开始朝这投了过来。
那边有人!
好像是……
这么一来,两方的人就算是全暴露了。
既然已被对方发现,就没有必要再隐藏下去了。
‘敌人’
们在交流了几句之后,便齐齐站起身来,并手举长刀朝这儿靠了过来。
砰!
突然的一声枪响,直接划破了这沉寂的夜,也让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颤。
第一个开枪的不是别人,正是观察待动的齐大人,对方率先动手,杀之绝对不冤。
这一枪,依旧保持了素来的优良传统:弹无虚发!
在中弹的那人倒地之后,衙役们才算是真正的恍过神来,纷纷开枪射击。
这场战斗的时间并不算长,也就盏茶工夫,便分出了高低胜负。
战况方面,也基本上不出齐誉之所料,对方急欲追求近战,一个劲地朝这边靠。不过,火枪也不是吃素的,几乎打得他们无法前进。到最后时,好不容易有一人突破火线,冲了过来,却又被冷晴给奋力击杀掉了。
两波冲击过后,敌人终于认清了事实,发现己方根本无法取胜,于是,他们便果断地选择了撤退。
对此,齐誉决定穷寇不追,一切都等到天亮之后再说。
敌人到底是谁都没摸清,若是贸然去追,弄不好就会栽个大跟头。
嗯,咱不打无把握之仗!
少倾,齐誉扯了扯精神恍惚的殷俊说道:“我说,你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审讯俘虏?”
“你在说什么?我的耳朵被枪声震得听不到了……”
切!
瞧你这点出息,就这点小事也能把你吓得‘花容失色’?
这一回,确实把殷俊吓得不轻,手心脚心都是汗。
他一个养尊处优的京官,哪里经历过这等场面?
齐誉难得发了一回善心,没有再继续数落他,而是指着不远处地上的一个‘伤员’说道:“对于这个活下来的人,我想要好好审审。”
殷俊闻言微微蹙眉,道:“我……从没审过案子。”
冷晴忽然插言道:“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我保证,不出半个时辰,他一定会交代得清清楚楚……”
呵呵,差点忘了!
内卫可是最擅长整人的人,在他们眼里,这世上就不存在撬不开的铁齿铜牙。
好吧!
在齐誉的默许下,冷晴接下了这活儿……
她的审案效率确实是快,就是有点不太人道了,不说别的,单就那几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就让人全身泛起鸡皮疙瘩。
惨绝人寰?
差不多是吧!
结果被审出来了,不过,却是出乎了齐誉的意料。
这个人,居然是来自于临界的昌化县,他自称,是受了县太爷的命令来到这里。
目的是:杀死知府齐誉!
古怪,真是太古怪了。
自己和那个县令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为什么要派人刺杀自己呢?
不过,这也给自己提了个醒,此行绝不会想象中的那般顺利。
第341章 步入局中
在感恩县境内遇到昌化县人的袭击,这一点很是诡异。
而且,这些人还都是昌化县县令派过来的,这就更加令人费解了。
自己和他素无恩怨,他这么做的动机又是什么?
唔知呀!
不管怎么说,这件案件倒是可以定性了,乃是蓄意谋杀。
“哼!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谋害朝廷命官!”殷俊气得是秀美倒竖,一脸的忿忿然,而后又咬牙切齿道:“如今来看,陛下让我来琼州整顿吏制,做得实在是太对了,这种歪风不除,何以正乾坤?哼哼,不把这个昌化县县令给拿下来,我誓不回京!”
这话说得,真是霸气,
和刚才时的瑟瑟发抖状,简直判若两人。
可是,殷俊哪里知道,齐大郎比他还要记仇百倍,此时时刻,他的心里早就开始酝酿报复手段了。
嗯,先考虑下一步,想想该怎么办?
这是一个眼下正在面临的问题。
是继续前往感恩县调查县试走水假案呢,还是调转马头改去昌化县报仇雪恨?
齐誉仔细琢磨了一阵儿,决断说道:“这样吧,咱们先去感恩县了解一下实际情况,然后再考虑去昌化县的事,如果目的换来换去,很有可能会被势力牵着鼻子走,到头来,什么切入点都没找到。”
这是办案的常识,要先找到头绪,然后再顺着捋过去,如果选择从中间下手,就很有可能事倍功半。
对此,殷俊显得有些担忧:“如果继续前行,会不会有些太冒失了?万一,我是说万一,遇到了什么大的波澜,就咱们这点人,可能难保周全呀!”
“你怕什么?不过是一些宵小之辈而已,我让他们撒开了欢去闹,也不可能把琼州的天翻下来!”
说到这儿,齐誉立即收住了嘴,其实,他接下来的话很想说:只要府衙的武装没有造反,就不存在什么大的波澜!
这句话才是真核心!
假设,齐誉之前没有严控住火器,让它泛滥了,那么,眼下就真有可能面临不可收拾的复杂局面。
说回正事。
既然决定下一步是前往感恩县,那就要准备动身了,因为,天色快要亮了。
善后工作自然是少不了的,不过,有冷晴这位专业人士在,一切麻烦都变成洒洒水啦。
当东方的第一缕晨曦洒向大地时,这里的所有痕迹都被抹灭掉了。
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唯一令齐誉略感纠结的是,冷晴未经允许,居然私下送那位还在喘气的俘虏归天了,颇令人心生不忍。
她给出的理由是:带这么一个累
赘上路,麻烦。
于是,那人卒。
算了算了,反正这人也确实该死,就权当是提前超度了。
天色大亮之后,齐誉一行便正式向赖翁辞别。
在含糊其辞地一笔带过昨夜的枪战之后,齐大人特地赠给赖家次子一页手书,以当做招待的回报。
那书上有言:若入府学就读,可享受优待云云。
赖翁一家人如获至宝,再三拜谢,并还专为此事广发请帖,大宴宾客,以彰显自家的沐恩之幸。
只说齐誉一行,他们顺着官道继续南下,于当天下午,便到了感恩县的县城。
这座古城斑驳陆离,满含沧桑,仿若是存在了无尽岁月。只是其生态原始,民生凋敝,和发展迅猛的府城相比大相径庭。
这让齐誉深深地意识到,琼州的发展并不均衡,南北差异甚大。
不过,却有乡老告诉他说,现在的感恩县已经称得上是近几十年来少有的‘盛世’了,百姓们对此都很知足。
这席话,听得他既心酸又感动,然而在这感动的背后,却又体会出一种隐隐地鞭策之意。
路漫漫其修远兮,后面还有很多工作待做呀,自己这头生产队的带头驴,还要继续奋力拉磨!
不多时,齐誉一行便走到了感恩县的县衙。
什么?
知府齐大人从天而降?
莫非是突击检查?
这一招,直接打了这位名叫谢炯的县太爷一个措手不及,他于情急之下,飞一般地换上官服并整理好仪容,然后亲率一众下属出正门迎接上司的大驾。
于是,齐誉就在这一众的拥簇下走进了县衙。
谢炯战战兢兢地恭敬让座,并奉茶。
他十分不解,齐大人为什么会突然而至,也不事先打声招呼。再看他的脸色,似乎很不高兴的样子,莫非将有厄运降临?
事实证明,他的猜测是对的。
齐誉办案心切,不愿多做啰嗦,一上来就是直奔主题,直询县试的所有经过。
谢炯自然是有问必答,答则巨细,丝毫不敢含糊。
结果却是:一切如常。
据他言,在县试期间,所管辖区都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商贸安然、治安无恙。
真是怪事了,居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炯的这番话可信吗?
差不多吧,在询问的过程当中,齐誉特地观察了他的举止神态,却发现,他说话慢悠悠,语气中透着诚恳,给人的印象就是实在二字。
试想,就他这样性子的人,也敢戏弄上官?
可能性不大!
不过,不管是
不是他,这个锅都得让他暂时背一下,要不然,后面的戏就没办法接下去了。
所以,齐誉突然变脸,厉色质问道:“大胆谢炯,你可知罪?”
这……
惊骇之下,谢县令急忙跪倒,道:“下官不知所犯何罪,还请齐大人明示。”。
“不知?那好,我就给你挑明了吧……”
“呃……”
齐誉放下茶杯,简明扼要地把‘考场失火’的案子阐述清楚,并明言,此来的目的就是查办。如今来看,自己却是被人给耍了,那么,这个耍人的人要不要为此付出代价呢?
呃……这人是谁?
齐大人微笑着朝着跪地的谢大人一指,貌似在说:还能有谁?
啊!
“冤枉呀,齐大人,下官即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编造假案戏弄于您呀!”谢炯磕头如捣蒜,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难道不是你?”齐誉斜了他一眼,冷笑道。
这个节骨眼上,当然要做出自辩。
谢炯不愧是经验丰富的审案老主判,只是寥寥几语,便将那案子的漏洞给点了出来。
有两点需要明鉴。
第一点,倘若感恩县真得逢如此大案,又岂会不写公文,而单做口头上汇报,这一点明显不符合逻辑。自己入仕多年,又岂会做这种不合常理之事?
所以谢大人认为,这是有人在故意地嫁祸陷害。
而那幕后之人,由于其手里没有公印,所以才避开公文,改为是口头相报。这个现象,恰好说明了其中的问题所在。
第二点就是关于人证了,对此,谢大人指天保证,自己以及各房经承绝对没有派人前去府城汇报,此言绝对不虚,如若不信,可将全县衙的人一起唤来进行盘问。
总之,谢炯做出力证,自己确实是被冤枉的,且,是有人在蓄意嫁祸自己。
嫁祸于你?
呵呵,我当然看出来了,不光是你,我也深陷其中。
齐誉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非常明白,自己很有可能步入了某个‘局’中,而且,这个局涵盖甚广,牵扯众多,之前的行刺事件就是佐证。
【作者语】:诸位亲爱的读者朋友,昨天由于追求爆更,第339章出了一个BUG,即,考子只有通过县试和府试之后,才能取得到童生的功名,而昨天的赖氏次子,他只考过了县试,我就写他取得到了童生身,这是一个笔误。由于这个bug不影响后面的剧情走向,诸位读者朋友就权当是一个笑话看吧,作者在这里展开自我批评,希望谅解。
第342章 齐誉破局
谢炯的自辩称得上是有理有据,也很符合思维逻辑,但是,齐誉偏不这么认为。
这个锅必须有人背下,否则,自己酝酿的计划就没有借口展开了。
也只得委屈一下他了。
故,齐誉脸色一拉,厉声斥道:“谢炯的证词不足以为己自辩,本府依旧认为,他就是此造谣案的始作俑者,所以,他必须承担其该负的后果!”
那,又是什么样的后果呢,严不严重?
且看宣判:
“谢炯,你编造假案戏弄上官,实在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若不严惩实难平本府心头之恨!来人!摘去他的乌纱,杖责二十,哦不,杖责十大板即可,然后收监在牢,待上报至省府按察使得到批复后,再做终判!”
“齐大人,我冤枉……真是冤枉的呀……”
唉,你就别嗷嚎了,即使你喊破喉咙,这个锅也得背呀!
放心,那十大板子我会让行刑者点到为止,不会真的要你命的。
就这样,比窦娥还冤的谢炯直接被摘去了乌纱帽,在享受过了一顿‘小刑伺候’之后,就住进了县衙刑房的大牢里。
而旁观的各房属吏们则是你看我、我看你,脸上尽是惊骇和愕然。
不是吧,案子还能这么判?
也太草率了点吧?
官场上有传言说,齐大人作风硬朗,出手武断,脾气也不是一般的火暴。说他在去年文昌县的一次视察中,就曾因被惹恼怒而当场革了一个县令的职,如今来看,这则传闻可是一点都不虚呀!
连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他的这个判罚不仅有失公允,还夹杂着强烈的个人情绪,给人的感觉就是迁怒于人。
即使如此,也没有谁敢提出半点异议,而且,他们还都违心地赞了句:齐大人英明。
呵呵~~
你们全都是些很识时务的聪明人。
在夸赞了几句之后,齐誉又宣布了一条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消息,或者说是政令。
啥呢?
他说,在感恩县新县令走马来任之前,由他齐大人暂摄知县一职,亲管此辖区内的所有政务。
这话一出,可真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雷住了。
代职现象并不罕见,但是,大多都是由下面的二把手顶替上来,或者从其他地方平调填空,都是常而有之。但是,从没听说有上官‘下放’进行摄政的。
由知府来兼职知县,这绝对是一件惊掉人下巴的奇葩事。
虽然这事有些荒唐,却没有一个人敢公然指出,显然,谁都怕惹怒了这位齐大人。
谢炯才刚刚被打了屁股,殷鉴不远呀~~
就这样,齐誉顺利地拿下了这份兼职——感恩县的县令。
……
才一散议,一直隐瞒身份的殷俊就拉过了齐誉,并质问他道:“我说,你这不是乱来吗?若想找个代职的知县还不如容易,哪用得着你亲力亲为?”
“还有,你不分青红皂白,就直接摘去了谢炯的乌纱帽,律法和依据何在?难道,你自当官以来,就是这样稀里糊涂审案子的吗?”
“……”
噼里啪啦。
殷俊就跟那爆料豆似的,吧啦吧啦地发了一大通牢骚,显然,他对齐誉的这种情绪化处事方式很不满意。
“我说,你说完了?”
“说完了!”
“那好,下面该轮到我说了。”齐誉压了压手,示意他先不要激动,并道:“我承认,这次是真的有点胡来,但是,在这胡来的背后,却有一些道理所在。”
“哦?胡来还有什么道理?”殷俊一怔,问道。
“我的道理就是,趁此时机,一举解决掉面临的所有问题。”
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殷俊直接变成了丈二,茫然之下,不由得投去了请教的目光。
对于接下来的计划,齐誉并没有隐瞒:“我此举的目的有二。首先,我想借这县衙里的衙役们一用,你不是老是说咱们的人手严重不足吗,我做了这个代县令,人手紧缺的问题不就解决了吗?”一顿,他又道:“除此之外,我还想借着这个机会将计就计,借着谢炯的案子一举解决掉整顿吏制的问题,这么一来,你的此行也算是圆满了。”
大体上算是听明白了。
他现在的举措是在悄然布网。
殷俊一边点着头,一边说道:“这么说,你其实也很清楚,这个谢炯是被冤枉的?”
“当然清楚,如果我连谁对谁错都分不清楚,还当什么地方官呀?之所以将他拿下,是因为我眼下需要一个背锅的人,思来想去,似乎也只得委屈他一下了。不过,我也不会让他白挨这顿板子,事后,我会做出补偿的。”齐誉笑道。
嗯,这还差不多。
你若是非不分,曲直不辨,我定会弹劾你的!
殷俊满意地一笑,又继续问道:“你口中的将计就计,又是什么样的手段?”
齐誉脸色一正,说道:“相信你也觉察到了,眼下正有一股不明势力在给咱们做布局,他们故意编造出感恩县考场失火的骗局引我来此,然后于途中进行伏击。”
从目前的事态发展上来看,确实是这么个
走向。
殷俊点头道:“嗯,这个骗局设计地确实高明,它巧妙地利用了恰到好处的漏洞,成功地将你引来,而且,你还浑然不知。”
“是啊,我自以为看破了其中玄机,却不知,对方就是利用了我这一点,给我设下了一个计中计。既然已被对方骗来了感恩县,不如反利用这件事情做些文章,接下来,我想让县衙的承发房给各个县衙发去公文,命所有县令全都过来为己做出自辩……”
自辩?
是的!
按照齐誉的构思,他想营造出一种谢炯为求自保,受刑不过,继而咬出其他官员与他同谋的假象。至于他到底咬出了谁,又供出了什么东西,公文中故意不提。
呵呵,让他们自己去猜吧!
然后,自己以此作为借口,骗众官吏来此做出自辩,待他们的人全都到齐了之后,自己就奉上一个和谐的‘茶话会’,趁机整顿吏制,一举完成琼州官场的洗牌。
茶话会?
我看是鸿门宴吧!
叫啥都没所谓,只要能解决好问题,就是绝佳办法。
这么做的好处在于集中而不分散,可以有效地防止官吏们的私下里搞名堂。试想一下,如果在他们的一亩三分地里动手,极有可能会遇到‘不太配合’的情况。
呵呵,你撸他们的官,配合才是怪事。
殷俊想了想,又问:“村夫,咱们在赖家遇刺的案子,你打算怎么处理?”
齐誉笑道:“不瞒你说,我已经做出相应的安排了……”
是的,此时的冷晴早已在前往昌化县的路上了。
她此去的任务就是要弄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局。
具体就是,先从昌化县县令开始入手,然后顺藤摸瓜,来捋清楚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做到不冤枉一个好人的同时,也不放过任何一个作俑者。
要知道,调查见不得光的事素来都是内卫的强项,相信用不了多久,这其中的猫腻就会被冷晴给扒拉出来。
如此一来,查案子和整吏制就可以同时进行,且两不误。甚至,还可以借着这案子的牵扯程度,趁机清洗掉一些害群之马。
“明白了,你这是双管齐下。”殷俊恍然一笑,又道:“还有个问题我想问你,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亮出身份呢?”
“呵呵,你可是御赐的尚方宝剑,哪能轻易出鞘?”齐誉打了个哈哈,又正色道:“如果被人知道有钦差在此,我担心众官吏会‘托病’不来。你莫心焦,这可是一场大戏,肯定有你唱黑脸的时候。”
“我呸!谁黑脸了……”
第343章 有惊无险
妈祖祭典属于是沿海之地的盛会,无论是官府还是民间,素来都是极为重视。所以,在其开始之前,各方就开始做准备了。
这个风俗文化由来已久,并不是本朝才开始兴起的。
自宋时,妈祖祭典就开始时兴,主要形式可分为是:庙祭、郊祭、海祭、舟祭、家祭五种。其中,前两种为官方礼仪,后三种为民间自发。
对于这一届盛会,琼州府衙的计划为庙祭,也就是在圣庙之内举行礼仪。届时,府城的大小官吏、当地名流以及富商大贾都会应邀出席。
可见,这是一场名副其实的盛会。
既是盛会,就要谨慎待之,虽说用不着进行彩排,但也免不了做些预案,这些个方方面面的事,可把礼房经承刘实诚给忙坏了。
他觉得,关于男子方面的礼仪倒还好做些安排,但‘夫人圈’里的琐碎事就有些搞不明白了。
尤其是知府夫人齐柳氏,那可不是一般的磨叽。
她说,如此年度的盛会,又岂能不重仪表呢?
穿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样的首饰,涂什么样的胭脂,端什么样的矜持,这样样都需要仔细琢磨。
好吧,您慢慢思量,我听喝就是,待您啥都整好了之后,再去会场指点一二。
柳荃丝毫不受外界干扰,专注着自己的事情。
旗袍确实是挺好看的,就是腿上开的那条缝有点偏高了,不过无妨,待我撩它几针将它缝小一点。还有这领口处,似乎也可以再收紧一点。
嗯……首饰很好筛选,就唯独鞋子不好搭配。配绣花鞋吧,似乎不太好看;穿锦靿靴呢,感觉也不是很搭。
唉,真是愁死个人了。
就在这个踌躇难择之际,殷桃忽然赶过来了,而且,她还专门带来了一双可以搭配旗袍的漂亮鞋。
这是一种类似于木屐的‘高跟鞋’,鞋面素雅考究,虽然舒适度不是很好,但贵在俏丽。
不用猜,这种奇怪的东西,肯定是来自于相公的奇思妙想。
要不要?
当然要!
呵呵
,看在你这小妮子如此会来事的份上,以后就不数落你了。
柳荃在睨了她一眼后,貌似很勉强地收下了礼物,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很受用的。
要不是鉴于自己之前曾和殷家有过牵扯,还真想当面问问她,殷俊对她的婚姻又是持什么样的态度。
说回正事。
二女在梳妆打扮完之后,便结伴来到了妈祖圣庙的会场,总体上来说,布置的还算不错。
柳荃参考着京城庙会,对刘实诚提了几个小建议,之后,就忙不迭地进到圣庙里上香去了。
至于这二女各自求了什么,外人怎能知道?
在祭拜完之后,刘实诚才对柳荃建议说道:“夫人,说句不该说的话,您乃是堂堂的四品命妇,身穿诰命夫人装才最为适合,像您身上这种奇装异服……实在是有失体统。”
有失体统?
简直是胡说八道。
连皇后娘娘都可以穿这种衣裳,为什么我就穿不得?
柳荃秀眉一蹙,略带不悦地说:“我虽是知府夫人,但也只个在旁观礼的人,既不用行行礼仪,也不用说贺词,何必要穿正装?好了好了,你就管好你们爷们的事吧,我们妇人家穿什么衣裳,就不用你多操心了。”
殷桃一听,也跟着附和道:“就是!你事不少,居然还操心人家穿什么衣裳!不怕告诉你说,这件衣裳就是齐大人自个设计的,你居然敢说它是不成体统的奇装异服,看把你给能的!”
啥,这玩意儿是齐大人设计的?
哎呀呀,怎么踢到铁板上了?
刘实诚一脸苦逼,就像是先吃了苦瓜又喝了黄连,笑得让人感觉牙碜。
算了,咱不和你计较。
柳荃淡淡一笑,对他道:“忙你自己的去吧,我们俩随便转转,哦对了,你也不用再派人跟着我们了。”
“呃……是!”
应罢,刘实诚就摆了摆手,衙役们会意尽皆散去。
如此一来,柳荃和殷桃身边就没了随从,二人可以随意地闲逛了。
正时值春天,气候
舒爽怡人,百花争奇斗艳,正是郊外踏春的好时节。
虽说盛会还尚未开始,但已有了浓郁的欢愉气氛,货郎吆喝着买卖,艺人表演着杂耍,行人们往来如梭,看起来好不热闹。
二女边走边观,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人数稀少的尽头处。
正欲折返回去,忽觉身后有一股凉风吹过,似有什么东西靠了过来,但回头看时,却见是空空如也。
真是怪事了!
莫非出现了幻觉?
然而定睛再看时,却见小彤不知从哪闪了出来,正挤出一个鬼脸朝着二人发笑。
“嘻嘻!”
“咦?你怎么来了?”
柳荃见女儿忽至,心中颇感诧异,难道是巧遇上了?
殷桃虽然也感受到了一丝异样,但四下看了看皆一切如常后,又变得释然了。
“娘啊,你出来玩耍也不说带上我。”小彤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神情里却没有半点的委屈之意。
柳荃佯怒般地瞪了她一眼,道:“你都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还老是想着玩呢?”这话才一出口,她又觉得有些欠妥,于是又道:“好了好了,反正现在也逛完了,还是赶紧回家吧。”
殷桃看了看渐渐日中天的太阳,也赞成回家。
于是,三人便调转了方向,朝家而去。
然而才刚刚走出几步,小彤又悄悄回过头来,朝着路边的草丛瞪了一眼。
柳荃和殷桃丝毫没有注意到,在那片丛里,此时此刻正躺着两个刚刚才咽气的人。他们手执暗器,袖里藏刀,颇有几分江湖人士的模样。
然而对于这两个人来说,他们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就在片刻之前,刚要动手之际,视野中忽见有一个女孩对诡异他们一笑,而后,他们就永远地失去了意识……
小彤很庆幸,自己听了童延火的建议,悄悄跟在母亲身后负责保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次,她下了狠手。
对于敢冒犯她娘亲的人,确实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还好,有惊无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