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分四步走
在冷晴离去后的不久,彭文长便寻过来邀齐誉过去偏厅处吃饭。
这……有人给做饭?
确实有!
谁呢?
老厨娘,沈氏。
对此,彭文长说明了情况道:“这个老厨娘沈氏,是前任知府留下来的。按道理来说,在知府大人殉职之后,她是要离开衙门的。不过,典吏们见她一个人孤苦伶仃,便没忍心去撵她,还让她安心地住在了这里,等着侍候新上任的知府。嗯……这样,你若觉得她的饭食不合胃口,可以辞了她再换一个。”
“那不必换了,就她吧!”一听到孤苦伶仃,齐大郎就动起了恻隐之心,想都没想就决定了。
“……”
吃饭之前,齐誉特地领着彭文长在院子里转了一圈,算是熟悉一下环境。
而后,他指着一间还算宽敞屋子道:“彭先生,你以后就住在这间吧,这房子的朝向不错,采光应该还算可以。”
彭文长忙道:“那就多谢大人了。”
……
今天的府衙,一扫之前的黯然,又重新焕发了生机。
大门口的灯笼已经重新点起,向世人昭示着行政主官的到了。
而懒散已久的衙役们也都尽皆精神起来,全都很自觉地出去站岗放哨了,那点急欲表现的小心思,跃然于脸上。
现在时值晚上,各房的典吏已然下衙,再加上齐誉没有派人通知他们,所以下属们直到现在还不知道齐誉的到来。
黄飞也不在,他是被彭夫子派出去勘察治安了。当然,也顺便了解一下当下的具体情况,以为后面的布政提供参考。
如此一来,这顿接风洗尘宴就只剩下了齐誉和彭文长二人。
既然称之为宴,又怎么可以少了酒呢?
巧了,在这偏厅里之中恰好摆了两坛子藏酒,而且还是上了年份的那种。
齐誉估计,这很有可能是前任知府的遗留。
“少丞,咱俩喝点尝尝?”
“好吧!”
倒上了酒之后,这场低调的洗尘宴就正式开始了。
他们一老一少,边吃边喝,畅所欲言,规划起了以后的。
借着酒兴,齐誉说起了自己的政治抱负,核心思想依旧是以民为贵。
而后就是具体的长远计划。
从先后顺序上来说,今后的发展共分为是四步来走。
第一步,先赈灾救灾,稳定治安,然后再把琼南的叛乱平复,让琼州之地重回安定状态。这一步最为基本也最为急迫,也是实现后面三步的前提条件。
第二步,大力发展农业
、渔业、六蓄养殖,实现粮食以及农副产品的自足自给,大幅度的改善民众的生活。与此同时,还要大兴文教、开启民智,挖掘当地的可用之才。
第三步,不遗余力地发展轻工、重工以及海内外商贸,此举不仅可以增加府衙的税收,还能让当地百姓变得富裕。皇帝已经全面放开了琼州的海禁,不去利用岂不成了傻子?
第四步,也是最为重要且又最为理想化的一步。以前三步积累根本,然后兴科技之力来振兴琼州的军事防御,用真正的实力来守住这份建设成果。要不然,一波小小的倭寇扫荡,就直接回到建国前了。
这四步需要循序渐进,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当然,也可以根据实际情况,酌情调整一部分事项的先后顺序,但总体上来说,还是要走水到渠成之路。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这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谁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如果步子迈得太大,不仅不能提速,还有可能会扯得蛋疼。
齐誉洋洋洒洒,挥斥方遒,把自己的宏伟蓝图勾勒地有鼻子有眼。
噢……咦?
刚开始听时,彭文长还不住地点头,嘴里头也是赞许有加。可听到后来,却发现那蓝图变成了天书,朦朦胧胧,似懂非懂。
他说,这第一、二步尚能听得明白,但第三、四步就感觉头脑发懵了。什么轻工啦、重工啦,还有那个什么科技啦,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点实际性地概念都没有。
如同粤语有云:乜嘢?
齐誉也想解释清楚,但这个话题的范畴实在太大,绝非三言两句可以说清。
不过,他还是举出了一个鲜活的例子,就是那块进口的外洋怀表,他道:“这个奇异的玩意儿,就属于轻工中又带有科技性的产物。呵呵,你可不要小看这一类的小物件,这里面可是凝聚了许许多多知识和智慧……”
听懂了吗?
彭文长皱着眉头,先是点了点头,而又却又摇了摇头。
依旧还是似懂非懂。
不懂?
没关系!
以后有着大把的机会供你观察和学习,慢慢来吧。
眼下,还是要从第一步开始做起。
是的,赈灾与平叛,为当下的两件要事、大事。
那就先讨论第一步。
彭文长略略琢磨,说出了自己的见解:“大人,老夫以为,平叛的时间最好能赶在三月之前完成,否则,咱们就会陷入尴尬境地。”
三月之前?
今天是正月初八,离二月底还有五十天左右的时间,想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平息叛乱,难如登天!况且,这
事要靠府军清剿,自己只是打个下手,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说白了就是,自己手里无兵无将,即使想去平叛,却也是有心无力呀!
扯远了!
先问问彭文长,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还有,他口中的尴尬境地又是什么?
想到此,齐誉便摊摊手,示意他请讲。
“如今的琼州已然断粮,想要恢复农业生产,就必须尽快地安定下来。大人试想,如果百姓们错过了春耕之机,秋季可就变成了颗粒无收,这不就是陷入尴尬境地了吗?真到那时,你让百姓们吃什么呀?”彭夫子解释道。
这席话很有道理。
没有安稳的生活环境,就不可能会有正常的生产秩序,粮食的收种也不例外。
“想在短期之内平叛,难度实在太大,且容我细细再思吧!”齐誉耸了耸肩,表示没辙。
对于这个无解的难题,彭文长也没有对策,有的仅仅是叹息和摇头。
唉,还是先想想怎么赈灾吧。
先顾眼下!
齐誉建议道:“明天一早,待府衙的各房经承都上了衙,咱们先碰个头集议一下,听听他们的意见,然后再做部署。”
彭文长认可道:“集思广益,如此甚好。”
“嗯!我估摸着,陆巡抚答应的赈灾粮,再过几天就会运到,如此一来就解决了燃眉之急。当下的首要任务是加强治安,防止宵小之辈趁此时机作奸犯科。”齐誉郑重地说道。
简而言之,就是先要稳住大局,然后再开展其他方面的工作。
齐誉呵呵一笑,突然道:“彭先生,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彭文长一怔,忙道:“大人请说。”
“我知道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学问上已近无书可读。但是,我还是希望你多多学习,以补己身之不足。”齐誉很诚恳地说出了自己的建议。
己身不足?
什么意思?
彭文长一脸茫然,不解道:“文长听不太懂,还请大人明言。”
“也没别的,就是让想你多学学这里的地方话……”
就这?
还以为是什么大学问。
“大人既然吩咐了,文长定然尽力习之。”彭文长捋须一笑,又道:“常言说,活到老学到老,没想到这句话在老夫身上应验了。”
又聊了一会儿,二人便各自早早休息去了。
一夜无话。
次日天才亮,齐誉就早早起床,开始了自己琼州上衙的第一天。
他穿好官服,整理好仪容,而后便朝着大堂的方向走去。
第211章 民心不稳
齐誉看了看怀表,时间为:早六点半。
距离上衙的点还有一个半钟。
之所以这么早起,主要是因为无法安睡。或许,大凡心里压着事的人,多半都是如此吧!
眼压的时局动荡复杂,给人的压力是巨大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造成错判,这是导致齐大郎失眠的主要原因。
此外还有,才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想起了远在京城的亲人们,那种思念殷殷就跟那猫抓似的,让人无法静下心来。
不过,眼睛要朝前看,尽量保持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
齐誉边走边思,才刚迈过了正堂的门槛,耳边就传来了谭俊彦的声音:“大人,您一路舟车劳顿,辛苦的很,为何不多睡一会儿呢?”
循声望去,却见他身着素雅长衫,文质彬彬地站在了大堂的一角处。
从他身上散发出的露水气息不难看出,他是披星戴月赶过来的。
呵呵,还说我,你不是起得更早?
齐誉故意地调笑他道:“谭兄呀,你家的公鸡今天什么时辰打得鸣,把你吵醒得那么早?”
谭俊彦闻言一怔,而后就笑了。
呵呵,齐大人还是那么的亲切如昔,并没有因为身居高位而端起官威。想到此,心里的紧张感瞬间变淡。
“大人说笑了,俊彦的家里并没有养鸡。”
“呵呵,谭兄说话,还是那么的实诚……”
“……”
打完了哈哈之后,齐誉便邀他到迎宾厅处就座。
老厨娘沈氏见有客来,忙端上了茶,然后又很恭敬地退了出去。
由于时间充裕,二人便先开始了彼此的叙旧。
齐誉先就自己的过往以及仕途,大略地说了一遍,至于那些不方便说的事,自然就省略掉了。
而后,谭俊彦也讲述了自己近年来的经历。总体上来说,他的生活普普通通,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
自打他在会试中折戟之后,便对科举失去了信心和希望,改而寻求现实中的谋生。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岳父海大富对他抛出了带有姻缘意味的橄榄枝。
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过,这里的情是指情理,而非是男女之间的爱情。
怎么说呢?
对于谭俊彦而言,能入赘到富商之家属于是实惠之举,别的不敢说,最起码一辈子衣食无忧。然而对于商贾之身的海大富来说,能够招到举人赘婿,是花多少钱都买不来的光荣与骄傲。
双方各取所需,合乎人之情理,所以才会一拍即合。
不过,入赘到海家之后的谭俊彦并没有放弃当官的想法,他曾找到前任的琼州知府毛遂自荐,想要谋个典吏的职位来做,结果却被知府大人以‘你既入商,不宜再为官’为由给拒绝了。
商人不宜为官?
是的,确有这个说法,而且还有一些道理依据。
那,是啥道理呢?
且听解释:
首先,商人的社会地位最为低下,岂能允许他一跃为士?
其次就是,商人在所处的辖区内任职公务,这很容易造成公器私用,继而从中牟利。
综合以上两点,也就得出了在商之人不宜为官的结论。
齐誉边听边点头,表面上古井无波,但心里头却是乐开了花。
自己本就有意招揽谭俊彦于麾下,而他自己也深怀着入仕之心,这岂不是郎有情、妾有义,得来全不费功夫?
至于说商贾不宜入仕,那是其他官吏的观点,自己可是持着便宜行事的御赐权利,有什么可怕的?
灵活变通才是王道!
果然,在齐誉发出了邀请之后,谭俊彦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了。
此外,他还感激涕零地千谢万谢,大有怀才不遇终得重用之慨。
这一回,齐誉正式打起了官腔,大有深意地嘱托道:“广陵兄,琼州的建设任重道远,还望你恪尽职守,不遗余力,千万不要让本府失望呀!”
谭俊彦,字广陵。
“大人,您在俊彦山穷水尽之际雪中送炭,如今又在我怀才不遇之际重用于我,这等大恩大惠没齿难忘。属下一定不负大人之重托,以清廉的政绩来报答您的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恩。”
哈哈,事成!
齐誉心中自美了一把。
正聊着,忽见黄飞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而在他的鬓角处,还颤悠悠地挂着几滴未干的露珠。
“大人,经过我连夜的明察暗访,现在已经摸清了治安方面的大致情况。”
“是吗?”
齐誉才听,就把他这话大打了一个折扣:你又不会讲闽语,又哪来的明察暗访一说呢?无非就是四下巡逻一下,探个局部而已。
不过,看破而不说破,才是为官之道的精髓。
于是,齐誉笑道:“呵呵,黄兄辛苦了,说说看,你都探到了什么?”
黄飞很有成就感地干咳了一声,道:“情况,不太好。”
“哦?那又是怎么个不太好法呢?”
“大人且听我说,我在暗里观察了一整个晚上,发现这附近的偷盗者甚多。”黄飞郑重道。
齐誉蹙眉问道:“偷盗?琼州都这么穷了,还有什么东西可偷的?”
“是粮食!”
明白了!
这是饿得!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看,目前的情况还算不错,并没有出现那种明抢伤人的恶性。
嗯,基本上还算稳定。
正当齐誉的心里暗自庆幸时,谭俊彦却当面泼了他一头‘冷水’。
“大人,偷盗都是小事,根本不值一提。在俊彦看来,民心尽失才是目前的首要大事,吾等身为府衙官吏,应该尽快做出修补才是。”
民心尽失?
这确实是绝对的大事!
齐誉心里一凉,忙正色道:“说出你的依据!”
谭俊彦回道:“大人可知,那宴那厮目前已经招募到了五千百姓以为兵丁,此数实在太过巨大,还望大人细察这其中的根本原因。”
啥?五千来人就是巨大数字?
开玩笑的吧?
谭俊彦见他存疑,只得更详细地说:“据户部去年公布的数据显示,琼州府的总人口也就三十万人,我就是以此基数来做出的分析。”
“嗯……继续说。”
“在这三十万人之中,老人和孩童占去了六成,至于成年劳力,估计也就十二万人左右的样子。而在这十二万人当中,还要去掉一半的妇女,这么算下来的话,成年男子的总人数约在六人万左右。”
说到这里,齐誉已经豁然明白,为什么谭俊彦会说民心尽失了。
通过以上数据不难看出,每十二个人之中就有一个人参与造反,这种超高比例,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问题很严重,必须弄清楚真正的原因。
于是,齐誉追问道:“那依广陵之见,引起这民心尽失的原因又是什么?”
谭俊彦初入官场,对待事情还显得有些惧怕,但,他还是鼓起了勇气表达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认为,这和前任知府在任期间的横征暴敛、草菅人命,大有关系。”
原来如此!
这是自作孽呀!
齐誉正想再多做一些了解,忽见有衙役进来禀告:“启禀大人,各房经承大人已经到齐,请您移步大堂。”
“嗯,知道了。”
算了,这事以后再说,先解眼下之困。
第212章 整顿吏治
齐誉抖了抖衣衫,拿出了一副意气风发的精神风貌走了出去,而谭俊彦和黄飞则是一左一右,跟在了他的身后。
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一帮下属了,有点小激动呀,希望他们全都是一顶一的人才,可以为自己排忧解难。
作为一方知府来说,职责上的压力还是蛮大的。
或许有人问了,当官不就是贪吗?这能有什么压力?莫非是钱压的?
咳咳!
贪,只是对绝大多数官吏而言,而有着政治理想的齐大郎不在此列。
先说说具体的压力。
知府,掌一府之政令,总领各属县。凡宣布朝廷政令、治理百姓,审决讼案、稽查奸宄,考核属吏、征收赋税等,这一切的政务皆为其职责所在。
这么多的事,单靠一个知府绝对是搞不定的,想要做出政绩,就必须要有得力的团队辅佐才能行。
所以,齐誉很想知道,自己的这帮手下到底能力如何?
真若不行的话,自己还得另觅良才。
门口处略停并悄然一瞥,却见三班六房、各大经承已经全部到位。
再细看,他们全都衣着规整,精气神十足,没有一个歪瓜裂枣的二愣子。
嗯,单从风貌上来看,感觉还行。
遂进!
“咳!”
“见过齐大人!”
嗯?居然会讲撇嘴的汉话,不错呀!
想想也是,他们出身于读书人,怎么可能不通汉语呢?
“免礼!”
在众官吏的躬身恭迎下,齐誉秉节持重地走上了主案,然后正襟危坐在那里,脸色神情非常凝重。
当然,这是他有意而为之。
啥呢?
新官上任,先露威压!
在各自做自我介绍之前,齐誉先来了一通很有意味的开场白。
“本官奉朝廷之委任来到琼州之地,担任这里的知府一职。呵呵,初来乍到,诸事多有不熟,还望诸位同僚多多指点。”
然后,他语气倏然一转,又带着些厉气说道:“在本官离京之前,圣天子曾再三叮嘱,一定要安抚好琼州的百姓,让此地的内乱尽快平息。为此,陛下还特赐给我便宜行事的特殊权利,若是遇到阻碍施政者或者是不作为者,呵呵……”
这一声呵呵,只让所有官吏的头皮都是一麻。至于表达的是什么意思,那就不言而喻了。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也是齐大郎为官多年的最大心得。
这
先后的两句话,一松一紧,一恩一威,软中带硬之间,就直白地表达出了自己的吏治立场。
把皇帝这尊弥天大佛直接搬出,不仅可以起到震慑作用,还能暗示出齐誉的政治立场。
这么做有必要吗?
有必要!
如果降服不了这些新属下,那未来的施政就会很难开展,最简单有效的办法就是霸气外露。
果然,众官吏在互相碰了碰目光之后,便齐声回道:“吾等愿为齐大人效犬马之劳。”
“嗯!”齐誉很满意地点点头,依旧端着架子挂着威严说道:“先说个事!就在昨日,户房经承肖云岩知法犯法,掠夺民粮,打伤百姓,简直无法无天!巧合的是,在这恶吏使坏时,却被本府逮个正着。于是,我便将他就地正法了。”
下马威!
以事实为鉴!
按照齐誉的想法,若不是前任知府已然‘殉职’,连他都想一起办了。不来一场杀鸡儆猴,又怎么能起到以儆效尤的效果呢?
齐誉认为,就目前的情况来说,整顿吏治和赈灾济民同样重要,要尽量地把失去的民心给挽回来。
本来,众官吏还想着为肖云岩求求情、说说话,略尽一下以往的同僚之谊,却不料齐大人依旧厉声厉色,丝毫没有宽恕的意思,自己又岂能逆势而为?
无声之中,众官吏用眼神交流了一下彼此的看法,很快形成了政见上的统一。
算了算了,他肖大人还是自求多福吧,咱们虽然有心,却是无力,帮不了他的。
齐誉环顾了一圈,心里暗喜:看这样子还行,都是一群聪明人,一点即透。
于是,他便收起了刻意的威严,转而和煦地对众吏说道:“接下来,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也好认识认识,这样吧,先从我自己开始……”
在齐誉的带头下,众人按照权重顺序,依次做起了自我介绍:
吏房经承叫做魏青阳,工房经承叫做任煜,刑房经承叫做张立,等。
功名方面,除了魏青阳为副榜举人之外,其他者都是清一色的秀才出身。
就这文教程度,还比不上江南的一个小镇。
然后就是职位方面的问题了。
目前尚有空缺,为:经历司总经历,户房经承,以及钱粮、刑名两位师爷。
“肃静!”
“是!”
齐誉缓缓地站起身来,庄重地宣布了他上任后的头两条政令。
第一条是关于人事方面的委任,他命彭文长
为钱粮、刑名的双挑师爷,然后又命谭俊彦为经历司总经历兼户房经承。
他们两个皆是一身暂代两职,属于是权宜之计的特殊任命。
第二条是关于赈灾方面的政令,他令,所有官吏都要深入一线,带头扛起灾后的救济以及重建工作,不许应付了事。若有推诿告假者,提乌纱帽来见。
简单来说,就是谁都不许偷懒,即使你做做样子,也得给我在一线盯着。否则,撤职!
众官吏在听到了这些之后,都感觉心里拔凉拔凉的。这才一上来,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莫非,这位齐大人是个有抱负的清官?
如果是那样的话,岂不是没油水捞了?
还有就是,彭文长和谭俊彦这才刚刚入仕,就做起了双挑之职,很明显,这是极受重用的征象。
嗯,在以后的时日里,一定要和这二人打好关系,否则就会招惹麻烦。
在宣完政令之后,齐誉又问起了关于救灾方面的进展,结果,众官吏无不支支吾吾,说不出个真正的所以然来。即使有答,也是含糊其辞,说不到重点。
唉,这帮养尊处优的官老爷们,完全不识百姓疾苦,属于严重的不作为。
还好,自己对他们的期望没抱太大,否则,又要纠结伤心了。
整顿吏治,从现在就要开始!
想到此,齐誉摸起案上的惊堂木猛然一拍,大喝道:“你们立即出发,全都给我前赴一线摸查实况,傍晚时,再来这大堂里进行集议,如果再说不出个具体情况来,全都给我滚蛋种田去!”
“是!”
这招够狠!
不狠不行呀,再不改善吏治,琼州就真的无可救药了。
众吏全都挂着惶恐,一言不发地一哄而散,赶去一线进行摸底了。
那速度,跑得屁颠屁颠的。
他们本以为,知府大人今天会大摆接风宴,却不料,竟吃了一顿臭骂。
谭俊彦正欲离开,齐誉却是叫住了他,道:“广陵兄,你不必去。”
“呃……为何?”
齐誉呵呵一笑,缓缓走下了高堂,拍了拍谭俊彦的肩膀道:“今天,我想拉着彭夫子去你家吃酒,也算是摆一摆我的接风宴,你欢不欢迎?”
瞧这问的。
谁敢说不欢迎呢?
谭俊彦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很诚恳说道:“大人赏光乃是荣幸,俊彦哪有不欢迎的道理?”
齐誉点了点头,笑道:“事不宜迟,那就走吧。”
第213章 有借有还
齐誉才刚刚走出了几步,突然感觉,自己似乎忘了点什么。
咳咳。
像喝酒吃肉的这等好事,怎能不叫上黄飞呢?
要知道,在人家眼里,自己可是一起扛过大枪,一起逛过窑子的钢铁关系。
况且,他辛苦了一夜,至今未歇,于情于理都要体恤一番。
于是,齐誉佯装不解问道:“黄兄,你为何不一起同行?”
黄飞一怔,心道:你又没点名叫我,哪好意思跟着?
齐誉豪爽一笑,道:“以你我这种不分彼此的硬关系,还用得着见外吗?以后若有饭局,不用我说,你自觉跟上便是。”
“哈哈,齐大人真是个实在人!”黄飞忽然有种感觉,那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
这一次,衙役们都很有觉悟,不等知府大人主动吩咐,便提前备好了车马。
不料,却被齐誉断然拒绝了。
为什么呢?
齐大人要求,今天要以正规礼仪出行。
即:铜锣前导开道,两侧举官衔牌,官轿压轴而过。
大人要乘轿?
一时间,众衙役全都愣住了。
在他们的记忆里,财政吃紧琼州府衙从来就没有养过轿夫,知府的出行大多都是骑马,如今齐大人突然要求乘轿,真是破天荒了。
不过,无妨!
急于表现的衙役们纷纷自告奋勇,甘愿充当起了轿夫的角色。
学会‘抬轿子’了?
不错!
齐誉露出了赞许之色,貌似在说:小伙子,会办事,有前途!
……
咣!!
随着一声醒耳的锣响,齐大人的出行正式开始了。
锣声铿锵,感觉上甚是熟悉。
哦,是了,在科举交卷时不就是这样的一声锣响吗?
如今时移世易,同一样的声音,入耳的感觉却是不一样了。
这是齐誉第一次乘坐轿子,很新奇,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舒坦。
相反的,还很闷。
他这么做的目的,并不是因为想体验这种优越感,而是另有原因。
如下:
一呢,他是想通过这种高调的出行,向百姓们传达出琼州‘易主’的消息,以此来激发他们对新任父母官的期望感,这样做有助于稳定民心。
二嘛,就是故意做给谭俊彦的岳父海大富看得,先给足了他这样的面子,然后再顺势提出自己的所求。
想求啥呢?
粮食!
事在人为,至于能不能求得到,还要看这位老人家的思想觉悟。
言归正传。
话说齐誉的仪仗队威武霸气地走出了琼州府城,然后改朝着谭俊彦的家而去。
途中,铜锣轰鸣,响彻四方,引来了许多百姓们的围观以及热议。
什么,新官上任?
这一位的良心会不会比上一个好呢?
……
齐誉透过轿帘的一角朝外观望,见百姓们全都是交头接耳,对着自己的轿子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看得出,他们对自己都持观望态度,那种殷殷的期望感跃然于脸上。
有期望,那就说明还没沦落到绝望,
还有的救,要知道,无声的‘平躺’才是最可怕的。
民意无处不在。
对于齐誉来说,还也是一次体察民情的好机会,通过暗窥,可以清晰地看清百姓们的生存面孔。这里面没有威逼,也没有利诱,很真实。
……
去谭俊彦家大约需要一个时辰,由于道路失修,坎坷难行,想走也走不快。不过,这可苦了这些久享安逸的衙役们,大冬天的,汗如雨下,湿透了整个脊背。
齐誉故意磨练他们,也不叫歇,还在轿子里补了个回笼觉。
十一点时,忽听衙役们长舒了一口大气:啊!目的地终于到了!
啪啪啪!
得到消息后的海大富先是显摆地放了一大挂鞭炮,然后就急率着全家老小出正门恭迎。
和想象中的有些不同,五十岁上下的海员外一身朴素,没有一点张扬和跋扈,如果不是谭俊彦介绍,还以为他是个普普通通的庄户汉。
“参见齐大人!”
“快快免礼!”齐誉快步走下了轿子,扶起他后,一脸和蔼道:“久闻员外大名,如雷贯耳,所以就慕名而来拜访了。”
海大富闻言受宠若惊,忙回道:“海某何德何能,敢受此殊荣,真是折煞老夫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瞄了几眼,却见那仪仗威武斐然,这种拜访待遇对于海家来说,绝对是给足了面子。
可是,齐大人为什么这么做呢?
实在是太反常了!
为了化解困惑,谭俊彦连忙走上前来,对岳父说了些耳语,大略地把自己被齐大人破格提拔,以及委以重用的事说了一遍。
什么?
还有这等好事?
这也来得太突然了吧!
惊喜之中,他又觉察到了怪异,齐大人此行绝没有嘴里说得这么简单。
谭俊彦见岳父发怔,忙推了推他的后背,这才化解了无声的尴尬。
“大人请!”
“员外请!”
然后就是奉茶、聊天。
齐誉一边喝茶,一边问这问那,尤其是日常生活等。心里得出的结论就是,海家应该还有不少囤粮,多了不说,两三百石不在话下。
想想也是,肖云岩寻到的‘猎物’,岂能浪得虚名?
呵呵……
又聊了一会,接风洗尘的酒宴就正式开席了。
齐誉高坐于主座,海大富一旁作陪,然后就是谭俊彦、黄飞。
桌上的饭菜不错,酒也不错,算得上有诚意的盛情款待。
海员外虽然倡导俭省节约,却一点都不心疼:自家女婿入仕,全族的人都与有荣焉,又岂能不做庆贺?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些酒钱是花在了自家人的身上,而他齐知府,只不过是顺带邀请而已。
嗯,这样想心里就舒服多了。
“大人请!”
“乾!”
“……”
借着酒兴,齐誉突然来了兴致,朗朗道:“来人,取笔墨来!”
笔墨?
众人闻言,全都放下了筷子。看这姿态,齐大人是要题字了。
还真猜对了!
只见齐誉铺开了宣纸,悬笔而书,洋洋洒洒地写下了四个斗大的字:积善之家。
落款前还特别注明,赠海公大富。
这……
海大富见状,不由得老脸一红,不敢再轻易接话。
凭良心上来说,海家从不为恶,但也没怎么帮过别人,面对这四个字的赞誉,确实有些问心有愧。
“古人云:善为至宝,一生用之不尽;心做良田,百世耗之有余。故而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在放下了笔后,齐誉大有深意地说道。
这是……在暗喻做人要向善?
什么用意?
海大富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摆出了一副受教状,回道:“回大人,海某一直都深怀着向善之心,如果哪里做得不到,还望大人多多指正。”
呵呵,终于上道了。
齐誉连忙抓住这个机会,接话说道:“巧了,眼下还真有一件善事,需要海员外施以援手。”
海大富心中一紧:这是……掉坑里了吗?
怎么答呢?
谭俊彦心情大好,忙道:“大人有话还请明说,我岳父是个明白人,只要能够做得到的,就绝不会坐视不理。”
“咳咳!”
海大富艰难地咳嗽了几声,同时,心中暗骂这坑爹的笨女婿。
人家一说,你就答应了?
怎么不知远近呢?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齐誉也不再隐瞒,直接表明了来意:“本府此来,除了慕名拜会老员外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海大富只得道:“呃……大人请说。”
“嗯!”齐誉点点头,叹道:“如今琼州逢遭大灾,百姓们已然断炊,本府想借员外的私家囤粮一用以解当下的燃眉之急。我向你郑重承诺,这是借用,不是索取,待朝廷的赈灾粮一到,我马上如数奉还。”
海大富闻言身体一颤,紧紧皱起了眉头。
齐誉继续做起了思想工作,道:“对于此借,员外大可放心,如今令婿已为户房经承,作为好友以及同僚,我又怎会诓人呢?”
紧接着,齐大郎又画出了一个大饼道:“员在,人有多大胆,就有多发展。不瞒你说,我现在已经拿到了放开琼州海禁的御批,琼州以后的发展不可限量。你若帮我,他日我必有厚报!至于这其中的道道,你懂得。”
厚报?
嗯……好诱人!
要不要帮?
正踌躇间,海大富的脑海里突然想起了商道的祖师爷。
谁呢?
商圣范蠡。
这位古圣便是因为投资于政客,继而商成巨富。此外,他还广散钱财救济平民,常为世人津津乐道。
前路有车,其后有辙,自己何不效仿于他?
他嘴里的厚报,一定是生意上的关照,为大利益!况且,他是来借粮,又不是抢粮,这借的东西迟早都是要还的。
还有,自家女婿已然破格入仕,而且还是入了主管赈灾的户房,若自己不出粮食,岂不是间接拆了自家的台?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自己都得出这粮食。
权衡完了利弊之后,海大富霁然一笑,道:“海某愿意借粮!”
齐誉一怔,连忙谢过并赞道:“海员外深明大义,甚有商圣之风啊!”
看得出,海大富虽然吝啬,但绝不是那种鼠目寸光的人,很懂得人脉资源的重要性。
第214章 倭商勾结
由海大富做东请客,但性质上却是庆祝齐誉的接风宴耗时没有不久,很快就结束了。
众人皆知,知府大人时下的公务甚忙,不能在吃喝上瞎耽误工夫。
于是,宴席才刚刚结束,齐誉便急匆匆地返回了府衙。
急需之粮已然借到,终于可以小小松上一口气了了,
海大富为女婿的仕途着想,当机立断,决定当夜就将粮食送达,以解府衙的户房所面临的困境。
齐誉坐在颤巍巍的轿子中,幽幽想起了过往。当年蓝山县爆发蝗灾时,也同样面临着断炊的窘况,若不是二舅接济的及时,真有可能挨饿。
寒门出身的齐大郎,对粮食的重要性有着深刻的认识,这种认识,来自于亲历的切身体会。
尝言,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任你天大的本事,凌云的抱负,没有最基本的食物作为支撑,任何理想都是痴人说梦。
粮,是根本!
现在属于是特殊时刻,能早一天赈济到灾民,就能早一天挽回损失以及失去的民心。
此行除了粮食之外,还有意外的收获。
据海大富说,在他们的商圈里,最近流传着一个说法。
是什么呢?
倭商勾结以及真假倭寇。
这是一个又由来已久且颇具争议的说法。
且听细说。
早在太宗皇帝时期,就有外察的内卫向天子反映,说,有些商人不顾道德,私下和倭寇产生交易,继而从中牟利。
但是,这个说法却遭到了各大地方大员的一致否定。他们纷纷表示说,自己辖下的治安稳如泰山,海域防御坚若磐石,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吃里扒外的勾当呢。
地方官的这个说法,遭到了都察院的严厉弹劾。几乎露骨地明言说,这是地方官为了保住自己的政绩,所作出的掩盖事实之举,云云。
为此,双方进行了激烈的争辩。
最终,太宗皇帝为大局考虑,把这件事情采取了模糊处理。圣天子称,证据不足,不做定论。
正是由于朝廷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继而导致了此类风气的日益猖獗;从最初时的倭寇抢掠,商人们帮其销赃,逐渐发展为部分商人直接假扮倭寇,肆虐抢劫。
据海大富说,广东府境内就藏有不少浑水摸鱼的假倭寇,且,还形成了气候。
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坏现象!
极度影响治安!
对于真假倭寇的说法,倒让齐誉想起了一件往
事来。
犹记得,在参加科举会试时,洛渊老祭酒曾明言说,自己在何为倭患之源的答题上并不够全面,文中没有罗列到,倭寇里面有无本国商人假扮的问题。
呵呵,老祭酒在理论方面还是很有前瞻性的。
对于倭寇,自己在前世的历史中就曾做过了解,只是没有曾想,这个时空的历史进展,居然也是朝这个方向发展。
是巧合吗?
这是一个大的问题,以自己目前的能力,根本解决不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还火烧眉毛呢,哪有闲工夫操那份闲心?
倭寇的事,就交给中枢的那些重臣们去议吧。
……
据怀表时间显示,下午六点整,一行人回到了府衙。
而后,齐誉就作出了相应的安排。
他让黄飞先去休息,而自己则是引着彭文长和谭俊彦来到了衙门的正堂。
集议!
一瞥间却见,各方的经承以及众官吏们已然返回,都在偏房里等待着自己的到来。
“咳!”
“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快说说看,你们的摸底做得如何?”齐誉省去寒暄,直奔主题。
结果,众官吏们全都大眼瞪小眼,谁都不想先发言。
看他们的衰样,估计不太好。
即使不好,也得给我说出来!
齐誉冷眉凶道:“说!不说者,呵呵~~”
对于这群下属,齐大郎是没有半点好感,要不是他们之前的不作为、乱作为,哪会失去民心?
叫他们滚回家去种田,已经算是从轻发落了!
齐誉也是鉴于前任知府的乱政胡来,才给了他们这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他们依旧不能迷途知返的话,那真就只有‘呵呵’了。
“说!”
“是……”
吏房经承魏青阳率先出班说话:“启禀大人,属下已然查明,下属各县的官吏们,存在严重的虚与委蛇现象,他们懒政懈怠,啥都不干,就在那干等着朝廷的赈灾粮开斋。”
哦,这是吏治方面出现了问题。
齐誉回道:“传本府令至各属县,命他们在三日之内自我纠正,竭力抗灾,否则,提乌纱帽过来见我!”
“是!”
刑房张立出列说道:“大人,辖区内除了由反贼那宴控制的琼南之外,总体上来说,治安方面还算是稳定的。只是……
常有偷盗事件发生,为此,各衙门还抓了不少人。请问大人,对于这些偷窃的百姓该如何处置。”
齐誉叹道:“他们是因为无粮裹腹才去偷盗的,并不是真正的奸邪之徒。嗯……传本府口令,对这些人采取宽大处理,在教育一番后,就放了他们吧。”
“是!”
“于此同时,你再传令各县的刑房,命他们日夜巡逻,严控治安,若有不作为者,一律严惩。”
“是!”
少顷,工房的任煜出列说道:“齐大人,地震造成了不少的民房倒塌,目前,这些老百姓都居无定所,该如何处置?”
齐誉想了想,回道:“灾后的重建,要以官府为主,民众为辅,只有共同努力,才能事半功倍。”
“是!”
“据本府观察,琼州之地的住宅多为竹房和木房,少有泥坯类的建筑,这就为灾后的重建提供了可行的思路。任大人,你赶紧召集各地的木匠,来官府服这种有偿的徭役。”
“是!”
“这回的徭役纯属自愿,不可强制他们,就说,但凡是愿意服此徭役者,每天都有一升米的报酬!”顿了顿,齐誉又补充道:“对了,我从江南带回来了几个经验丰富的老船匠,就权且先当木匠使用吧,由他们这种大匠引领者,重建的速度和质量会有提升。”
这是明显的大材小用,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按照齐誉的理想,他非常想去建清一色的砖瓦房,可奈何手里没有资源,现在还实现不了。
就目前的实际情况来说,也只得先行权宜之计。
任煜想了想,苦着脸道:“大人,服徭役者每日有偿一升米,可这米……米从何来呀?”
是呀,那粮食在哪儿呢?
闻言后,户房的新任经承谭俊彦出列说道:“任大人,你还有所不知,在经过了齐大人的劝解与开导之后,我岳父已经答应借粮五百石,以为赈灾亟需。我估摸着,再过不大一会儿,这粮食就会运到了。此外,我岳父大人还亲自游说其他商贾,劝他们慷慨解囊,协力共渡难关。”
这……
众官吏闻言全都肃然起敬。
不过,他们所敬得却不是商贾,而是齐大人。
他们本以为,知府大人今天是喝酒吃肉去了,没曾想人家却是想法筹粮,这等高度的责任心,确实令他们深感汗颜。
更没想到的是,齐大人居然在上任的第一天,就和众商贾打成了一片。这种交际手段,谁人能比?
第215章 反哺之恩
有粮心不慌。
众官吏闻言全都舒了一口长气。
齐誉作为是父母官,也当着众人的面由衷感谢了众商贾们,高赞他们高风亮节、深明大义。
而后,他又对着谭俊彦说道:“就目前来说,虽然筹到了些许粮食,但距离赈灾所需还相差甚远,还不能完全放粮于百姓。本府认为,应该全部做成稀粥,再由官府进行统一进发放。若做成干饭,支撑不了多久的。你觉得呢?”
这不是齐大郎小气,而是现实所迫,不敢太‘浪费’粮食。
在赈灾粮没有运达之前,能保持最低之需,饿不死人,这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谭俊彦首先应道:“属下认同大人的建议。”
众官吏在互议了一阵儿之后,也纷纷点了点头。
齐誉又道:“自今日起,所有粮食的进出,都要分发登账,不得有半点疏漏。”
“是!”
齐誉记得,二舅在为典吏时,就曾利用职务上的便利私吞过粮食,现在到了自己这里,一定要严防死守,绝不能出现这种假公济私的情况。
谭俊彦作为是户房经承,自然要负责起监督的责任,遂凛然道:“属下遵命!”
齐誉点点头,又对众人说道:“今天晚上,咱们谁都不能休息,待会儿等商贾们的粮食一到,就连夜进行分拨,直接运去灾区,时间上绝不可耽误。另外,再组织衙役们连夜熬制稀粥,待明天一早,咱们全都亲临一线,赈济灾民!”
“是!”
在部署工作做完之后,齐誉就想着宣布散衙,也好让属下们休息一会儿。
不料此时,却听礼房经承突然出列说道:“大人,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呵呵,本府就怕你们藏着掖着,既然心里有话,为何不讲?”
“是!启禀大人,由于当下草药匮乏,郎中们已经面临无药可用了,您看这……”
什么?
缺药了?
那话音甫落,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望向了谭俊彦。
他的岳父海大富,乃是整个琼州最大的药商贩子。此外,他还拥有两艘往返于羊城码头的小商船。
内地所产的药材,大多都是通过他的贸易,分拨到琼州的各个地方。
这属于是内贸,不在海禁之列。
如今,琼州严重缺乏药材,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就是海家了,而谭俊彦作为是海大富之婿,不得出来表个态吗?
海家为什么不放草药呢?
齐誉略一琢磨,便想明白了其中缘故的大概。
这么说吧,如果是在正常时期,药材肯定不会断供,如今却是不同,百姓们连吃饭都成了问题,哪还有闲钱去买药治病呢?
如此一来,下游的药铺就会因没有销路而减少囤药,所以,郎中们才束手无策的。
这是经济运行上的自然规律,药商这么做无可厚非。一句话,都是为了混口饭吃,没有所谓的谁对谁错。
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拿钱出来,让药材正常流通。老百姓手里没钱,就得有人出来垫这个资,否则,就不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难题。
齐誉摸了摸脑门:要么,府衙来出这份钱?
彭文长却是很有默契地对他摇了摇头,暗喻账上没钱。
那怎么办?
难道让海大富再次做出‘贡献’?
不好!
人家是买卖人,不是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更没有义务来做无偿捐赠。况且,人家进药也是有成本的,总不能自己索来,让人家倾家荡产吧?
于公于私,都不能那样做!
且看:
于公来说,如果自己保护不了商人的利益,以后谁会来这里投资呢?失去了商业支撑,琼州发展又如何实现呢?所以,公平是一条基本底线,绝不能饮鸩止渴,自废武功。
于私而言,自己真没那脸去索。前脚才刚刚拿了人家的粮食,后脚就惦记起了人家的药材?人要脸,树要皮,那种强取豪夺的龌龊事,怎能办得上来?更何况,还有谭俊彦这层关系在。
离了钱,无解呀……
想到此,齐誉不由得黯然一叹,略显颓然道:“此事且容我再思,今天的集议就到这里,都散了吧……”
说罢,他就背负着双手一脸愁容地离去了。
……
再说府衙内。
就眼下来说,大方向上的部署已然做好,接下来就是具体实施了。
这类细活,就属于是彭文长的份内工作了。
他老成持重,事无巨细,安排的地妥妥帖帖。每遇到沟通障碍时,谭俊彦就会进行通译。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之后,海大富的捐赠粮就运送过来了。
而更让彭文长感到惊喜的是,海员外对众商贾的游说非常成功。现在,已经有不少的富商表示愿意出粮。
是海大富巧舌如簧,说得动人心魄吗?
并不是。
真正让商贾们感到心动的是齐誉所画出的那个大饼,即,全面放开琼州海禁的御批。
这里面隐藏着巨大的商机!
商人们正是看到了其中利益,所以才愿意掏出粮食的。
官府若是硬抢,换来的只有谩骂和反抗。
这就好比强奸和通奸,虽然只有一字之差,感受上却是大相径庭。
交接完了粮食后,彭文长通过谭俊彦的通译,对星夜驰援赶来的众商们说道:“我一定会将你们的善举,如数不落地禀明给齐大人得知。我相信,他老人家一定会记住你们的。呵呵,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们的名字都会镌刻在功勋碑上,甚至,还会记录到地方志当中。”
“啊!……这……还望彭先生多多美言!”
“好说,好说……”
彭文长也开始学起了齐誉,玩了一把画饼的小手段。
呵,效果还不错,商贾们听了之后,全都是一脸的感恩戴德。
能被记入地方志,那是何等的荣幸啊!
子子孙孙都与有荣焉!
“先生,琼州全面放开海禁,这事是真的吗?”有商贾压不住好奇,露骨地问道。
彭文长哈哈一笑,道:“当然是真的,不仅如此,齐大人还酝酿了一副宏伟蓝图,至于是什么,就请诸位拭目以待吧。”
这话说的很艺术,因为,彭夫子自己也不太明白,又怎么做出解释呢?
……
目前粮食已然运达,官吏们也都动作起来了,该分拨的分拨,该下锅的下锅,各行各事,在彭文长的调度下,有序不乱地进行着。
待诸事妥帖后,已至凌晨。
谭俊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又匆忙地赶去了府衙的后院,也就是齐大人的官宅。
却见,那厅里仍是烛光闪烁,依稀人影绰绰。
嗯?大人还没有睡?
是的,齐誉确实没睡,他正一脸愁肠地斜坐在大椅子上发呆。还时不时地叹息一声:没钱的家真是难当啊!
“大人!”
“哦……是广陵来了呀,快快请坐!”
坐定后,谭俊彦便明言问道:“大人可是在为药材的事发愁?”
齐誉无奈地点点头,叹道:“如今百姓病无所依,我心实在不安呀。”
“大人爱民如子,深喑百姓疾苦,真是乃琼州百姓之福!”谭俊彦先是由衷赞佩了一句,又道:“既逢此难,大人为何不与俊彦开口?实不相瞒,家里现在的药材生意,都是我在打理,不如我私下……”
“不可!俗语有云:付出有规,索取有度,又岂能失去了道理和分寸?你既为商,理应在商言商,又岂能失去盈利而无端奉献?”没等谭俊彦把话说完,齐誉就断然拒绝道。
规矩就是规矩,不能肆意妄为。
无论是士农工商,还是老弱病残,都属于自己辖区内的子民,自己作为是一方首牧,岂可做出损害一部分人的利益,转给其他人受益的举动呢?
要知道,自己现在端得可是律法的天枰,一旦厚此薄彼发生了倾斜,就会为之付出巨大的代价。
谭俊彦在听了之后,不仅没有暗喜,反而更加地崇敬齐誉。
他激动之下,动容道:“大人,您还记不记得在京城会试时,咱们俩之间产生的交际?那时,我不仅白吃白住了个把月,临走时还拿去了您的十两银子,对于您的这份雪中送炭之恩,俊彦一直铭记五内,如今,也该是我反哺报答的时候了……”
齐誉再次打断他道:“广陵兄,不瞒你说,我现在正在琢磨如何才能筹到银子的事,等有了银子,我就会以官府的名义来买下你家的药材。可惜的是,这一时之间,我还没能琢磨出来。”
谭俊彦笑道:“大人真乃是白日青天,谦谦君子,俊彦佩服。”一顿,他又道:“大人若是很在意这些,那不如写个欠条给我海家,那药材就算是赊欠的,等日后账上有了钱,再还不迟。”
齐誉闻言心中一暖,不禁暗叹:被信任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谭俊彦催道:“大人以为如何!”
“嗯,好!承蒙广陵兄的信任,齐某在此向你承诺,这份人情绝不会白拿,若有机会,定思回报。。”
“……”
二人正聊着,忽见有衙役匆匆来报:“大人,诸事现已妥当,可以舍粥去了!”
齐誉闻言欣慰一笑,揉了揉发红的眼睛后说道:“好,你们先去,本府随后就到!”
“是!”
第216章 亲力亲为
天还没亮,衙役们便打着铜锣,到处去做宣传了。
“诸位乡邻,齐知府心系百姓,竭力赈灾,现于辖区各地方施舍稀粥,汝等可亲临讨要,聊补充饥。请注意,这是不要钱的……”
什么?有粮食粒吃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还愣着干嘛,冲啊!
百姓们全都像过年一样,高兴地手舞足蹈,在取了家里最大的碗之后,就迫不及待地朝着所谓的的施舍点奔去了。
甚至,还有一些拿盆充碗的,这并不是他们过度贪婪,而是肚子里真得很饿。
大街上,力壮的扶着老人,妇人们抱着孩童,甚至还有像孔乙己那样爬着前行的……
霎时间,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把这未亮的黎明给吵醒了。
按照户房经承谭俊彦的倡议,施粥的地方分成了很多个点,这样做,有助于提高分发效率,百姓们也不用那么的久等了。
爱民,体现在方方面面的各种小细节。
自领略了齐大人的施政理念后,谭俊彦也紧跟着调整了自己的思路,做到不偏离。
这就是当家人的模范带头作用。
古人云: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如果连上梁都不正了,你还指望下梁不歪?
言归正传。
施粥赈灾正式拉开了帷幕。
在熠熠火光的照亮下,琼州知府齐大人正手持着大铁勺,亲力亲为地舀着大瓮里的稀粥。
他亲临一线,以身作则,不仅体察了民情,还起到了很大的监工作用。
震慑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连知府大人都成了老黄牛,麾下的众吏谁还敢抱怨着喊累呢?
齐誉满脸的慈祥与和煦,他一边舀着粥,一边让身边的小吏用闽语对百姓们通译说:“齐大人说,再过一段上时间,大家就有大米干饭吃了。嗯,和这白粥一样的,也是不要钱,白送的。”
“齐大人真是好官啊……”
“日子总算有了盼头了……”
看着百姓们淳朴的微笑,以及重新燃起的对生活的期许,齐誉感到无比地满足。
郦食其曰:民以食为天!
这句古训的内含在此时彰显得淋漓尽致,可以看得出,百姓们的想法并不复杂,他们只在乎自己碗里的东西。
什么国家大义了,什么国家有难处了,他们即使能听得懂也漠不关心,这和他们有关系吗?
只要能吃得饱、徭役轻,皇帝就是好皇帝,官员就是好官员,他们也会安分守己,去过自己的正常生活。
如若不然,他们就会被迫另择其他的生存办法,摆脱困境。比如说,到琼南之地去投奔那宴。
齐誉一边观摩着,一边暗
自体味,最终感慨道:我华夏的子民是整个世上最容易满足的子民,他们的要求非常低,只要你对他们好那么一点点,他们就会满足得热泪盈眶。
拥有这么好的子民,如果还做不出政绩来的话,不如一头撞死南墙算了。
……
忙活了整整一个早上,齐誉累得是腰酸背痛,就差腿抽筋了。
不过,他痛并快乐着。
能够挽回即将失去的民心,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吗?
“你这一有点不太满,嗯,我在给你加点……”
“别急别急,每人都有……”
待日出东南隅时,齐誉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了,手里舀粥的动作,也逐渐慢了下来。
旁观的小吏深受感动,在抹了一把眼泪后,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去了齐大人手中的大铁勺,担负起了继续施粥的任务。
得闲后,齐誉不由得伸了伸僵硬的腰,然后趋身靠在了路边的柴禾垛上,不知不觉间,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细看,在他的脸上,除了困乏和疲倦之外,还挂着一抹浓浓的笑意。
此时,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婆子步履蹒跚地走了过来,她先是鞠了一躬,然后忙扯下了自己身上的破毯子,并轻轻地盖在了齐知府的身上。
……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黄飞突来的轻唤声吵醒了齐誉的耳朵。
“大人,醒来,快醒来吧……”
“喔……”
齐誉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却见黄飞正手持一张拜帖轻唤着自己。
定住心神后,又不由得朝着施粥点望去,却见百姓们此时已然散去。
黄飞见他醒来,忙道:“大人,有人前来拜谒?”
“何人?”
“是府军守备高忠德,他已在府衙里等候您多时了。”
府军?守备?
不对呀,他们不是奉了陆巡抚的命令,到琼南清剿那宴去了吗?
咳咳,瞧我这记性,终于想起来了。
事实是,他们的清剿行动连续两次未果,最后不得不退了回来,以做休整。
“大人,要不要见?”
“当然!”
不见怎么行,还指望着他们帮自己荡平贼寇,恢复琼州的安宁呢!
齐誉连忙站起身来,在揪掉了身上的杂草后,就准备骑马回府。
黄飞却是拦住了他,说道:“大人先莫急,我还有一事没说。”
“说吧,何事?”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洋教士哈里?我手里刚好有关于他的消息。”
哈里?
他不是在忙着教化倭寇俘虏吗?这里乃是琼州的地界,怎么会有关于他的消息?
对于齐誉的
疑问,黄飞做出了解释,他说:“据冷晴飞鸽传书带回来的消息,说,哈里目前正率着五千名度化成功的倭寇在广东府某地开荒呢。据称,陆巡抚曾作出过承诺,只要把荒地开垦出来,就送给他们免粮食吃。”
什么?
神棍哈里居然沦落成了四处讨食的乞丐?
为什么?
明白了……
别的不说,就他麾下这五千名俘虏,光吃饭就是一大笔不菲的开支,他不设法赚点米面报酬,怎能养活的了?
朝廷不拨粮吗?
目前来说,绝对不会!
琼州的百姓还在那里干饿着呢,朝廷又怎会把自家的粮食分给异族吃呢?
就那吝啬成性的户部尚书,绝不可能办出这样的大方事。
不过这么一来,哈里也只得四下接活,设法给俘虏们求个温饱了。
此时的哈大人,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教父了,更像是一个跑江湖打零工的包工头。
与此同时,齐誉又泛起了不解,冷晴和哈里怎么扯上关系了?
她不是去查关于庸王的事了吗?
对此,黄飞郑重解释道:“冷晴说,是庸王试图拉拢哈里,恰好被她撞上,所以才传信过来知会你一声的。京城的里人都知道,你和哈里的关系比较密切,或许冷晴也是出于这个考量,才传音给你的。”
啥?
庸王试图拉拢哈里?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呀~~
在自己的印象里,哈里本就不是一个持有立场的人,只要你给他实际上的好处,他就会奉你为座上宾。
尤其是现在,对于哈里来说,有奶便是娘,见钱便喊爹,要不然,他也不会主动去当包工头了。
嗯,得想个办法阻止才行。
于是,齐誉正色说道:“依我看来,绝不能让哈里投靠庸王,否则,他手下的倭寇必惹祸乱!”
“也是。”
不过,这一时之间,齐誉也想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遂道:“此事容我再思,眼下,咱们还是先去见见高守备吧。”
“这事,你拿主意,我没意见。”
“……”
而后,二人便策马扬鞭,直奔府衙而去。
待到了迎宾厅的门口时,齐誉略略放缓了脚步,朝着厅里观望。
却见,在那陪座的位置上,赫然坐着一位身披甲胄的中年将军,他虬须络腮,豹眼环睁,看起来很威猛的样子。
“见过齐大人!”正五品的高忠德率先抱拳一礼,说道。
齐誉忙拱拱手,回道:“齐某忙于赈灾,让高将军在此久等了,快快请坐!”
“谢座!”
闻客至,老厨娘沈氏连忙奉上了茶,然后就掩门出去了。
第217章 神来之笔
官场的见面礼,一般都是先亲切地寒暄,待互吹完了之后,才议论正事。
这有点像老百姓们见面时的打招呼,问你:吃了没?其实,人家压根就没想着请你吃饭。
都是虚的。
相比起齐誉的嘘寒问暖,黄飞的架子就显得有谱多了。他是内卫,只效忠于皇帝,有资格端这个架子。
虽然他的逼格高,但却没有参政和议政的权利,于是,他就选择了闭目养神,坐在那闭口不言。
齐誉品了口茶,道:“高大人深入贼山,竭力剿匪,劳苦功高,在这里,我代表琼州百姓多谢你了。”
“唉……劳苦功高哪里敢居,无功而返倒是事实。”高忠德略显汗颜,客观地说道。
齐誉接过了这个话茬,顺着问道:“闻将军两次清剿皆未果,不知是何原因?莫非贼酋那宴精通韬略,我军难以克胜?”
“也不然!”
高忠德抿了口茶,回道:“忠德认为,清剿未果原因有二。一是因为琼南五指山附近的地形有些复杂,我方正规军难以施展出自己的长处。二是因为敌我双方兵力的不相上下,无论是采取什么样的战术,都没有人数上的绝对优势。”
齐誉恍然,表示理解。
关于地形复杂,对战局上肯定有些影响,但绝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关键还是在于提到的第二点,己方在人数上没有优势,这才是无功而返的主要原因。
在热型武器没有普及之前,战争几乎都是人数上的比拼,军备还在其次。
以少胜多?
有,但是很少,要不然也不会成为经典,被大家津津乐道了。
以少打多也是有前提的,除了天时地利之外,还要得益于人谋,三者缺一不可。
高忠德力不从心地一叹,道:“只可惜我朝廷的大部分军队都派去了守护长城以及抗击抗倭,无暇顾及到琼州,若能有朝廷军相助一臂之力的话,何愁这里的祸乱不平?我府军现在也是孤立无援呀!”
府军,属于是巡抚所管的地方军,和兵部的朝廷军是有区别的。
不过,他说得这也是事实,朝廷方面确实没有增援。
相比起北方二强的虎狼之师来说,琼州的土著叛乱就如同土鸡瓦狗一样,朝廷军又怎会为此小事而转移重心呢?
可是这么一来,就苦了我齐大郎了,那晏不除,就恢复不了琼州的长治久安。
齐誉蹙眉问道:“将军打算如何?”
高忠德说道:“我打算回一趟羊城府,向陆巡抚发出求助,看看能不能再调配三五千兵马给我,一旦我人数上占了优势,我便敢放手一搏,完全
不必担心全军覆没的问题了。”
全军覆没的后果非常严重,不仅丢人,还会被重批,所以,武将们为了保护自己,一般都不会选择冒然激进的进军方式。
然而齐誉所关注的重点并不在此,而是他口中的三五千兵马。
这很难吗?
很难,但是,齐大郎却握有一招神来之笔!
“呵呵,敢问高将军,我若借给你五千大兵,你有没有把握拿下那宴?”齐誉装了一把十三,宛如诸葛再世,似乎深不可测的样子。
高忠德哈哈大笑,道:“当然!如果手握着双倍于敌的兵力还不能取胜的话,那我还不如卸甲归田,回家养猪去算了!”
“好!”齐誉大喜,畅笑一会儿后,才道:“高将军,你权且在这暂等数日,我保证,不出半个月,必有五千大兵拱手奉上!”
高忠德大惊,颤声道:“你……你养了私家兵?”
“咳咳!”
齐誉才刚喝下一口茶,闻言就被吓得喷了出来。而后,他急忙摇头,断然否认。
四品知府豢养私家兵可是杀头的大罪,这种要命的屎盆子,谁敢去接?
“我说高大人呀,女人你可以乱抱,话可不能乱讲,你开这种玩笑话,会吓死人的!”齐誉很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后才平复说道:“其实,我口中的这五千大兵,也是朝别人借的,绝非我的私养。嗯……关于此事,我先卖个关子,等你见了就明白了。”
“好吧!”
……
在送走高守备之后,齐誉就把黄飞叫到了官宅里。
他言,有事情议。
议?
黄飞顿感纳闷,自己的职责是保护齐大人的安全,能有什么事情可议的?
还真有!
“黄兄,商量个事儿,我欲让你急赴内陆的广东府去搬请救兵,还望你不要推辞。”齐誉拱拱手,求道。
这种政务上的事,不属于黄飞的份内职责,理论上来说,他是有拒绝的权利的。
齐誉也不想这么使唤他,但是,这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更为合适的人,所以,也只能求他帮忙了。
黄飞闻言一怔,试探般的问道:“莫非……那所谓的救兵就是你口中所说的五千大兵?”
“正是!”
噢……
黄飞抿了抿嘴,终于回过味来,并笑道:“哈哈,我猜到了,你是在惦记哈里手下的那些个倭寇吧?”
“是的。”
“所以,你就想让我把跑这一趟,去把哈里给你请过来。”
齐誉狡黠一笑:“黄兄真是聪明,不过,你却只说对了一
半。”
“一半?”
“嗯!对的是,我确实是惦记哈里手下的那五千倭寇;错的却是,我不是你把他‘请’过来,而是给我‘骗’过来。”齐誉咬文嚼字,笑着说道。
“骗他?”
“呵呵,黄兄有所不知,哈里此人虽然颇有情义,但他却是个很注重现实的人。在他的眼里,教众就是他的一切,哪舍得被我用来打仗霍霍?你若实话实说,他算过之后肯定不来,但你若是骗他,十有八九便可成事。”
“你说,怎么骗吧!”
齐誉一笑,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银色的十字架,道:“这是哈里以前留给我的信物,你就拿这个去找他。嗯……你就说,琼州发现了一座无与伦比的宝藏巨墓,那里面埋藏着海量的珠宝……”
“你千万莫提关于打仗的事,只称让他过来帮我挖掘一番,然后,一起分赃……哦,应该说是一起同富贵!我琢磨着,他在听之后,一定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的。”
黄飞迟疑道:“你确定哈里会信你?”
“会的!”齐誉很自信地点点头,又道:“哈里在赠我这个十字架时曾说,以后我若有急用他的地方,就让我差人拿着此物去寻他。你去了之后,只要不言打仗,他听后一定会过来的。所谓的挖掘古墓,不过是诱他过来的幌子而已。”
黄飞咂咂嘴,道:“这种小事,你随便派个人过去传话也就是了,何必由我亲自出马?我若是走了,谁来负责你的人身安全?”
谁?
——枪!
当然,实话不方便明说。
“黄兄,今时不同往日,庸王已经对哈里抛出了橄榄枝,若不能及时切断他们之间的联系,很有可能会出乱子。因这件事情太过重大,所以才想着让你亲自出马的。若别人去,我不放心。”
还有一个潜在危险齐誉没有明说,那就是哈里麾下的那五千名归化倭寇,别看他们表面上温驯老实,若一旦被庸王引诱利用,难不保露出原来的本性。那种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黄飞想了想,郑重地点了点头,伸手接过了十字架后,便道:“既然事情紧急,那我现在就去,免得夜长梦多。”
“好!”齐誉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叮嘱道:“七日之后,我命彭文长借调当地的渔船,去到琼州海峡的岸边接你,把你们一众人马全都载回到琼州来。”
琼州海峡的宽度,不过六十里水路的航程,渔船打个来回,完全应付的了。
于是,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在黄飞离去之后,齐誉略带愧疚地自语道:密斯特哈里,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坑你的,骚蕊!”
第218章 齐誉变衰
在黄飞离开之后,齐誉又开始了紧张地忙碌,恨不得分出另一个我来。
目前形势紧迫,压力山大,并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休息,日程的安排上,几乎是按时辰为单位来算。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必须分而处之。
排在最前的,自然是最为急迫的,比如说,药材的采买与发放,粮食的日耗状况,以及百姓们反馈的亟需事宜,等。
对于急事,齐誉件件都是亲自过目,以防属下大意疏漏,造成损失。
处理完急的事后,就轮到重的事了。
比如说海大富反映的倭商勾结,以及真假倭寇的这些问题,绝不可无动于衷。
目前广东府境内就暗藏此祸,不可不防。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于是,齐誉决定立即上书至巡抚陆大人处,由他作调查处理。
此文书由府衙的承发房负责发出,不日即会直达。
剩下的一些都是轻事和琐事了,可立办、也可稍等,灵活变通处之。
紧张的一天过去了。
次日一早,齐誉才刚刚处理好了公务,又迫不及待地赶去了隔壁的文昌县,视察当地的具体情况。
知府,乃是一州之府,总揽辖区的一切事务,绝不能只在府衙周围溜达,还要时不时的巡视一番,做些稽查工作。
这有点像,‘大老虎’巡视自己的领地?
咳咳,齐大郎可是很清廉的~~
言归正传。
由于彭文长眼下的工作量巨大,所以,齐誉此行就没有叫他,而是点了吏房的经承魏青阳一同作陪。
这么一来,用意就暴露无疑了。
不错,此行的重点就是稽查吏治。
现在上梁是扶正了,可是下梁呢?有没有歪?
这是一个实际中的重大问题,绝不可轻之任之,否则,自己的心血就会白费了。
由于两地之间的路途不远,骑马一天就打了个来回,公务也处理的很得当。
总体上来说,此行的结果让齐誉大失所望。
啥事呢?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文昌县县令不仅存在懒政怠政上的态度问题,还涉嫌公器私用,趁机贪赃枉法。
那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查账!
那县令本以为,齐知府乃是一介文官,十有八九不怎么精通算学,查账方面也就是走马观花地象征性地一阅,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大的问题。
再者,陪他同来的那人乃是吏房经承,并不是钱粮师爷或者是户房的典吏,对于他们这种外行人查账,有什么可怕的?
结果却是失算了了……
只见齐大人掏出了随身携带的记号笔,在那纸上聚精会神地划拉了起来,写的全都是别人看不懂的奇怪符号,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算账的。
最终,不过半个时辰,齐誉就计算出了结果:有漏洞。
开玩笑,这种级别的算术题怎么可能难得住理科生出身的齐大郎?
不出意外,那县令佯装不知情由,大呼自己冤枉,死不认账等等。甚至,他还想着找个下属替自己顶包。
本来呢,齐大郎还想着诫
勉一番,让他改过自新也就罢了,没曾想,他却是牙尖嘴利,不思悔改。
喝!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呀!
秉着坦白从严,抗拒更严的吏治原则,齐誉当场就作出了宣判:——就地革职查办!
“哼!”
最后,齐誉大袖一甩,连招待饭都不吃,就气咻咻地离去了。
文昌县知县一脸愕然地跪在地上,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虽有过失,却也不至于撤职查办呀?
吏房经承魏青阳却在想了:现在有了空缺,我该举荐谁呢?
……
且说齐誉,他在匆匆赶回到府衙之后,便以邸报的形式,将文昌县县令违法乱纪的事公布给了各个属县。于此同时,也抄送至省府衙门的按察使处,复核审议。
不管最终如何,这县令的仕途算是到此为止了。
凭律法上来说,这种处罚有点过了,但是,现在是特殊时期,必须特别对待。
用意很直白,那就是杀鸡儆猴,若猴依旧还是不自觉的话,那就一同宰了!
此事影响巨大。
消息相对闭塞的琼州的官员们,也纷纷开始打听起了齐誉的既往史,试图了解其人。
这一打听,信息量就随之而来。
最大的那一条,自然要属齐大人焚杀燕王的轶事,这件事情实在太过震撼!
通过此事不难看出,齐誉绝对不是什么善茬,一代枭雄燕王爷在他手里都可以付之一炬,直接炮烙,更何况别人?
呜呼!
怎么摊上个酷吏的上官呀!
命苦啊……
琼州辖内的各地方官无不深感恐惧,心里发毛,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成了落马的下一位,全都夹起了尾巴低调做人。
说难听点,真若要查,谁还没点问题呀?
赶紧的,全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好好表现。
齐大人不是喜欢以深入群众吗?咱们也跟着效仿。那啥,都注意啦,不到日落西山,谁都不许回来喝茶。
效果奇佳,没过几天的时间,官府的口碑就大为改观了。
见官府有作为,老百姓们也重拾了对生活的信心,与此同时,还高赞齐大人是个好官。
这句简短的评价,虽然不带任何修饰,却是最为客观的。
齐誉的正面形象算是基本上树立起来了。
但是,他给人的视觉印象却是日况愈下。
为何呢?
因为,齐大人他‘变形’了。
咳咳,这里的变形不是指金刚那种。
按照彭夫子的话来说,在刚来琼州的时候,齐大人还是白白胖胖的,你看这才过去了多久,他就被公务磋磨的又黑又瘦,前后判若两人。
相比彭文长的说词,老百姓的比喻更为形象,他们言:齐大人这是由白面馍变成黑窝头了,此外,还有点干巴。
“咳咳!”
齐誉听得心里膈应的慌,不禁自问:风流倜傥的我,真得变衰了吗?
切,这怎么可能?
我偏偏不信!
铛!
齐誉赌气地不去看镜子,怅然若失地步出了官宅。
才出门口,就见谭俊
彦迎面跑来,他兴致冲冲道:“大人!好消息!省府的救济粮到了!”
“啊,这太好了!”
说罢,二人就一前一后奔了出去。
刚刚出了府衙的大门,就恰巧遇到缓缓而来的运粮车队。而彭文长,则是在跑前跑后地指挥着调度。
粮,在现在这个时刻,绝对属于是敏感词。同时,也是最吸引眼球的东西。
瞧,在粮队的两侧,聚满了围观的群众,从他们淳朴的笑容中不难看出,他们对于粮食是多么的渴望。
有乡老说了,数日前时,知府大人曾亲口对大家说过,不日之后即有大米干饭吃,你看现在,果然有粮运到。
齐大人说话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怎么会诓人呢?
只有诚信,才会信任!
齐誉掩着激动,和百姓们打着招呼,而后忙对彭文长问道:“这有多少粮?”
“约三十万石!”
嗯……
这个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按照琼州三十万人口均分的话,每人差不多分到六十斤的样子。
呵呵,终于可以顶上一阵子了,后面就是等待朝廷的赈灾粮了。
现在粮食已有数量,再也用不着以粥济民了,甚至可以‘大方’一点,直接开仓放粮,交到百姓手里。
善!
就这么办!
谭俊彦得令后,按照户簿上各属县的人口状况进行分拨。彭文长则是指挥着衙役,装车捆绳,准备连夜运输。
这些工作繁琐而又沉重,所有人都忙活到了深夜。
还没来得及休息,便见工房经承任煜来报:“齐大人,属下已经按照彭先生的吩咐,向百姓们借调了五百艘渔船,现已集结完毕。”
什么渔船?
齐誉在恍然大悟后,不由得自拍了一下脑门,嘴里也苦笑起来。
真是忙晕了,连自己作出的安排都忘记了。
明日便是和黄飞约定的第七天,也就是迎接哈里‘大军’渡海的日子。
这事不能耽误!
齐誉看了看疲倦的老夫子,不落忍地说道:“彭先生,我看你也累了,不如留在家里做些休息,此行由我亲自前往。”
彭文长却是摆摆手,断然拒绝道:“大人的此话差异!您是琼州府的父母官,紧急情况下必须留在府衙里坐镇,岂可被外来的琐事牵扯?此行还是由我前往,你不必动,呵呵,我这身体老当益壮,不妨事的。”
齐誉还想再劝,听他又道:“不必挂心,我在船上又不是不能歇息,睡一觉就养过精神来了。”
“好吧,那就有劳先生了。”
……
次日一早,齐誉便率着几个随行的衙役骑着马奔去了码头,准备迎接哈里一行的到来。
码头年久失修,但勉强还能使用。
阳光下,海风扑面袭来,同时卷起层层波涛,拍岸之声不绝于耳。
齐大郎辽望着茫茫南海,有感而发诵道:“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歌以咏志。”
感慨间,忽见海平面上涌现出了一片集聚的小黑点,正由远及近地顺风驶来。
第219章 合谋琼南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哈里一行劈风斩浪,如期而至。
视野中,驶过来的船只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数都数不过来。这情形,有点像是在大锅中的下水饺,随波逐流此起彼伏。
近了,更近了。
终于,安全抵达,成功登岸。
“密斯特齐,别来无恙?吆西,你怎么变黑了?”
咳,吐!
这人谁呀,学贯中西也就算了,居然还拽起了扶桑话。
循声望去,却见哈里正一脸兴奋地小跑过来,才一碰面,他便急匆匆地问:“齐大人,你说的宝藏在哪儿呢?价值多少钱?”
不是吧,才多久没见,就变得这么财迷了?
齐誉先是干咳一声,然后对他附耳说道:“此事内含机密,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公论。这样吧,等安排好了你麾下的这一众人后,咱们再私下密谈。”
“噢,骚瑞!是我孟浪了。”哈里恍然,很认可地点点头,又道:“你们华夏人常说,财不外露,富不露相,即使身怀巨富,也要装成穷鬼。呵呵,有关钱的事,确实不宜在公开场合谈论。”
果然是华夏通!
这话,没毛病。
齐誉伺机转了话题,聊起了其他,内容大都以寒暄为主。扯淡的同时,他也在暗中观察着哈里以及这群倭寇。
先说哈大人,他除了多了些沧桑之外,其他方面还是一如既往。不过,说话的底气倒是比以前硬朗了许多。
想想也是,有这么一大群信徒天天吹捧着,没有底气才是怪事。
这姿态,有点像是传说中的丁春秋。
再看众一倭寇,他们个个卑恭弯腰,面带微笑,温顺得就跟那小绵羊似的。如果不是事先得知了底细,谁又能想到,他们就是昔日的那些恶徒呢?
从表面上来看,这些人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暴戾,被哈里成功地渡化成了和顺的人,但是,齐誉却持怀疑态度。
理由很简单,狗怎么可能改得了吃屎呢?
还要继续观察。
而就在此时,一个仆人模样的倭寇恭敬地走上前来,给哈里奉上水壶解渴,却不料,他因为过度恐惧,竟然将水壶摔在了地上,水洒一地,还打湿了他的鞋。
“嗯??”
哈里眼睛一瞪,露出了残暴之色。
啪啪!
脆脆的两声!
走上去之后,哈里就左右开弓,连连甩了两个响亮的耳光,并怒斥道:“八嘎!死啦死啦滴!再这么笨手笨脚的,我就替上帝骟了你!”
“嘿!”
那倭寇居然听懂了,而且还立即作出了反应。
咦……
这一幕~~,似曾相识呀!
齐大郎咂咂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正偷着乐,耳边突然传来了黄飞的声音:“大人,所有倭寇现在都已登岸,后面要如何安排呢?”
安排?
齐誉一怔,心道:是哦,这么多人,让他们睡哪呀?
到寻常百姓家借宿?
不行不行,这些畜生还不配。
野宿在外
?
也不太好,万一要是被雨淋感冒了,谁替自己打仗去了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该怎么办?
嘿!有了!
齐誉先是给黄飞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插言,然后才对哈里说道:“哈大人,我欲将你的这些信众安排到城隍庙里暂栖,你意下如何?”
城隍庙,是用来祭祀城隍爷的庙宇,为普遍崇祀的重要神祇之一,至于其中所供的神灵,全都是由有功于当地的名臣英雄充当,因此,各地的城隍老爷皆不相同。
此庙在除了日常的供奉之外,还有其他方面的用途,比如说,紧急情况时安置流民,耕耤礼时与民同庆,等。
巧合的是,琼州府府城的城隍庙构筑颇大,很能容人,所以,齐誉才会想出了这个点子。
哈里也觉得可行,没有异议,于是就这样定下来了。
又过了片刻,待汇合了彭文长之后,齐誉便下令打道回府。
……
中午时分,齐大人在府衙的迎宾厅内,举办了一场小微型的酒宴,以此来热烈欢迎钢铁级的好朋友——哈里的到来。
为显重视,还燃放了一挂鞭炮,给足了哈大人面子。
高兴之下,齐誉还开了一坛前任知府遗留的佳酿,以醇醪美酒盛情款待远道而来的哈大人。
后者感动地热泪盈眶,且言辞凿凿地说,在整个华夏国中,只有齐大人一人对他是真心的好。
哦?是吗?
对于这个崇高的评价,齐大人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承受下了。
一旁在陪的黄飞却是露出了不可思议之色,心道:这鬼佬也太容易糊弄了吧?难道你就一点没感觉到,齐大人是在给你下套吗?
“来来来,哈大人,咱哥俩再喝一杯!”齐誉端起了自己杯中的稀释酒,很豪迈地礼让道。
“乾!”
“……”
齐誉的让酒是有目的的,并不是真心热乎,是想趁着哈里喝高摸一摸他的底。
最关心的莫过于他手里的这群倭寇,齐大郎很想知道,归化的到底如何,彻不彻底,使用的话可不可靠。
要知道,这些人可都是秉性顽劣的恶徒,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哪敢轻易放给他们武器?
若围剿那宴时,他们突然临阵倒戈,己方岂不成了被割的韭菜?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不放心哪!
“哈大人,这些倭寇,洗脑是否彻底?”
一说到这块,哈里禁不住得意起来:“呵呵,齐大人可不要小觑我呀!就当下来说,单论感化手段,我在华夏自比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是吗?
呃……
还别说,似乎还真有些道理,能把桀骜不驯的倭寇驯成绵羊,但就这一点而论,确实无人可比。
在酒精刺激下,哈里开始了大幅度的炫耀,洋洋得意地说起了他的驯兽经过……
最开始时,他采用了齐誉教授的‘简单粗暴’的方法,成功驯服了倭寇中的头领们。然后,再由头领们去简单粗暴下面的喽啰,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套以暴制暴的管理体系。
之后,便是不
间断的洗脑,灌输上帝教的教义,直到他们做梦都在感恩上帝时,就算是彻底地洗到位了。
此外还有,为了防止他们团结,哈里还发明了举报顶替制。
这什么意思呢?
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哈里允许喽啰们直接向他举报首领们的错事,他一旦核实,就会进行功赏过罚。
赏的是举报者,他可以凭借此功劳直接顶替掉那个被举报的首领,从而坐上他的位置。而被顶替掉的那位首领就要面临受罚,比如说,群殴伺侯。
长此以往,他们就会各防着各,彼此谁也不相信谁。
想团结?
等下辈子吧!
不难听出,哈里目前的统治力非常强大,在倭寇的眼里,他就是那个决定他们生死的神。
齐誉关注的点非常简单,只要倭寇们不抱成团,那就兴不起什么风浪来。
继续聊。
对于为什么会来到广东府开荒,哈里也作出了解释。
他说,当初在交接完了倭寇俘虏之后,戚景将军就出面找到了当地的衙门,让他们划出一片荒山,以供哈里开教设坛。
这种安排听起来是挺好的,但实际上却是戚景在甩锅,因为,倭寇俘虏的口粮就此断供了。
这么多张嘴,总要找口食吃呀!
于是,哈里就变成了所谓的包工头,领着这一大群人到处干活,挣粮食吃。
至于庸王,他自称见过一面,目前还没有产生实际性的合作,但是,以后可能会有。
还没合作?
那就好!
至于以后,肯定不会给他那个机会,直接扼杀在萌芽状态。
又聊了一会儿,哈里终于忍不住了,他忍耐着心痒对齐誉附耳问道:“齐大人,你说的那笔宝藏究竟在哪儿?到底价值几何?”
“哦?哈兄很缺钱吗?”
“当然!”哈里幽幽一叹,说道:“我手里若是有钱,就可以去买粮食,也就不用这么东奔西走地去要饭了。”
齐誉却是渭然一叹,道:“唉,哈兄,你来得有点迟了,那笔宝藏已经被一个名叫那宴的人霸占去了。”
哈里从不关心时政,所以,他并不知道那宴是谁。
但是,他一听到财物被夺,就不由得忿然怒道:“八嘎,这个家伙实在过分,竟然挡我财路。哼!待我明天召集部众,把这财物再给夺回来!”
齐誉忧道:“哈兄的想法不错,却是难以实现。”
“为何?”
“那宴的手里握着三千人马,势力不可小视呀!”
一听敌方人多,哈里便有点认怂了。
正当他暗叹上帝不保佑时,忽听齐誉又道:“这样吧,省府的陆巡抚是我故交,我厚着老脸去找他借调五千人马,咱们再把兵力合二为一,一齐去灭那宴,事成后,咱俩同分他的银子,你看如何?”
哦?
如果己方一万人马去打他们三千,基本上算是十拿九稳。
那银子岂不是很容易就到手了?
这事得干!
哈里抱了抱拳,感激涕零道:“齐大人,你真是对我太好了……”
第220章 齐家有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且把视线拉回北方的京城。
这一天是二月二,龙抬头,属于华夏的传统节日。
既是节日,就必有浓重的气氛,地方上况且如此,又何况是京城呢?
才一大早,京城里就热闹起来了,来往的人潮络绎不绝,商贩们也都扯开嗓子尽力吆喝着,如同赶大集一样。
各种惹眼的节俗也引来了围观,比如:撒灰引龙、扶龙、熏虫避蝎、等。百姓们则是一边嚼着料豆,一边观赏谈笑着。
在穿梭的人群中,走着一位模样俊朗、气宇非凡的锦袍公子。此时的他,正漫无目的地信步闲逛,他边走边看,还时不时的和商贩们聊上几句,
外人没有注意到是,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还隐藏着两位保护他的大内高手。
这位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大奉王朝的皇帝——李良吉。
最近,他心里有点烦,所以,才想着微服出宫,走出来散散心,顺便也体察一下民情。
那,他烦什么呢?
且听细说。
皇帝本以为,在平复了燕王之乱之后,自己完全可以松上一口气了,谁曾想,树欲静而风不止,依旧还是不得安宁,每日里都是忧心忡忡。
北方虎视眈眈的二强,依旧还是大奉朝目前的心腹大患。不久前,有边关来报,国界一带最近经常会有流血冲突发生,从形势上来说,有恶化的趋向。
为了加强防御,在不久前时,自己还让兵部尚书张程东代为巡幸边疆,以求整肃军纪。却不料,那厮居然借着手中的权利,和驻扎的总兵闹起了冲突,到最后时,还把状告到了京城来。
真是用人不当,要怨也只能怨自己了。
之所以把张尚书支去边关,主要是考虑到他和赵王之间的关系比较暧昧,而自己当时又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才采取了这样的处理方式。
可以说,此举并不是出于知人善用方面的考量,这不,终于闹出乱子来了。
除了来自于国防的压力之外,宫内也不让人省心,最令头疼莫过于太皇太后的事。她,该怎么处理为好呢?
从纲常上来说,动了她就是大大的不孝,若不动又对不起死去的父皇,这该怎么办?
退一步来说,在自己身边,也不能允许她这种有异心人存在,否则,连睡觉都不踏实。
唉,愁啊……
愁也就罢了,最近还来了一件窝心事。
啥呢?
关于抗倭!
皇帝本以为,抗击倭寇是自己登基以来所作出的最杰出的政绩,没曾想,这份来之不易的成就却被陆博轩的一道奏章给无情地击碎了。
他说:真倭寇确实是被打压下去了,但是,假倭寇却又盛行了起来,云云。
真是摁住葫芦瓢起来!
唯一一件令皇帝感到欣慰的是,赵明玉毛遂自荐出使西域去了。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寻觅战马良种,以此来改良大奉朝的骑兵。这种高尚情怀,甚有张骞之风,值得世人称赞。
以史来看,自契丹把持住了出域之路后,这数百年来,就少有朝廷派使出使了。如今大奉朝国力强盛,是时候重新打通这条古老的丝绸之路了。
出使西域,那不得花很多钱吗?
无妨!
把下西洋停下来就是了,正如齐誉所说的那样,何必去做那些花钱买面子的无谓事呢?
正踌躇感慨间,忽听耳边传来了一个女孩的声音:“哎,你这人走路怎么不长眼呢?踩我脚了知道吗?”
嗯?
何人如此大胆,敢说朕不长眼?
抬眼去看,却见一个金钗之年的女孩正嚼着料豆,脸含薄怒地瞪了过来。
她,身穿襦袄罗裙,举止淡雅怡然,看样子应该是某大户人家的小姐。
那女孩见皇帝不言,便哂笑道:“呵呵,走路不长眼睛也就罢了,怎么还变成哑巴了呢?”
瞎子?还哑巴?
皇帝不禁皱了皱眉,他很想发怒,但又感觉怒不起来。
是呀,自己乃是堂堂天子,怎么能和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呢?这若是传扬出去,岂不被文臣们耻笑?
想到此,皇帝便笑了笑,表示歉意。
正常情况下,像这种小事点头一笑也就释怀了,不料,那女孩却是不依不饶。
“喂!你踩了我一下,不得表示一下吗?”
“怎么表示?”
“赔我点钱,或者,你也让我踩一下!”
说罢,那女孩便抬起脚来,运势欲踩。
在暗中负责保护的侍卫,闻言直接被吓出了一个激灵,像这种大不敬的话,他们做梦都是不敢想的。
这……必须采取行动!
嗖的一声!
紧跟着人影一闪,也不知从哪里蹿出来了一个魁梧汉子,他二话不说,直接抓向了那个女孩。
“嗯?”那女孩见状微微蹙眉,不悦道:“怎么,看我人小好欺负吗?哼!”
说时迟那时快,她的说话丝毫不耽误自身的动作。
只见,她先是斜身一闪,躲过了这凌厉地一抓;然后,又冷不丁地劈出两掌,不偏不离,正中那汉子的双肩。
咔嚓,再咔嚓,脱臼!
那汉子倒也硬气,愣是忍住疼痛没吭一声。
得手之后,那女孩不做停顿,直接飞起一脚,踹在了汉子的下巴上。
噗通一声,浮尘扬起。
那汉子仰面倒地!
好在这女孩年龄不大,力气尚小,要不然,非踹出骨碎来。
这一番较量虽然迅速,动静却是不小,引来了不少人围观。百姓们纷纷指责大人无道,居然欺负一个孩子。
这……
皇帝一怔,先是压了压手,示意内卫不要再动,然后又对百姓们说道:“你们误会了,我们是……闹着玩呢……”
是吗?
百姓们有着半信半疑,但又见那女孩一脸得意,不太像是吃了亏的样子,权且算是信了。
“年轻人,这里可是天子脚下,你可不要纵奴行凶呀……”
“就是,还好人家大人不在,要不然,岂能轻饶了你?”
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斥责起了皇帝,窘得他满脸通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二内卫冷哼一声,刚想出来‘镇压’刁民,却见皇帝的脸色突然一沉,忙又很识趣地退下去了。
皇帝又不是傻子,岂能在这种不利于己的场合亮出身份?
被骂两句也就算了,装没听见便是!
终于,百姓们在骂骂咧咧发泄完了不满
之后,便各忙各的散去了。
皇帝脸色一正,又看向了那个女孩。
此女能在一招之内制服住大内侍卫,绝不是一般的武艺,她到底是谁?
莫非,是哪位猛将家的虎女?
应该是了,否则,说不通呀!
但是,他把满朝武将的后人都想了个遍,也没能分析出来她是哪家的千金。
莫非,她是贫贱之家的民女?
也不像呀,就她这身衣裳,妥妥的苏州织造,寻常百姓家哪能穿得起?
皇帝终于压不住好奇,先是以文人之礼拱了拱手,然后很客气地问道:“敢问小姐,你是哪户人家的千金?”
却见那女孩的眼睛猛然一闪,笑道:“怎么,听你这话的口气,莫非还想找我爹娘告状?”
朕找你爹娘告状?
这……什么逻辑呀?
皇帝感觉自己吃了一个大大的瘪,却又没地方诉苦,心里头难受得很。
不过,他还是压住了怨气,婉转说道:“呃……小姐真会说笑,朕……真不会去告状的!今天的过错在我这边,给你赔不是了?”
女孩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好了好了,这事就这么算了,我还有事,走了。”
说罢,她便欲转身离去。
“且慢!”
皇帝忙叫住她,又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呢?”
女孩做了个鬼脸,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皇帝眼神一闪,笑呵呵地恭道:“我别无他意,只是很想知道,这京城里的哪家将门,出了你这样虎女?”
将门虎女?
这个称呼听起来真是顺耳!
女孩很高兴,笑道:“好吧,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
皇帝大喜:“小姐请讲!”
女孩豪迈答道:“你听好了,本姑娘乃是齐府的千金,大名叫作齐小彤。”
“呃……嗯?”
“……”
此女,正是齐誉的女儿齐小彤!
诸位看官,您猜对了吗?
不过,皇帝却是傻呆呆的没有听懂,在他的记忆里,本朝就没有一个人是姓齐的武将。
“你说的齐府,又是哪个齐府?在不在京城?”
“当然是在京城了!唉,你也真是个土包子,怎么连我齐府都不知道?”小彤不屑道。
呃……
皇帝的脸色一僵,笑容立即龟裂。
“还望小姐指点。”
“嗯,好吧!”小彤嘴角上扬,噘起了小嘴,满是自豪地说道:“我齐家呢,乃是京城里的大户,美名遐迩,妇孺皆知。此外,我家还是注重规矩家庭,任谁都不可自大逾矩。这么说吧,即使是大内侍卫去了我家,都得趴着进门……”
皇帝听得一脸黑线,催促道:“好!好!我知道了,你齐家乃是京城里最大的望族,这总行了吧?快说说,你的父母到底何人?”
“嘻嘻,你急什么呀?听好了,我爹爹乃是当朝探花郎,之前曾为行太仆寺少卿,现为琼州之地的知府,他老人家的大名,叫做齐誉!”
“什么?是他?”
【作者说】:大大们,今天一更了,实在有点忙。
第221章 三年免税
见皇帝做出了恍然状,齐小彤颇为意外:“看你这样子,莫非是认识我爹爹?”
“不错,确实认识!”皇帝不予置否地点点头,坦诚说道。
“是吗?”
“嗯!”
小彤却是依旧不信,要知道,这年头装二愣子套近乎的人可多了去了,远了不说,自己家就出现过这样的门庭若市。
要不,试探他一下?
“那好,你先说说我爹爹的模样如何?还有,你又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认识我爹爹的?”
“呵呵,你还挺机灵的,居然懂得试探。”皇帝一笑,又悠悠然道:“他嘛……就是有点胖……”
“你胡说!我爹爹乃是英俊不凡的翩翩公子,哪里胖了?”小彤哼了一声,不悦道。
就是!
娘说过,爹爹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男人,也是最顾家的男人,无人可比!
“你还没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我们俩是在……永川府府城的一个酒楼里……”
皇帝采用真中带假、模棱两可方式,很简单地介绍了一遍所谓的认识经过。大致上,选用了临江赴约时的那段过往。
小彤见他说的有鼻子有眼,基本上算是相信了,既然是父亲相识于微末的老故交,自然不能太过失礼。
于是,她便规规矩矩地行了个敛衽。
这么一来,之前的僵硬气氛就算是缓和下来了。
又聊了几句,皇帝借机问道:“我听说,你父亲被外放去了琼州为官,对于这件事情,你家人是怎么个看法?呃,还有老百姓们,他们又是怎么评论的?”
齐誉焚杀燕王的事闹得是沸沸扬扬,可以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此,皇帝就想借着这个机会问问,民众们的真实想法。
这种声音,是朝堂之上所听不到的。
不料,小彤的反应却是极大,道:“你的措辞不当,我要纠正一下,我爹爹那种根本就不属于正常的外放为官,而是贬谪之举!”而后,她又忿忿然说道:“至于评价嘛,我还是借鉴百姓们的说法吧,这样也显得公正一些……”
“好,那你说说看。”
“百姓们可都是说了,那条大长虫他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忠奸不辨、善恶不明,处理事情更是乱七八糟!想我爹爹他不畏生死,忠心护主,到头来却落得个被流放的下场,此举,真是寒了天下忠义仕子的心哪!”
其实,这席话压根就不是百姓们所说,而是她从恩师洛渊的嘴里偶闻,又经过了她相对‘偏激’的
艺术加工,最后从自己的立场上表达出来。
之所以拉上天下仕子垫背,主要是为了营造一种群情激愤的语境罢了。
这样的吗?
皇帝听得心中一凛,一股委屈感浮上心头。
这话的意思是倒是听懂了,可‘那条大长虫’一词却是没弄明白。
听不懂?
那我就指点指点你吧。
小彤也不明言,而是将纤手遥遥一指,示意他自己去看,去悟。
看啥?
皇帝怀着好奇转过头去,却见不远处的地上,正摆放着一条待舞的大纸龙。
龙?
这……其中的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皇帝一脸愕然,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百姓们的心目中的一条大长虫,而且还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那种。
评价不高呀!
这一回,皇帝真得是伤到自尊心了。
要知道,他一直都是有志于做一个道德明君,治国理政方面也是严格要求自己,没曾想,到头来却是换回了这样的揶揄评价。
这孩子的话可信吗?
应该可信!
俗语云:童言无忌,一个金钗之年的孩子怎么可能骗人呢?
“唉……”
心情低落的皇帝正要漠然离去,忽听齐小彤又感慨道:“唉,那条长虫失察无能也就罢了,没想到,他还是个不识数的人。”
什么!
朕怎么又变成不识数的人了?
皇帝闻言脸色一冷,不悦说道:“孩子,以后可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了,对你来说,没有半点好处。按照我的估计,那位大人物也非常不喜欢听到这种说辞。”
小彤却是轻轻一哼,引用历史讽道:“在唐时,太宗帝曾问魏征:‘人生何为而明,何为而暗?’魏征答曰:‘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若连逆耳的忠言都听不进去,谈何广纳良谏?他自比秦皇汉武,却不知二者乃是豁达之君,他若真是这等小肚鸡肠的人,倒也不用去比了,高低立判!”
这……
皇帝蓦然一惊,心道:这孩子不仅武艺精湛,还精通华夏的历史!通过她这番谈吐不难判出,其文采绝对斐然。
那问题来了,她的师承到底是谁?
是齐誉吗?
这也对不上号呀,在印象里,这小子很本就不懂武艺,如何教授?
算了算了,不去打听了,一个女娃而已,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
不过对于广纳良谏的说法,皇帝还是很认可的,他平复了心情再次
问道:“呵呵,你说说看,那条长虫……哦不,是那一位大人物,他哪里不识数了?”
一提这事,小彤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只见她银牙一咬,忿忿不平道:“户部尚书那个死老头,居然只给琼州拨调了二十万石粮食,就这点,还不够塞牙缝的呢。那条长虫也真是糊涂,他算也不算,一拍脑门就恩准了!你说,他这不是不识数又是什么?”
皇帝一脸茫然,奇道:“二十万石粮食已经不少了呀,怎么能说是塞牙缝呢?”
“不信?我给你算算看!琼州之地约有三十多万人口,同分这二十万石粮食,每人还划拉不到四十斤!你说,就这么一点,能够吃吗?”齐小彤想也不想,随口即来。
嗯?此女还擅长算学?
呵呵,差点忘了,他爹齐誉就是算学大家。
嗯,教授的不错!
实事求是来说,自己还真没仔细地去计算过均数,确实是疏忽大意了。
亡羊补牢,犹未迟也。
明天就去找户部尚书商量商量,让他再给齐誉多拨一些粮食,缓解困境。
皇帝很诚恳地点了点头,表示受教,然后又怂恿道:“那人除了不识数之外,还有其他吗?”
“有!”小彤依旧不依不饶,似乎不吐不快,说道:“他文治能力不敢恭维,比先帝相比,差得是八丈远了。”
八丈远?那是多远?
还有,为什么这么说?
见皇帝一脸茫然,小彤解释道:“想当年,在永川府爆发蝗灾时,先帝爷不仅降下了罪己诏,还免去了灾区的三年赋税。你再看看这条吝啬的大长虫,他只是做做关心的样子,对免税的事却是只字不提!从这一点上相比,他远不及先帝爷英明。不过这样一来,可苦了我爹爹了……”
这席话是洛渊曾经发过的牢骚,此时却被小彤引用了过来。
皇帝皱眉暗叹:我也想免呀,可是国库……
算了算了,既然这闺女开口讲了,朕就大方一回,免去琼州的三年赋税。
齐誉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在无意之间帮了自己大忙。
这可是三年的免赋税!
对于贫瘠的琼州府而言,绝对属于是雪中送炭,绝渡逢舟。
皇帝正暗赞着自己圣明,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位妇人的怒叱声:“好你个登徒子!居然敢欺负我家孩子!”
嗯?什么登徒子?
你是在说朕吗?
好像是哦……
皇帝脸色一僵,感觉耳边似有一群乌鸦呱呱飞过~~
第222章 柳荃护女
谚语云:二月二,龙抬头。
这本是一句带有希望的吉祥话,但给皇帝的感觉却是截然相反的龙低头。
倒运呀……
被人说成是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不识数、小肚鸡肠的大长虫也就罢了,如今还莫名其妙地骂成是登徒子。
呜呼!
气人!
若不是看在有愧于齐誉的忠心的份上,朕一定将汝等全都治罪!
可是,那也只是想想罢了……
皇帝很想像金刚那样来上一通捶胸顿足,以发泄一下心里的郁闷,可是,他又要时时注意保持风度,这种感觉实在是憋屈的很。
金刚:我捶胸是因为郁闷?
……
待皇帝强制把情绪平复下来之后,便恢复了以往的正常脸色,并,抬起了微笑的眼睛朝那望去。
却见,在齐小彤的身前,正站着一个貌美的妇人。此时的她,正手持剪刀、脸含怒气地瞪着自己,那犀利的眼神,比骟太监的管事还要凶狠。
这泼妇……是齐誉之妻?
皇帝不禁皱起了眉头,心道:怎么齐爱卿家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霸道?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阴盛阳衰?
此女,确实是闻讯赶来的柳荃。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一大早,她们母女二人就赶出来游逛,也顺便在这闹市上采买些日需。
有闻,京城里最近新开了一家绸缎莊,据传是物美价廉,柳荃经不住诱惑,就随大流地走进去挑挑拣拣。
小彤闲得无聊,便一个人溜到大街上玩耍,打算等母亲采买完了之后再行汇合。
还别说,那布莊里的缎子品成上乘,价格不贵,很吸引人。
柳荃看看这块,瞧瞧那块,不知不觉就忘却了时间,直到有一个店客无意间说起了外面的冲突,她才算是真正地晃过神来。
细听那客人的描述,柳荃立即判定,被欺负的那个女孩一定是自家的闺女。
这还了得!
久不发威的柳荃二话不做,直接拎起布莊里的一把剪刀就往外跑,由于心里焦急,还差点跑丢了鞋子。
到那一看……
果然!
一个人模狗样的男子,正和女儿讨论着什么。
于是,就忙做出了护女举动。
……
小彤见场面有些僵持,忙对母亲解释说道:“娘,刚才只是起了误会,女儿没事。”
“哦?是吗?”柳荃半信半疑,忙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见闺女确实
全须全尾之后,才舒了口气说道:“没事就好,他们要是欺负你了,一定要记得跟娘讲。”
这……
跟在皇帝身后的侍卫闻言一阵反胃,心里忿忿然道:看清楚了!受欺负的是我!
然而,没有人注意到他这种无声的抗议……
柳荃依旧不依不饶,她斜了一眼皇帝,气势汹汹地警告他道:“我说,欺负小孩子家可是要遭雷劈的,以后记得,千万可别这样了。”而后,她又对小彤作出提醒,道:“你爹爹常说,有些人外表看起来道貌岸然,内心里却是衣冠禽兽,以后你也要记得,少和那种人搭讪。”
“嗯,记住了,娘!”
说罢,柳荃便牵着女儿的手悠悠然地离去了,丝毫不理会背后脸色黑得发亮的皇帝。
……
日上三竿,渐渐中午。
柳荃一路保持着警惕,不停顿地拉着女儿回到了家里。
途中,她不止一次地回望身后,生怕有贼人尾随跟来。
进了家门,却见童延火正在院子里修理着厢车,而齐霄,也在那里一脸好奇地盯着观摩。
这辆厢车是赵明玉在出使西域之前送给的,他家有两辆,故而赠出这暂时用不着的其中之一。
谁知,那车辕处的木榫突然出现了松动,需要修理,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才没有跟着上街。
“童大哥,你过来一下……”
“哦,夫人有何吩咐?”
“今天上午,小彤遇到了一个道貌岸然的歹人……”
随后,柳荃长话短说,简明扼要地把看到的事说了一遍。她脸上满是担忧,有些不放心的样子。
而小彤却在一旁没心没肺地笑着,很不以为然。
“什么?还有这种事?”
在童延火的心里,小彤就和自己的亲女儿一样,哪容别人欺负?
“唉……”他一边懊恼自己没有跟去,一边咬牙切齿道:“哼!谁敢动小姐一手指头,俺就一巴掌拍死他!”
柳荃听得心里一暖,连忙称谢,随后,她又提醒了一句:“这两天你注意一下,若是发现有图谋不轨之人,直接抓了扭送衙门,即使闹出了事咱也不怕,有相公在背后顶着呢!这是他临行前的特别交待!”
“俺记住了,夫人。”
“……”
在柳荃离去之后,童延火急忙拉过了小彤,低声问她道:“今天的事,有没有吃亏?”
“吃亏?那怎么可能!”
“真没有?”
小彤郑重地点点头,也同样压低了声音道:“有件事我没敢跟娘说,其实,我已经和对方动过手了!嘻嘻……你猜怎么着,我只用了一个飞脚,就把那人给踹了个狗啃泥。”
“哦?快说说,那一招你是怎么踢的?”
“你看……就是这样!”
“嗯……还是差了点火候,发力上不够巧妙,下次记得要巧用腰力才是!”
……
厨房里。
周氏正煮着自己的拿手好菜——一根柴焖猪头肉。
孙子可是说了,这肉就着米饭满嘴流油,百吃不厌。
老太太一听就高兴坏了,感觉自己的好手艺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就这样,齐霄也开始变得有些肥嘟嘟了。
柳荃走到后院,先是洗了把手,然后就直接钻进了厨房,帮着婆婆打些下手。
“娘,你怎么煮了这么一大锅?”
“小祖宗说喜欢吃,所以我就多做了点,反正现在天还不热,能放得住。”周氏在翻腾完了锅里的肉之后,忽然问道:“对了,那个叫做什么吴晚荣的,他言称要回购咱家永川府的老宅子,你又是怎么个看法?”
那处宅院原本就是吴家的祖宅,所以,吴晚荣若再买回去的话,就属于是回购了。
对此,吴大人愿出当初售价的两倍的价钱。
柳荃笑笑,断然说道:“当然不卖!”
周氏一怔,道:“为何?”
“为何?呵呵,娘还记不记得,当初相公因为御马风波曾到一位官大人家陪不是,却又被拒门外的事?”柳荃突然扯起了过往。
“嗯,我有印象。”
“那个目中无人的官大人,就是这个寻咱家买房的吴晚荣!”柳荃先是恨恨地啐了一句,又道:“依我看,这宅子卖给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卖给他吴家!哼!让我家男人立于他家廊外,他还真敢办得上来!这些个事情,我可都一笔笔地记着账呢!他想要这房子,等下辈子吧!”
“是他呀……”
周氏是看在钱的份上才动了心思,但是,她一想到儿子受辱,就立即狠下心来了:“对!这事娘听你的,回头就让人给他家传话,就说咱家不卖!”
“娘,你真是个明世理的敞亮人。”
“……”
柳荃的记仇只是不卖的原因其一,此外还有其二,那就是,他吴晚荣为何突然惦记起这老宅来了?
莫非,那宅子里面藏有什么古怪?
要不然,说不通呀!
第223章 殷俊忿然
养心殿内,檀香缭绕,袅袅香气沁人心脾,雅致怡然。
皇帝眯缝着眼睛,扁着嘴角,慵懒地靠在龙椅上倚坐着,眉宇间透出一股淡淡忧郁,似在品味着愁肠。
而在一侧的陪座处,正端坐着一脸肃然的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殷俊殷大人。
君臣二人聚在这里,也是有原因的。
什么事呢?
话说今天的早朝,皇帝突然把广东巡抚陆博轩的折子当众给掷了出来。
喝!这就如同一颗当量巨大的手榴弹,嘣的一声,就把文臣们给炸毛了。
什么?假倭寇泛滥?
简直一派胡言!
我朝的官员们怎么可能如此无能,做这些吃里扒外的勾当?
陆巡抚他无凭无据,属于是血口喷人!
以吏部尚书为首的官僚们,对此事直接做出了砰然回击。
无风不起浪!朕相信陆博轩所说的话!
皇帝见文臣集团突然抱团,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居然直接开怼了。
接下来,君臣双方便开始了激烈的争辩。
往昔的一幕再现,皇帝以一敌众,依旧霸气凛然,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
正当争得不可开交之际,一直保持观望的殷俊突然持笏出列,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丢出了弹劾级别中的‘王炸’!
那,又是怎么个炸法呢?
他明言说,但凡是帮着地方官站班说话的人,全都是收了地方官上敬的好处。
有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既然贪墨了银子,就要做出保住地方官治安政绩的举动,说白了就是官官相护。
他这是要弹劾所有帮地方官说话的官吏们!
属于绝对的重磅!
在旁静观的钟老首辅对此也是深感震惊,女婿今天这是怎么了?居然不计后果,直接炮轰满朝堂的众多大员呢?
如果说,仅仅是想帮着皇帝站班表态的话,完全可以采用相对委婉的方式,没有必要撕开脸皮呀!
他弹劾的乃是贪墨,在无凭无据之前,说这话可是要得罪人。
众人所不料的是,皇帝居然支持了这个观点。
如此一来,这威严的朝堂霎时间就变成了一道名菜。
啥呢?
佛跳墙——乱炖!
比人家周氏煮猪头肉还要鬻锅。
从晨曦落地一直到日上三竿,朝堂上整整打了一上午的嘴炮,双方各执一词,谁都不让谁,宛如是泼妇骂街希望。
最终的结果依旧是没有结果,今天的早朝不欢而散。
在散朝后,殷俊依旧愤懑不熄,于是,他便紧随着天子的脚步来到了养心殿,准备再次进谏。
今天的他,确实反常,即使自以为了解他的钟首辅,也不禁泛起了困惑。
是殷俊打了鸡血变尿性了吗?
非也非也。
要知道,殷大人可是堂堂的翩翩美男,又岂会不顾及自己的矜持形象呢?
其实,答案非常简单,就是因为他对倭寇恨之入骨,所以才端出这副刀架脖子不让步的强硬姿态。
这个仇恨,一直都深深地埋在他的心底,从未有忘。
诸位看官是否记得,殷俊在早年时曾去过一趟岭南,就在那次,他不幸被来袭的倭寇给生擒了。
后来,因为殷家的人在暗地里交纳了赎金,所以他才活着回归到了故里。
没想到的是,他这件尘封已久的案子,最终还是被扒拉了出来,正式立了案。
殷家人为了这事没少打点,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家资,后来若不是钟首辅以及幕后的皇帝将此事摁住,他很有可能会背上个叛国罪。
这一切,全都是拜倭寇所赐,殷俊能不恨吗?
他甚至认为,这是自己一生都无法洗刷的耻辱,若有机会,一定要和倭寇进行清算。
也正是由于憋着这股子恶气,所以他才义愤填膺,直接地甩出了‘王炸’,不惜以一己之身怒怼群臣。
不过,皇帝很喜欢!
是的,只要是帮着他站班说话的,都是大大的忠臣!
“爱卿,你认为此事该如何处置?”皇帝和煦地问道。
“陛下,微臣以为,应该册封一些都察御史,让他们深入到各个地方稽查巡视,以核实陆巡抚反应的情况。与此同时,也要让刑部那边的人跟着随行,重点复查地方上有关于倭寇的案件……等一切证据都水露石出之后,看他们这些人还有何话可说!”殷俊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大家之所以争来争去,不就是因为缺乏证据吗?如果是铁证如山的话,谁还敢公然得叽叽歪歪?
查证,是必须的!
皇帝点了点头,又皱眉说道:“如果假倭寇的事情属实的话,那就要问责到地方巡抚了,朕担心,这会造成官场大震,于社稷不利呀……”
巡抚,乃是省府级别的大员,属于是名副其实的封疆大吏,若是朝廷直接向其问责,颜面上是挂不住的。
殷俊又道:“陛下,腐肉不除,焉能生新?痛一时胜过通一世。”
大道理谁都懂。
可办起来难。
皇帝踌躇着,
依旧难下决断。
“陛下,且听臣言,假倭寇猖獗的根本原因,是在于是其背后的利益链,如果能够将其一举斩断,必能起到明显的震慑作用,这可是民之大利!”
“至于您担心官场会产生震荡,微臣以为这是多虑了,只要朝廷握住兵权,霄小之辈就不敢明着说三道四。当然,陛下若不想惩罚谁,也可以特赦之。”殷俊又道。
对呀,朕有赦免权的嘛……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朕有些过于小心了。
“呵呵,爱卿言之有理。”皇帝舒展开了眉头,开始了品茶,而后,他又笑道:“对了,卿对免除琼州三年赋税的事是怎么个看法?”
殷俊想了想,力挺道:“陛下,齐誉临危受命,深入不毛,力图挽救黎民于苦难之中,所作所为乃是大义之举。此时正值抗震救灾的紧要关头,朝廷更应体现抚恤之心,能帮则帮。如果能将皇恩泽被于琼州大地,南人定当感恩戴德,又岂会再反?”
“嗯……有道理……”
其实,皇帝在受了小彤的批判之后,心里已经做出了免赋税的决定,但碍于面子,他还是愿意借朝臣之口来一招顺水推舟。
君臣二人正热聊着,忽见三德子进门来报,说有内卫求见,称是奉上八百里加急。
“宣!”
皇帝眼睛倏然一闪,立即允了,这姿态,丝毫没有避讳殷俊的意思。
殷大人暗自惊喜:啊,陛下居然不拿我当外人看,真是荣幸之至!
……
却见,一侍卫恭敬地走了进来,在呈上了密信之后,便在三德子的挥手下退了出去。
皇帝先看了一眼落款处,却见是黄飞的传书。
上书:琼州知府齐誉拉拢了左正一哈里的势力,然后再连同府军合兵一处,一起兵发琼南,协力镇压反贼那宴。这封书信的落款日期尚早,想来现在,他们的联军已经开拔了。
“呵呵……”
皇帝看着看着不由得笑了,镇压叛乱的仗,还可以这么打?
有点意思!
笑罢之后,他又将密信转给了一旁在观的殷俊,后者见状,急忙恭敬地接了过来。
“这……”
殷大人一阅,也被齐誉的手段给惊呆了:这个山野村夫,居然能想到这种鬼点子!
君臣二人互望了一眼,禁不住齐齐笑了起来。
这事虽然滑稽,却不失为是一则好消息。
皇帝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遥望着南方,同时心道:齐爱卿,希望你不负朕之期望,还琼州以长治久安……
第224章 兵发琼南
和往年相比,今年南方的‘回南天’来得比较早。
这才刚刚二月出头,潮气就泛起来了,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走路不小心还会打滑。
且看,琼州五指山绵延起伏的山脉,在灰蒙蒙的天空的笼罩下,显得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各山之间雾霭低垂,风流云散,仿若是进了人间仙境一样。
齐誉突然勒停了马,抖了抖蓑衣,朝着前方极目眺望。
啊!
真是一番迷人的好精致!
只可惜,被那宴搅成了乌烟瘴气之地,惜哉呀,惜哉!
不过无妨,待我齐大郎收复此地,重整河山,以还往昔的朗朗乾坤。
是的,时下兵至。
由府军联合归化的倭寇而组成的杂牌军,目前已经抵达到了琼南,兵临五指山。
“我说齐大人,你可不要骗我啊!”
一路上,哈里一直不停地询问着具体情况,生怕此行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其实,他的用词有些不当,要用赔了夫人又折兵才更为合适。
齐誉笑笑,道:“你也知道,我是个实在人,怎么可能说假话诓你呢?咳咳,据传,这处山脉里确实隐藏着一座宏大的古墓,更有传言说,这墓穴中的陪葬品极为繁多,随便的冰山一角,就足供一生耗之不尽。”
顿了顿,他又道:“除了这些宝藏之外,据传那宴的身家也颇为不菲,目前有足够的证据显示,他在之前时曾搜刮了不少粮食。嗯,我再透露给你一个绝密消息,前任知府贪墨的黑心钱,都被他抢劫走了!你说,放着这种肥羊不去痛宰,岂不可惜?”
前半句话是假的,后半句话却是真的,总体来说,真假参半,让哈里一时难辨。
那宴还很有钱?真的假的?
确实是真的!
在琼州知府意外‘殉职’之后,那宴便趁着群龙无首之际伺机造反,他所干的第一票,就是血洗前知府的私家宅,收获巨丰。
哈里仔细一琢磨,又变得踏实下来。
呵呵,未来很可期呀!
府军守备高忠德就不这样想了,他觉得,这一次的军事行动简直就是胡来。
咋说呢?
看,他乃是堂堂正规军的将军,如今却沦落到与倭寇为伍,这若是传扬出去的话,情何以堪?
唉……
被齐大人给忽悠喽……
按照他所说的那样,这回确实是有五千大兵助阵,没曾想却是敌国的扶桑大兵。
更要命的是,还要和他们协同作战!
对此,齐誉给他做起了心里按摩,开解他说:尝言,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只要允许,万物皆可为我所用,又有什么不妥呢?
好吧!
高忠德闻言长叹一
声,也只得任命作罢。
不过,他却在暗中作着观察,看齐大人是否精通军事。
结果却发现,齐誉虽然只是一介文官,对日常的军务却不生疏,诸般安排都处理得妥妥帖帖,丝毫不乱。
他哪里知道,齐大人在之前时可是真正带过‘兵’的。而且,人家还亲自指挥过所谓的战斗,只是,规模和人数相对较小罢了。
是的,就是之前的山东巨野泽一役。
对于齐誉而言,也幸亏有那一段经验压个箱底,要是一上来就让他调度千军万马的话,那也是搞不定的。
任何人都需要一步步地成长,逐步进化,即使是穿越者的齐誉,也不例外。
由于目前属于是两方携手联军,所以就出现了高忠德和哈里两位指挥官,秉着劲往一处使的正确原则,齐誉这回自告奋勇地当了行动的总大拿。
没办法呀,谁让那俩货色谁也不鸟谁呢?
如果没有一个能够压住他们的‘武林盟主’存在,这仗就没法打了。
于是,一个奇怪的官职产生了。
齐大郎自封为剿匪总指挥,总揽一切权利,而高忠德和哈里则是负责干实际方面的活。
最后,此倡议被迫通过。
……
不多时,忽有斥候探马来报:“启禀总指挥,我军目前已至匪贼区域,当下距离五指山的主山不足三十里……”
哦,这么近了?
齐誉闻言,急忙叫停了部队的前进。
高忠德看了看天色,建议道:“总指挥,先安营扎寨吧,一当面整顿军马,另一当面细做安排。”
“嗯!好!扎!”
对于实际方面的军事安排,齐誉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在不明敌情的情况之下,他更愿意多采纳内行人的建议。
随着他的这一声令下,麾下将士便各自动作起来,该扎营的扎营,该造饭的造饭。
半个时辰之后。
在才刚刚搭建好的中军帐中,便开始了第一次的战前帐议。
是呀,这场仗该怎么打呢?
齐誉摆摆手,示意大家各抒己见。
高忠德率先发言,他认为,此役应该采用步兵在前冲锋,弓弩手在后掩护的横推式进军,以人数上的优势彻底压制住那宴反抗。
哈里觉得吧,这仗怎么打都行,主要是能把敌人的钱和粮食给抢过来。
“嗯,让我仔细想想……”
齐誉不敢轻下决定,故而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他实在不忍心用血腥残暴的方式碾压过去,虽然说,这样做的胜算极大。
齐大人妇人之仁?
当然不是!
他觉得,那宴的部下大多都是本地的土著老百姓,他们原本淳朴善
良,是因为走投无路才走上了歪路,自己如果直接下令屠戮,实在太过有伤天和。
况且,民为贵!
无论是任何情况,华夏军队都不应该对自己的子民扬起砍刀,这是一条最基本的道德底线。
可若是不打,又该如何呢?
呵呵,有了,设法招降一下?
善!
想到这里,齐誉便开始了琢磨。
猛然间,他突然想起了皇帝在攻打山东的乐安城时,所采取的‘耗杀’策略。最终,朝廷以最小的代价获得了最后的胜利,自己何不借鉴一下?
嗯,亦善!
当然,这个环节也要利用一些恰到好处的计谋,以助事成。
就目前的琼州来说,民智未开,生态原始,甚至还有巫术盛行。不过由此可以看得出,此地的民风虽然彪悍,但却是缺乏谋略。
秉着以我之长克敌之短的战略方针,现在的时况,应该属于是典型的用奇之时。
可是这奇,该怎么用呢?
嘿!有了!
“高将军!”
“末将在!”
“你马上派人给那宴送去战书,书上就说劝他速速投降,以求我从轻发落。他若是冥顽不灵、试图飞蛾扑火的话,咱们这十万将士一定踏平他这五指山。”齐誉脸色一正,下令道。
高忠德先是一赞:“齐大人先礼后兵,甚具儒将之风,令人佩服。”而后,又道:“末将听不明白的是,咱们明明只有一万人马,为何要声称是十万呢?”
齐誉嘿嘿一笑,解释道:“这十万的乃是号称!号称,懂吗?就是让他们未战先怯,产生恐惧之心。”一顿,他又道:“琼人多勇少谋,我就是利用他们这个弱点,来打一场战之前的心理战。”
哦,明白了,是咋呼呀!
齐誉和煦一笑,转头又对哈里说道:“哈兄,你马上安排人手,命他们在辕门之外搭建一处高台,越显眼越好。”
“筑高台?干什么用?”
“呵呵,是供你做法用的!怎么说呢,就是想让你把在山东时搞得那一套鬼把戏,再在这里表演一遍。”
忽悠人?
哈里先是一怔,而后感慨道:“唉,自打我学会了简单粗暴的处事方式之后,已经很少再用道法的方式去感化人了……”
啥,说你胖还肿上了?
齐誉懒得理他,忙打断道:“你有所不知,琼州乃是黎、苗、瑶、各族的混居之地……由于此地教化不深,巫术尤为盛行,哈兄既逢此缘,为何不展示一番自己的长处?”
似乎,有些可行。
哈里咂了咂嘴,点头应道:“那好,你说吧,要我怎么装?装什么?”
齐誉会心一笑,然后就对他耳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