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小彤夜游
人生佐引之意,暗喻就是开口相求了。
他们既然猥自枉屈,自己就应该尊重他们,不可哂笑菲薄。
柳荃环顾了一圈,和煦说道:“汝等既尊我相公为师,我即为汝等的长辈,既为是长辈,就要做到能帮则帮,事不敷衍。你们说吧,此来究竟所谓何求?”
龙仕通作为是一众人的代表,他当仁不让,把共同的想法阐述了出来。
柳荃则是一边静听,一边默默分析,揣度着其中概要。
这些个书生,全都是以前在府学就读过的廪生,皆算得上是高才之士。他们只是因为乡试不中,才漠然蹉跎了岁月,心中大有怀才不遇的遗憾感。
从现实情况来说,科举折戟者约占十之八九,像他们这种落魄书生比比皆是,算不得什么稀罕事。至于未来,基本上都是碌碌无为,了此残生。
想要学以致用?
等下辈子吧。
这种观念本是公认的常识,但,一个特殊人物的轶事典故,却是直接推翻了这个说法。
那人是谁呢?
——彭文长!
几乎永川府的所有读书人都知道,这个老腐儒穷学了一生,到头来连个享受津贴廪生都没考上,最后只得教书育人,聊赚些膏火之费。
但是,这个老头子却走了狗屎运,钻上了齐大人的营,最终,他被带去了琼州并委以重用,据说混得是风生水起,几乎不可一世。
这件事情本是偶然一现,但对于‘齐誉门生’们来说,就有着非常明显的借鉴意义了。
前方有路且有辙,何不趋之?
要知道,入仕可是所有读书人的终极梦想,既然科举之路走不下去了,必须要另辟蹊径才行。而恩师齐誉这条人脉,就是现成的!
可是,齐大人他远在数千里之外,即使想要毛遂自荐,却也是鞭长莫及呀!
现在真是巧了,刚好逢上师娘的归宁之机,岂能放过?
几乎所有永川府的人都知道,师娘和恩师的关系称得上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她只要在床头处吹吹小风,就能顶上自己一万句的好话。
所以,书生们才放下身段,过来相求的。
噢……
彭文长若是知道这些读书人拿自己开涮,估计又要之乎者也地痛骂一顿了:我老彭乃是谦谦君子,哪里像是钻营走关系的小人?
事情并不复杂,但柳荃却是犯难了。
她既不懂官场,也不懂吏治,更不了解相公的用人之道,突然遇到这样的事情,如何决断的
了?
该怎么办呢?
小彤却是笑笑,对母亲附耳说道:“娘,依我之见,这些人才应该要照单全收,一个不落!”
柳荃也避开众人,细声回问道:“为什么?”
“娘亲有所不知,琼州之地民风彪悍,教育落后,父亲在稳定了治安后的第一件要事定然是大兴文教,以开启民智。”
小彤见母亲仍是不解,只得又更为详细地解释道:“地方官的考核有三大块,分别是治安、税收以及文教。如今琼州的治安已平,皇上又赦免了那里的三年赋税,如此一来,就只剩下文教一项待办事宜了。然而,若要大兴文教的话,就得有读书人广播学问,否则就实现不了……”
话说到这儿,柳荃已然豁然开朗,也知道相公之亟需了。
这些个人才,要尽量地拉拢过来,以为琼州所用。
可是,这有点不符合规矩,自己一个妇人,怎好越权代夫行事呢?
会被人说是不贤的!
小彤却是怂恿道:“娘亲尽管决断,爹爹绝不会有异议的!他即使知道,也会赞你眼光长远,处事有方。”
柳荃有点松动了:“真是这样的吗?”
小彤忙道:“是的,文教和别的政事有很大不同,一方知府拥有绝对的委任权,也就是说,用谁不用谁,全由爹爹一人说了算,并不需要向省府以及朝廷报备。”
“真的?”
“嗯,这是洛师亲口说的,绝不会有错。”
噢,明白了。
如此一来,柳荃的心里就有了底了。
这一回,她采用了女儿的建议,对于这些毛遂自荐的人,来了个照单全收,替夫拢才。
此外,她还让小彤给他们写下了引荐书,并言,可凭此书前去琼州寻求投奔,定会受到重用,云云。
而书生们则是全都如获至宝,手捧着小彤的‘介绍信’,开开心心地离去了。
临别前,他们还纷纷做出表态,说:明日就即刻启程赶赴琼州,以生平所学发挥热量,以回报师娘的知遇之恩。
好吧!
去吧!
柳荃着实听得有点膈应,他们一口一个师娘,万一把自己叫老了怎么办?
……
晚饭后,小彤以出门随便逛逛为由,悄悄地离家而去了。
童延火本想在后面跟着,却被那小丫头给婉拒了。
她称,自己乃是武艺高手,有何惧哉?像永川这种小地方,横着走都没问题!
螃蟹不忿表示:自己
无辜躺枪。
不过,童延火对此并没有坚持,而是任由她独自跑去了。他觉得,小丫头现在已经完全具备了自保能力,一般的武者,是根本伤不到她的。
当下,月明风高,虫儿低吟,秋夜徜徉怡人。
齐小彤就如同是一只欢快的小兔子,在永川府城内信步逛游。
这个地方载着她的童年,处处都充满了温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能不好好地逛逛呢?
首先,她来到了菜市处,这地儿是她以前常陪奶奶进出的地方,记忆犹新。
而后,她又来到了往日的私塾处,驻足停留。如今彭夫子已经南去,空留下了这处寂寥的房舍。
走着走着,她就徒步出了府城,来到了郊外的某个小村落附近。
路的一边,乃是一片硕果累累的核桃林,晚风簌簌吹过,撩得树叶子瑟瑟作响,让人心感静谧流连。
犹记得,自己和往日的同窗洪涛,曾在这里偷窃过核桃,不料此事败露,被彭夫子用戒尺打了手掌心,疼得自己是呲牙咧嘴。
往事历历在目,却不见那当初的人了。
唉,真是无聊,找点啥事干呢?
要不,再偷点核桃尝尝?
好主意!
齐小彤束了束腰,刚想一个纵身上树,忽听前方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争执的声音。
再听……
嗯?好像是有人打架呀!
去瞧瞧?
必须滴!
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循着声源果断靠去,却没有半点胆怯的意思。
黑暗中,只见她的身影飘忽一闪,几个纵跃便消失在了茫茫夜幕里。
十分之一炷香过后,在一个高耸的树桠处探出来半个俏脸,赫然就是齐小彤。
树下却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少年,正和一帮小混混面对面地对峙着。
那少年气势汹汹地说道:“你们在我母亲的坟头边上挖坑做烤鸡,这事干的不对,再不离去,我就要不客气了。”
“喝!一个小屁孩子,竟然还敢口出狂言!我今天倒要看看,你是怎么个不客气法?你们几个,给我上!往死里揍!”混混头目恶狠狠地骂道。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双方就霹雳啪啦地打了起来。
那小年虽然身体强壮,但奈何双拳难敌众手,很快就被混混们摁在了地上。
他正要被群殴猛踹时,黑暗中忽见一道娇小的丽影闪过,与此同时,众混混全都被莫名其妙地打了几个响亮巴掌。
啪啪啪!
第255章 总角之交
黑暗中的这几巴掌,不仅打懵了正鸣得意的混混们,也让伏在地上的少年霎然一惊。
谁出的手?
是她!
抬眼却见,皎洁的月光下正站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可爱少女,她刘海齐眉、青丝如瀑,正嬉皮笑脸地看着被摁在地上的那人。
“是……你?”
“嗯,嗯,是我!嘻嘻,我说洪涛,之前时你老是对我吹嘘,说你打架如何如何了得,再看看现在,却被几个无赖摁在地上磋磨,羞也不羞?”
“我……只是因为一时大意,才被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正常情况下来说,我,我……”
“切,都被人打趴下了,还有脸吹?”
“……”
地上的那个少年,正是小彤的往日同窗——洪涛。
从年龄上来说,他大齐小彤两岁,现在已经长成了少年的体魄。相比之前,他脸上少了几分稚嫩,多了一些刚毅。
不过,现在他却是满脸尴尬,说起话来支支吾吾。
在昔日的同窗面前出丑,这情景真是太丢人了。
无赖们见他俩一问一答,话语间还带着些许的调笑之意,感觉自己被严重小觑了。
还有就是,这小妮子一上来就是扇人耳光,不狠狠地教训一番,哪里出得了心里的恶气。
既如此,那就打吧!
事实证明,无赖们失算了……
小彤的这次出手可谓是无所顾忌,所以也没有留力,只用了几个飞脚就解决了战斗。
须臾之间,高下立判。
最终,混混们为自己的有眼无珠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们不仅给小姑奶奶磕头赔了罪,还弥补了洪涛的汤药费。
哀求了许久,他们终于在小彤的宽宏大量下获得了赦免。而后,就各扶着自己骨伤的胳膊步履蹒跚地离去了。
这就结束了?
自始自终,洪涛都在一旁干巴巴地看着,既愣,且呆,最后还变懵了。
这真的是齐小彤?
她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洪涛一脸的震惊,嘴巴愕得几乎可以放下一个鹅蛋。
唉,现在世道变了,人也不一样了,以前都是自己保护着她不受欺负,现在却是反过来了。
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真有一种莫名的羞辱感~~~
羞不羞辱的小彤却是漠不关心,也不在意,她就跟那没事似的拍了拍洪涛的肩膀,笑道:“咱俩好久没见,找个地方叙叙旧吧?”
“去我家如何?”
“嗯,我看行!”
盏茶时间后,二人在洪涛的家里坐了下来,开始了所谓的叙旧。
小彤环顾着这处宅院,不由得心里一颤,隐约之间,她从这里感受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哦,是了!
这里有点像是老家桃花村那处被火烧掉的老宅,简陋之中又透出一股子泥坯的味道。
感觉很亲切。
洪涛冲了两杯白开水,二人就一边喝着,一边聊起了各自安好近况。
小彤则是采用春秋笔法,意简言骇地随便概括了几句就草草了事,而后,便问
起了对方。
洪涛的经历就有些悲苦了。
在去年时,他的母亲因病不治去世,之后,他便辍学在家,过起了游手好闲的无聊生活。
他本打算,去到铁匠铺里当个学徒,以此来寻口饭吃,自己有的是力气,既不怕吃苦也不怕受累,混个温饱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是……有饭即安?
“不求上进!真没出息!”齐小彤先是讽了一句,又道:“堂堂男子汉,岂能只为斗米折腰?”
洪涛苦脸说道:“你是家境好的大小姐,哪晓得穷苦人家的难处?”
“才不是!”小彤直接打断了他,又道:“告诉你,我家现在拥有的一切,全都是我爹爹一手拼搏来的!他科举登鼎,寒门入仕,即使偶尔受挫,也从不自暴自弃,这才是男子汉该有的上进心!正如我娘所说的那样,我爹爹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最顾家的好男人!”
“呃……”
“常言道,虎瘦雄心在,人穷志不短,你还没到弱冠之龄便失去了人生志向,真是可悲,可怜!”
唉,拿我和你爹爹去比?
我不够格呀!
洪涛很有自知之明地摇了摇头,怅然道:“彭夫子曾经说过,我这人胸无翰墨,学无所长,很难走上科举之路。”
“你怎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呢?这世上有那么多的路可走,又不是只有科举一条!”小彤指了指自己,笑道:“就拿我来说吧,我虽然不能参加科举,但还不是学了一身的好本领?当然,这是我爹爹为我创造的好条件,不过,你也可以借鉴一二的嘛,即使不走科举路,同样也可以壮大己身。”
借鉴?怎么借鉴?
我倒是想学一些真本事,可自己没那人脉呀!
此论太过偏激,切不可取。
“唉,我没人脉,没地方学。”
洪涛黯然一叹,感觉这世上虽路有千条,却无一条适合自己。
小彤琢磨了一会儿,笑道:“人脉方面嘛,我倒是可以帮你想想办法!不瞒你说,在今天白天时,我还帮一些不得志的文人写了举荐信,以为他们人生之佐引。你我既为总角之交,我更应该帮助才是,要不,我也帮你写上一封?”
“真的假的?”洪涛奇道。
“当然是真的!”
见他不信,小彤只得把白天的事叙说了一遍。简而言之,就是通过钻营走关系,以求发展。
洪涛咂了咂嘴,略显胆怯地问道:“你是想……把我介绍给你爹爹?”
“这怎么可能!”齐小彤闻言直接打了个激灵,忙道:“我觉得,你还是去祸害别人好了,比如说,我戚景叔叔。”
戚景?
他是当世的抗倭名将,其事迹常被说书先生津津乐道,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洪涛吞了口口水,略显沙哑的说道:“戚将军乃是岭南的大将,又怎会给你小丫头面子?你的举荐信,估计他看都不看就丢掉了。”
小彤狠瞪了他一眼,凶道:“注意你的言辞,谁是小丫头了?”一顿,她又一脸傲然地说道:“你却不知,戚景叔叔和我爹乃是相识于微末的同窗挚友,有着交心和过命的交情!我若是
写信举荐,他怎好意思明言拒绝呢?”
“真的吗?”
“嗯!你也知道,我戚叔叔乃是当世名将,他武艺高强勇冠三军,你去到他麾下,即使当个火头军,也比你那打铁的学徒要强。”
嗯嗯,很有道理。
关键是,这条人脉关系走得通。
小孩们的思维逻辑就是这么的简单直接,只论纸上谈兵,却不思考现实中的可行性。
比如说:年龄。
洪涛热血沸腾了,就如同是打了鸡血一样,感觉全身上下都是劲。
仿佛,他已经看到了自己手持方天画戟,身披五彩铠甲的威武模样,还梦呓般的说了句:“但那时,我的武艺会是天下第一!”
小彤却是甩了个鬼脸,呛他道:“切!做梦吧你!”
……
三日后。
柳荃和周氏同时归宁返乡,选择在了柳守业的家里落脚暂住。
齐兰家的院子比较狭小,住不下太多的人,周大舅家也大不到哪里去,这一盘算,就只剩下柳家可选了。
其实,周二舅家的空舍也是一个备选,但是由于那宅子需要里外打扫,就被柳荃以太过麻烦为由而否掉了。
反正比来比去,结论就是她的娘家最为合适。
但凡是出嫁的闺女,不都是这样想的吗?
言归正传。
今天的柳荃身穿命妇服,头插翠金簪,手戴羊脂白玉镯,高贵而又典雅。和平日里不同,今天的她,微涂了胭脂,略施了粉黛,这份端庄中又增添了几分秀丽。
周氏虽然没有刻意装扮,但同样也身着盛装,与儿媳呈左右相拥状,也映衬得跟那王侯府里的贵妇一样。
一行人才刚刚进了村子,就引来了众乡邻的围观。
“这是谁家的贵人到了?”
“噢,我认出来了,这是柳家的小妮子柳荃!”
“什么?是她?”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都热议纷纷,但是,这些话中有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全都满含不加掩饰的羡慕之意。
柳家终于到了。
童延火勒住了车,连忙上前去扣门。
由于事先没有送信过来,柳守业直接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打懵了,直到旁人使劲扭了他一把时,他才算是真正地晃过神来。
啊!我闺女回来了!
还有我的小外孙!我的外孙女!
“锦程啊,快放鞭炮!放上六挂,哦不,放十挂!”
别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刻意摆出一副严父姿态的柳守业,其实已经偷偷擦了好几次的泪水了。
王氏早已哭成了泪人,激动地说不出话来,除了点头憨笑之外,已经无法用语言做出表达了。
有几个围观的老人看着那满车的厚礼,酸酸地感叹道:“养女要如柳荃,寻婿当似齐誉……”
也有人道:“唉,人家一个抱养的闺女都能反哺娘家,光耀门楣,想想真是令人羡慕啊……”
突然,噼里啪啦的一阵声响传来。
柳锦程点燃了鞭炮,并在这份喜庆的气氛中,跟着父母迎接姐姐一家人回家。
第256章 自卫之战
齐誉的性格有个特点,那就是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
说其是座右铭也好,人生观也罢,总之,他就是靠着这条信念踏过了科举之路,最终成功入仕。
而最近,他同样也是依靠着这条信念,抵抗住了来自庸王的报复。若严谨一点来说,应该称之为是由庸王势力假扮的倭寇的袭扰。
这一点很容易就能做出判断。
真正的倭寇擅使扶桑刀,哪有配备火绳枪和火炮的?
由此可以猜测,庸王不仅查到了自己头上,而且还有些震怒了。
莫非是谁走漏了消息?
其实不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别的不说,就琼州码头处赫然耸立的那三门火炮,是哪来的呢?
庸王又不笨,用脚指头都能想得出来。
于是,报复降临了。
这是迟早的事,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不过,庸王一方也没有公开身份,而是打着倭寇的幌子攻过来。而齐誉也没有戳破这个谎言,打着抗倭的噱头进行着自卫战。
实际上,彼此都心照不宣。
面对侵略,齐誉所能做得只有抵抗,大不了放手一搏,来个鱼死网破。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
幸运的是,那个名叫马汉的西洋人居然是个打.炮高手,‘防守军’在他的悉心指点之下,居然直接干翻了对方的两艘大舰,战绩相当斐然。
呜呼!
齐大人威武!
琼州守方由此士气大振,依靠着自身的地利负隅顽抗,不仅打出了威风,还打出了气势。
古典《左传》中曾有云: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还别说,事实上真是这样。
庸王的攻击有猛有轻,除了第一次还算犀利之外,之后的两次基本上都比较疲软,给人的感觉很不震撼,有点像是走走过场的意思。
大概是因为久攻不下,丧失了斗志吧。
这一场攻守战一打就是个把月,而今天,在英明的齐大人的带领下,终于第四次成功抵御住了‘倭寇’的侵袭。
至于英明一说,是彭文长率先提出来的,而其他的核心幕僚亦附之。
他们有言:若不是齐大人事先捣鼓来了压阵用的火器,现如今,如何能抵挡住贼人的侵犯?
靠己方之力发展军备以敌?
那怕是来不及的!
可见,齐大人是多么的先见之明。
就像在第一次做动员
时他所说的那样,首先你得设法活下来,然后才有资格考虑发展的问题,若连琼州的老巢都守护不住,还发展个卵呢?
话糙理不糙,确实这么个理。
通过打这四场硬仗,齐誉还意外发现一小波潜在的人才,比如说,新被提拔的兵房经承符贤,他就是个很有胆魄的人,在这几次自卫战中建功颇丰。
嗯,是人才就要得到重用,我齐大郎可是求才若渴的人!
说到才,齐誉就不禁犯起了愁肠。
现在急缺的,仍是文教所需的读书人,这类精英该如何解决呢?
唉,无解呀!
收队之后,齐誉就大摆庆功宴,犒赏自卫战中的有功之人。
这场酒席在时氏兄弟新接盘的酒肆里举行,不过,他们却没因此赚到多少银子。
为什么这么说呢?
你看,这每一桌都是四个小菜,浊酒一壶,虽然美名为是盛大的宴席,却根本花不了几个钱。
这回还算是好的,在上次时,知府大人都是自带酒水的……
开席。
彭文长先斟了酒,道:“齐大人,‘倭寇’的袭扰力度一波不如一波,看这样子,应该很快就要偃旗息鼓了。”
齐誉认可道:“估计……差不多吧!既然四次都没能吃掉我,应该不会再试探了。唉,只可惜咱们现在的实力尚有不足,还不能做到有效的反击,要不然,我一定乘胜追击,歼灭他们,来出心里的这口闷气。”
只能自卫不能反击,这一点确实令人遗憾,不过,就目前的实力来说,还做不到歼敌于无形。
火器的数量不及,战舰更是一艘没有,只拿勇气去反击吗?
不过,也不能只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己的威风,从大的界面上来看,齐誉对于未来的发展还是很有信心的,目前只是落后在一个节点上。
对此,他胸有成竹地说道:“俗话说,万事开头难,但是,一旦开好了这个头,以后的路就好走多了。”
“比如说咱们这个水泥的试验,虽然耗时了许久,不还是研究出来了吗?开好了这个头,咱们这学院的建设、研究所的建设,等等等,不都可以如期进行了吗?”
“大人英明!”
“乾!”
“乾!”
建设这一类的项目颇有门道,说容易也不容易,但说难也不难,只要你钱到位、材料到位,起动工来速度上那是突突地,简直可用日新月异来形容。
说到底还是需要钱来支撑。
其实,除了这些基础设施建设之外,还有一
项重大的秘密项目,齐誉没有公开提及:关于火绳枪的改良以及火炮的研制工作。
这件事情属于是绝对机密,非心腹之人不能谈也,即使是辖区内的朝廷命官,也不能让他察觉到任何端倪。
为何?
且听解释:
就本朝的制度来说,知府和巡抚在军备方面相差巨大,前者既没有权利调度地方军,也不能拥有守备的私家军,一旦被认为是私设武装,就会以谋反罪论处。
何以界定?
并没有明确的界限,所以说,要想驶得万年船,还得小心为上。
恩师孟岚山也曾叮嘱过自己,木秀于林则风必摧之,何必要去显山露水呢?
还是低调点好呀!
就目前,火器的研发确实取得了不错的进展。
先说枪械这块。在齐誉提出了用燧发枪取代火绳枪的概念之后,洋人马汉夜以继日,悉心钻研,终于有所突破了。
最先接受改良试验的乃是齐大人自己的那一把小枪,它在植入了燧石打火之后,其发射效率直接提高了数倍。
然后就是关于火炮这块。丁六指为了提高炉温炼出好钢,还专门为马汉建造了一座专烧煤炭的小型熔炉,以用于炮管的铸造。平日里,也可造些弹丸,以增补给。
只不过,由于这个熔炉的规模较小,迄今为止仅仅造出来了两门舰载用的小炮,在产量方面,还有待提高。
即使如此,齐大郎还是非常满足的。
还是那句话,万事开头难,开好了头就不难,发展壮大只是时间问题。
正喝着开心的小酒,突见黄飞急匆匆地而至。
原来,他是担心齐誉御敌有险,所以才果断地舍弃了哈里赶了过来,不过,他在看到了诸事皆平安之后,又露出了不该瞎操心的尴尬表情。
“黄兄,哈里最近的举止可有异常?”才一见面,齐誉便开门见山问道。
“他非常正常,每天都是矿上矿下的监工,哪儿都没去。”黄飞回道。
“嗯……那他对于我开出的价钱可有不满?”齐誉继续追问。
“没有,他很欣然地接受了。”
咦?
不对劲!
生意场上素来都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一招古今中外皆为通用,哈里为何不杀杀自己的价呢?
最起码,他也得表达一下被自己压榨的不满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
莫非,他是在韬光养晦?或者说,另有良图?
齐誉打了个激灵,骤然醒过酒来。
第257章 齐誉挖人
从交情上来说,齐誉和哈里的关系算得上是故交了,这么处处提防着他,确实显得有些过了。
但是,那些倭寇却不得不防。
那么问题来了,众倭寇属于是哈里的爪牙,防倭寇就要防着哈里,这绕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左传》有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戎狄志态,不与华同。
这是以史为鉴,不能存有侥幸心理,否则,就会冷不丁地吃个大亏。
黄飞对此倒是心宽的很,他分析道:“呵呵,咱们先不管哈里图谋什么、计划什么,只要他手里拿不到武器,就没有办法惹事生非。只要他得不到船只,就离不开琼州大地。大人只需紧抓这两个点,就可以做到高枕无忧。”
也是。
这两点确是核心。
武器这块现在可以放心了,目前已经研发出了火器,即使有人拿着大刀片子聚众闹事,也能分分钟搞定他。
反倒是关于控船的建议需要引起重视,琼州和其他地方不同,属于是一个四面临海的巨型岛屿,如果失去了船载,谁都休想离开这里。
对!要控船!
想到此,齐誉便拉过了一旁的彭文长,吩咐道:“从即日起,辖区内所有的渔船和商船都要在衙门的工房登记在册,若有出海或者是拆借者,都要事先向县级衙门进行申报。”
彭文长不解道:“大人要控船?莫非又起了海禁的想法?”
“并不是!我只是想加强一些管控措施而已,此外并无他意。”然后,齐誉又压低了声音提示他道:“你可别忘了,琼南那地还盘踞着五千倭寇呢,万一他们得了船只跑了的话,谁帮我挖煤去?”
彭文长恍然大悟,很快就将此令吩咐了下去。
然后,大家伙继续吃酒。
这时,齐誉给默默付出的黄飞筛了一大满碗酒,并亲自端起相敬,其态甚恭,真是羡煞旁人。
“黄大人辛苦了……”
“齐大人言重了,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咕咚!
终于,黄飞在众人羡慕的目光的注视下一饮而尽。
却不料,齐大人居然再次起身,又给他筛满了一碗,姿态依旧谦恭如前。
啥意思?
无事献殷勤者,非奸即盗?
这一回,黄飞很警惕地接了过来,并试探般的问道:“齐大人,就事实来说,我基本上算是寸功未立,你却是接连敬酒,莫非,你有事求我?”
嗯?
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
齐誉怔了怔,并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黄飞见他眼神闪
烁,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继而更加地警惕起来。
“那啥,咱们先喝酒,其他的事情等饭后再说。”
“……”
大约半个时辰后,齐誉在府衙的官宅里秘会了黄飞。
二人上下首而坐。
老厨娘沈氏在奉了好茶之后,便掩好门退了出去。
“黄兄,请用茶!”
“谢齐大人!”黄飞端着茶杯做了做样子,遂道:“目前只有你我二人,大人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黄兄真是爽快人,那我就明言了。不过在说之前,我想先请教你一个问题。”
“哦?请讲!”
“黄兄可知,琼州之西乃是何地?”
从十万八千里之外开始扯起?
心焦也没办法,黄飞只得答道:“琼州四面环海,其之西,自然是濒临的海洋了。”
“那,海洋再往西呢?”
“再西?当然就是毗邻的安南国了!”
“不错,黄兄对于山川地理烂熟于胸,张口即来,真是令人佩服啊!”齐誉赞了句,然后又带着闷骚的口吻笑道:“我听人说,安南国的少女性子奔放,热情如火,尤擅服侍男人,黄兄可有兴趣前往一试。”
黄飞刚要条件反射性地答应下来,忽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你……你想让我去趟安南?”
齐誉点点头,道:“黄兄真是聪明,居然一猜即中!”
所谓的安南少女,不过是个诱人的噱头罢了,自己还当着和尚呢,哪有闲心去管别人?
黄飞还是很有觉悟的,他故意掩饰了淫光,正色问道:“安南素来贫困,有什么东西能值得大人您惦记着?”
“是他们那地的人!”
“人?”
齐誉品了口茶润润嗓子后,很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进行形象表达的话,那就是‘挖人’!
是的,挖,人!
这是一个阴谋,但并不难懂。
大概的意思就是,他想让黄飞潜入到安南国内,然后散播海量的谣言,言称琼州之地发现了数座大金矿,其蕴含极大,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据传,但凡有帮助官府挖矿者,皆会得到不菲的重酬,云云。
“你这不是故意骗人吗?琼州哪来的金矿?”黄飞难得红了回脸,尴尬道。
切!
真没觉悟,若为真的话,还能叫做是谣言吗?
“其实呢,这话的前半句是假,后半句却是为真。但凡能为我琼州的建设出工出力者,都会得到很不错的报酬。”齐誉自圆其说地解释道。
黄飞算是听明白了,他这是想征他国的徭役来干自家的活。
徭役?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齐大郎这是在做好事。素闻安南贫困交加,百姓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终日以泪洗面。如果能来我富庶的琼州打工挣钱,岂不妙哉?
黄飞听得是一阵恶心:琼州比安南富庶?我怎么没看出来?
这叫画饼,懂吗?
齐誉白了他一眼,继续自己的夸夸其谈……
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琼州虽然资源丰富,但只有区区三十多万人口,壮年劳力满打满算也就六万来人,这哪里够用?
开山修路,挖矿造船,样样都需要人手的支持,所没有足够的人力做后盾,大基建绝对是搞不成的。
人是第一生产力。
如果缺人,就得设法补充,让妇女们生是来不及了,必须另辟蹊径。
最好的办法就是诱人前来。
国内的老百姓就不用想了,这自古以来,琼州就属于华夏王朝的流放之地,躲还来不及呢,又怎会舍得背井离乡过来投呢?
经这么排除,隔海相望的穷哥们安南国,就成了首坑之选?
自己素来倡导,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只要能帮我琼州搞好建设,搭一口粮食又有何妨?
钓鱼还需要搭条蚯蚓呢,何况是人?
对此,黄飞也非常认可,不过,他却持有一些疑问:“大人为何不向安南国王公开求援,非要采用这样的暗箱操作?”
“此事宜暗不宜明!从外交层面上说,安南属于是我朝的藩属国,级别上大我甚多,若我一个小小的知府写文书过去,恐连他们的朝堂都进不了就被丢弃掉了。唯一的途径就是上呈至我朝的中枢进行审批,可那样,我又恐惹人笑。权衡了好长时间,我才琢磨出了这么一个法子。”齐誉处于自己的立场,分析道。
“好吧!我答应你,但是,我有个条件。”黄飞忽而一笑,说道。
谈条件?
跟谁学的?
黄飞见他一脸愕然,连忙解释说:“大人千万不要误会,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的请求,我只是听说你许了冷晴一处家产,你看,这种好处能不能也赠我一份?”
呵,不愧是朝廷的鹰犬,消息真够灵通。
齐誉旋即打了个哈哈,无中生有道:“不瞒你说,我早就有此想法了,只是因为一时繁忙,忘记跟你提出来罢了。呵呵,你和冷晴同为我的挚交,我又怎能厚此薄彼呢?”
瞧这场面话吹的,多漂亮?
黄飞道了声谢,欣欣然地离去了,为即将开始的安南之旅做些准备。
第258章 夫子说媒
对于欲从安南挖人这事,彭文长和谭俊彦都是知根知底的。
是的,齐誉并没有瞒着他们。
这俩人一个是府衙的双挑师爷,一个是户房的经承主管,都属于齐誉的心腹之人,绝对是信得过的。
私下里,这两个人碰了回面。
彭文长率先问道:“齐大人他大兴土木,造船开荒,这样样都是花钱的大茬子,咱衙门的户头上,还能磨得开吗?”
谭俊彦略略合计了一下,回道:“有点吃紧!在平复了那宴的叛乱之后,齐大人抄了他的老巢,得了十万两银。这乍听起来不少,其实还远远不够用的。”
这话不虚,由于目前投资的基建项目实在太多,财政不吃力才是怪事。
哈里挖煤的工钱还拖欠着呢,若再有安南人过来‘掘金’,哪有那么多银子发放?
彭文长很担心,到时会发不出工资来。
不过,谭俊彦却保持乐观:“我觉得问题不大。”
“哦?说说看。”
“琼州本穷困,但好在齐大人有先见之明,果断地放开了海禁,在半月之前的那次香料贸易中,府衙共收受关税三万余两。呵呵,如果能将这个势头保持下去,户房的财政支出应该能勉强撑得过去。”
啧啧,香料的买卖果然是一本万利,关键是,它还不愁销路。
新市场处才一到货,就被闻讯赶来的广东府的那波香料贩子们给瓜分掉了,这一档子买卖,他们同样也赚得盆满钵满。据说,还有几个没抢到货的,居然给谭俊彦的夫人送礼求关照。
至于谭家收没收,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反正齐大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程佯装是‘睡着了’。
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是搜刮老百姓的钱,齐誉就不会特别较真。
言归正传。
谭俊彦认为,只要能稳定住南洋海贸的大盘,就可以获得到足够的周转资金,而琼州基建的大局,就可以顺利地展开和进行。
但,这里有个前提,那就是你要有能力稳得住才行。
否则,分分钟教给你什么叫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硬道理。
这是真的。
据海大富归来后反映,他们在归途中遇到了‘倭寇’的袭扰,当时若不是因有天气相助,说不准就被贼人们给劫持了。
很悬,但是,也很幸运。
有惊无险。
这件突发事情,引起了知府齐誉的高度重视。他急令船匠连夜赶工打造护卫舰,此外还让洋人马汉铸造舰载用的火炮,以为时下急需。
就目前,已经紧急列装好了两艘小型舰船,可以随时听候调遣。
咳咳,应该称之为是下水服役。
齐誉在得知此事后非常兴奋,直接批示出了一个高大上的命名:琼州水师陆战队。
不过,他又很快否定了这个命名,改为是:护商巡捕房。
要低调,低调才是!
叫什么名称无所谓,关键是要能守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建设成果以及才疏通的经贸航线。
这个环节就需要硬实力了,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其道理就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哥!
而明天,就是护商巡捕房组建成立的正式揭彩日,届时,众官吏以及各方商贾都会应邀参加。地点是,新建的琼州天字码头。
这个活动又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也不复杂,齐誉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向众商们秀秀肌肉并做出表态:诸位,无论在任何时候,府衙都是你们的坚强后盾,在外头啥都别怕,有我帮你们顶着呢,好好赚钱就是。
可话反过来说了,他们何尝不是在为府衙赚钱?
秀肌肉这事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对敌敲山震虎,对己增强信心,让霄小之辈敬而远之。但是,彭文长还是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记忆里,齐大人可是个文质彬彬的英俊书生,但自打来到琼州之后就变得越来越好战了,他不仅深入虎穴盗窃敌资,还单枪匹马手刃敌酋,在前几天时,他还亲自指挥了轰轰烈烈的琼州保卫战。
他怎么变成为这样了?
哪里还有半点文官的样子?
谭俊彦反复琢磨,做出了自己的分析:“男人嘛,总有些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估计等夫人来了之后就会变好了。”
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彭文长却是将这句话牢牢记在心里了。
齐大人这是没地宣泄,憋出大火气来了?
若是这样的话,就是自己的不对了。
咋说呢?
在之前时,曾有不少心怀倾慕的少女前来求亲,纷纷都表示想嫁入齐家之门为其妾室,不过这些,全都被自己给挡下了。现在来看,似乎帮大人找个侍寝也不错嘛。
要不,挑个好的?
还别说,前天时还真就来了一个非常不错女子,她在毛遂自荐时曾说,在这世上,也只有像齐誉这等好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这么傲气?
彭文长却没这么觉得,他反倒认为,以那位姑娘的出众姿色,确实配得上她这句话。
于是,他在告辞了谭
俊彦之后,便来到了齐大人处探探口风。
在胡扯了几句之后,齐誉便直接问道:“先生,我观你欲言又止,不知有何话想说?”
彭文长怅然一叹,道:“奈何琼州之地贫穷,有钱有势的人少,在去年年底时,府城里唯一一家妓院也因赚不到钱而关张了。”
齐誉却是不以为意,随口回道:“只有繁荣,才能娼盛,这句可是至理名言。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青楼这个行业一定会死灰复燃的。”
依据就是,只有实现饱暖了,才能有劲思淫.欲呀!
齐誉斜了他一眼,调笑道:“先生老惦记着妓院,莫非想来一出: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夫子宝刀未老,雄心犹在,真实令人钦佩啊!”
这……都哪个哪呀!
彭文长不禁老脸一红,窘笑道:“老夫早已垂垂老矣,又何来的枯木逢春?反倒是齐大人你,正值虎狼之年血气方刚,如今却是久不踏人伦大道,久不行周公之礼,不虚火上浮才是怪事!”
齐誉笑笑,道:“没关系,我只要再坚持几个月,就算是熬到头了。算算时间,我娘子现在应该已经出发了。”不过,他旋即一想就回过味来了,乃道:“先生突然聊起这男女之事,莫非……是有什么事情要和说?”
“有!”彭文长点点头,又摆出一个只有男人才能体会懂的微笑道:“阴阳调和,万物皆宁……”
齐誉打断他道:“呃,夫子还是有事说事吧,免得我去瞎猜。”
“好吧……”
接下来,彭文长便把那位貌美女子倒追的事说了一遍,他重点提及,那位女子的长相出众,谈吐优雅,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出身的人。
对于这种无聊的八卦事,齐大郎自然是一笑了之。
不过,彭文长接下来的一句话,倒是撩起了他的好奇心:“齐大人,那位女子在和我说话时,用得是咱们永川府的口音。”
什么?老家的人?
齐誉不禁问道:“她可有名字?”
“名字嘛,她倒是没有告知,估计是怕被拒而拂了颜面下不来台。”彭文长摇摇头,又道:“不过,她自称曾见过你一面。”
见过我?
切,见过我的人多了去了,如果都想要以身相许的话,我忙得过来吗?
倒贴也不要!
自己本就没有纳妾之心,任你是九天仙女临凡,又焉能动我心哉?
“好了,此事到此为止,以后就不要再提了,我这一生只忠于我娘子一人,绝不纳妾。”齐誉一脸决然,道。
第259章 巡抚来信
这次的谈话耗时不长,没过多久,彭文长便告辞离去了。
目前,他已经搬出了齐誉的官宅,改在府城里租房住了。
他可是听说了,齐誉的家人即将南迁而来,自己再住下去就不方便了,既然如此,还不如趁早搬出住,以免到时候忙不迭。
就目前来说,每个人都各有俸禄,生活方面为难不着,因此,齐誉就没有再强留他,只是客套了几句之后,便任由他离去了。
人家只是挪个地方住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话说在彭文长走了之后,齐誉便一头钻进书房,开始了他的加班加点。
这段时间,他几乎每天都是过了三更才睡,夜夜笔耕不辍,从无一日间断。
或许有人问了,齐大郎这是重操旧业,又开始写小说了吗?
非也非也,人家这回可是有正事要干,在为琼州的教育事业未雨绸缪。
琼州理工学院即将建成,教授用的教程还没着落呢。
下一步的施政重点,就是大兴文教、开始民智。
理论上来说,文教应该要从娃娃开始抓起,但琼州的情况特殊,不仅要开展低龄启蒙,还要普及少年教育。
若是条件允许,齐誉都想开设成人扫盲班。
若求科技,教育为先,没有人才支撑的发展是走不远的。
作为穿越者,齐誉自然有着别人不具备的超前眼光,他很清晰将教育分成了‘文科’和‘理科’这两大块。
大的宗旨为:分出文理,因材施教。
细说如下。
文科这一块,还是遵从当朝的科举制度,教材方面以四书五经和各大经典为主,在传承和弘扬华夏的传统文化的同时,也为朝廷的贡院培养和输送人才。
为了做好这件大事,齐誉还特地建造了一所全新的琼州府学。没办法,这地实在是太穷了,在此之前连个名义上的府学都没有设立,既然要大兴文教,就得把朝廷所规定的教育制度设法完善,莫不能落下。
理科这块,就要尝试以培养实用型的人才为主了,要知道,这个类型的人才才是推进社会发展的中坚力量,同时也是科技的创新者和缔造者。
但是,这种学术的推广需要一个过程,首先要让学子们先有个概念,知道理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而事实证明,做到这一点也挺难的,别说是普通人了,就连饱学多识的彭文长都不做到理解。
齐誉对他解释说:理工,是一个广大的领域,它包含了数学、物理、化学、天文、地理、生物及工程的各种运用与组合。事实上,理工属于是自然科学与工程技术的融合体。
都解释的这么细了,结果,他还是表示听不懂。
这让齐誉切身意识到,就当下的大奉朝来讲,理工学术绝对是一朵令人费解的奇葩,而自己,也确确实实地开创了历史的先河,成为了所谓的鼻祖。
那么问题来了,对于这一类的特殊人才,朝廷的礼部会认可吗?
答案是:不会。
在这个讲究三纲五常的时代,奇.淫技巧是吃不开的,在朝
廷的选材和任能方面,更不会有所青睐的。往好了说,最多也是去工部当个小师傅而已。
不过,齐誉倒没有往这方面去想,退一步说,即使朝廷想要,自己还舍不得给呢。
呵呵,既然能把他们给培养出来,自己就有信心安置好他们,让他们做到学以致用。
由于理工科没有现成的教材可用,也只得自己设法编写了,这可是一个精细活,比写小说严谨多了。
从最初级的阿拉伯数字,再到加减乘除法,然后再到基础物理,高等物理以及化学、生物等,样样都不能落下。反正,齐誉把自己知道的、懂得的,全都编写了进去。
目前,学院的建设正在紧张地进行当中,再过两三个月,估计就可以完工使用了,这其中也包括了那座神秘的科技研究所。
其实,齐誉最想建造的乃是琼州的新府衙,那样的话,家人们就可以住得舒服些。
无奈的是,水泥的产量还严重不足,也只得把有限的资源先用到刀刃上。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这需要一个过程,急不来的。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感慨过后,齐誉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继续伏案编写。
“只要再坚持几天,基础教程就快完稿了……”
“……”
繁忙的公务,再加上长时间的熬夜,把齐大郎磋磨的更加黑瘦了。
案牍劳形呀!
……
不多时,附近的深巷里突然传来了一阵犬吠。
随后,便有站班的衙役跑进来禀报,说是有省府衙门的公文到了,上面还写着加急二字。
有紧急公务?
这当然不可耽误!
“你先让远来的信差看茶稍息,我随后就到。”齐誉放下纸笔,打着哈欠说道。
“是!”
齐大郎在洗了把脸后便走出了官宅,而那信差也被承发房的典吏唤来了二堂与之会面。
见礼过后,那人就直接呈上了公文。
齐誉接过,摊开,却见上面写道:天子惊悉,率土之滨屡有假倭作祟,扰百姓安宁,掠商贾财物,受其害者数以千万计。圣上称,如不能笼起广厦之荫,如苍生何也?正乾坤、肃纲纪、抚民生,皆是势在必行。据朝廷邸报示,今上限各沿海省府在三个月之内内查奸宄,外剿匪贼,彻底平息此波澜,期间若有懈怠或是敷衍者,一律撤职严办……
这道公文虽然不是圣旨,却也间接传达出了庙堂高意,不难看出,皇上这是要对假倭们开始动手了。
呵呵,是件好事!
不过,齐誉却从中读出了另外的一层意思,那就是,皇帝虽然祭出了下马威,但并没有对巡抚们的失职做出问责,莫非这是有意让他们以平息假倭之功将功赎罪?
有点像。
不管怎么说,皇上还是给封疆大吏们留了足够的颜面。
继续解读这道公文。
如果把其中的圣意套用在足下的广东府,这岂不是说,要动一动庸王这个地头蛇了?
莫非……殷俊真帮
自己说话了?
哈哈,白面首是个好人,皇上也十分圣明,都不错。
在最近这段时间,自己一直都被庸王压着炮轰,再不出口闷气,都快要被憋疯了。
而陆巡抚此信的用意,就是让自己早早有个心理准备,提前做好相应的自保措施。
正当齐誉暗自琢磨着有没有可能火中取栗,或者是趁火打劫时,忽听那信差又道:“齐大人,陆大人还有一封私信给您,请您过目。”
“哦?呈过来吧!”
“是!”
接过来,齐誉先是瞄了一眼封口处的火漆,见完好无损后才拆开来看,却见上面只有一句话:坤极易主,谨防暗流。
什么?
齐誉大骇,一脸震惊!
那,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坤极,乃是国母皇后的别称,坤极易主自然就是指皇帝废后的意思了。
至于后面的那句谨防暗流,大致就是说让自己多加谨慎,多察多看,切不要被涌动的暗流所卷。
皇帝废后,属于是天下之大事!
谁不惊骇?
虽说齐誉对宫闱秘事所知不多,但他也做了那么久的京官,多多少少都略有耳闻。据宗人府公布出的消息显示,椒房之主胡皇后本是山东府人,后因王室举荐才得以入宫,次年便册封为了太子妃,在今上登基之后,她顺理成章地坐上了皇后的宝座。
官场人常言:她秀丽端庄,以贤为名,常为宗室以及朝臣们称赞。
如此良人,为何废之?
真是令人费解……
蓦地!
一个往日的小细节,浮现在了齐誉的脑海。
燕王说过,他曾在宫内布下了一条所谓的暗线,而这个胡皇后又偏偏是来自于山东府,莫非……
确实有这种可能。
燕王当时薨得急,临终前只是断断续续地说出了太皇太后几个字,并没有真正地把话说完,或许,就恰巧漏掉了这位胡皇后。
如果这个猜测为真的话,太皇太后又从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感觉有点复杂呀……
算了算了,不要想了,好奇心害死喵,像这种级别的秘事心里头想想也就罢了,绝不能公然地说出来。
不过,‘易主’一说还暗含着另一层深意,那就是,后宫内有新贵人崛起,她目前已经成功扳倒了皇后,取而代之。
在那信差离去之后,齐誉就不禁暗叹起来:啧啧,皇上虽然坐拥佳丽三千,却难觅一个贴心的枕边人,单这一点来讲,就明显不如自己。
自己要比皇帝更性福?
嗯,这个逻辑很成立!
最起码,自己无论是睡觉还是亲热,心里头都是踏踏实实的,完全不用担心会不会被人骟掉。你再看看皇上,万一不经意间被人咬了,找谁说理去?
正胡思乱想到得意之处,忽听有衙役耳边提醒道:“大人,天亮了,是时候准备‘护商巡捕房的’揭彩事宜了。”
“哦……”齐誉揉了揉略显惺忪的眼睛,点头道:“走,出发!”
第260章 秀秀肌肉
咚锵,咚锵,咚得隆咚锵……
在刚刚建造好的琼州天字码头处,簇拥着许多看热闹的人们。那里锣鼓喧天,人山人海,到处都透着喜庆。
今天是护商巡捕房正式成立的揭彩日,观礼者全都应邀出席,而百姓们也不设任何限制,所以才来了这么多的人。
齐大郎不是素来提倡低调吗?为什么这次要大操大办呢?
这也是有原因的。
低调固然是好,但若是出现了信心不稳的情况,就得高调地提振一下士气了。
之前的倭寇劫船事件影响甚大,商人们对此无不忧心忡忡,都在暗里评估着风险得失。
香料的买卖虽然暴利,但前提是你得有命去花那钱,若是葬身在了大海,那就啥都没了。
而这种时刻,就要适当打上一针强心剂了,不高调点怎能震地住场?
灵活运用才是硬道理!
当齐誉赶到时,众官吏以及商贾们早已在那久候。
他的出现,引起了不小的骚动,不过很快就平息下来了。
首先还是寒暄般的问候,然后互相吹捧一番,等面子话全都倾倒完了之后,才被齐誉压手静了下来。
肃静!
老大要发言了!
“诸位,这一年来,琼州正临逢多事之秋,不仅蒙受了地震之天灾,还饱受了叛乱之人祸。闻黎民受苦,吾圣天子纳眠不思、夙夜忧叹,急欲解此困局。”
齐誉先是朝北拱拱手,拍了一通龙屁之后,才开始‘表扬’起了自己:“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本府明大义地接下了琼州知府一职,受任于危难之间。至琼州后,我不敢有丝毫松懈,先是大力赈灾,然后又亲平叛乱,救亡图存,以正朗朗乾坤。现如今,荒芜得到开垦,商业开始复苏,处处欣欣向荣,着实令人喜慰。”
不过,他话音一转,又厉色道:“可就有些居心叵测的倭寇伪贼,试图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与稳定,其行径实在令本府愤懑。为护我琼商的利益,我特地成立了这个‘护商巡捕房’,欲以铁腕之力,护我琼商的周全……”
这一番煽情的激扬陈词,让商贾们听得是热血沸腾,他们也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官府的呵护之心。别说是商人了,即使是平头百姓,也泛起了一种被保护的优越感和自豪感。
是的,官护民,绝对是令老百姓大为感动的事,你只要给他们一点点好处,他们就会深感五内,铭记于心。
一位目不识丁的老人就感慨说了:“看得出,咱们齐大人确实是
个护犊子的好官,我一个糟老头子都听得脑壳发热了。哈哈,谁惹了咱们琼州人,齐大人就拿火铳去轰谁,够爷们!够尿性!舒坦!”
一旁忙有人纠正他道:“哎,你说错了,那玩意儿可不叫火铳,而是叫做大炮……”
“噢……”
这时,又传来了一阵咚得隆咚锵。
吉时到,揭彩!
齐誉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迈着坚实的步伐登上了码头边的两艘小型舰船,并亲手揭开了那两块象征性的红大布。
礼仪毕。
先看这两艘全新的舰船。
就尺寸上来说,确实算不上大,目测也就五丈长、两丈宽,吃水也不深。但是,这两艘舰却配备了舰载火炮,这可就变牛叉了。
任你多大的贼船,只要被炮击中,就会变成了鱼虾们的口粮。
不信?
无妨,现场演示给你们看。
在齐大人的指挥下,衙役们当场进行了试炮。
“点火……开炮!”
“再点火……再开炮!”
那如同旱天雷般的巨大声响,把一旁看热闹的老聋子都吓得尿裤子了。
威武!霸气!
鼓手们也很配合,又是一阵儿咚得隆咚锵……
就在都以为这场活动即将结束时,齐大人又向世人展示了杀手锏。
秘密的护商巡捕房正式亮相了,百姓们也一览他们的风采。
这是……接受检阅?
差不多吧。
只见一行背负火枪的‘勇’字服衙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来,在步到事先准备好的演武场后,齐齐举枪射击。
喝!中靶率百分百!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百步穿杨?
众人一阵愕然:这枪又是什么玩意儿?
面对大家的询问,齐誉从善如流地做出了介绍,这些火枪不仅射程超远,还能一举击穿金属甲胄,可谓是无坚不摧。
基本上可以理解为是摧枯拉朽,所向披靡。无论是在海上还是陆地,见神杀神,见魔杀魔。
“啊!!”
惊叹之声此起彼伏,且绕耳不觉。
一旁观礼的众商贾全都被这硬实力给折服了。之前,他们还担心外出赶海时有去无回,现在却是信心陡增,有此护卫队在海上罩着,哪里还有后顾之忧?
信心来自于实力,他们这样想无可厚非。
至于这些新出炉的神枪手,都是齐誉私下训练出来的护航精英,同时,
他们也是未来‘枪军’的骨干力量。
总体上来说,这场秀肌肉性质的表演取得了圆满成功,且效果奇佳,这不仅有利于时局的稳定,还能很大程度上安抚人心。
而齐誉的个人形象,也从单纯的文官酷吏变成了敢打大仗的硬汉,威望方面极剧攀升。
……
当天夜里,齐誉召集了彭文长、谭俊彦、以及新任的兵房经承符贤等人,商讨事宜。
主要是讨论当下的一些要事。
首先是督促新学府的建设进度,绝不能无故拖慢。
明年就是科举年了,无论如何,自己都要给当地的传统读书人铺好路子。
然后就是加强码头附近的防御工作。
皇上已经下令沿海各省剿匪铲倭,如此一来,海岸线一带定然会暗波涌动,而码头,自然就成了防御中的重点。
众人闻言,皆皆称是,莫不应从。
少顷,彭文长朝北拱拱手,赞道:“吾皇此举有如是杏林圣手,忍痛剖开腠理之间直视骨髓,用剜肉医疮之术治疗痼疾,去腐生肌之日已不远矣。。”
谭俊彦也恭道:“彭先生所言极是,希望陆巡抚这次可以大展神威,一举灭掉对岸的那位。最近一直被他压着炮轰,反击不得,实在是太憋屈了。”
话中的那位,自然就是暗指庸王了,朝廷目前还没有公开对其定性,有些不方便明言罢了。
即使如此,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唉,这得要看陆大人的决心如何了。”齐誉怅然叹了口气,又对符贤吩咐道:“最近这段时间,你可放出信子多加查探,若发现对岸有什么异常动静,及时回禀于我。”
符贤应道:“谨遵大人吩咐……”
“……”
对于这次剿倭,齐誉非常关注,因为,这里面可能存在一些变数。
且看:
地方府军虽然人多势众,但装备方面落后;庸王他虽然人少,却是手握火器。如此一战,谁雌谁雄还真不好说。
要么,先隔岸观火,看看他们打得如何?然后再寻思有没有可能火中取栗?
善!
齐誉认为,这种捡漏的几率虽然很小,但却不是一点没有,万一要是碰到了呢?
所以,还是要提前做些准备,要知道,机会只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不过在此之前,还是要先摸清楚庸王的底,看看他的实力究竟如何,然后再做计较。
这个倒是不难,问问洋人马汉也就知道了。
第261章 针砭时弊
公议完了之后,齐誉又单独留下了彭文长一人,另商他事。
“这是我最新编撰的理工教材,你且看看如何?”
“哦?哦……”
看懂看不懂的,先做做样子吧。
老夫子佯装认真地翻了几页,说道:“呃……这些个图形画得不错,棱是棱角是角的。呃……还有这些个古怪符号,看起来很神秘,几乎堪比道家的符篆了。”
嗯?
你这是在夸人吗?怎么听着像是哂笑?
齐誉见他敷衍,又道:“先生不妨细看了再说,我在这教程里加了不少的汉字的注解,你若能读得懂,那就说明我没写偏。”
彭文长本是私塾先生出身,多多少少,他都具备一些对于教科书的判断能力。
此外,他也是自己的心腹之人,常规的一些事情,基本上都不会瞒他。
盏茶时间过后,齐誉再次问道:“先生觉得如何?”
“嗯,基本上知其所云。”彭文长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一脸谨慎地问道:“齐大人,这些是不是来自于外洋的学问?”
“没错!”齐誉不予置否,回道。
“那,大人又是如何习得的?”
“我是……因为一些特殊机缘,才侥幸学到了一些,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往事了……”
不由得,齐誉回想起了自己前世的求学生涯,一时间沉浸了进去。
对于他的师从,彭文长倒是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扯起了其他话题:“齐大人如此推崇外洋教育,又是什么逻辑?难道,我华夏的文化不够好吗?”
说我崇洋?
咳咳,这个屎盆子可够大的,万不能戴。
必须得做出解释。
齐誉脸色一正,很肃然地说道:“我华夏文化博大精深,源远流长,魅力上更是无以伦比。但是,这并不是说这文化十全十美,毫无瑕疵。”
“此话怎讲?”
“我认为,传统文化有精髓的部分,但也有差强人意的地方,咱们应该取其精华,弃其糟粕,则其善者而从之。”
“呃……大人继续说……”
“外洋文化虽然直白,但却客观,其中还不乏一些实用型的经验之谈,如此干练的好东西,为何不用?”
科技发展就如同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狂妄自大固步自封,不虚心学习人家的长处,谈何进步?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同理,别国精粹也可为我所用。
鸡蛋好吃,何必在意是什么鸡下的呢?
理是这么个理,但彭文长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的思维里,孔孟文化乃是万古正道,不可能存在瑕疵。
“齐大人,你刚才说,我华夏文化里面内含糟粕,文长对此却是不敢苟同,我孔子孟子的各大经典,那一个字不是内含妙义?”
呵呵,彭夫子的文人风骨还是蛮清高的嘛~~
齐誉哈哈一笑,道:“先生莫急,且听我慢慢解释给你说,儒家文化的核心精髓在于其五常,即:仁、义、礼、智、信,他不仅教会了我们认知对错,还阐述了应该怎么做人,这一点,可谓是字字珠玑,无比金贵。”
“但是,汉以后的儒家思想就衍生出了一些令人难以察觉的禁锢属性,而正是这种禁锢,压制住了我华夏人的创造力。试想,一个只会倡导服从和忠心的教化制度,又怎么会培养出人的探索精神呢?失去了探索,就是止步不前,止步不前的结果就是被人超越。呵呵,这就是孔孟之中的糟粕部分,此制度,难以培养出有创造性的精英人才。”
人才?
我华夏可历来不缺人才呀?
彭文长做着断章取义的理解,不停地摇着头,依旧是不予认可。
“哦,我再解释一下,我口中所提及的人才,乃是真真正正的栋梁之才,并非是指那些只懂得舞文弄墨的文人骚客。”
齐誉幽幽一叹,续道:“其实,我华夏人素来都不缺乏智慧和创造,缺得乃是一种正确的引领。我就拿火器中的火药为例进行说明,在发现和发明这块,我华夏比外洋早了七百多年,这本应该是遥遥领先的,结果呢?却是落人之后,这又是为什么呢?”
彭文长接道:“为什么?”
“就是因为我华夏人对于火药的探索没有真正深入,一直停留在烟花炮仗为主的使用阶段。反观外洋,他们虽然是晚起后生,却慢慢摸索到了火器的应用,这就是最大的区别。我再以司南为例,就时间上来说,我华夏的发现比外洋足足早了一千多年,但是,咱们只懂得用它来勘察风水,不做他用。而外洋呢,却是用在了大航海上。”
突然,齐誉声色一转,凛然说道:“现如今,佛朗机国已经利用所掌握的航海技术,把战船开到了咱们芬港的屯门,这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咱们再不痛定思痛,培养
出可用之才,如何去赶超他们?若长此以往下去,民族的屈辱史必不远矣!”
“这……”
彭文长愣在了那里,并陷入了深思。
其实,齐誉只是用了最具说服力的军事为例作出对比,然而在事实上,科技落不落后,要从全方位上来看,并非是只有枪炮和航海。
对于这一点,齐大郎有着切身的体会。
如果说,外洋的科技发展没有现实中的这么发达,那么,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上的生存空间就会宽广许多。大了不敢说,随便搞点小发明就可以养活自己,又何必呕心沥血地去考科举呢?
良久后,彭文长才算是回过神来:“大人目光长远,洞察入微,分析得十分透彻,不仅能针砭时弊指出问题所在,还能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佩服!”一顿,他又问道:“我心中有个疑问,还望大人解惑。”
“哦?说!”
“既然我华夏的火药史如此久远,为何历代朝廷都不重视呢?”
“确实是不重视……唉,世界上最可悲的事情就是,你手里明明握着金疙瘩,却当作是擦腚用的土坷垃。”
话糙理不糙。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华夏才是火器的真正鼻祖。原始的火铳,以及雏形的突火枪,这些早在宋史中就有记载,如今数百年过去了,不仅寸步未进,反而还不如当初。
齐誉想了想,回答道:“有两个原因。第一,这一类型的人才历来不受重视,更难受到朝廷重用。众所周知,士农工商,‘工’还排在了农夫之后,这哪有什么地位可言?从工者,无一不是为了混口饭吃,拿着喝稀粥的工钱去操兵部尚书的心?这不是虾扯蛋嘛!”
兵部尚书无辜躺枪。
此外还有虾。
“第二点就有些大不敬了,朝廷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面却是十分排斥这种杀伤性的利器!你试想,万一有持有火器的割据势力发生了叛乱,朝廷方面如何敌之?所以,没有最好!”
哦,明白了!
这是防变之策。
难怪宋时研发的突火枪一直都无人改进,以致于慢慢失传,没想到症结却是出在了这里。
朝廷不重视火器只是暂时的,将来一定会被迫做出改变。
目前,还没有事实和依据能够证明出火器的重要性,一旦有一场教科书级别的战争爆发,火器必然成为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第262章 庸王底细
翌日,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大好晴天。
不冷不热,舒爽怡人。
趁着这个好个天气,齐誉贪婪地睡了回懒觉,直到老厨娘沈氏叫吃中午饭时,他才匆匆地爬下床来。
昨天睡眠严重不足,一整天都困得不行,必须要好好补个畅快觉,解解身上的困乏。
齐大郎又不是铁打的,当然会有坚持不住的时候。
才刚刚提起筷子准备午餐,就见黄飞突然过来辞行。
哦,差点忘了,他身上还肩负着去到安南挖人的重任呢,而离开的时间,就是定在了今日。
喝过了践行酒之后,齐誉很诚恳地对他说道:“琼州日后发展得如何,就看黄兄此行的成效了,还望多多费心,以助我成事!”
黄飞拍了拍胸脯,貌似信心十足地说:“大人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我这人虽然智浅,但和你相处了这么久,也学到了技巧之一二,造个谣啥的,绝对不在话下。”然后,他又笑嘻嘻地问道:“安南的少女真如你所说得那样,性子奔放且又热情如火吗?”
“当然!我齐某从不骗人。”齐大郎义正严辞道。
“也好,那我就随便考察一下安南少女们的精神面貌如何。”
“……”
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之后,黄飞就怀着憧憬和向往兴高采烈地离去了。不过,在走之前,他给齐誉留下了一样特殊东西。
啥呢?
一小瓶无色无味的毒药。
据他说,这是他们内卫特有的非常规‘武器’,可以做到杀人于无形,重要的是,忤作还验不出来。
此物虽好,但他一直都没能用上,既然这样,还不如赠给齐大人留着防身用。
好吧,那就多谢了。
恭送走了黄飞之后,齐誉又来到了自己的‘秘密基地’,和洋人马汉‘谈心’。
自打弃暗投明以来,这位仁兄表现出了非常良好的自身觉悟,他不仅密切配合枪炮的研发以及改良工作,还主动分享出了自己的用炮经验。
当然,他的这种爽快和齐誉答应他在条件允许时,把他瓦卢瓦王国的妻子接来团聚大有关系。
关键是,马汉信了。齐大人可是说了,他说话从不骗人的。
在表示了深切慰问之后,齐誉便说出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简而言之,有二。
一呢,他是希望能把枪炮的产能再进一步,多多制造,为以后可能发生的‘火中取栗’早做准备。
二来,他是想通过马汉摸一摸庸王的底,这洋人在佛郎机国人的手下呆了差不多三年,所了解的事情应该不少。
第一项事宜属于是激励措施,二人一说一应,进行的非常顺利,很快就聊到了第二项。
“大人想知道些什么?”
“所有!越多越好!”
“那好吧……”
按照马汉的陈述,佛朗机国人和庸王不仅在关系上暧昧,还狼狈为奸。
事情是这样的。
佛朗机国人利用庸王的特殊身份,在这片土地上寻到了立足点;而庸王则是利用外洋人的火器,加强和壮大了自身的实力。
马汉还告诉他,佛朗机国人还把庸王动用假倭抢劫来的货物全都销去了外洋,两方尽皆从中获利,这种互利共赢,才是他们合作的核心。
噢……难怪他们要选在临海的屯门处立足,原来是考虑到销赃方面的问题呀!
这无本生意做的,都快要成精了。
齐誉思考了一会儿,又郑重问道:“哦,对了,他们的军事部署,又是什么样子的?”
马汉回忆了片刻,说道:“这么说吧,庸王手里的火枪多,而佛郎机国人手里的火炮多,这种配置,和他们的分工有很大关系。”一顿,他又继续道:“在屯门一带,军事方面的布局主要以防御为主。细了说,重型火炮大约有五十多门,除此之外,船坞里面还藏有大型战舰二十多艘,综合实力非常强大。”
嘶~~
居然有这么多的火器?
齐誉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里禁不住砰砰乱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算是镇定下来,示意马汉继续陈说。
“屯门一带的地形比较特殊,非常有利于坐地防守,按你们华夏话来说,可以称之为是易守难攻的天堑之地……”
哦,明白了。
这么来看,庸王团伙的势力还真不容小觑,属于是超级难啃的硬骨头。之前时他攻打琼州,并没有出动大型战舰,明
显是故意留了力。
难道说,他只是想摆出个姿态敲打敲打自己,继而自己有所收敛,并不想暴露真正的实力?
嗯,很有可能!
这底摸得不错,很清晰,完全的知己知彼。
这时,马汉的得力助手大黑牛走过来了。
对于他,齐誉也做做样子勉励了几句,让其不辞劳苦,多做贡献云云。
而这位老实巴交的老铁匠,也借机向知府大人表了效心,聊到最后时,他忽然问道:“齐大人,你答应为我去寻的媳妇,现在有着落了没有?”
“呃……有了!呵呵,不瞒你说,我已命黄飞帮你去物色了,到时候,保准你能挑花眼!”齐誉若有其事道。
“我还能挑?”
“嗯!好好干!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是!”
在辞别了马汉与大黑牛后,齐誉又特地去了一趟水泥厂和造船厂,督促其生产事宜。
这一类的工场都是由府衙高度控制的军工厂。平日里,既不对外加工,也不对外开放,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水泥厂的负责人丁六指对齐誉抱怨道:“齐大人,若想提高产能,就得建造新的火窑,窑倒是不难建,可咱们的人手不够用呀!真若建好了窑,谁去烧呢?”
唉,人到用时方恨少啊!
齐誉一时也是没辙,只得安抚他道:“你也不要着急,咱们还是按部就班的来!我相信在不久之后,必有新工人到来……”
相比水泥厂,造船厂的状况相对好上一些,生产进度方面一直保持着向上攀升的态势。
但是,他们还是遇到了一个较大的瓶颈,那就是,缺乏更大的‘龙门吊’。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建造不出吃水更深的大型战舰。
对于这件事情,齐誉牢牢地记在了心里。在回到了府衙之后,他连饭都来不及吃,就匆匆画起了一幅设计图纸。
啥呢?
以滑轮原理为基础的重型起吊设备。
画好之后,他又立即让人把图纸转交给了铁匠大黑牛,令他连夜加急铸造,以尽快地交付给造船匠使用。
发展,需要一步一个脚印的进行,绝没可能一蹴而就,更没有捷径可走。
第263章 齐誉审案
紧张而又充实的一天匆匆过去了。
次日时,齐誉又想像昨天那样,睡个懒觉,顺便做一个和娘子有关的春秋大梦,结果,却是被一阵儿刺耳的击鼓声给吵醒了。
咋了?这是?
正困惑间,忽见有衙役进来禀告,说:“禀大人,衙门外有人击鼓告状。”
啥?有人告状?
啧啧,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惊讶地同时,也不禁泛起了困惑:之前时,虽有天灾肆虐、人祸横行,衙门外的鸣冤鼓一直都没人擂动;如今食有所依,住有定所,如此岁月静好反而有人喊冤来了。
难道,这是吃饱了撑得?
按律法程序上来说,但凡百姓们告状,都要先去县衙处鸣冤,若县衙搞不定的话,才会推给上级的府衙。
莫非,今天来的案子的属于是大案要案?
有可能!
想到此,齐誉急忙爬下床来,洗面梳头美丰仪,身披官服把堂升。
“恭迎大人!”
“免礼!”
“……”
大堂之上,衙役们早已各就各位,全都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就专等着齐大人的到来。
这是府衙今年的第一次开堂,谁好意思落后呢?
抓住表现机会才是嘛……
在开审之前,彭文长悄然走到案边,对主审官齐誉报了一下今天的案情简介:“齐大人,今天共有两案,可能耗时颇长。”
哦?
这不来则已,一来即成双?
齐誉无所谓地笑笑,道:“身为地方官,审决讼案乃是份内之事,又岂可嫌多嫌累?呵呵,不瞒先生说,我做了这么久的地方官,今天还是第一次审案,也算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
彭文长闻言不禁莞尔,又提醒他道:“这两件案子可能有些特殊,大人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哦?是怎么个特殊法?”
“就正常流程来说,但凡是民事诉讼案,都要先经县衙审判,如对判罚不服者,才可以到咱府衙处鸣冤,请求案子的复审。此外,他们还要先将诉状交到刑房处,以建立卷宗。而今天的这两件诉讼案却是
大不同,既没有县衙的立案凭证,也没有申请复审的文书,实在不知为何。”
难道……
莫非……
算了算了,也不要瞎猜了,至于究竟如何,一审便知。
齐誉脸色一正,并扶了扶头上的官帽,一拍惊堂木,喝道:“何人击鼓,且带上堂来!”
“是!”
不多时,三个身穿锦袍的老员外,从大门口处缓缓地步进堂来,而衙役们也小鸡啄米般的用水火棍敲打着地面,以示庄肃与威严。
然后就是遇官见礼,再上呈诉状。
齐誉将状纸接过,轻轻摊开,见之却不禁一愕:喝!好一手俊俏的台阁体!
这状纸上的文笔暗含风骨,但又透出一股阴柔之美,似为一位女子所写。
想我琼州之地,还有这等出色的‘女秀才’?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定住心神后,齐誉便开始沉下心来,仔细地阅览诉状上的案情。
和想象中的很大不同,这件案子既没有原告,也没有被告,有点类似于向官家的明白人讨个说法的意思。
这又是咋回事呢?
且听案情分解:
这三个老员外分别姓高、孙、陈,他们皆为是琼州当地的小富商,而且,彼此还是相交多年的挚诚好友。
生活方面,他们不缺吃、不缺喝,混得是有头有脸。可美中不足的是,这三个人全都命运不全,同为是绝户人家。
此外,他们三人还有一个共同的不良嗜好。
啥呢?
——喜欢逛窑子。
而今天的这件案子,就和他们的逛窑子有关,或者简称为是:由一个粉头引发的喜案。
事情发生在去年的秋天,在那时,琼州府城内唯一的一家妓院还尚在营业。而酒后的三人兴致大发,便趁着酒兴一起来到了那处烟花之所,令人没想到的是,他们居然同时看上了一名粉头。
为了不伤和气:剪子锤头布!
于是,他们便按照输赢顺序,有先有后,依次行了那云雨之事。三人在拼了老命发挥完了之后,全都心满意足地离去了。
事情到了这里还没
算完,一件意外之事继而发生了。
啥呢?
那个粉头不仅因此怀了喜,而且还在今年的夏季诞下了一名健康的男婴。
儿子,谁不想要?
尤其是绝户!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孩子到底是谁家的呢?
三人全都出了力,每人也都有几率,但,真爹只有一个。
为此,三个已知天命的老绝户开始了无休止地争执,纷纷说,这孩子肯定是自己家的,理应继承己家的香火,云云。
这种老来得子的天赐机会,任何一个绝户都不会放过!
争吧!
三人越争越烈,没办法,最后只得把这事搬到了县衙的公堂之上。
那县太爷一看:卧槽,你们三个同时行房,又同时离去,这……这我哪知道孩子是谁的?别嚷嚷,你们爱谁谁的,反正不是我的,全都给我混蛋!
最终,县衙以‘有伤风化’为由,坚决不予立案!
这下子,三人可是真傻眼了,难道这偌大的琼州府,就寻不到一个有权威的说法吗?
就在三人感到彷徨无助之际,一个睿智的女状师很热心地指点他们:我觉得,你们还是到府衙里去寻齐知府判决吧,我素闻他在执政方面倡导以民为主,对民事诉讼案绝不会视而不见的。
这……可行吗?
知府大人会不会也这样的一退六二五呢?
女状师说:肯定不会,这案子的‘事发地’在他府城之内,他作为这里的一方的首牧,有责任受理此案。我替你们写这诉状,不要钱!
就这样,三人又把全新的状纸递到了府衙的公堂。
齐誉浏览完了整件案情,不禁皱起了眉头,这种奇葩案,自己也是不会判呀!
这年头,又不存在什么亲子鉴定技术,鬼知道这孩子是谁的?
滴血认亲?
人家早就做过了,结果却出现了三爹现象,也正因为此,他们才选择了经官动府,让衙门的高人来做出评判。
可这一回,衙门的高人也高不起来了。
咋整呢?
齐誉哭笑不得地看着状纸,不禁皱起了眉头。
第264章 奇葩判决
话说由高某、孙某、陈某,三老员外组成的群爹荟萃,对付于府衙的公堂,上演了一出三父夺子的好戏。
对于主审官齐誉而言,像这种不疼不痒的奇葩案子,实在没有必要拖着不判,最好是当机立断,以免多增笑料。
可是,有点不太好判呀!
这倒不是判谁绿帽判谁吃瓜的问题,而是寻不到所谓的判罚依据。孩子不同于财物,可以进行均分,所以,还得想个折中的方法才行。
齐誉眯起眼睛,陷入了沉思,与此同时,他也在暗里观察着这三人的思维神态。
然而,对于这三位老员外而言,他们并没有指望齐知府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而是秉着搏一把的心态尽力争取。换句话说,他们并不在意这孩子的亲爹到底是谁,而是在意这孩子最终会判给谁。
身为黄土埋了大半截的老绝户,有儿子送终就已经很不错了,还有什么可挑的呢?
不过,齐大人的判定必须得做到服众,否则在道理上说不通。
他们全都是这样想的。
齐誉不懂读心术,但是,还是从他们的神态里领会出了真意。
呵呵,仅仅是想要一个公平的判决?
本府满足你们!
齐誉带着笑意睁开了眼睛,对着案下的三人说道:“三位员外,此案属于是人情世故,不宜从律法方面多做纠缠。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所以,本府还是想着以调和为主,你们觉得如何?”
三人同道:“大人只要处理公平,我等绝无异议。”
“公平?那是自然!”齐誉点点头,又道:“本府曾为我朝的鼎甲探花郎,自认还有些文采,不如趁此时机,给你们那孩子赐姓取名如何?”
荣誉吗?
呵呵,那只是其一,深意中还有其二!
咋讲?
先按下取名这事不说,但赐姓可就另有深意了,这孩子跟谁去姓,那就代表着判给谁了,这个道理非常简单,任谁都能明白。
可是,这一上来就赐姓,其依据何在呀?
齐誉见他们三人略有迟疑,呵呵一笑道:“汝等放心,本府判案素来讲究公平公正,童叟无欺,绝不会偏袒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人!”
一旁在听的彭文长闻言一怔,心道:还童叟无欺呢,今天可是你第一次审案,又何来的素来一说?
不过,那三人一听到公平公正和绝不偏袒后就心中大乐了,齐齐道:“只要不施偏袒,吾等愿听齐大人的明断!”
齐誉诚然道:“本府保证,绝不偏袒!”说罢,他又朝一旁的衙役吩咐道:“速取笔墨过来!”
“是!”
少顷,一页宣纸沿案铺开,齐誉执笔,饱墨而落,也用状纸上的台阁体写下了三字。待墨干后,他便扯开来,给案下的三人观看。
喝!
这是写的啥呀!!!
“啊……”
“这……”
“呃……”
三个老员外都把眼睛瞪得跟那牛蛋似的,嘴巴也惊得几乎可以放得下一个鸵鸟卵,脸上问号满布,一副完全不知所以然的模样。
只见那纸上
赫然写着:郭春海。
姓郭?
这……这……
齐大人为何不在高、孙、陈中三选一呢?此外,他赐姓为郭,又是怎么个说法?
三人虽心有疑问,却不敢明着逼问,只憋得全都血压飙升,脸色也窘得映日荷花别样红了。
齐誉理直气壮地笑道:“本府公平吧?”
确实不失公允,三姓谁都没选。
但是,给人的感觉却是乱来。
高某终于鼓足了勇气,对案上的‘乱来’提出了质疑:“大人,请恕我等读得书少,不晓这郭字深意,更不解这断姓之依据,还望解惑一二。”
孙、陈二人闻言也附道:“望大人解惑!”
呵呵,早知道你们会问。
且听我说。
齐誉干咳了一声,笑道:“呵呵,我专取郭字为姓,自然有其道理所在。这么说吧,这个孩子乃是汝等共同付出,同心协力所得。而在一时之间,本府也实难分辨出,他究竟是你们之中谁的骨血。既然这样,我也只能采取一种相对公平的方式,判他为你们三人的共同之子了。”
“至于为何偏取郭为其姓,自然有我道理所在。你们且看这个郭字的笔画组成,很有意思……咳咳,我取高字的头,再取孙字的子,最后取陈字的耳,这么综合起来就组成了一个合体的郭字。也就是说,这个郭姓,暗含了你们三姓,每家都在其中。”
“这……”
齐誉认为,最公平的方法就得这样,如果真在三姓当中选其一,另外的两者肯定会不乐意的。既然是这样,那还不如谁都不选,来这么个三合一的综合姓。
“你们觉得公平吗?如果皆认为姓郭不妥的话,那咱们就改为抓阄。不过这么一来,本府就不能判那孩子是你们的共同之子了……”
抓阄,那等于是直接赌命运。
且,只有三分之一的希望。
这怎么行?
三老彼此互望了一眼之后,居然全都默认了齐誉的‘一姓’裁判,看得出,他们谁都不想失去这个孩子。
不过话反过来说了,有这么三个有钱爹供养一个孩子,绝对难为不着!
至于那两个老不死的,就权当是不搭礼物认的干爹吧。
事实证明,这三个人心有灵犀,很有默契,真不愧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就连想法上都是如此的高度统一。
“大人,我等愿接受此裁决!”
“嗯,好!”
啊?真的姓郭?
闻此言,不仅是执笔记录的彭文长,就连一旁在听的众衙役们都有些愕然了。
案子还能这么判?
怎么觉得有点虾扯蛋呢?
很雷!
却不知,更雷人的事还在后面……
只见孙某躬身施礼,谦虚地问道:“齐大人,‘郭’字的含义您已经诠释过了,但不知后面的这‘春海’俩字,又有什么样的特殊说法?”
郭春海之春海,何意?
齐誉哈哈一笑,道:“春字经过了拆分,为‘三、人、曰’,而海字经过拆分则为是‘每和三个点’。呵呵,如果把郭春海这三个字连
起来解读的话,其意便为:由高、孙、陈,三人而曰,其贡献为每人一点……”
这便是郭春海三个字的内涵?
咳咳,虽然粗俗了些,但却是以实为鉴,且生动形象。
大俗即大雅!
三员外先是互望了一眼,而后纷纷点头表示认可。
齐誉欣慰一笑,起身宣判道:“好了,本府现在就宣布最终判决:男婴郭春海,为汝等三人的共同之子,汝等应该共抚养之。在汝等百年之后,他必须按照纲常孝道,为汝等摔丧盆送终……”
于是,这一件离奇的争子案,便在齐大人公平公正的判决下,以这样匪夷所思的方式结案了。
然后,就是下一个案子了。
“传,下一个上堂!”
“喏!”
随后,在衙役们小鸡啄米般的风火棍的敲击声中,一个年轻的少妇走上了大堂。她步履轻浮,脸色苍白,精神上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而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和她的长相有些貌似的中年男子,据报差说,那男子是妇人的兄长。
大堂前,二人先是行了大礼,礼毕后,那妇人才平起身来递上诉状。
这件案子属于是妻告夫,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了个明确的被告。
摊开状纸,仔细端详,没想到的是,最先映入眼帘的依旧还是那副隽秀风雅的台阁体字。
经过对比不难发现,这状纸上的字,和刚才的那副笔迹完全相同。
咦?
真是奇了怪了……
难道说,这位才女她专为府衙级别的案子写诉状?或者说,这仅仅是无意中的巧合?
算了算了,别想那么多了,还是先关注眼下的案件吧。
诉状如下:
被告人石某,琼北文昌县人氏,为元赟元年的孙山秀才,后乡试折戟,属于是有功名的下士身。同时,他也是原告叶氏的丈夫。
据状纸上说,在近几年来,石某因嗜赌成性而耗尽了家资,继而终日游手好闲,最终,他置孕妻在家于不顾,为乡邻们诟。
没办法,怀有身孕的叶氏只得回到娘家暂住,以寻求衣食苟安。之后,她响应了齐知府的农桑号召,带着身孕在家养蚕织布,以赚取生存用的劳资。
却不料,手痒难耐的石某因手中缺钱,居然厚着脸皮去到老岳父的家里索要工薪,叶氏按着不给,随即便产生了口角。
争执中,石某不仅抢走了银子,还气死了他的老岳父。而更令人感到寒心和愤懑的是,他居然在推搡中摁倒了妻子并致其小产,若不是救治的及时,其妻命休矣。
叶氏的兄长气愤不过,便将小舅子石某告上了县衙。
结果,却是无法立案。
这次又是咋回事呢?
原来,早在数月之前,文昌县的县令就因贪墨罪被齐誉给当场拿下了,而朝廷选任的新县令又迟迟未到,所以才得不到县衙方面的立案。
没办法,他们也只得来到府衙喊冤。
整件事情的脉络非常清晰,称得上是一目了然。
齐誉看罢了诉状,眉宇间泛起了阴云:此乃是恶性案件!
第265章 打破枷锁
通过诉状不难看出,被告人石某是个品德败坏之辈。
他还秀才呢,简直是枉捧圣贤书!弑父、虐妻、害子,哪一样不是禽兽之事?
尤其是,对叶氏的遭遇,齐誉更是有着切身的体会。想当初,娘子在生齐霄时,就是因为外伤而导致了小产。当时,母子二人全都命悬一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茫然无助的自己,只得像个懦夫一样跪倒在神佛面前。
虽说这件事情过去了数年,但至今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或许是受这种情感的影响,在潜意识里,齐誉不假思索地站到了叶氏的这一边,当然,道德上他也应该如此。
“被告人现下何在?”
“他……不愿来……”
喝!架子不小!还不愿意来?
这事你说了算?
倏然间,气氛就冷了下来。
最近的齐大郎本就黑瘦,现在再将脸色一拉,活生生的就一齐青天。
呃,似乎还差一个月牙~~
叶氏见他的‘官威磅礴’,条件反射似的吓出了一个寒颤,一顿后,忙把后面的未说完半截话吐了出来:“回青天大老爷,那人是不愿与奴家在婚姻上拆分,所以才故意拖着不来。”
哦,明白了。
这是故意的避而不见。
就律法上来说,如果被告人不在,主审官一般都不会武断进行判决的。最起码,也要等到被告和原告人都到齐了,才好做出评判。
打官司嘛,素来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怎么可以单听一面之词呢?
那样就太有失公允了。
不过,齐大郎却不这么想,他笃定地认为,在此案中,所有的责任全在男方一人身上。
同时,他还认为,欺负老婆的男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没本事的渣渣,有一个算一个,全抓了都不冤枉。
做人要像人家戚景那样,处处都让着老婆,那才是婚姻该有的味道。
咳,扯远了。
总之,把这个石某直接‘做了’,绝对冤不了他。
或许有人说了,人家可是功名身,不宜与之硬掰呀!
切,照掰不误!
堂堂的四品知府,若还搞不定他一个酸秀才的话,那还混什么混?
大方针既定。
淦!
倏然,齐誉睁开了思考的眼睛,对叶氏尽量和煦地问道:“我说,你想寻个什么样的判决结果?”
呃……为什么这样问呢?
断案子的事不是你说了算吗?
叶氏有些愕然了……
其实,齐大人的本意只是想听听她的想法,以表尊重妇女意愿的意思。然而,在其他人听来,就有点协商的意味了。
官爷问话,百姓必须作答。
不过,这次却是叶氏的兄长代妹而答:“回齐大人,草民的想法是想让官府教育一下我的妹夫,让他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错误。此外,还得要让他赔偿我父亲的棺材钱,这笔银子不能由我家来出……还有,您也不要判他们婚离,如果那样,谁来养我妹子呢?”
啥
,还棺材钱?
你就这么一点出息?
齐誉有些不悦,薄怒地将惊堂木轻轻一拍,道:“我说,本府问你话了吗?谁让你开的口?给我闭嘴!叶氏,你来回我的话。”
“我……”叶氏吞吞吐吐,依旧愕然。
齐誉也不催促,只是默默地盯着她,并揣度着她的所想。
能明显看得出来,她本人还是很有离婚意愿的,只是,她担心兄长不悦而不敢公然地说出来。
她,有些害怕。
不过,这却是正常反应。
就目前来说,妇女的社会地位非常低下,属于是没有话语权的弱势群体。但实际上,她们却是这个国家的半边天。
齐誉觉得,如果不能保护到弱势群体的利益,自己当官就失去了根本意义。
民为贵!
传统的精神枷锁根深蒂固,如今,也该是时候松动一下了。
琼州的发展是多层面的,不仅仅是经济实力以及军事实力,还有关于人思想方面的提升。只有人进步了,才能算是真正的进步。
扯远了,还是说回眼前的案情。
按照齐誉的想法,是很有心判他们离婚的,不过,这里面却有个前提,那就是要尊重妇女的本意,所以,他刚才才会那样的问。
“叶氏,回答问话……”
“嗯……一切全凭大人做主……”憋了好久,叶氏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是没有主见的表现,还是直接放权?
无论是哪种,这活都得接下,被人信任是种幸福,绝不能辜负。
“好!”齐誉郑重地点了点头,应下。
这么一来,叶氏便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知府大人一人身上,其兄即使心有不满,也不敢明着说出来。
既如此,那就做个判断吧。
就当下的离婚制度来讲,大致上可以分为两大类。
第一种叫做休妻。具体来说就是,男方以妇女有违七出之条为由,而一纸休之。而七出者,为:一无子,二邪淫,三不事舅姑,四口舌,五盗窃,六嫉妒,七恶疾。
可以看得出,关于休妻这块,男方拥有着绝对的主动权,女方却是没有半点拒绝的权利。再从预后上说,被休的女子因为声誉狼藉,现实中极难再嫁。
第二种方式叫做和离,顾名思义,和离是秉承着以和为贵的原则进行的离婚。男女双方都无异议后,便可在家族的见证下落下文书,从此,两方就再无恩怨了。值得一提的是,如果其中一方没有家族人员,也可以来官府办理。
就理论上来说,和离之后的妇女是可以再嫁的,但是,这仅仅限于理论方面。
不过,以上的这两种方式却有一个共同点特点,那就是,必须男方在场才能进行。再看看现在,被告人石某故意躲着不来,寻的就是这么一个律法上的空子。
读书人懂法,也很善用,不过,这回却是用错了地方。
因为,除了以上这两种常用方式之外,官府手里还握着一种极为少用的判离婚的权利,其名叫做‘义绝’。而齐誉,就打算行使这项特殊权利。
这里所说的义绝,并不是指夫妻关系是否达到恩断义绝的程度,而是一条有律法依据的标准红线。
针对男方的部分而言,夫若殴妻之祖父母、父母,以及杀妻外祖父母、伯叔父母、兄弟、姑、姊妹等,皆可被判义绝。官府只需判定事实,便可依法做出裁决,并不需要男方做出表态。
据案情显示,被告人石某,因推搡其岳父并以致其气愤而死,这明显已经达到了律法红线,可判义绝。
判!
此外,那副棺材钱也必须由石某出。若不是因为这是民事诉讼案,齐誉都想追究其刑事责任。
严格来说,石某虽然闹出了人命,却不属于故意杀人,所以,没有律法依据将他收监查办。
不过,也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他……
言归正传。
齐誉雷厉风行,说办就办,须臾之间就当场结案了。
在判罢后,叶氏的兄长忧心忡忡地说:“如今被判了义绝,我妹子以后该如何过活呀?”
意思就是,谁来养她。
“愚人之见!”齐誉先是瞪了他一眼,转而又对那妇人说道:“你勿忧,再过上一段时间,本府就会下令成立纺织工厂。到了那时,你就可以进去务工以赚取劳资。若谁敢阻拦于你,你就过来禀报,本府会替你做主的。你要记住,每个人都有一勤劳的双手,只要不懒惰,何愁养活不了自己呢?”
而后,又是一番激励之词。
叶氏虽然有些患得患失,但还是点头表示认可。
知府大人已经为自己想好了退路,并还亲口说出了替自己做主的话,还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
退堂之后,齐誉特地将礼房经承刘实诚给叫了过来:“这个石某人道德败坏,毫无悲悯之心,着实让我感到憎恨。这样,你马上上书至省府衙门的礼房处,设法剥夺掉他的秀才身份。”
啥?废人功名?
这一招可够狠的!
刘实诚却有些可惜的说:“大人,我琼州的读书人本来就少,如今还要故意废之,这对……咱们的文教政绩非常不利呀。”
在政绩和民生面前,哪个更为重要呢?
该取舍的时候,就得做出取舍!
齐誉一脸决然,道:“那些所谓的政绩,只是做给上面的人看的,我还真不在乎!”
“真废?”
“真废!”齐誉点点头,又气咻咻道:“像他这等道德败坏之徒,留着他的功名有何用处?废了也就废了,毫不心疼!我琼州是缺乏的乃是真正的人才,并非是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取才应有道,宁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筐。”
“呃……是!”
“……”
安排好了这些琐事之后,齐誉又再次捧起了案上的两份状纸。
再读不难发现,那文中措辞严谨,思路清晰,笔墨文采相当斐然。
也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能大致一阅便知晓到案情的梗概,做到了然于胸。
没想到我贫瘠的琼州,居然还藏有这等才女!
要不,也挖过来用用?
第266章 风高浪急
所裁定的两件案子,一件匪夷所思,一件引人深思,全都不是很常规的判罚。
才刚刚下了堂,府衙内部就泛起了一阵热议。不过,他们所关注的焦点仅在于第一件案子上。
八卦吗?
差不多是吧,不过,他们也没忘趁此时机吹捧一下齐大人,大赞他的机智诙谐,巧断奇案。霎时间,各种牛皮飞上天,此起彼伏。
咳,吐。
齐誉对此置若罔闻,与别人不同,他的关注点却在第二个案子上。
不错,他觉得离婚案的意义更为重大,适合以匿名的方式广为传播,以为大家铭记熟知。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可以在无形之间松动传统枷锁,并引发思考,于一定程度上提高妇女的关注度以及形象。
鉴于此,他便督促彭文长撰写一大篇公告,并在全府境内进行张贴,以多加传诵。
写文章?
呵呵,这绝对难不住有功名的文人雅士,尤其是像彭夫子这样的翰墨老生。
唰唰唰!
老彭手起笔落,长篇大论一气呵成。
“齐大人,你来看看,我的这篇文章写得如何?”
“好!”齐誉接过,阅罢后咂咂嘴评道:“呃,从总体上来,布局还算不错,只是……这字里行间少了一丝丝润色之美……”
润色?
那到底是点缀不够呢,还是夸张不足呢?
彭文长索性将笔一横,怂恿道:“大人,你乃是鼎甲探花出身,在文采方面定然胜我,不如,您现在就露上一手,指点一番……”
也好!
官场上的人,又怎能不懂‘润色’的技巧呢?
这可是基本功呀~~
齐誉从善如流地接过了毛笔,大致不动,只在重点语句上作出了一些修改,之后,一篇感人肺腑的文章就呈现出来了。
这文中,不仅措辞严厉地批判了某男的不仁不义,同时也高度赞美了某女的贤惠之德。此外,知府大人还鼓励妇女们不要过份矜持,要敢于表达自己的诉求,云云。
在文章的结尾处,他还重点提及了某男因自身失德而被废功名的事,简而言之,就是赤裸裸的惩一儆百。
好文,好文。
彭文长连连看了两遍,才恍然道:“噢,原来这就是润色之法呀……”
其实也没啥,就是写文时要充分运用比喻、夸张、等海吹手法,让人在读了之后感触加深。
这些虽然有所考究,但对于像齐大郎这种写过长篇小说的人来说,简直就是摇笔即来的小事。
“大人,你如此推崇妇女独立,似乎有些不妥吧?且知圣人有云,夫为妻纲……”
“呃,佛经的《华严经》中也有云,说,众生皆平等,既然万象都是如此,又何况男女乎?”齐誉也同样以经典搪塞。
其实,推高妇女的社会地位有两大好处,且听细说。
第一,此举不仅可以促进民生,还能引发人的思维渐变,属于是真真正正的开启民智。这一点,非常有利于未来某种新制度的铺开与建设,万不可忽视。
第二,如果能鼓励着妇女们走出家宅,投身于未来的生产之中,这就极大地解放了生产力。也只有妇女们实现了自食其力,琼州才算是进入了正常秩序。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慢慢来!
在写好了这篇公报之后,齐誉又例行了其他公事,啥呢,给皇帝写上书请安的折子。
齐誉:陛下安否?
皇帝:朕安……咦,你终于想起朕来了!
至于遗忘的理由嘛,自然就是太忙了呗。
彭文长仔细地看了好几遍,发现在这一通长篇大论中,其暗含的深意只有五个字:谁能比我惨?
这哪里是请安,分明就是诉苦啊。
可是,为什么要比呢惨?
齐誉白了他一眼:“只有悲惨,才能得到更多的关照……”
“不是……子曰……”
“别子曰了,清高无益,只有赚到好处才是王道!”
好吧。
彭文长重新端起了那公文,心中暗叹道:学到了。
……
次日,琼州府城里,很快就响起了对那两件案子的热议。
相比于闹剧般的三父夺子案,文人们更关注于‘匿名义绝’案。
那文上可是明言说了,但凡是帷德不修者,府衙完全有权利废其功名。
如还有云: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凡取人之术,苟不得圣人,君子而与之,与其得小人,不如得愚人。
啥意思呢?
简而言之就是,有才无德者,坚决不用!
这篇文章,对于优越感极强的文人们来说,简直就是当头棒喝。不过,却是无人敢公然表示质疑,估计是怕被废掉功名吧……
妇人们也在私下开始议论:齐大人说,咱们女人完全可以做到自食其力,并不需要男人们的嗟来之食。这句话,到底又是什么意思呢?
懵懂……
这篇文章用词犀利,感人肺腑,但又不缺乏大道理。所以,在一时之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来。
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人传诵开来。
似在不经意之间,这种超前的观念便开始了慢慢发芽,潜移
默化着世人的思维。
令齐誉感到吃惊的是,那位神秘的才女在此时突然出现了,她让人给自己送来了一封书信,见其上曰:郭春海案,尽显君之智;判断义绝,尽显君之德。望君谨以自勉,勿让人失望。
咦!正想派人去寻她呢,不料却鱼来撞网了。
可是,当齐誉跑出了府衙大门时,早已不见了她的踪影。
真是个奇怪的人。
……
相比于琼州府的暗波涌动,现在的大奉朝几乎可以称为是风高浪急了。
在皇帝降下了清缴假倭的圣旨后,沿海一带的封疆大吏们全都动作了起来。
霎时间,流血漂橹,尸骨沉沙,刀戟之气随着波涛荡漾开来。
私下里,皇帝还让内卫给沿海的总督以及巡抚们送去了自己密信,大致上说:爱卿即使失察,朕亦既往不咎,还望咱们君臣同心协力,彻底挖断这倭患之源。这其中,也包括了广东府的陆博轩。
可以看得出,皇帝这次是采纳了殷俊的建议,给各大要员们送去了自己的特赦令,让他们放下后顾之忧,专心平乱。
皇帝:朕是不会秋后算帐滴!
众大吏:皇恩浩荡呀!
但是,也有不买账的。
谁呢?
兵部尚书张程东,就趁着这乱糟糟的机会发动了叛变,带着麾下之人投降瓦剌去了。
他对外宣称,若是再不走的话,皇帝就要拿他开刀祭旗了。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变故,不过,却是意外地改变了北方的战局。
由于张程东之前任职兵部尚书,对大奉朝的军事部署可谓是了如指掌,而瓦剌正是利用了这份情报,一举攻破了长城一带的布防。结果就是,朝廷军大败。
而在这紧要关头之际,皇帝再次采纳了殷俊的建议,封戚景为镇北大将军,令其即刻挥师北上,固我边防。
有朝臣就酸酸地说了:戚景虽然是军功显赫,但他只擅于打水战,陆战非其所长。
殷俊冷眉驳道:既然他还没有打过陆战,你又怎么知道他打陆战不行?哼,无依据且信口开河者,闭嘴之!
又有人呛道:戚景小儿尚不足而立之年,资历太浅,何以担此大任?
殷俊继续反驳:叛贼张程东倒是资历年长,却连最基本的忠骨都不具备!汝思维偏激,亦闭嘴之!
最后时,钟老首辅总结性的做出了发话,他觉得吧,女婿的想法极富魄力,可以一试。
皇帝终于看明白了:老首辅这是故意给自家女婿找个出彩的机会呀!
不过,这个谏言确实可行,就目前的一众年轻将军来说,似乎也只有戚景拿的出手了。
第267章 水陆选一
话说柳荃一家,在走完了亲戚、叙完了家常之后,就踏上了继续的南下之旅。
在过去的几天里,柳家的王氏一直都不舍得让女儿一家离开,所以,才腻歪了这么长的时间。
归宁一行,非常顺利,家里人全都开开心心的,该见的、想见的人全都见到了。
周大舅一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安好,全家人都没病没灾的,生活平淡且又安逸。唯一让周氏感到惆怅的是,大哥头上的白头发越来越多了。
孙大财家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自打多了官家的关照以后,买卖方面每年都有结余。按齐兰的话说,他现在都有买酒的闲钱了。
为此,他常常感叹说:看来,还是官家的关系好使啊!不管你是什么类型的生意,只要过去打声招呼,后面就会有八方来财。
也正是因为受了这个启发,他才比以前变得‘开明’了些。
是的,尝到甜头的他,在周氏才一说出同去琼州的话时,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且,他在权衡了利弊之后,还做出了举家前往的决定。
小舅子现为可是一方的大知府,他随便徇点私,也顶自己苦干十年。放着这关系不利用,岂不成了蠢蛋?
咳咳,柳锦程直接躺枪。
这话怎么说呢?
他自诩是读书人,自认为比孙大财的眼光更为宽阔,在虑事的方面也更加长远。
琼州是什么地方?
呵呵,历来都是钦犯的发配之地,去那儿能有什么好的发展?据他估计,姐夫齐誉现在也是勉强度日,哪有什么精力照顾自己?
不过,他也没有把话一口说死,只言称,等他完了婚之后,再行考虑南下的事。
而事实上,他只是想观望一下孙大财在那混得如何,之后再说。如果是混得好呢,他就前往投奔,如果是不好,他就不去了。
聪明人!
是的,他未过门的妻子就是这样评价他的。
柳荃见弟弟心意已决,也没再多劝,最后只得带着孙大财一家踏上了南下征程。
齐兰非常恋家,心心念念地舍不得离开,周氏见状痛骂道:你还真是嫁狗随狗,越来越没出息了,连个好歹都分不清!
孙大财一愕:啥?我成狗了?
小彤很配合地给姑父睨去一个真有自知之明般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上路前,一家人还去老家桃花村落了下脚,并张家长李家短地聊
了大半天。
老邻居张二婶怔怔望着周氏身上的命妇服,羡慕地连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乡邻们无不感慨:齐誉家真是发达了,连周老婆子都成了诰命夫人了……
也有人叹:齐家一族人,现在连肠子都悔青了吧?
……
在柳守业夫妇的依依不舍中,柳荃携着家人惜惜作别。
又是一个令人心酸的分别场景,大人哭,孩子也哭,听得人心都碎了。
启程!
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
再不舍,也得走呀!
之后,小彤便做出了行程规划,先走到交通便利的府城一带,然后再做打算。
可是,后面的路该怎么走呢?
水路和陆路,二者选一。
柳荃觉得,应该走陆路南下,可能会保险一些。这并不是说她对当下的形势有多了解,而是周春生之前曾有过交代,说水路最近可能会不太平,应该尽量避开。
那,走陆路?
小彤比划着手里的地图,摇头说道:“虽说走陆路相对安全些,但实际上却不顺当。”
柳荃瞪了她一眼:“别说一半留一半的,快把道道讲出来!”
小彤忙做了个鬼脸,笑嘻嘻道:“娘亲莫急,且听我说。岭南一带群山迤逦,道陌狭长且蜿蜒起伏,这其中还不乏一些险要之地,着实难行,区区千把里路程,咱们就要走上两个多月,速度不是一般的慢。”
“哦……”
“还有就是,陆路途中人烟稀少,处处荒草湖泊,尤其是在赣粤交汇一带,几乎碰不到一家好的客栈,可这么一来,咱们就免不了饱受风餐露宿之苦了。”
这是洛渊之前做出的分析,小彤现在也只是依葫芦画瓢,借鉴而已。
能听得出来,走陆路不仅慢,还很遭罪。
柳荃环顾着一家老小,蹙眉说道:“这么比较的话,还是走水路好上一点?”
小彤立即应道:“那当然!走水路不仅快,还没那么辛苦,中途只要不断补给,就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嗯……”
“爹爹在来信中不是特地嘱咐了吗,要咱们尽量地选择水路南下……”
“嗯!”
呜呼!
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这席话齐誉确实说过,但是,那却是数月之前的建议,如今时过境迁,已不可再相提并论了。
柳荃从没有远涉过江湖,也没有在外的经验,如今突然要拿主意,心中不禁泛起了嘀咕……
相公的话,总该不错吧?
对,要相信自家男人,他可是这世界上最最有学问的人,他说水路可走,那就一定可走。
周氏虽然听得是一知半解,也表态说道:“阿瞒是读书人,见识多,他说的话应该差不离。”
孙大财一听,忙顺着岳母的意思陪笑道:“娘说的极是!我可是听那算命的先生说了,咱家阿瞒属于是天上的星宿下界,他说的话,肯定错不了!”
一听这话,老太太立马乐了,连赞女婿有长进,终于学会说人话了。
经他们这么一掺和,柳荃的决断基本上算是定了下来。
不过,她还是略有迟疑,走水路是好,可万一要是不安全呢?
这时,久不插言的童延火突然说道:“夫人,俺觉得吧,走啥路都行,有俺在,不会出啥事的。”
“嗯!”
最终,少数服从多数,定下了走水路的决定。
……
南下的水路非常清晰,只要航线能接起来就是了。
常规路线,先寻客船走长江顺流而下,至海岸时,再另寻官船,沿着华夏东部的海岸线南渡而下。
不过,此节却不顺利。
据舶市的号子们说,就目前,南北往来的船只比之前锐减了过半,所以,要慢慢地排号等候。
这也叫困难?
当然不叫!
存疑的孙大财按着小彤的嘱托,对某负责人仅仅使了丁点的小银子,就很顺利地拿到了船票。
被我说中了吧?
爹爹可是说过,但凡是钱能搞定的都不叫问题。只有钱搞不定的,才能算是真正的问题。
“啧啧,你个小丫头片子还真够大方,这随便一出手,就是二两雪花银。”孙大财面露着一张割肉般的吝啬脸,很惋惜地说道。
小彤哂笑道:“我说姑父,你做了这么多年的买卖,怎么还是当初那副小家子气?如果咱们连二两银子都不舍得掏,估计要等上半个月才能动身。”
“咳咳,谁小气了?”被外甥女直接说在脸上,孙大财感觉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不过,他还是为自己做出了辩解:“你呀,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
“……”
最终,一行人顺利地登上了客船,扬帆起航,举家南下。
第268章 忆太师傅
海水满盈盈的,照在夕阳之下,波浪像是顽皮的小孩子似的跳跃不定,水面上闪着一片金光。
齐小彤俏立于艄头,痴痴地辽望着茫茫大海,感觉既新奇且又徜徉。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海洋,颇有眼界大开、心胸顿阔之慨,似乎在无形之间,对于这个世界的认识又增多了几分。
日升日落,白云苍狗,风云乍隐乍现,沧海不语少年。
人的成长,总在不经意之间,但是,首先你得走出来了解这个世界,只有见过,才能有识。
难道不是吗?
海航是枯燥的旅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小彤这样沉得住气。
比如说,齐霄。
他见姐姐不逗自己,便拉着表姐孙巧云玩耍,他们俩虽然在平时里极少见面,但熟络起来却不慢。
这几天里,形势一直风平浪静,并没有出现意外情况。
走水路这不挺好的吗?
难道是表弟春生过虑了?
柳荃在沿途中不断观察,结果却是一切如常,慢慢地,那颗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是治安转好了吗?
其实并不是!
在靠岸增加补给时,一位见多识广的‘老赶海’便道出了其中缘故。
他对前来打听消息的小彤说道:“你们呀,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刚好避开了之前的剿倭之战,目前来说,海上的流匪确实折去了许多,治安状况明显好转。”
“噢……”
“此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朝廷下西洋的船队凯旋归来了,官府为防意外,着力在沿海一带投下了重兵,以为船队保安护航。正因为此,海域才会这般的风平浪静。”
什么?
下西洋的船队返回来了?
哦,也是,这都三年时间过去了,也该是时候回来复命了。
时间上来说,也差不离。
至于护航一说,其意那就不言而喻了。
下西洋用的船之所以被称为是宝船,那可不是胡乱叫的。
是的,这有深意。
通俗的一点来说,宝船的意思就是指装满珍宝和货物的大船。
甚至可以理解为,这是一座漂浮的金山,见之谁不眼红?
宝船上虽有水手和兵丁,理论上来说具备一定的防御能力,但它毕竟不是战舰,自保能力算不得强大。
也正因为此,沿海一带的地方官才舍下血本,布下重防,意在为其保驾护航,以防
霄小之辈的觊觎之心。
开玩笑,这可是朝廷的‘面子船’,若在自己的辖区内被贼给劫了,这老脸还往哪里搁呀?
说句难听的话,这真若是出了意外,自己可是万死不足以蔽其辜,能不紧绷神经吗?
正所谓,有压力才有动力,对于这一点,地方官的领悟非常不错,没有一个敷衍了事的。
话反过来说了,宝船对于倭寇或者海盗们而言,绝对是块巨肥的大肉,要知道,那船上装得可都是国宝级的好东西,只要搞定一艘,十辈子都花不完。
所谓,重惑之下,必有勇夫!
所以,也定不缺那些放手一搏、铤而走险的人。
对于这些个挣挣抢抢的事情,齐小彤并没有在意,只是一笑而过,而在她心里,却是想着另外的一件事情。
啥呢?
一个人,或者说是一位老大人。
她不止一次地听娘亲说过,太师傅孟岚山就是随着朝廷的船队远下了西洋,如今船队回航已至,想必他也应该回来了吧?
奶奶也说,太师傅是对齐家有着大恩的人,万不能忘。他不仅指点了父亲的学问,还医治好了她的眼睛,若没有这位老先生的的慷慨资助,当初家里的困窘就得不到缓解。
故,对于这位从未过谋面的太师傅,小彤的心里充满了感恩。
先将思维拉回到现实,就眼下的现实情况而言,还算是幸运的。
如今正巧逢下西洋船队的返归,而地方官也借此时机整顿海治,多多少少,都沾了些安宁的好处。
……
途中,时而补给,时而续航,一切皆安然无恙。
小彤依旧喜欢伫立于艄头,时不时地朝着海面上辽望,以试图发现返航中的宝船,结果却是无缘得以一见。
呵呵,这种碰头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是的。
宝船体大而吃水深,适合在深水处航行,而小彤所乘的客船体小,适在潜水湾处游弋,这两者在航线上来说,根本就不处在同一个维度。
更何况,海洋浩瀚无垠,任你多大的船,对它来说也只是沧海一粟,若想来个擦肩而过,可能性微乎其微。
算了,看不到就看不到吧。
小彤倒是想得开,没有多做纠结。
渐渐地,客船就驶进了福建一带的海域。
而在这时,危机的气氛就开始隐现出来了。
和齐誉南下时大体相同,途中,时不时的会遇到一两艘沉
舟,甚至还有一些被鱼儿啃得难辨的浮尸,这昭示着,在不久之前,这里曾爆发过血腥的冲突。
风紧!
见状,所有人的心都为之咯噔了一下。
气氛有些凝重呀!
这时,就连素来喜欢空手闲逛的童延火,也取出了镔铁棍握在手里,并警惕地看着海面上的一举一动。
这条棍子,是他专为此行打造的兵器,以用来保护齐家人。其重八十斤,绝对的真材实料。
让人没又想到的是,如此的笨拙之物,居然在他的手中舞得呼呼生风,游刃有余。
……
日暮后,船家便主动地停泊靠岸,言称要休整一晚,等次日天亮时再行起航。
累了吗?
水手们全都憨笑地点了点头,表示确是。
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此举是故意为了避开晚间的航行,以规避潜在的风险。
这一带并不太平,还是小心为上。
对此,客人们纷纷表示理解,而且还全都心照不宣的配合着。
在天黑以后,先是晚饭,然后就是躺着休息。
小彤的动作利索,三五两下就扒完了饭,在放下了筷子后,她便急匆匆地蹿上了岸,登到一高处极目远眺,瞭望着远方的一片篝火群。
嗯?那些,到底是啥子呢?
该不会是军营吧?
很像哦……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齐小彤刚想闪遁而去,背后忽然传来了童延火的声音。
“我……”
“该不会……是想去看热闹吧?”
“嗯,但也不全是!”小彤先是一笑,又道:“我已经研究过地图了,这一带乃是我戚景叔叔的军管辖区,我想到前面打探一番,看看到底是不是他在驻扎。如果是呢,我就顺便探望,以示礼仪。”
这是要拜谒长辈?
童延火也没多想,还很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果真有尊长在此,确实应该过去打个招呼,否则就是失礼了。”
小彤见他赞同,心中甚悦,连连做出了受教状。而实际上呢,她却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啥呢?
犹记得,在不久前时,自己曾给戚景叔叔引荐过洪涛那小子,如今来到这里,不应该过去问问情况吗?
万一戚叔叔嫌他年龄不够,不予收留,自己岂不是被拂了颜面?
若是那样,以后又怎好意思去见总角之交的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