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贬谪地方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这句话,就是齐誉目前心情的真实写照。
简而言之就是,心里一点都不慌。
众藩王目前抱团针对自己,但以自己目前的权利和地位而言,还远远达不到与他们抗衡的实力,既然改变不了现实,那还不如放下心来坦然面对。
再说了,有皇上在上面顶着呢,自己有什么怕的?
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心情放松的齐誉迎着上午的太阳,在院子里舒活着的筋骨。
左臂上的骨伤已经不是那么疼了,但痊愈还需要不少时间,也只能慢慢耐心等待了。
接近中午时,家里突然跑来了一个小太监,他传口谕说,皇上请齐誉进宫赴宴。
“赴宴?敢问公公,陛下宴请的都是何人?”
“回齐大人,仅你一人而已。”
独请我?
为何?何事?
好奇下,齐誉连忙追问原因,但那太监却表示不知。
也罢,那就去了看看再说吧。
……
皇宫内,西苑,玉熙宫。
皇帝就在这里摆下了两桌酒宴。
其中一桌为天子座,位于上;而另一桌为臣子座,位于下。
君臣有别,必须分开而坐,这是规矩。直白一点来说,就是任何人都不能和皇帝平起平坐,用膳也不行。
略停,齐誉在门口处朝里望了一眼,心里不禁轻轻一颤。
却见皇帝脸上愁云密布,似乎有些沮丧的样子,此时的他甚显孤廖,再没有往昔的那种意气风发了。
见齐誉进门,皇帝率先说道:“爱卿不必多礼,请坐吧。”
“谢陛下!”
君臣二人上下坐定,即刻开席。
“爱卿请……”
“陛下请!”
齐誉见皇帝有点欲言又止,便开口问道:“不知陛下赐宴于臣,所谓何事?”
天子闻言放下了酒杯,轻轻幽叹道:“估计你也听说了,众藩王对于燕王之死耿耿于怀,纷纷上谏朕要惩治元凶。”
元凶,那不就是在指自己吗?
齐誉坦然一笑,恭敬地说:“微臣对此有所耳闻,不知陛下又是怎么想的呢?”
“按说,你护驾有功,是要大行封赏的,谁知藩王们突然发难,所以你这赏赐……唉,过段时间再说吧。”皇帝略带歉意道。
藩王们要罚,皇帝自然不能行赏,要是那样的话,岂不是背道而驰了?
齐誉露出一副无
所谓的表情,笑道:“陛下言重了,微臣只是尽臣子应尽之事而已,并不图什么金银赏赐,陛下安然无恙,有惊无险,这才是社稷之幸甚。”
皇帝很欣慰地点点头,赞道:“没想到爱卿竟然如此识大体,真乃是良臣也。”
君臣二人呵呵一笑,气氛明显融洽了许多。
齐誉又道:“陛下,请恕微臣直言,众藩王如此肆无忌惮地朝着庙堂施压,此举实在太过无礼,陛下为何不以纲常大义驳斥回去呢?”
“呵呵,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朕只是暂时忍耐,日后自有良图。”皇帝似有深意地回答道。
良图?
莫非真是削藩?
很明显,皇帝有着秋后算账的心思,这样的思维倒也符合他的性子。
目前来说,众藩王齐心,此时确实不宜去硬碰硬。别忘了,后面还有一位似在装睡而不语的太皇太后呢!
现在,这些势力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一个点起,确实不容小觑。
皇帝避其锋芒,稳妥为上,不失为是明智的选择。
这一点,和孟岚山教自己的蚂蟥理论不谋而合。
片刻后,皇帝突然问出了一句:“齐爱卿,你可愿意到地方上历练一番?”
嗯?
让我这个京官到地方上历练?
这不就是贬谪之意吗?
见齐誉蹙眉,皇帝忙解释道:“爱卿千万不要多想,朕绝对不会降你品阶的,你目前是正四品的官,去到地方上仍为正四品。即使藩王们对此不服,朕也会设法压住他们。”
哦,原来是官级平调呀。
即使如此,京官下放至地方主政,也被世人视为是一种贬谪。
皇帝做出如此姿态,完全可以堵住藩王们的悠悠之口,他们应该不会再说什么了。
品阶不变,那就意味着自己的未来是四品的地方官。
不错哦!
齐誉虽然表面上古井无波,但心里面早已是澎湃如潮了。
去地方上主政,可是自己盼望了好久的事情了。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
齐誉大大咧咧,貌似不在乎地说道:“无论是身处京城,还是守牧一方,都是在为陛下尽忠,只是方式不同而已。所以,微臣对于从政地方并无怨言。”
皇帝闻言一愣,郑重地看向了他,却见他眼神清明,一脸诚恳,确实没有半点不悦之色。
一般来说,但凡是京官下放到地方的臣子,他们都会因前途堪忧感到不安,而齐誉却是一脸的
淡然,莫非他是真的不在乎?
于是,皇帝问道:“爱卿真是这样想的?”
“臣所说的全都是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假,陛下放心安排就是。”齐誉笑笑,反而安慰起了皇帝。
“哈哈,爱卿真乃是忠臣之表率也!”赞罢后,皇帝又道:“爱卿也不要过于担心,待这股风头过去之后,朕还会把设法把你重新调回京城,以为重用。”
呵呵,这些都是面子话罢了。
谁信?
齐誉做做样子谢了恩,又试探问道:“不知陛下想把臣下放至哪一省,哪一府?”
这,才是齐大郎关心的重点。
要知道,富庶之地和贫瘠之地是有着天壤之别的,主政的难度也是大相径庭。
这么说吧,若想干出一番好事业来,就必须要有好的资源,这一点不可或缺,傻子才想去那些穷地方呢!
对于齐誉的试问,皇帝刚想脱口回答,却又及时地忍住了。而后,他又换上了一张亲和的脸,笑道:“爱卿莫急,待朕先让人把地图取来,然后,朕再详细的讲给你听。”
“是!”
齐誉虽然嘴上应着,但心中头却想:呵呵,听皇上这话里的意思,莫非是想给自己画个大饼?要不然,他抬出地图做什么?
若是这个猜想为真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富庶之地。
不多时,一幅巨大的地图就被人抬了进来。
齐誉一看,禁不住哑然失笑。
这图不是别的,正是自己当年绘制的那幅《大奉疆域图》,如今时移世易,再去看它,不禁泛起了万千感慨。
“爱卿可认得此图?”
“认得,此乃微臣拙作。”
“不错!”皇帝笑笑,又道:“不瞒爱卿说,朕对此图十分喜爱,常常独自欣赏,以观我九州大地的锦绣河山。”
齐誉忙谦恭道:“微臣的笔法粗鄙,匠气不足,尤其是在陛下面前,半点不敢妄称画技。”
“爱卿不必过谦,此图的价值并不在于匠气如何,而是在于严谨的绘制比例以及实况地貌。”皇帝客观公正地评道。
“陛下谬赞了。”齐誉拱拱手,然后再次做起了试探,道:“陛下,您想把臣的未来点在这地图上的哪个点呢?”
皇帝听后将手一扬,指着地图上的某一处回道:“看!就是这了!”
齐誉顺眼望去,直接愣在了那里。
呜呼!
那种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和流放之地有什么区别?
唉……
第196章 琼州知府
皇帝扬手指到的到底是哪呢?
天之南——琼州府。
这处地方乃是大奉朝南端广东省府的最南之地,当下隶属于羊城府的管辖,四面临海,陆路不及,物资极其匮乏。
就当下的琼州府来说,可谓是三无之地,即:无翰墨人才,无经济商贸,更无朝廷的特殊扶持。除了渔业略微兴盛之外,其他全都是一无是处。
齐誉蹙着眉,问道:“不知陛下让臣去琼州,担任何职?”
皇帝正色道:“琼州目前正缺少一个力缆狂澜的知府,朕欲请爱卿赴任之。”
知府?
齐誉听后心里一喜一诧。
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坐上一方首牧了,要知道,这可是手里握有实权的地方大官。
而令人感到诧异的是,皇上口中的力揽狂澜又是什么意思?莫非,琼州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
果然!
皇帝接下来的一席话,就说明了情况。
他言道:“据八百里加急来报,琼州之地发生了地龙翻身。在这场大地震过后,有七十二座村庄和千顷田野颓然陷落,山化海、人为鱼,伤者十之八九,小溪般的东寨河变成了一片汪洋……”
居然是琼州大地震!!
这是一个让人耳熟能详的历史大事件,没想到的是,在这个世界里居然也有发生!
齐誉掩着心里的波澜,也不插言,继续垂耳恭听。
“在这次地震中,琼州知府不幸罹难殉职,朕深感痛心。”忽而,皇帝脸色一正,又肃然说道:“更令朕没有想到的是,在此国难之际,琼州五指山的土司那宴居然串通感恩、昌化等黎民诸部,一同反叛了!”
地震再加上土著叛乱,这形势确实危急。
也难怪皇上如此焦虑。
齐誉想了想,分析道:“若不是琼州知府意外骤亡,以至于失去了官府原有的震慑力,这些土司们绝不敢趁机作乱,他们钻的,就是这个空子。”
“爱卿说的没错!当下,朕急需一个可以力揽狂澜的能人,即刻前往琼州去主持大局,以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当然,朕还会让户部调拨钱粮,竭力赈灾!”皇帝字字铿锵道。
呃……
这可是脏活累活,出力还不讨好,最好能换个地方。
于是,齐誉先是摇头,然后又谦恭说道:“陛下啊,微臣只是行太仆寺的一介小官,真不具备这种扭转乾坤之能,感觉……实在无法胜任,还望陛下另择良才。”而后,他又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说道:“微臣乃是文官,适合在安定和富庶的地方执政,也只有在那种环境下,才能发挥出臣的文治能力,比如,江南诸地就挺适合的。”
这并不是刻意地挑肥拣瘦,而是为官的常识。
按照娘子的话来说,有白面馍馍吃,谁会去啃冷
窝头呢?
所以,自己的未来,还是要尽力去争取的。
皇帝见他推诿,便猜出了其中用意,故而换上了一种激励的口吻,说道:“齐爱卿不必自谦,你能在巨野泽内智杀川王妃,能在感恩居里火焚燕王釜,这种胆识,绝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到的。卿虽是一介文官,但骨子里却有着武将般的气度。琼州之重任,非卿莫属,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我真有那么好吗?
陛下是不是对自己产生了误解?
齐誉很想再推,但看到皇帝脸上的决然之色后,又把嘴边的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皇帝幽幽一叹,道:“若琼州百姓百姓得不到妥善安置,朕之罪也!”
齐誉闻此言,犹如是醍醐灌顶,感觉茅塞顿开。
在他的心里,一直都有一个以民为贵的仕途价值观,这也是他的政治抱负之一。
抛开君臣大义不说,现在是百姓需要你,又岂可虚与伪蛇,一再推诿呢?
这活,接了!
齐誉脸色一正,肃然说道:“微臣愿为陛下排忧解难,死而后已。”
“好!”皇帝很高兴,“爱卿重大义,识大体,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齐誉接过话茬,不假思索,趁机再表忠心:“臣一定不负陛下重托,以卓越的政绩向陛下交出自己的答卷。”
才刚说完,齐誉就感觉自己打了一下自己的脸。
虽然母牛不在,但吹得有确实点过了。
这么说吧。
就当下的吏考而言,官员的政绩主要分为三大块,分别是,文教、税收、治安。
如下一一分析:
琼州之地蛮夷混居,民风彪悍,民智勉强算得上是初开,像这种地方,文教政绩就别妄想了。
其次,那里的农桑落后,百姓多以赶海为生,税收方面也不用再寄予厚望了。
至于治安嘛,咳咳,那里现在都已经出现暴乱了,还有什么好治安可言?
这么一算的话,自己的吏考岂不是要得零蛋分?
唯一的出路就是要靠自己去发展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任重而又道远。
皇帝自然不知他的所想,只顾对着地图上的各地指指点点,从人文、地理等不同角度对琼州之地作出了阐述。
这些,全都是厂卫传回来的消息,件件弥足珍贵。
齐誉更是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一一记在了心里。
以后的琼州,就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了,不多做些了解,怎么可以呢?
末了,皇帝又特别提醒了一句:“你去到琼州之后,放心大胆地去干,不要顾忌太多,不会有人明着给你使绊的。”见他仍是一脸茫然,皇帝便明着点道:“朕已委任陆博轩为新任的广东巡抚,此人和你算是故交,若遇到难处,
他会帮你站台说话的。”
陆大人去了南粤?
这什么时候的事?
不过,有他罩着,确实没什么可担心的。皇上既然明着说了,想必已在暗里做出了安排。
对于陆博轩为何平调南下,皇帝并没有细说,所以,齐誉也不得而知。
“齐爱卿,你奉命于危难之间,朕赐你便宜行事的权利,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起内乱,否则,朕无法全心全力去对抗北方二强!”
“请陛下放心,微臣一定竭尽所能,安抚好琼州的百姓。”
“好!对了,你还有什么难处吗?若有的话,不妨说出来。”
齐誉听后脑筋急转,把眼前的所有困难都滤了个遍,最后,他舍小取大说道:“微臣只有一个请求!”
“讲!”皇帝点头道。
“臣肯定请陛下,长期放开琼州之地的海禁,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让市舶司去关闭海关。”齐誉站起身来,极其严肃地相求道。
皇帝非常诧异,他不求钱粮,反求一策,实在令人费解。
且,海禁之策至今尚无定论,利弊也一时难以判定,自己又怎好一言允之呢?
见皇帝迟疑,齐誉只得表态道:“若开放海禁出现大弊,臣甘愿革职查办以谢己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皇帝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了。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满足了齐誉的请求。
唉,就权当是对他护驾有功的回报吧!
由此,大奉王朝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开放之地产生了。
齐誉大喜,千恩万谢,那样子,比领了赏银还要兴奋。
待诸事议定后,皇帝突然问道:“对了,卿对赵明玉上奏出使域外,大量采买胡马的事怎么看?”
齐誉端正了颜色,郑重道:“回陛下,战马乃是我大奉的国之重器,岂能不重视呢?赵大人他以事实为依据,以当下的国情为出发点,理论和实践俱在,陛下应予之支持。臣以为,朝廷不仅要重视马种,还要改革现下的养马制度。”
皇帝点点头:“嗯,继续说!”
“养马的重任不应该由百姓承担,这样的弊政非常不利于骑兵的建设。这些,赵大人所著的《马论》中都有阐述,陛下若有暇,不妨一观。”
“他那本书朕看过了,确有见地。”
“陛下明鉴,只有把养马权重新收至朝廷的手里,才能从根本上改良战马的体质。”顿了顿,齐誉又道:“饲养战马和修建马场确实是需要不少银子,但是,这若和下西洋的费用相比……”
说到这里,齐誉突然停而不语,看起了皇帝的脸色来。
是呀,你是想要面子呢?还是想要实际上的实惠?
皇帝呵呵一笑,他既不点头同意,也不明言否决,只是应了句:“朕知道了!”
第197章 离别前夕
回到家里之后,齐誉就把母亲和妻子叫了过来,说明了不日即将南下的事情。
并告知,自己的新任官职是:琼州知府!
知府俩字的意思倒是听明白了,可那琼州府又在哪儿呢?
也如永川府那样的远吗?
柳荃和周氏全都是一脸茫然,脑子里完全没有概念。
不过,在齐大郎的再三讲解下,她们俩终于弄清楚了大概方向和距离。
琼州,是一个天涯海角般的南方之地,来回一趟可谓是万里之遥,属于是名副其实的山高皇帝远。
可比永川府要远多了。
周氏皱起了眉,一脸担忧地说:“我说大郎呀,你这身上的骨伤还没好利索呢,怎么可以长途跋涉呢?”
柳荃也劝道:“相公,依我之见,你不如向皇上告个假,待伤势完全好了之后再行出发,你是因护驾才受的伤,他总不能不通情理吧?”
这个节骨眼上,家人们并没有太在意他仕途如何,而是关心起了他的身体状况。
齐誉听得心里一暖,轻轻一叹,道:“这事若放在平时,我肯定会告假修养,待伤势痊愈了之后才去赴任。但现在情况特殊,琼州的形式十分严峻,我丝毫不敢耽误时间。”
严峻?
这什么意思……
柳荃心里一颤,连忙追问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
“出大事了……”
随后,齐誉便把大地震以及土司叛乱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这不说还好,一说之后她们娘俩就更担心了。
你看,这一个天灾,一个人祸,任何一个都是不得了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又是同时发生。
琼州,绝不是什么善地。
婆媳俩不由得齐齐皱起了眉头,脸上更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放心。
柳荃咬咬牙,说道:“相公,要不咱们举家前往吧?”
周氏也附和道:“我觉得也是,无论是吃苦,还是享福,咱们一家人都不应该分开!”
“万万不可!”齐誉断然拒绝,又解释道:“现在的琼州府定然十分混乱,治安不济不说,还缺少吃的粮食和必需的药品,鉴于此,你们还是先安心地呆在京城,待琼州那边一切都稳定下来之后,再去团聚不迟。”
道理上来说,确实如此。
柳荃和周氏互望了一眼,全都踌躇起来。
现下情况特殊,若是家人们同往,不仅帮不上他,反而还成了他的累赘。可若是不同去的话,又有谁来贴心照顾他呢?
这一刻,柳荃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这样的话,就提前买个使唤丫头了。
最起码,能在南下的途中照顾相公的饮食起居,而现在事出紧急,到哪儿去寻合适的呢?
齐誉见妻子眼神闪烁,便猜到了七八成,于是劝慰她道:“你们不必忧心,皇上已经安排了黄飞以及另一个侍卫沿途护送,途中不会有事的。”
对于皇帝的这个安排,齐誉多少都有点犯嘀咕。
这两人同往,意在是保护自己呢?还是监视自己呢?或者说,两者兼而有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自己只求个安全而已。
而后,齐誉又给家人们做了一些思想工作,总算是说通了。
婆媳俩人也知皇命难违,也就没有再多坚持。
周氏琢磨了一阵儿,决定给佛主多烧上几炷香,来给儿子祈求平安。
柳荃则是提前准备起了丈夫的行李,免得到时来不及,路上穿的和用的,一样都没落下。
门房里,齐誉又特地和童延火交代了一番,语气里,同样也是一大堆的不放心。
“大人放心就是,有俺在家里看着,绝不会出什么篓子。别说是宵小之辈,即使是大内侍卫来了,也得给俺趴在地上接受检查。”童延火拍着胸脯,豪迈地说道。
这话没毛病。
因为,真见过。
齐誉想了想,又嘱托道:“童兄记住,咱家不惹事,但也不必怕事,若有人欺负咱,就立即还以颜色!家是我的一切,不容有任何闪失!嗯……真若遇到了难处,你就去找殷俊殷大人帮忙,以他目前的势力,是可以庇护一二的。”
童延火掏出了纸笔,把他的叮嘱一一记下。
嗯?
这兄弟什么时候学会认字了?
童延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是小姐教给我的。”
“小彤?”齐誉恍然。
犹记得,在他俩之间,曾有个互相学习的约定,小彤教给童延火识字,而后者负责教授武艺。
效果还是很明显的。
这日积月累地练下来,小彤的武把势已经有模有样了,虽不知她的功夫到底如何,估计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齐誉非常相信,即使学到童延火的一招半式,也足够对付普通人了。
……
傍晚时分,宫里派人送来了齐誉的任命文书,也就是说,现在可以随时启程走马上任了。
不料,这事却被小彤机灵地察觉到了。
按照齐誉本来的想法,自己远行这事暂时不告诉孩子们,免得他们依依不舍,心里难受,没想到还是露出了一些马脚。
俩孩子得知后,那个哭呀。
“姐姐,琼州府离咱家很远吗?”齐霄朝
着他认为无所不知的姐姐问道。
小彤想了想,回他道:“我听洛先生说,琼州距离京城约有七千多里的路程,最起码也要走上小半年的时间。”
齐霄闻言惊大了嘴巴:“啊!那么远呀……”
齐誉呵呵一笑,伸手搂住了大小两个鬼头,满是慈爱地说道:“用不了那么久的,爹爹这次走得是水路,先走京杭大运河至长江口,然后再转海船直接南下,估计,最多也就三个月的时间。”
“哦……”
小彤的地理知识甚熟,一听马上就懂了,而那个小不点却是一脸萌呆,依旧不知道哪里是哪里。
……
夜半时,寝室内。
气氛幽静而又温馨。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君直到夜郎西。”齐誉搂着娇妻,望着床前明月光感慨诵道。
柳荃擦掉眼角处不舍的眼泪,深情款款道:“我说的那些注意事项,你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记下了。”齐誉先在她额头上轻啄了一口,又柔声说道:“娘子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柳荃朝他怀里靠了靠,问道:“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齐誉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明天,我要告别一下京城里的老朋友,后天一早,就立即出发上路。”
走得很急。
柳荃却没再多说什么。
她心里非常清楚,丈夫一直有个别人不能理解的崇高梦想,那就是去到地方上施展才华,而自己作为他背后的女人,怎么可以拖他的后腿呢?
离别是伤感的,又让人忧心忡忡。
尤其是恩爱的夫妻,更是舍不得两地分居。
忽而,齐誉笑道:“娘子,现在时间比较紧迫,咱们还是尽快开始吧?”
柳荃一怔,不解道:“你说什么时间紧迫?”
呃……
解释一下?
善!
齐誉坏笑了一声,对她附耳说起了情话,语气里满是怂恿。
“啊……那样呀~~”柳荃闻言羞红了脸,呆了好一会儿,才声如蚊蚋回道:“这些奇怪的东西,你都是跟谁学的呀?”
“嘿嘿,相公我聪明绝顶,无师自通,单是一想就能通晓其中三昧,来来来,咱俩试试。”
“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一回生,二回熟,三回下来就有默契了。”
“……”
柳荃半推半就,终于如了齐大郎的愿。
谁知,那男人就像是忘记了时间,通宵达旦仍不罢休。
柳荃泛起了不解:相公怎么越活越年轻了。
第198章 齐誉南下
齐誉下放至琼州任职知府的消息不胫而走。
但是,朝廷却没有放出关于琼州大地震的任何消息,这应该是皇帝在有意地掩盖。
这不难理解。
前两天时,天子刚以失德忏悔降下了一道罪己诏,现在,若再因地震再降下一道,那面子上就太不好看了。
最起码,也要隔开个十天半个月的吧?
不过这么一来,就形成了一种清晰的表象,那就是齐誉真的被贬了,而非是另有缘由。
在普通人看来,这是皇帝对向众藩王的施压所做出的妥协,牺牲掉一个吃干饭的馋臣而顾全大局。
然而对于皇帝而言,这是唯一可行的上上之策。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既堵住了悠悠之口,又解决了琼州之危。
所以说,齐誉的南下琼州只是顺应了时势,并非是哪一方的蓄意安排。
幸运的是,他最近成功升迁到了正四品官衔,否则,下放个知县也是说不准的。
对于齐誉的遭贬,有人唏嘘,有人窃喜,还有人明目张胆地欢呼雀跃。
就比如吴晚荣吴大人,他在极度兴奋之下接连放了十挂鞭炮以示庆祝,并唾沫星子横飞地赞颂着天子的圣明。
但是,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在燃放鞭炮时却因不小心而发生了意外。
啥事呢?
他把人家隔壁的房屋给烧掉了,为此,他还赔出了不少银子。
殷俊逮住这个机会,直接开炮了。
他以千字之书的重磅弹劾吴晚荣,斥其故意扰乱治安,违法乱纪。
皇帝正心烦着呢,不料又遇这事,龙颜薄怒之下,直接罚了吴晚荣半年俸禄,以儆效尤。
齐誉在得知此事之后高兴坏了,心道:真没想到,殷俊这个白面首居然还有如此尿性的一面,赞!
既如此,告别仪式就先从你这里开始吧。
见面之后,殷俊率先表态道:“你焚杀燕王,忠心护主,做的乃是正义之举。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帮你站班说话。”
齐誉拱拱手,笑道:“谢了谢了,本想着请你吃顿大席致谢的,现在却是没时间了。”
请吃大席?
呵呵,还是算了吧,哪次不是四个小菜,浊酒一壶?花费最多的那次,也不过区区一两银子。
殷俊磨了磨牙,一副懒得和他计较的模样。
而后,二人便聊起了正事。
对于齐誉的南下,殷俊也有着自己的看法。
“你这人看待事物的角度与常人不同,或许,只有你手握实权的情况
下,才能施展出你真正的本领。我倒是觉得,你去到地方上历练,不见得就是坏事。”
殷俊的话既有鼓励又含劝慰,但更多的却是真诚。
齐誉闻言一怔,颇有知己之感,没想到他看待事物会如此入微。
“知大爷我者,汝也。”
“我呸!你个死村夫!”
“哈哈……”
聊到最后时,殷俊说道:“你走之后,我会尽力庇护你的家人,还有你表弟周春生,你放心就是。”
“多谢!”
这次,齐誉很真诚地对他打了一拱,表示了谢意。
别了殷俊之后,齐誉又去拜访了赵明玉、洛渊、孟既明等一众好友,并与他们一一话别。
赵明玉早已习惯了官场浮沉,表现得古井无波,不过,他还是把自己就职知府期间的经验和心得传授给了齐誉,后者受益匪浅。
洛渊的态度则是以鼓励为主,他言:对于遭贬,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坦然接受才是正解。古圣范文正就有过三贬的经历,但他依旧是深怀热诚之心,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当以为镜鉴,以正己身。
身处于大理寺的孟既明对此就有些愤愤有词了,他从律法的角度上点评了被贬一事,得出的结论是,众藩王无视朝纲,举宗族之力要挟皇帝,此等不忠不义之人,天下人都应该共讨之。
齐誉谢过,想了想对他回道:皇上对先生的以往,已经决定既往不咎了……
……
在走访完了一众同僚好友之后,齐誉就直接返回了家中,与表弟一家人共进午餐。
周春生已经得到了表哥南下的消息,急忙携着家人过来送别。
酒席间,处处都是满满的不舍之情,颇有一种酒不醉人人自醉的徜徉气氛。
“表哥,以后咱俩各自一方,相隔千山万水,距离上更是海天之遥,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周春生抹了把不争气的眼泪后凄叹道,那份感恩之情更是溢于言表。
对于周春生来说,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表哥竭力争取来的。
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官职是齐誉用命换回来的,此外,还有所住的房子。
所以,不管外界如何评价表哥,他都会坚定不移地站在齐家后面。虽说他目前身微言轻,话语权不重,但还是会据理驳斥。
在这临别之际,他越想越是不舍,不禁动容伤心。
齐誉拍了拍他的肩膀,豪迈地说道:“都成家立业的人了,别动不动就流眼泪。古语有云,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我深怀鲲鹏之志,又岂能留恋于浅水之湾?此去琼州,我有心去创不世之功,若真能实现这个梦想,我一定会将亲人们全都接过去,以享天伦之乐。这一次的离别,乃是为下一次更好的相见来做准备,明白了吗?”
“嗯……”
二舅母曹氏从篮子里取出来一罐酸梅,交到齐誉的手里后,牵挂说道:“阿瞒,我听说你这次走得是水路,途上若是犯了晕船,你就含上一颗,听说是挺管用的。”
“二舅母想得真是周全。”齐誉忙接过来,也叮嘱她道:“我走之后,家里若遇到什么难事,一定记得开口,真若不好办,就让表弟写信给我。”
“嗯,我记下了……”
这场家宴满是温馨,满是亲情,就是少了一些欢声笑语,显得有些沉重。
翌日,天晴,雾霭淡淡。
在第一缕晨曦洒下之后,黄飞就和另一个名叫冷晴的女侍卫前来扣门了——出发!
嗯?
怎么突然来了个女的?
齐誉略一琢磨,便恍然了。
一定是皇上鉴于自己有伤在身,所以才安排了这么一个相对细心的女侍卫沿途照顾自己。
不过对于细心一说,齐誉还是持有怀疑态度的,那美女她不拘言笑,清冷如冰,无论怎么看,都和细心熨帖沾不上边。
皇恩浩荡。
即使有些不满,也得压在肚子里。
事实证明,齐誉的第六感是对的。
相比那女侍卫,黄飞更显心细,他念及齐誉的伤势,特令人备下了一辆马车,减少颠簸之苦。
童延火搬完了随身行礼之后,抱拳作别:“大人保重!”
“童兄保重!”
而后,齐誉就对家人们说道:“回吧,我走了……”
“大郎,路上小心着点!”
“相公,你要记得按时吃药。”
“爹爹……”
“爹爹……”
看着家人们依依不舍的眼神,齐誉感觉心都碎了。
磨叽了一会儿,他只得将心一横,果断钻入了车厢里,不忍再看。
“出发!”
“……”
不过,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齐誉终于忍不住撩开了车帘,回头凝望过去。
却见,家人们的身影依旧伫立在家门口,纹丝未动,就如同是凝固住的雕像一样。
由于这清晨的薄雾氤氲流散,影影绰绰,即使齐大郎瞪大了眼睛也看不真切。
马蹄南去人北望,齐誉的南下之旅正式开始了。
第199章 登门求才
辽阔的京杭大运河上,航行着一艘扬帆南下的官船,此时的齐誉负,正手而立地站在艄头,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陷入了沉思。
在这段时间里,齐大郎一直都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那就是,如何才能有效地平复掉琼州当下的祸乱?
可是,久思无良策。
像琼州这种动态在变的时局,只能身在现场分析,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绝不能用静态的思维去做谋定,否则就会差之千里。
既然想了白想,那就到时再说吧。
按照齐誉原来的计划,沿途之中不做停留,直接南下。但是,他还是改了一下行程,打算在老家的永川府歇上一歇。
是他想家了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怎么说呢?
齐誉觉得,这两年多自己都没能回乡给老爹上回坟,实在是有些太不孝了,既然此行在大致上顺路,那就弥补上这个遗憾吧。
此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那就是,他欲搬请老秀才彭文长出山相助,一起同赴琼州。
这是齐誉在深思熟虑后想到的好点子。
原因且听细说:
州府级的衙门结构精细,分工明确。除了府堂、经历司、司狱司、照磨所等部门机构之外,还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这种配置就如同是一个小朝廷,分别对应着上下级衙门。
但是,在府衙的结构中,还有两个特殊职位的人,是需要知府以个人名义来进行委任的,而朝廷和省府衙门概不参与,这俩职位就是刑名师爷和钱粮师爷。
从吏制上来说,这两个师爷都属于是主官个人聘请,并不在编制之内,有点像是私人秘书。
但是,他们却代表着知府行使权力,同样属于是难得的人上人。
世人皆知,琼州之地教化不利,读书识字的并不多见,想要在那找个有能力的师爷难于登天,所以,齐誉才想起了在朋友之间寻找。
况且,彭先生乃是品德如水的谦谦君子,自己用得也放心。
那,彭文长愿意去吗?
齐誉对此十分肯定,相信他一定会随着自己一路同行,赶赴琼州。
这种自信也是有依据支撑的。
彭夫子的学问甚好,只是因为时运不济才没登上科举之路,像他这种怀才不遇的大才,又怎会甘愿空老于林泉之下呢?
既然逢上了这种英雄有用武之地的好机会,他自然不会错过。
当然,自己的游说也很重要。
齐誉正如意地打着算盘,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冰冷且又不含情感的声音:“吃药了!”
转眼却见,女侍卫冷晴递过来了一颗药丸。
吃吧!
服药过后,齐誉问道:“咱们的位置快临近永川府了吧?”
冷晴依旧还是那副晚娘脸,她看都不看便回道:“还有十里路。”
“那好,按照新计划行事。等上了岸之后,你留在客栈里等我,我和黄飞去去就来。”齐誉对她也没啥好感,不咸不淡地说道。
对于这种故意支开,冷晴一点都不在意,惜字如金道:“随便!”
啧啧,拽啥拽?
这态度太不端正了,哪像侍候人的人?
齐誉磨了磨牙,冷哼一声,转去找黄飞商讨去了。
……
永川府府衙。
齐誉携礼拜谒了庾海,一是感谢他历来对亲戚们的不懈帮助,二来是彼此叙叙友情。
对于上次齐家族人的命案,庾大人只是一笔带过,简单道:判刺配充军。
而对于自己骨伤,齐誉只谎称是不小心摔到的,情由也是这般的一笔带过,没再多谈。
之后,两人便看茶,聊起了其他。
“万万没有想到,少丞如此年轻就坐上了一方知府,而老夫却是在知天命时才得以实现,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可悲,可叹!”庾大人忽生感慨,觉得自己一把年纪都活给狗了。
呵呵,幸好狗不在,否则它又要骂人了。
齐誉自谦道:“哪里哪里,我不过一流放地的知府而已,若论资源,还比不上江南的一个知县,有什么可羡慕的?”
“呵呵,少丞过谦了……”
“……”
又喝了会儿茶,庾海很诚心地说道:“你尽管放心南去,这里不要担心,只要我在永川府守牧一天,就会对你一众亲戚关照一日。”
齐誉站起身,拜谢道:“那就拜托了!”
“……”
在别了庾海之后,齐大郎就来到了祖坟地,给父亲、祖父、祖母都上了坟,之后,便转去了彭文长那里。
永川府的这回逗留,也留下了一些遗憾。
若不是因公事太急的话,可以去到姐姐姐夫、岳父岳母、以及大舅的家里坐坐,可现在由于行程太紧,也只得留在下次了。
且说彭文长,他见齐誉进家,甚感意外,急忙上茶让座。
这一次,彭夫子坚持坐在了下首的位置。
他认为,达者为先,不分长幼。
接下来便是叙旧,齐誉又一次把受伤之事一笔带过。
说了会儿话,齐大郎便直接讲明了来意。
最后,他着重强调道:“我欲把琼州
打造成最繁华的地方,希望先生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啥?
让最为贫瘠的琼州变成最为繁华之地?
这不是痴人说梦么?
彭文长正想发笑,却见他脸上满是严肃,哪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少丞,你说得是真格的吗?”
齐誉郑重地点点头,道:“不瞒先生说,在我心中一直有个崇高的梦想,那就是兴盛国家的工商农业,我想让全天下的百姓都有好衣穿,有好饭吃,有大屋住,尽可能地开创出一个繁荣盛世。”
呃……
彭文长先是被吓了一跳,而后他又很快地平静下来。
他有些想不明白,现在不正处于繁荣盛世中吗?如果比现在还要繁荣,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啊……这是一个宏伟蓝图。
齐誉见他疑惑,便问道:“先生有什么疑问吗?”
“嗯,确有。少丞,你为何只提百姓而不提君王呢?难道你不是在为吾皇效力?”彭文长略一琢磨后,露出了些许不悦之色。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故而,我才将百姓居于首位的。”齐誉一脸正气,说得也是义正言辞。
良久后……
彭文长忽然眼睛一闪,起身一礼道:“少丞既有如此胸襟,文长愿效犬马之劳。”
太好了!
齐誉大喜,急忙过去扶起了他,并笑道:“先生信我?不认为我在痴人说梦?”
“信!非常信!”彭文长先是点点头,而后又带着诚恳和佩服地说:“这事若放在以前,老夫肯定会说你大言不惭,但现在却是深信不疑。不因别的,就因你作得《盈亏有解》确有见地,我是由衷地钦佩。”
“哦,是吗?”
“不错,据我几个学生说,你的那套算学理论,已经被各级衙门的户房运用到了实际的算账之中,计算起来极其方便。你既有这种超凡见识,仕途方面又怎会无所成呢?所以,老夫相信你的话,并且愿意追随。”
还有这事?
齐誉略一思量,旋即便大喜起来。
由此不难看出,自己的算学理论已经影响到了这个社会,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会更加地深入到国家的每一个层面和角落。
未来可期!
“哦,对了,你跟我走了,你的学生怎么办?”
彭文长哈哈一笑,道:“少丞有所不知,自去年开始,我就没有再教书育人了,又哪来的学生呢?况且,我妻已亡,更是毫无牵挂了。”
齐誉听后仰天一叹,心道:组建团队的第一步,已经算是真正地迈过去了。
第200章 海上遇险
恋恋不舍地告别了永川府城,齐誉一行人继续上路。
随行的人数也由之前的三个人变成了现在的四个人。
趁着吃饭的时间,齐誉便做起了互相介绍,彼此之间算是正式认识了。
寒暄过后,各人便自顾自忙去了。
彭文长也算得上是颇为睿智的老学究,虽说他从没在官场上历练过,但其阅历极深,在看人阅事方面还是有些干货的。
途中,他一边观察一边分析,揣度着那两个侍卫身上潜在的问题。
他故意避开了二卫,对齐誉窃窃说道:“依老夫来看,那个叫黄飞的还算实诚,但那个冷晴绝非善类,十有八九,她就是陛下派来监视你的,此事不可不防,千万不要在她那里落下口舌。”
英雄所见略同!!
内卫属于是皇帝个人的鹰犬,而他们也只效忠于天子一人,和官吏之间的关系是互相对立的。
必须得防着点!
不过,仔细想想又觉不对。
按常理上来说,若想监视得当,就应该与被监视者保持一种亲密的关系。因为只有那样,才能注意到其一举一动。
再看这个冷晴,她自上路以来就刻意地远离自己,说话也是惜字如金。即使在侍候自己吃药时,也跟那点炮仗似的趔趄着身体,哪有这样监视人的?
不对劲,逻辑上说不通。
齐誉挠了挠头,心里疑窦丛生。
自己身边跟着这么一个看不穿且又摸不透的女人,实在是不踏实。
不行,必须得探探她的底细,否则无法安心。
问谁呢?
当下的切入点仅有黄飞一人,也只能从他这里下手了。
齐誉相信,凭借以往的交情,他绝不会坐视不理的,即使不方便明说内情,多少也会点个端倪,暗示自己一二。
于是,齐大郎便展开了试探。
“黄兄,你是不是在护送我安全抵达了琼州之后,就返京复命了?”为了让企图不那么明显,齐誉决定先从他身上开始问起。
黄飞也没多想,立即回道:“这就要看你的意思了,如果你觉得不需要我再行保护,我就可以返京了。”
“哦?你说这事是由我说了算?”齐誉奇道。
“不错!当下,皇上已经赐给你便宜行事的权利,你完全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来进行安排。至于我何时回京,确实是由你说了算。”黄飞解释说。
原来如此!
齐誉呵呵一笑,忙朝北
拱拱手,颂道:“真是皇恩浩荡啊!”而后,他脸色一正,又压低了声音问道:“冷晴何时返京,也是由我说了算吗?”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驱赶之意,不是特别圆滑。
对于齐誉来说,这个女人着实令人讨厌,若能一脚踢开,自己求之不得。
却不料,黄飞居然摇摇头,笑道:“她?呵呵,这事你说了不算,陛下对她另有安排……”说到这,他下意识地收住了口,脸泛不悦道:“齐大人,你这是在故意地试探我?”
呃……
居然被他察觉到了,反应还挺快的!
虽说露馅了,但齐誉一点都不脸红,依旧厚着脸皮问道:“这女人性子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实在看不穿她。为安我心,还望黄兄指点一二。”
这句话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
既表达了对冷晴的不信任,又暗含了对黄飞的信任感。
咱俩才是一伙的!
是吗?
是的!
黄飞觉得,在猎杀川王妃时,二人一起扛过刀枪,在青楼里一起逛过窑子,这份真挚的情谊,绝对是杠杠滴!
信得过!
黄飞点点头,说道:“我只能告诉你,她确实不是今上派来监视你的,她此行南下,身上另有任务……可能和庸王的事情有关。”
庸王?
齐誉追溯往事,恍然忆起,在那幅收缴回的《岁寒三友》图上,除了燕王和赵王的印戳之外,赫然还盖着庸王的章子。
由此可以间接证明,在他们三王之间,是存在着某种联系的,而皇帝派出内卫南下暗访,也在情理之中。
冷晴既然不是监视自己的人,那就可以放心相处了。
……
这日,一行人终于赶到了长江口,在略做了些补给之后,便改乘了海船继续南下。
当下的时间段,依旧是处于海禁期,所以,海岸线上并没有来往的商船,但官船还是偶尔有之的。
海禁,禁的是民商,而非是官府。
现在时值隆冬,天高气爽,万里无云。
蔚蓝的天空和幽蓝的海平面上下映衬着,一直绵绵延伸到了遥远的天际,并在那里汇合成了一条融合线,分不清尔尔。
海天一色固然壮观,但齐誉却无心欣赏。
在驶入了大海之后这才发现,海浪的翻腾远比长江上的风波要大得多,这晃来晃去的,胃都快被捣腾得厌食了。
好在齐大郎对此早有准备,他将二舅母曹
氏送的酸梅含在了嘴里,那股翻腾的感觉登时锐减,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齐誉左臂上的夹板也取掉了,总体上来说,骨伤的愈合情况非常理想。不过,后面还需要一些功能锻炼,距离彻底恢复还需时日。
天空中北风徐徐,海面上船帆猎猎。
由于现在是顺着季风南下,所以行速很快,没过几天,官船就驶入了福建境内的海域。
这一带正是倭寇猖獗的地方,最近几年都不太平。
黄飞和冷晴也都提高了警惕,轮流换班在船头处瞭望放哨,观察着周遭的一举一动。
紧张感油然而生!
别看表面上风平浪静,但每个人的心全都悬了起来。
沉舟侧畔千帆过。
这句诗形容当下极其恰当,沿途中,时不时地就会看到舟船的残骸以及漂浮的残帆,让人唏嘘不已的同时,也感受到了这里的危险。
千万不要遇上倭寇!
不仅仅是齐誉,其他人也都在暗中祈祷。但是,偏偏事与愿违,还真就遇到了。
这天傍晚,正值夕阳西下,夜幕尚未笼起。
视野中,突见有五艘插着‘旭日’大旗的帆船由远及近地靠了过来。
立于艄头处的冷晴突然秀眉一蹙,发出了提醒道:“注意,有倭寇!”
齐誉闻言睨了她一眼,貌似在说:我眼又没瞎,早已看到了!
冷晴轻哼了一声,不去理他,转而对着黄飞说道:“准备御敌!”
“好!”
这一次,齐誉非常自觉,不等别人提醒,便拉着彭文长躲去了船舱里。而他的手里,已经紧紧握住了那个袖珍箭匣,以防不测。
时间一点点过去……
突然,耳边传来了刺耳地刀戟相加之声,声声入耳。此外还有倭寇的怒叱声和惨叫声,让人感觉心惊胆战。
齐誉透过窗棂,观察起了船头上的战况。
却见,冷晴身形敏捷,遁避有致,犹如是飘逸的飞凤,颇有一舞剑器动四方的凌厉气势。而黄飞也与之不相上下,手里的大刀左劈右砍,如同猛虎下山一样,威风凛凛。
倭寇虽众,但受限于船头处的有限空间,发挥不出人数上的优势,直在冷晴和黄飞的奋力厮杀下死伤甚多。
看着看着,齐誉的心里倏然一惊:坏了,倭寇改变了战法!
是的,众倭贼已经意识到了问题,与其这样蛮横地猛攻,不如采取合围的战略,让冷晴和黄飞首尾不能相顾。
第201章 再见戚景
遭遇倭寇袭击本是一件很不幸的事,但,齐誉又是不幸之中万幸的那一个。
为什么这么说呢?
因为,有异变发生。
就在众倭寇分成五路,准备合围强行登船抢掠的千钧一发之际,突然的救世主出现了。
却见,在苍茫的海平面上,忽有几艘战舰犹如离弦之箭,顺着大风疾驶而来。
同时,战鼓擂动,呐喊震天。
驻军水师以威武之势赶过来营救了!
如此一来,战局发生了骤变!
原本处于优势的众倭寇,霎时间就变成了劣势的一方,由于双方实力悬殊,战局的发展毫无悬念。
绝对是一边倒。
事实上,正规军的震慑力远比想象中的还要大。
本来气焰嚣张且不可一世的倭寇们闻声立马就变蔫了。
这种情况,就像是一只蓄意猎杀硕鼠的狸猫,正要欢欣庆祝得手时,忽见背后狂奔来了一只饥饿的大老虎,连全身的毛都被吓得竖起来了。
于是,日~~~
一些来不及逃窜的扶桑倭寇,一个猛子就钻到水里去了。
就当下来说,弃船而逃绝对属于最明智的选择,因为,掉转船头已经来不及了,再不钻到水里躲避的话,就要被射成筛子或者是刺猬了。
不过,水师将士也不是吃素的。
只听一位将军笑道:“呵,挺聪明的嘛,还知道钻到水里去躲。你们几个不要停,给我继续射!狗日的,有本事在下面憋着别冒泡,否则就是活靶子!”
几波箭雨过后,倭寇死伤十之八九。
对于剩下的那几个水性超好的扶桑人,水师的汉子们也想好了对策,他们三五两下扒掉了身上的铠甲……
日~~
同样,也钻到水里头去了。
然后就是逮住之后的一顿猛捶,猛砸,猛往水里头摁!
霎时间,惨叫连连。
看着嗷嚎绝望的众倭寇,齐大郎舒爽得手舞足蹈起来,真是大快人心!
若不是自己的功夫弱了那么一点点,还真想跳下水去协助一下群殴。
不过,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还真就出现了一条漏网之鱼。
情况是这样的。
一名倭寇头领有异于常人,居然凭借着自己超强的‘龟息大法’游了出去,遁出了好远后才浮出水面开始换气。这么一来,他就成功地逃离了水师的包围圈,若再另行捕杀的话,就要费些周章了。
正当齐
誉大呼可惜时,忽见指挥船上的一名将军站了出来,几乎不假思索,立即搭弓射箭。
嗖嗖嗖!
居然是三箭齐发,大有百步穿杨之势!
紧接着,一声惨叫从远处传来,那朵血色浪花翻腾几下之后,就恢复了原有的平静。
这人谁呀?
居然这么勇猛?
齐誉转过头,顺眼望去,却见那是一名英姿飒爽的俏女将。
她虽是一身戎装披身,但难掩其本来丰姿与靓丽,隐隐中,还透出一股睥睨四方的倔强气质。
咦?
这位巾帼不让须眉的母老虎,怎么看起来如此眼熟?
啊!
竟然是她!!
“吆西~~”
吃惊之下,齐誉禁不住操起了一知半解的扶桑语发出了感叹,但是,语气里却是充满了佩服。
这名女将不是别人,正是戚景的发妻方若蛟。
哎哟我的妈!
多年未见,这女人还是那么的恐怖如斯啊!
犹记得当年戚景中榜举人时,她直接榜下捉婿,强行拉去了洞房,由此可见,当初的她是多么的强势。没想到数年之后的今天,依旧还能目睹到她霸气的风采,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虽然那一箭只是浮光掠影地一瞥,但却令齐誉印象极深,心中震撼不已。
若非要说她有什么细微变化的话,那就是比之前少了几分野性,多出了几许沉稳。
震惊过后,齐誉连忙跑出了船舱,将两手呈喇叭状放于嘴边,扯开嗓子喊道:“哎~~弟媳,我在这呢!!”
??
这谁呀?
竟然如此无礼?
方若蛟秀美一蹙,刚想略施薄惩,待凝神一看后却是认出了他。
旋即,她惊喜地‘啊’了一声,笑道:“噢……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齐誉!我曾在夫君的乡试放榜时见过你一面。”
呃……
只提乡试放榜,却不提榜下捉婿,看来,她也学会给丈夫留面子了。
齐誉呵呵一笑,道:“弟妹真是好记性,确实是我!哦,对了,戚兄他还好吗?”
方若蛟回道:“他很好,还时不时地念叨你呢。”顿了顿,她又道:“相请不如偶遇,大哥何不靠岸稍息,也好和我家夫君叙叙旧,不知意下如何?”
这当然是必须的!
行程虽紧,但也不能失去了应有的交际,更何况,戚景这里还有不少自己想要的东西,不顺上一些岂不
是损失?
齐誉想都没想便一口答应了。
至于黄飞和冷晴,他们都是奉命保护齐大人,并没有什么决策权,自然无异议。
唯独彭文长有些担忧,他认为,这里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不如速速离去。此外,也不知道那位戚将军可不可靠,虽说以前属于是挚交,但耐不住时过境迁,人都是会改变的嘛!
齐誉拜拜手,示意他大可放心。
要知道,戚景可是救过自己的性命,如果连他都信不过的话,这世界上就没有值得信任的人了。
“靠岸!”
“是!”
……
帆船缓缓地朝着岸边靠去,随着距离的拉近,齐誉的心也开始澎湃起来。
要和他相见了。
怎能不激动?
自己和戚景是相识于微末的铁哥们,虽说数年未见,但那份感情一点没淡。相反的,它还随着时间与日俱增。
“抛锚!下船!”
“是!”
登岸后,齐誉便尾随着方若蛟走向了军营处。此外,后者还安排了士兵前去禀告。
夜幕之中,遥见一片区域篝火闪烁,想来就是戚家军的军营了。
虽说现在已经到了晚上,但各方的巡视依然不减,由此能看得出,戚景治军很有法度。
嘣嘣嘣!
一袭擂鼓声响彻长空,吵醒了刚刚沉睡的夜。与此同时,军营的辕门大开,依稀中走出来一个身形魁梧的大将军。
看得出,他是率众相迎来了。
那个人就是戚景兄弟吗?
近了,更近了……
哈哈,果然是他!
此时的戚景变化巨大,和往日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他目光深邃,脸色刚毅,气度雄远不凡,步伐孔武有力,举手投足之间都透出一股凛然和霸气。
戚景真得变了!
全身上下都是脱胎换骨,若不是模样依旧,谁又能认得出他就是当年那个文人的举人呢?
“哈哈……少丞,别来无恙?”
“我……我他娘的想死你了!”
“哈哈……”
“……”
久别重逢的二位老友相拥而笑,那模样,就如同是两个大傻子一样,看起来没个正形。
别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在他俩笑过之后,几乎同一时间抹去了眼角处隐藏的泪水。
这是一种男人之间特有的情怀,说不清道不明,只有相交到一定深度才能体会的到。
第202章 抗倭进展
营帐中,篝火冉冉,将士们架起了大块的烤肉。
军中的待客之道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简单、省事、又能吃饱喝足,这才是王道。
先是分座。
方若蛟引了彭文长以及二卫于次席用餐,并招呼着属下兵士侍候好远来的客人。
而正席处则是留给了齐誉和戚景,不设他人作陪。
当然,这是她有意的安排。
这两个多年未见的好兄弟巧然重逢,又怎能不好好地叙叙旧呢?如若添了旁人作陪,反而是搅扰了他们的兴致。
“来人!上酒!”
“是!”
军中是禁止饮酒的。
但,远来的客人不在此列。
那就喝吧!
戚景先给齐誉筛了一大碗酒,正想也给自己倒上一碗时,一瞥间忽见夫人的目光斜斜瞄了过来,于是,他又很自觉地打住了。
“呃……戚兄不饮?”
“呵呵,军中禁止饮酒,上下都应该恪守之,我身为是主将,又怎么可以带头违反军令呢?”
也是。
齐誉点点头,对此表示理解,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更何况是纪律严明的军队呢?
可是,自己一个人喝那多没意思呀!
戚景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的空碗,陪笑道:“我就以茶代酒,来陪你的不醉不罢休吧。”
齐誉也是尴尬一笑,道:“咱们随意,随意……”
……
随着戚将军的一声令下,营中上下霎时间就热闹了起来。
是的,开席了!
军中的将士们性格耿直,一点都不忸怩,直接动手大快朵颐,尽显豪迈风采。
“少丞,来,咱们干了这一碗!”
“呃,还是随意一些吧……”
齐誉看了看自己碗里不曾稀释过的酒,很有自知之明地舔了一小口,然后轻轻放下,转而直接打开话匣子,讲起了自己的过往……
他娓娓道来:这些年来,自己如何中得进士,如何屈居于行太仆寺,又是如何的智斗川王妃,以及如何的焚杀了燕王。这其中,除了一些所谓的机密不能明说之外,其他的全都倾倒了出来。
戚景也说起了自己这几年来的经历,他的生活是那么的单调,同时又是那么的紧张,简而言之,除了抗倭还是抗倭。
期间那些大大小小的战役,听得更是让人惊心动魄,即使过去了那么许久,至今仍有余悸。
艰辛的同时,他又是幸运的。
由于摊上一个有武将世
家背景的老丈人,他的升迁速度可谓是扶摇直上,从最初时不入流的执笔文官,再到把总、都司,再到现在的正三品参将,可谓是一路攀升,没有明显的坎坷。
要知道,在诸多功劳中,尤属军功最大,这都是用命和鲜血换来的,无可厚非。
在叙述完了过往之后,戚景又由衷说道:“早先时,我军曾在凌厉的扶桑刀下吃过不少的亏,但自打配备了狼牙筅之后,很快就扭转了不利的局面……”
“后来我才听说,这种克敌利器是你贡献的,由此可见,少丞你也是一个身怀赤诚的人。可以说,在这数次抗倭大捷的背后,都暗含着你的一份功劳。”
齐誉自然不敢居功,忙解释说:“其实,这门奇异的兵器并不是出于我的创造,而是另有高人。我只不过是侥幸见过,而将它的构造给画了出来,仅此而已。”
戚景笑道:“少丞谦虚了。”
齐誉正色道:“我说得句句属实,实不敢居功自美。”一顿,他又好奇道:“戚兄,这个狼牙筅真有你说得那么厉害吗?”
这……什么意思?
你自己设计的兵器,自己会不不知道?
齐誉两手一摊,表示确实不知。
见他仍是困惑,不似作假,戚景只得解释道:“早先时,由于我摸不太透彻,这筅的威力最多也就发挥出了一半。后来,经过了我的数次改良以及系统的训练,这才开始大放异彩。”
为了能够表达地更为生动,戚景又详细道:“我将此筅的运用归纳为了六大攻守势,分别是:中平势、骑龙势、钩开势、架上势、闸下势、拗步退势,这六大势的操练并不算难,但却非常实用,所以才能做到屡建奇功。”
哦,原来如此。
但是,我齐某人却连一句都没听懂。
戚景喝了碗茶,长叹一声道:“唉,真不知这抗倭之战什么时候是个头,什么时候才能取得全面胜利。”
就目前的抗倭而言,已经进入了常态化,说不上哪里是头,也看不出哪里是尾,反正就是一波接一波厮杀,不断地重复着鏖战。
这个问题真的无解吗?
好像是……有解的。
齐誉淡淡一笑,道:“在参加科举时,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文中很详细地阐述了何为倭患之源。只可惜我身微言轻,表达的观点引起不了重视。要是能按照我的想法去做的话,一定可以将这个祸胎一次性根除,一劳永逸!”
根除?
戚景大感兴趣,连连追问。
好,那就说说看。
于是,齐誉便把当下的扶桑国正处于南北混战,继而造成了大量武士流落成了浪人的这个根本原因阐述了一遍。
当然,这里所指的原因,是排除了那些假扮倭寇趁火打劫的大奉流寇,讲得是真正时局上的本质。
如此一来,抗倭的前景就很悲观了。
除非扶桑国能在短时间内获得统一,并形成相对安定的社会环境,否则,这个祸患就根除不了。
这不是寄希望于别人吗?
茫然啊……
想到此,戚景渭然一叹,道:“这样来看,抗倭之路还很漫长,没个二三十年是定下不来的。”忽然,他又眼睛一闪,笑道:“对了,你那个根除又是怎么个说法?”
齐誉呵呵一笑,道:“扬汤止沸,不如去薪。”
戚景闻言身躯一颤,惊道:“你的意思是……”
齐誉点点头,做了个‘切脖子’的动作后,恨恨说道:“直接挥师北上,灭了那个邪恶的扶桑国。”
啥?灭国?
戚景如同雕像,愣在了那里,好一会儿他才晃过神来,断然摇头道:“你这想法实在太大,就目前的实力来说,还远远做不到。”
“为何?”
“这么说吧,我朝水师的建设虽然取得了一定成就,但距离灭国之力还相差很远……”
呃…。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戚景说的是实情。
一个国家的军队建设,绝不可能是朝夕之功就能见到明显成效的,这需要扎扎实实地打好基础,一步一个脚印,最终才能做到真正地步步为营。
唉,也只得慢慢来了。
在讨论完了倭寇的问题之后,二人又聊起了其他方面。
对于齐誉南下担任琼州知府一事,戚景还是持悲观态度的,他言:“陛下也真是的,怎么可以让你一个文官去到那种蛮荒之地平叛呢?依我看,你还是尽快上书做出自辩,就说自己担不了此重任,然后另择栖息之所。”
向皇帝认怂?
这当然不行!
齐誉摇了摇头,叹道:“这确实很难,但是,我还是想试上一试。”说罢,他语气一转,又求道:“还望戚兄助我一臂之力。”
戚景奇道:“助你?我能怎么助你?啊,莫非是……你要向我私下借兵?”
“咳咳!当然不是,我区区一个四品知府,哪敢公然朝你借兵呢?不被弹劾才怪!”齐誉咂了咂嘴,又笑道:“其实,我的请求并不算大,只是想找你借几个有经验的老船匠而已,你答不答应?”
第203章 人才储备
齐誉开口求借船匠,这一点大出戚景的意料之外。
要知道,琼州可是一个孤悬于南海的巨岛,其四面皆为海洋,如此特殊的地理位置,绝不乏一些擅于造船的老匠人。
既然那里不乏,又何必开口相求呢?
不合常理。
想到此,戚景便笑道:“少丞兄怎么越活越糊涂了,南海之地的渔业甚为普遍,又岂会缺少了造船匠呢?”
齐誉却是摇了摇头,大有深意地说道:“戚兄此言差矣,琼州的造船匠只会造一些捕鱼用的小船,再大一些的船,就显经验不足了。”
再大一些的?
那岂不是……
戚景打了个寒颤,先是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又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是想……造舰?”
齐誉不予置否:“是!”
这……
大奉朝有明文规定,严谨个人或者地方私造军舰,即使出海捕鱼用的渔船,尺寸上也有着严格的限制,违反者当以谋反论处。
戚景压住不解,问道:“你造舰何用?”
齐誉畅然一笑,道:“当然是用来自保了!”
自保?
也会用到大船?
戚景自然不信,呵呵一笑道:“你若不说出个道道来,我是不会借给你的。”
好吧!
反正也不是外人,说说无妨。
齐誉幽幽一叹,道:“不瞒戚兄说,皇上目前已经全面放开了对琼州的海禁,换句话说,琼州未来的发展必定会和商贸息息相关,如果没有雄壮的水兵在那震慑,我哪里守得住建设成果?远了不说,单是一波倭寇扫荡,就够我喝上一壶的。”
一顿,他又补充说道:“现下,皇上已经赐予我便宜行事的权利,所以我才有了这种大胆的想法。”
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是一个非常简单而又直白的道理。
如果琼州真的发展富裕了,没有两把压箱底的刷子,是守不住这份家业的。
再者,琼州的地理位置比较特殊,西方和南方都是一些怀着狼子野心的附属国,别看他们表面上道貌岸然俯首称臣,骨子里却是恨不得一口咬死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所以说,建设初级的自我防御势在必行,而所需的人才储备从现在就要开始着手准备。
戚景早已不是昔日阿蒙,自然能分析出其中利弊,故道:“也罢,那我就送你几个年轻能干的匠人吧!”
齐誉嘿嘿一笑:“别介!依我看,你还是送我几个上岁数的老人吧,他们已然年老力衰,做不得事,与其在你这里混吃干饭,还不如去我那里打打杂。呵呵,就权当是我为你分忧减压吧!”
帮我减
压?
鬼才信你!
谁不知道,只有那些上了岁数的匠人,才是真正的经验丰富,没想到到你嘴里,却成了混吃干饭的人。
齐少丞呀齐少丞,你倒是挺聪明的,专挑我的手艺性人才。你呀,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心性淳朴的穷酸秀才了。
变了!
不过,挖苦归挖苦,戚景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他。
齐誉大喜过望,高兴得忘记了妻子的叮嘱,端起酒就来了个一口闷,结果,不一会儿就醉倒了。
……
翌日一早,天晴。
戚景携着妻子方若蛟来到了码头处,与挚友齐誉作惜别。
彭文长带着新‘讹’来的那几名老匠人率先登上了船,只留下了齐大人在岸边说话。
呜呼!
浪叠朝霞锦绣翻!
齐誉感受着迎面的呼呼海风,瞭望着眼前的层层海浪,顿觉胸襟舒展,他带着一股豪气说道:“戚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只盼你在这里建功立业,谱写出名垂青史的不朽战歌。”
“建功立业?”
戚景闻言摇了摇头,怅然叹道:“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在早些年时,我还是一腔热血,常常以杀敌的多少来论战功;但是,随着我年龄的增长,已经开始厌倦了这种不休的杀戮,相比起名垂青史,我更加希望回归和平。”
齐誉有些不解,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戚兄现在正值壮年,为何英雄气短了?”
“我并不是英雄气短,而是心态变了。”戚景想了想,又更为形象地解释道:“有诗云: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句话可谓是字字珠玑。殊不知,在我这军功的背后,代价却是千千万万兄弟们的鲜血,世人只看到了我戚景在仕途上扶摇直上的一面,却没看到幕后那些壮烈牺牲的华夏儿郎。”
这就是战争?
是的,战争就是这样的!
齐誉有些发呆,但心里头却似有所悟。
片刻后,又听戚景感慨道:“在每次大捷时,朝廷只关心歼敌的数量和自损的人数,对于安抚善后都只是一笔带过,这一点令我非常不满。要知道,在那一串冰冷冷的数字背后,可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减少伤亡,且力所能及地去帮助那些家属。”
如何尽量地减少伤亡?
这句看似简单直白的话,却直接触碰到了齐誉的内心,且,引起了他很大的共鸣。
人命至重,有贵千金。
如何在战争中少死人,或者说是不死人,就成了一个重点的话题。
自己作为穿越人士,自然有着独特的理解。
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在科技上取得到碾压般
的优势,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震慑住那些异族,令其莫不敢犯。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任重且又道远。
方若蛟见他们俩情绪低落,忙引出另一个话题,对齐誉问道:“我听夫君说,你家的少公子是吃山羊奶长大的,有没有这事?”
“有的!弟妹为何有此一问?”齐誉奇道。
方若蛟双靥微红地笑道:“不瞒齐大哥说,小妹我最近喜得一子,可惜的是,我要辅佐夫君抗倭,无法尽到做母亲的哺乳之责,所以就想学你家少爷那样,以畜生奶供养之。不知,那奶可靠否?”
齐誉闻言肃然起敬,忙道:“绝对可靠!那些说喝畜生奶是下贱人的说法纯属胡扯。犬子如今非常茁壮,常年都是无病无灾的,和那些母乳喂养的孩子毫无差异,弟妹可以放心使用。”
“那就好!”
而后,齐誉愧疚一笑,又朝着戚景说道:“早先不知你家逢了弄璋之喜,所以也就没有准备礼物,只能留在下次再补上了。”
“呵呵,少丞不必客气!”
又聊了片刻,齐誉望了望逐渐高升的太阳,拱手说道:“天色已经不早,我要登船赶路了,告辞!后会有期!”
戚景夫妇齐齐抱拳道:“一路保重!”
“……”
扬帆起航!
休整了一晚的一行人继续上路。
齐誉立在船头,和戚景夫妇挥手惜别,直到一点都看不见了,他才怀着伤感走回到了船舱。
帆船一路顺风,且顺流而下,速度很快。
在过了福建的海域之后,就算是正式进入了广东府。
目前的南粤之地温暖如春,即使是在冬季,也和北方的苦寒大不相同,一点都不感觉寒冷。
齐誉脱去了厚厚的棉衣,换上了一身素雅长袍。
此外,他还把折扇取了出来,徐徐摇动,尽显风流倜傥。
后面要怎么走呢?
这个就需要认真做做计划了。
按照吏制,新上任的官员都要到上级衙门那里去点卯的。
细了说,既可以先上任后报到,也可以先报到再上任,这只是走个过场,可以灵活安排。
齐誉觉得,不如先在羊城府暂停,去到衙门那里报一下到,然后再转去琼州就职。
这么安排也是有原因的。
除了顺路之外,还有好处可寻。
新任的广东巡抚陆博轩,勉强算得上是故交,虽然早就认识,但也要拜一拜码头,加深一下彼此的感情。其次就是,若能顺便讹上一些亟需的物品,自己面临的困难就会减少几分。
善!
羊城府,我齐大郎来了!
第204章 燃眉之急
羊城府地处大奉朝的南端,是连接西洋和南洋的海运枢纽。
虽说当朝的海禁时常开启又时而放开,但总体上还是趋于松动的。从最初时的寸板不得下海,再到下西洋以及官船解禁,这已经算是一种进步了。
但是,这远远不够,要想壮大经贸,国库充盈,就必须打开国门。
扯远了,言归正传。
就当下的羊城府而言,基础设施建设已然成型,如若全面放开海禁的话,此地大有可为。
登陆之后,齐誉便寻到了驿馆稍作休息,并向巡抚衙门送去了投刺。
不多时,便有衙差过来回禀,说巡抚陆大人决定于明日中午,在当地的某酒楼为齐誉接风洗尘,望及时至。
彭文长听了之后便分析道:“陆大人他不在衙门里接待你,反在酒楼设宴,此举明显是有重视私交之意,大人真是好面子呀!”
齐誉朝北拱拱手,笑道:“这并不是我的面子大,而是出自于皇上的暗示。”
这可不是瞎猜,而是陛下自己说的。
彭文长恍然,想了想又道:“大人要不要采买一些礼物,以做敬上之用?”
敬上?
呵呵,还是免了吧,那可是要花不少钱的。
再说了,即使自己送了,人家也不一定就能看得上。
故而,齐誉说道:“礼物就免了吧,正常拜访也就是了。要么这样,明天你跟我一起同去,也好趁机认识一下,方便以后的公务。至于黄飞和冷晴,就让他们留在驿馆休息,不必跟去。”
“呃……是!”彭文长受宠若惊,连忙应了。
能够得见巡抚大人,这可是极受重用的表现,谁敢怠慢?
……
次日,天气微阴,略有薄雾。
齐誉和彭文长早早出发,步行着去到那处相约的酒楼。
作为是下属,自然要提前到达并在那里恭候着,哪有让领导干等的道理?
去的途中,二人倒是观察了不少的当地民情,和印象中有所不同的是,羊城府的府城并不贫穷。相反,这里还算繁华,商铺里售的还有不少的稀罕货。
比如:玻璃制品,象牙玳瑁,以及各种珍贵皮料。
顾盼之间,一件特吸引人的稀罕物映入了齐誉的眼帘。
啥呢?
——怀表!
呵!这可是好东西呀!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上,齐誉就被迫地学着以察看天色来估算时间。但是,心里头总有一种混沌感,具体的时间点依旧是模糊的。
若有了怀表可就不一样了,几点几分,一目了然,心里头也是很亮堂的。
心心念念的齐大郎开始了询价,出乎意料的是,这东西并没有想象中的天价。
为什么呢?
听那掌柜的说,这玩意儿是外洋传进来的奇巧之物,进价上很不便宜。本以为可以大赚一笔,结果却是无人问津。
是啊,因为没人认识呀!
更别谈是使用了。
齐大郎很幸运地捡了个漏,以总价二十两银子买下了这仅有的两块。一块送给了彭文长,另一块自己使用。
哈哈,舒坦!
眼睛里终于有了时间概念!
齐誉不停地摩挲着,爱不释手,如获至宝一样。
彭文长却是摆弄来摆弄去,搞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是什么物件。
“关于这表上时间的看法,改天我再教你,现在还要赶去拜谒陆巡抚,不能耽误工夫。”
“好!”
……
那酒楼依山傍水,临高而筑,四下景致怡人。
这里的水是指海边。
处在这高处地极目远眺,直让人大展胸襟,齐誉触景而发,朗朗诵道:“滔滔南海,烟波浩渺。环抱湛江,三千余里。黄金海岸,风光旖旎。南国明珠,客似云来。功成何处?在廣洲湾。”
啪啪啪!
一个孤零零的掌声传到了耳边。
齐誉转头看去,却见陆博轩缓缓走了过来,听他说道:“此诗句层次分明,先是由景到物,再到人生抱负,两者相得益彰,配合得异常精妙,呵呵,我朝探花郎的文采果然不凡。”
齐誉连忙行礼,笑道:“下官文笔拙劣,倒让陆大人见笑了。”
陆博轩打量了他一阵儿,又半开玩笑似的说道:“这许久未见,少丞倒是变清减了不少。”
嗯?我又瘦了?
齐誉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腩,回道:“由于近年来勤于公务,案牍劳形,身上却是掉了不少的肉。”
咳咳!
行太仆寺的政务也能称作辛苦?
不过,陆博轩还是打了个哈哈,当做是相信了。
随后,齐誉便引荐了彭文长,而后者也过来见了礼,经此就算是认识了。
刚刚坐定,陆大人就拍了拍手,紧接着,便有丰盛酒菜端了上来。
菜肴以海鲜为主,搭配时蔬,让人看得食指大动。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陆博轩便放下了筷子,先公事公办般地说道:“待
明日,我便派人护送你前往琼州府上任。”
此乃惯例。
这么说吧,但凡是有新官赴任,就必须来到省府衙门进行报备,而巡抚大人也要做出护送的安排,以彰显关爱之情。
不过,齐誉目前已经有了内卫保护,于是便婉拒了。
接下来开始谈正事。
齐誉率先问道:“大人,不知朝廷派下来的赈灾粮饷可曾运到琼州?”
陆博轩捋须摇头,并沉吟道:“没这么快,最少还要一个月左右。”
对此,齐誉并不感觉意外,琼州府地处南荒,交通不便,无论朝廷如何调配,都避免不了费些周折。
可若是缺了粮的话,自己的工作就变困难了。
咁点算呀?
呵呵,幸亏我齐某人早有准备。
三十六计,借为上计。
于是,齐誉起身一礼,开口相求道:“大人,琼州之地本就贫瘠,如今又逢了地震和叛乱,百姓们目前定然是处于水火之中。还望大人酌情以待,先从其他的地方暂借给我一些粮食,待赈灾粮饷一到,立即悉数奉还。”
这句话中的其他地方,自然就是指广东府内其他相对富裕的州府。
这是最快最便捷的办法。
但是,各地州府都各自为政,真若碰到了事,他们不看你的笑话就已经很不错了,哪还会伸手帮你?
若齐誉私下去找他们借粮,肯定是借不到的。但巡抚大人开了金口那可就不一样了,即使碍于面子,多多少少地也会给点。
陆博轩显得有些迟疑,犹豫不决。
这么做也不能说是不行,但却是不合规矩,万一哪天收不上税银来的话,他们可就要嚷嚷着拿这个去做抵扣了。
齐誉忙又加了把火,继续怂恿道:“大人,特殊时期就需采用特殊的办法,岂可拘泥于无谓的规矩呢?若就这么干等着赈灾粮的话,岂不是耽误了赈灾的时机?”
这……也有道理!
反正还是要还的嘛!
陆博轩和煦一笑,说道:“我和你师文竹先生乃是挚交好友,咱们有如此关系在这搁着,你又岂能骗我呢?嗯……我相信你有借有还!这样吧,明天我就让布政司去联系各地州府,帮你筹措急需之粮。不过,到底能筹到多少,还要看各个地方官的心意,本官也不好意思强制索取。”
齐誉忙道:“那就多谢陆大人了!”
事成!
若有了这笔救急粮食,燃眉之急就可以迎刃而解了,余下的困难,就要看自己本事的了。
第205章 初到琼州
在别了陆巡抚之后,齐誉与彭文长便朝着驿馆返回。
此行的成果十分丰硕,因此,二人的心情也都好了起来。
按照齐大郎的惯例,心情好的时候就要消费一波。
于是,在归途中,齐誉就去到当地的一家熟食店,购买了一小头烤乳猪。另外,还要了一坛子上好的米酒,让那伙计打包好直接送到驿馆里来。
那伙计很机灵,一听是驿馆中的人,便猜到了他们是官家身份,哪敢怠慢?
自始自终,彭文长都插不上言,只能在一旁干看着,等齐誉一切都办理妥帖了之后,他才开口问道:“我说大人,你什么时候学的粤地方言?”
和买怀表时遇到的那家汉商不同,这家小贩是道地的南人,没想到,齐大人居然也能交流的来。
真是怪哉!
齐誉一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事实上是,自己前世时曾在这里就读大学,在不断地耳濡目染之下,也就学会了一些粤语,没想到,现在却是派上了用场。
不过,实话是不能说的。
齐誉只得半真半假地搪塞道:“我在进京赶考贡士时,曾和一个南粤举人住在同院,久而久之,就跟他学会了一些。”
“哦,原来如此!”
可是,为什么一下子买这么多酒肉呢?
难道是,大人嘴馋了?
齐誉呵呵一笑,道:“嘴馋只是其一,另外还有其二。”
“那,其二又是什么?”
“先生难不曾忘记了明天的节日?”
节日?
啊!
明天就是年节了!
由于这段时间里的波折太大,直让人紧张地忘记了年月,若不是齐誉的特地提醒,彭文长都忘记了即将的过年。
他这才意识到,终于在年前赶到了广东府,用时仅仅两个月,简直可以用神速来形容。
如此速度,要得益于两大天时。
一是正值北风强盛,二是顺着洋流而下,两层因素互相叠加,这才有了之前的惊人速度。
而明天一早,一行人就要启程赶往琼州,这么一来,不就是要在船上过年了吗?
一提到年,两人都是怅然一叹,心里头也开始伤感起来。
年,本是团圆温馨的节日,如今却身在异乡,孤孤单单的,怎不令人感怀唏嘘?
相比齐誉和彭文长的伤感,黄飞和冷晴的情绪就稳定多了。
自打扬帆起航开始,直到当天的夜幕降临,这两人就没叹过一声。
他们常年在外,观念里早已没有了年的概念,按
照冷晴的话说,年还不是一样的十二时辰?一样的吃饭睡觉?
好吧!
我没你们那么心大。
齐誉依旧我行我素,尽量创作出一种年的气氛,来做慰籍。
他打开了米酒,给三人斟满,另切烤猪下酒,以此张罗了一顿简单的年夜饭。
“吃……喝……”
“乾!”
表面上,他嘻嘻哈哈,貌似很高兴的样子,但心里头却在遥思着北方的家人。
母亲在家包饺子了吗?啥馅的?
娘子独睡孤床,会想到自己吗?
小彤的武艺和文采有没有见长?
宝贝儿子学会给祖宗磕头了吗?
这不想则已,一想却是难以自已,不知不觉间,齐大郎就有些喝大了。
迷迷糊糊中,他掏出了那把袖珍箭匣,对黄飞笑道:“黄兄,你知不知道,你无意之间送我的这样东西,却是改变了我的人生。”
是吗?
黄飞却是摇了摇头,笑道:“我只知道,它在最关键的时刻救了你一命,因此而已。”
“呵呵,你说得很不全面,若没有它,我就杀不了燕王;若没有他,我就来不到琼州;若没有它,我今天还会留在京城,陪着家人们过年……”齐誉摇头晃脑地说起了醉话。
胡言乱语了?
怎么扯起杀燕王的事了?
彭文长一脸警惕,忙提醒道:“大人,还望酒后慎言!”
……
从羊城府到琼州府的距离算不上太远,也就七八天的航程。
不出意外,在大年初八的这天,齐誉正式踏上了这片土地。
呜呼!
这就是琼州?
琼州就这样?
唉,这里实在太荒凉了。
如果用一个最为通俗的词来形容,那就是:破破烂烂。
不仅破烂,还很原始。
视野里,处处都是杂草丛生,荆棘满布,走道都感无从落脚。或许是因为地震以及海啸的原因,原本的官道已经看不出来了。
四人带着随行的船匠一路披荆斩棘,砥砺前行,边走边探路。
朝前走出了一段,偶见在田间地头处搭着一间简陋的窝棚,若不是有炊烟袅袅升起,还真看不出来这是人住的地方。
听到有人路过,那窝棚里钻出来了一个面带警惕的男人,他蓬头垢面,穿得连乞丐都不如,如果再戴上一顶草帽的话,完全就一活生生的原始人。
以小看大,这就是当地的民生,以及目前的现状。
简而言之就是,上无片瓦遮风,
下无立锥之地。
贫穷落后也就罢了,要命的是,这草丛里面还‘危机四伏’。
才走出不过里许的路程,就遇到了三大条过山风,其中最粗的那条,都快赶上成人的胳膊了。
还好,冷晴和黄七眼疾手快,剁碎得及时,否则还真有可能被它咬到。
齐大郎一阵头皮发麻,不禁感叹道:这里也太原生态了吧!
虽说对于琼州的贫瘠早有心里准备,但齐誉还是被眼前的情形给震惊到了。
凭心而论,要想在这里做出杰出政绩,比那登天还难。
不过,事在人为,也不必颓然沮丧。
既来之,则安之,也要坦然地面对之。
不多时,几人就步入了尚好的官道,在辨别了方向之后,便朝着琼州府衙的所在而去。
府衙的位置距离码头不远,也就一天多的路程,若是紧把手的话,有可能一天到达。
“唉,若有辆马车就好了!”齐誉看了看气喘吁吁的彭文长,感慨地说道。
彭夫子虽然体健,但毕竟上了岁数,这么老远的长途跋涉,他确实是有点吃不消。
不过,老先生却是无所谓地摆摆手,还如自嘲般地笑道:“曾有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像这种劳其筋骨的磨砺,也算是一种对己的裨益。只是没想到,年轻时我没敢抛家远游,到年老时反倒是实现了。”
“哈哈……”
又行出了一段,就走进了居民区。
四下,随处可见倒塌的窝棚,流离失所的难民,以及病无所医的老幼。
由此不难看出,当下的情形不容乐观。
既然是步行,不如顺便摸摸底,也好弄清楚真正的实况。
齐誉决定,一行人都不要亮出身份,以羊城商人的名义进行微服私访。
这么做的目的有二:
一是可以通过百姓们的反映,了解到他们目前的急需,以及生活的现状。
二来,也可以了解到当地的赈灾情况,看看官吏们有无作为。
想法是好的,但却难以实现。
让齐誉头大的是,当地的原住居民都是讲闽语,能听懂粤语的不到十分之一,更不要提中原的汉语了。
沟通不畅啊!
结果就是,齐誉连连问了十多个人,也没能弄明白眼下的真实情况。
正感无计可施之际,忽听前面传来了一阵叫嚷和嘈杂,抬眼看去,却见那里还聚集了一大群人,似乎发生了某种矛盾冲突。
什么情况?
齐誉眉头一皱,果断说道:“走,咱们过去看看!”
第206章 搜刮粮食
由于那里聚集的人数颇多,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齐誉一行的到来。
不经意间,他们左挤右挤地,很快就钻进了人群里。
自暗察开始以后,彭文长就一直苦着个脸,还时不时地摇头叹息。
是的,他现在有些沮丧。
按照他的想法,在来到这南蛮之地以后,他就可以放开手脚,一展才能,协助齐誉创下一番不菲政绩。这样的学以致用,也不枉他学究一生的好学问。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却连人家的地方话都听不懂,碰上这种级别的语言障碍,以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黄飞和冷晴对此倒是毫无压力,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也就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见彭夫子纠结,齐誉正想开导,忽见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飘入了眼帘。
这谁呢?
乃是进京赶考时遇到的那个落魄举人——谭俊彦。
犹记得,他曾称自己是广东府人,只是没想到他的家乡却是琼州,如今巧然相遇,可真是一坨大大的猿粪哪!
从视觉上来看,谭俊彦的模样并没有太大变化,依旧还是之前那副苦大仇深的苦命相,就跟丢了八百大钱似的。
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却发生了质变,属于是正儿八经的苏州织造,和之前的粗布衫形成了鲜明对比。
嗯?这小子混发达了?
想到这里,齐大郎忽然猛地想起:对了,这家伙还欠着自己十两银子没还呢?
咳咳,还钱的事等会儿再说,先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于是,齐誉又将视线投了过去,同时也竖起了耳朵,辨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嗯?讲得竟然是广东的粤语?
还好,尚能听懂,那就全神贯注地仔细听听。
善!
可听着听着,齐誉的脸色就开始阴了下来……
谭俊彦饱含不满地说道:“肖大人,你身为是府衙的经承,怎么可以仗着手中的权利行凶伤人呢?”
经承,为衙门里各房的主管,属于那种握有实权的官吏。
那个肖大人却是有些跋扈地回道:“什么话!我这叫惩治刁民,以正乾坤,怎么能说是知行凶伤人呢?谭俊彦,你不要以为有海员外给你撑腰,你就可以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我告诉你,你若是把我给惹急了,放个屁的时间我就可以拿下你!”
这是明晃晃的恫吓!
谭俊彦听了显得有些害怕,但他还是鼓起勇气做出了争辩:“肖大人,你现在公然抢夺民粮,还打伤我家的人,你总要给个说法吧?”
肖大人却是看也不看,冷哼一声道:“你想要什么说法?告诉你,我往这一站就是说法!”
“……”
又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再加
上左右打听,齐誉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先说这位肖大人,他的本名叫做肖云岩,籍贯是广东府东莞县人氏,所以,他才会讲广东话。
因他和前任知府为亲戚连襟,故而借着这层关系谋了个户房经承的肥职。
谭俊彦目前的身份是当地药商海大富的入赘女婿,因此,他在这周遭具有一些影响力。
海家是附近的大族,很受当地的百姓尊敬。
至于眼下的矛盾,却是因为抢粮而起。
事情是这样的。
地震引发的海啸不仅冲毁了百姓们的房屋,还淹没了大量农田,同时也造成了众多百姓的流离失所。
而当地的土司那宴,因不满朝廷改土归流的政策,便趁着这混乱之际公然叛乱。他笼络了几千人马揭竿起事,然后转去了琼南的五指山立足,占山为王。
在他南去的途中,其麾下的反叛军如同是扶桑扫荡,把能带走的粮食都给抢走了。至于带不走的那些,就引火焚烧,不给百姓留下一粒稻谷。
如此一来,粮食的危机就变得雪上加霜了。
百姓们很不幸!
但,不幸当中的万幸是,琼州之地四下临海,并不乏一些水产充饥,所以,才没有造成饿死人的惨剧。
在这个过程当中,官府也没闲着。
由于前任琼州知府在地震中意外‘殉职’,这地方便成了群龙无首的之地,为了维持基本安定,省府立即派来了府军围剿那宴。
令人深感遗憾的是,由于五指山一带地形复杂,府军连剿两次未果,最后,也只得无功而返。
不过经此一剿,那宴也算是被震慑住了,没有再继续出来兴风作浪。当然还有一个原因,他能抢的都抢去了,即使再出来扫荡,也划拉不到什么。
安定算是暂时保住了,可粮食的燃眉之急依旧悬在那里。
人不能长期不吃粮食,仅靠鱼虾裹腹是撑不住的。
所以,百姓们都在祈盼朝廷的赈灾粮,结果却是迟迟未到。
借着这个借口,肖云岩便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他打着‘筹粮赈灾’的名义四处搜刮,可他刮来刮去,却全都刮到了自己的口袋里。至于亟待解救的百姓们,却是连半个粮食粒都没舔到。
到了今天,终于轮着刮到了海家。
海大富员外乃是个商人,他哪里敢跟官家明着说不呢?于是,他便让女婿谭俊彦奉献出了十石米,以舍财求安。
不料,肖云岩却嚷嚷着嫌少,骂骂咧咧地不肯允收。最后,他索性命令衙役直接抢夺,而在抢的过程当中,还蛮横霸道地打伤了海家的家丁。
如此,才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
……
谭俊彦忽而对着围观的百姓说道:“诸位乡邻
,我海家并不是不愿意出粮,而是因为这粮食根本就到不了你们的嘴里,全都被他肖大人中饱私囊了……”
“你给我住口!”肖云岩瞪着大眼打断了他,又气哼哼道:“喝!几日没见,你的狗胆倒是见长了不少!呵呵,你敢公然地诬陷本官,那就休怪我不讲情面了,来人!给我往死里打!”
一听到打,谭俊彦直接吓出了一个哆嗦,他忙道:“慢着!呃……我……我可告诉你,我和即将上任的知府大人齐誉乃是生死之交,你若敢动我一下,看我不……不让他苛责于你!”
一旁在听的齐大郎闻言一怔,啧啧,自己啥时候和他变成生死之交了。
然而,在谭俊彦单方面看来,自己曾经受过齐誉的救助之恩,若没有他,自己很有可能早就被饿死了,这不就是货真价实的生死之交吗?
只是,我说的死是我死罢了,我老谭可是实在人,说话从不撒谎的。
他这个吓唬人的想法是挺好的,可问题是,肖云岩他根本不相信呀。
不仅不信,他还非常生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明着吓唬他,你这让习惯了跋扈的肖大人的老脸往哪里搁呀?
“啥?你想用来齐誉吓我?呵呵,不怕告诉你,他齐誉在我这里,连个屁都算不上!”为了顾全面子,肖云岩也装了把十三。
反正大家都是吹,又不用交税,那就看谁吹得更猛吧!
况且,他齐誉又听不到,怕什么?即使日后有人去打小报告,自己也可以来个死不认账。
而后,肖云岩又大言不惭地说道:“其实,我早已打听过了,他齐誉在京城里混得并不咋滴,说白了,不过是个养马的小芝麻官。我还听说,他是因为得罪了众藩王,才被皇上贬到了这里。呵呵,他要想在这里站稳脚跟,就必须跟我这种本地人打好关系,否则,他是坐不稳这个位置的。”
强龙不压地头蛇。
是这么个理。
谭俊彦闻言终于露出了恐惧之色。
见他害怕,肖云岩就更得意了,他转过身去,对着衙役们道:“把这个姓谭的,给我往死里打!”
“是!”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干咳。
那大嗓门,就像那打雷似的,震动所有人耳膜。
肖云岩环顾着四下,不悦道:“谁在嗷嚎?是喝水呛着了吗?”
却见。
齐誉唰地一声打开了折扇,并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道:“是我!”
“你是谁?”
“呵呵,我就是你口中那个算个屁的齐誉齐大人!”
卧槽!
不是吧!吹个牛还能遇到正主?
肖云岩不禁打了个哆嗦,与此同时,一股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
第207章 往死里打
肖云岩愕然了也就那么一瞬间,旋即就镇定了下来。
因为,他琢磨出了所谓的漏洞。
如下:
正常情况下来说,但凡是新官上任,身边都会有省府的人马沿途护送。再看这一位,他身边除了一个家奴和一个丫鬟之外,随行的全部都是一些糟老头子。像他这种连仪仗都没有的人,怎么可能会是新知府呢?
再者,那齐誉是个北方人,他又怎么可能会讲粤语呢?
有此两点可以肯定,眼前的这位,肯定属于假冒者。说不定,就是海家暗地里派来解围的人。
嗯,应该就是这样了!
可惜黄飞和冷晴不懂读心术,他们俩要是知道被视为是下贱的丫鬟和家奴,估计能把肖云岩捶得连他爹都不认识。
此外还有饱学之儒彭文长,他若知道被误认为是糟老头子的话,也一定会之乎者也地痛骂一番。
……
再说谭俊彦,他忽见齐誉冷不丁地出现,霎时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正想过去行礼打招呼,却见他却竖起了手指,嘘了一声,忙恍然地点了点头。
官家的事他插不上言,只能处在一旁静观。
这时,肖云岩彻底定住了心神,斜眼哼道:“你说……你是齐誉?”
“竖子无理!居然敢直呼本官的大名!”
“你就别装了,说吧,你到底是谁?”
“……”
齐誉并没有正面的回答他,而是莫名地叹了一声。
他,痛心疾首!
就在两炷香时间之前,他还想着在视察民情的同时,顺便摸一下吏治情况。他总觉得,像琼州这种欠发达的地区,清廉程度应该不错。
可万万没有想到,居然当面撞见了官僚欺压良善,而且还是那种趁机发国难财的恶行,真是太令人失望了。
一想到自己的手下是这样的狗东西,心里头就泛起了一种负罪感。
换位思考,就这样的官场风气,百姓们会怎么看?自己又怎可能得到民心?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通过肖云岩的作风不难评估出,他的那个连襟,也就是前任琼州知府,多半也不是什么好鸟。
这事该怎么处理呢?
要知道,百姓们可都在旁边看着呢!
现在属于特殊时刻,敏感的很,一旦处理不好,官府就会失去公信力,而民心也会跟着悄然思变。
那就,明正典刑!
肖云岩见齐誉皱眉苦思,更加坚信了自己的判断,于是,他哂笑道:“小子,就你这副德行,也敢冒充朝廷命官?快说,你到底是谁?若说不出个道道来,看我怎么弄死你!”
喝!
一眨眼的工夫,这货怎么像浇了大粪的庄稼,噌得一下就蹿起来了?
还说什么弄死我,狗胆不小!
窝了一肚子火的齐大郎不再君子,他肆
无忌惮地走上前去,扬起手来就是一个耳光。
啪!
嘎嘣脆!
听起来就跟那掰萝卜似的。
对于这个突发状况,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一时间全都愣在了那里。
客观上来说,打脸的物理性伤害并不算大,但侮辱性却是极强。
尤其是,对混迹于官场的人来说,可以用无法接受来形容。
“你找死!”
肖云岩恍过神来,露出了暴戾之色,他急忙朝后退出几步,又将手伸向了腰间,似乎是在摸索着什么凶器。
呵呵,有大内侍卫在旁瞅着,他哪里会有这个机会?
倏然,一道曼妙的身影闪过。
细看却是,一直没有太多存在感的冷晴突然飘了过来,也同样甩出了一巴掌。
啪!
打脸的物理性伤害性不大,这句话要看对谁说。
相比齐誉的那一招化骨绵掌,冷晴的这一扇,简直可以用霸道来形容。
看哪,中扇后的肖云岩就像是被抽起的陀螺一样凌空转了起来,而且还是急速运行。此时的他,如果能去参加奥运会比赛的话,凭他这空旋七百二十度的高难度动作,绝对可以摘得到金牌。
噗通一声,肖云岩转罢落地,与此同时,他还吐出了几颗被打落的大牙,嘴角溢血。
“反了你们了!咱们一起上!”
在一旁压场的衙役们见上官被打,全都一起举起了杀威棒,朝着齐誉和冷晴砸了过来。
兵来将挡!
像这种出风头的大好机会,怎么能落得下黄飞呢?
当然要刷一波存在感了!
只见他身形急动,先来了一个翻身腾跃,然后再在空中一滞,趁着抓树枝的机会又秀了一把单臂大回环。最后,他借着力道斜飞下踹,来了一招闪电五连踢。
而衙役们,也都应声倒在了地上。
要不是黄飞故意留了力,他们早就断胳膊断腿了。确实不能踢伤他们,以免去找齐大人报工伤。
待所有的潜在危险都被扼杀了之后,齐大郎才背负着双手走了出来。
而后,他脸色一正,说道:“宣!”
呃……宣什么?
彭文长琢磨了好一会儿,才算是回过味来,忙从怀中取出了吏部的任命文书,当众面宣读了起来。
什么?
这位年轻的爷真是齐誉齐大人?
不得不信,事实摆在了眼前,确实是本尊驾到!
不仅仅是肖云岩和众衙役感到震惊,围观的百姓也都怔在了那里。
嗯?
怎么这么静?
齐誉本以为百姓们会欢呼雀跃,趁机高赞自己的英明公正,而他们却依旧是保持沉默,不敢发声。
从他们躲闪的眼神中不难看出,依旧还是如初的那种不信任感,甚至说,他们在看向自己时
,眼睛里还暗藏着一些敌意。
蓦地!
齐誉的心里猛然一颤,同时泛起了一丝恐惧。
那,他恐惧的又是什么呢?
——民意!
这么说吧,无论琼州府如何得贫穷与落后,齐誉都不感觉害怕,因为,这完全可以通过自己的励精图治来逐步改善。
但是,若是失去了民心,那就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
民为贵!
对待民心要深怀敬畏之心,只有这样,自己才不会走上歧途。
那好,今天本府就表个态!
既然选择了明正典刑,那不如狠狠心肠,来上一场惩治性的现场直播。
“来人!把这个肖云岩,给我往死里打!”
这……
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衙役们你看我、我看你,脸色颇为尴尬。
但是,几息时间过后,他们就达成了共识,异口同声道:“是!”
直播开始了。
其中的几个衙役协力摁住了肖云岩,并扒掉他的裤子;而另外的两个则是高高抡起了杀威棒,朝着他的肥腚上就猛砸了下去。呼呼生风,棍棍到肉。
“啊!!!”
杀猪般的惨叫声嗷嗷响起……
百姓们惊得是大眼瞪小眼,一脸的不可思议,刚才还在为虎作伥的众衙役,居然一下子就反水了!似乎……新任知府确实是个好人。
众衙役也有着自己的想法:今天真是倒运,竟然糊里糊涂地开罪了新任的知府大人,连个基本的好印象都没能留下。现在,也只得尽量地亡羊补牢了。
怎么补?
打呀!
不把他肖云岩给打残废了,怎能消得了齐大人的心头之恨?
“嗷!齐大人,求求你别打了……”
然而,求饶无效。
因为,齐誉并没有叫停。
可怜的肖云岩,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捅到齐大人这个马蜂窝。
自他入仕以来,就一直的顺风顺水,凭着和上任知府的连襟关系,没人敢小觑。
可悲呀!
上午时,自己还蛮横地跟个大闸蟹似的,没想到下午就被人摁在了地上狠揍。
片刻后,彭文长对齐誉劝道:“大人,收手吧,再打下去的话他就没命了!”
“嗯!”
一声嗯,衙役们立即停手,而后,又全都肃然地站在了两旁,一副以齐誉马首是瞻的模样。
齐大郎注意到,百姓们的眼神发生了些细微的变化。从最先时的不信任,再到现在的半信半疑,观念上似乎有些松动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同理,要想改变衙门形象也非一日之功。
慢慢来吧!
不过可以看得出,这场现场直播的效果还是非常不错的。
齐誉淡淡一笑,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第208章 再次笼才
在对肖云岩行完杖责之后,齐誉就对百姓们拱了拱手,做出了自己的赔罪道歉。
“诸位乡邻,本府乃是新任知府齐誉,现在代表州府衙门,对琼州吏治混乱以及给你们带来的中伤表示歉疚之情。在此,本府向你们承诺,今后一定加强吏治整顿,还你们以安居乐业的生活。”
说罢,他便诚然地躬身一礼。
却不料,众百姓大多都是一脸茫然,一副不知其所云的模样。
因为,能听懂粤语的人真的很少。
这可咋办?
齐誉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可他却不会讲闽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踌躇间,却见谭俊彦走了出来,把刚才的那席话又用本地语重复了一遍。之后,百姓们才算是明白过来,发出了欢呼的声音。
片刻后,他们全都自发地跪在了地上,叩谢着青天大老爷齐大人。
齐誉急忙虚手一托,示意百姓们快快起身,又安抚了几句之后,便让他们各自散去了。
这时,彭文长走上前来,问道:“大人,这个肖云岩该如何处置?”
“先暂且收押,待我上禀了陆巡抚后,再做决断。”齐誉回道。
“如此也好!”彭文长先是应了,然后又担忧地说道:“大人,你当众杖责官吏,此举有违律法,我担心你会被小人抓到把柄趁机弹劾。”
是的,这并不是危言耸听。
众所周知,即使是秀才,在律法上都有免笞杖的权利,更何况是官吏呢?
不过,肖云岩却是违法在先,他明知道谭俊彦身有着举人的功名,但还是下令衙役动手打他。
这么来看,彼此双方都有违法之嫌。
谁也别说谁。
齐誉想了想,突然笑道:“无妨!皇上可是赐给我了便宜行事的权利,往笼统上说,这个权利可大可小,即使做了出格的事,也可以推到陛下的身上,是不是这个道理?再说了,还有陆巡抚在上面顶着呢,怕什么?”
呵呵,像这种得罪人的黑锅,还是让皇上去背吧。
彭文长闻言一愕,但很快就领会了其中的暗意,甚至,他还为此酝酿起了文书用的腹稿。
可怜品德如水的彭夫子,在不知不觉之间,就被齐大人同化成了腹黑的老油条。
处理完公事后,齐誉就来到了谭俊彦的身前,似笑非笑对他道:“我说谭兄,你欠我的那十两银子,打算什么时候还呀?”
嗯
?
有缘千里来要账?
谭俊彦显得有些尴尬,窘红了脸道:“大人稍等,我这就取银子过来。”
现在的他,已经不敢再和齐誉平等论交,故而尊称其为大人。更何况,他已入商,身份上更是低人一等。
还当真了?
齐誉连忙打了个哈哈说道:“谭兄,我只是和你开句玩笑,勿要较真!区区铜臭之物,怎比得上你我之间的情谊?”一顿,他又道:“要么这样,你帮我去寻几辆车马过来,将我等送去府衙,至于那十两银子,就权当是车马费吧。”
“呃……好吧!”谭俊彦是个实在人,齐誉一说他就信了,尴尬一笑之后,他就忙去置办了。
……
待他走远了,齐誉才又对彭文长道:“嗯,我欲将此人招至麾下,你意下如何?”
实事求是来说,像琼州这种穷乡僻壤之地,举人已属难得的人才,如果能为己用,不失为一种上举。
彭文长点点头,道:“不知大人打算如何用他?”
“户房经承!”
“这……”
户房,经管应徵解给、夏税秋粮、丁差徭役、人口户籍以及杂课等,此外,还协管衙门的日常开支、俸禄核算发放等。
可以说,在六房之中,户房是唯一能够接触到银钱的部门,所以,其经承常为主官的心腹之人。
彭文长皱了皱眉头,问道:“大人信任他?”
“此人性格耿直,能分善恶,又有着举人功名,不用岂不可惜?”齐誉笑笑,又道:“在他进京赶考即将山穷水尽时,我曾义助过他十两银子作为返乡用的盘缠,你说,他逢我雪中送炭之恩,又岂能有异心而负我?”
如果将心比心的话,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说着说着,谭俊彦就返了回来,在他的身后,已经套好了三两马车,足够用了。
齐誉走上前去,发出了邀请:“谭兄何不与我同去衙门,也好叙叙旧。顺便,我也想和你聊点其他的事。”
“也好,不过……”
“不过什么?”
谭俊彦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不过,这要等到明天才行。”顿了顿,他又解释说:“不瞒大人说,我岳父在听闻肖云岩过来抢粮的消息后,一心急就晕过去了。所以,今天我要留下来处理家务。这样吧,明天一早,我再去拜访。”
呵呵,为了一点粮食,居然还着急上火地晕过去了?
如果所
猜不错的话,这个海员外一定不是大方的人,否则,又怎会如此小家子气呢?
也罢,既然人家家里有事,也只能排到明天了。
在别了谭俊彦之后,齐誉就招呼着一行人上了马车,而后直赴琼州府衙。
这一回,衙役们都很自觉,全都主动分担起了工作。除了有两个抬着重伤昏迷的肖云岩之外,其他的人,全都过来牵马坠蹬以及在前开路。
终于,赶在日落之前,一行人顺利地进入了琼州府的府城。
这是一座破破烂烂的老城,处处都是脏兮兮的,和繁华一点都不沾边。
那么,到底有多烂呢?
形象一点来说,和老家桃花村周遭的小镇旗鼓相当。但若和蓝山县的县城相比,那就是云泥之别了。
齐誉一路掐着怀表,在傍晚六点半时,算是正式到达了府衙。
随身的行李和同来的船匠,有衙役和彭文长负责安排,根本不用齐大人操心。
担心他们沟通不畅?
多虑了!
肢体语言全国通用,只是煞费周章罢了。
而后,齐誉打着灯笼,踱着悠闲的步伐进入了府衙之内,边走边看。
呵呵,还好,能住人。
总体上来说,这座衙门府邸建得还算规矩,该有的构筑一样不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齐誉途经大堂、二堂、迎宾厅后,就进入三堂,然后又经东西账房中间的拱形门进入了后院,也就是所谓的知府大人的官宅。
若以知府级别的标准来看,这座宅子的规模算不上大,和自己永川府的那处家宅差不多,就是破旧了些。
唯一令齐誉感到满意的是这里的家具还算不错,居然还有金丝楠这种稀罕木。
不过仔细想想,也就恍然了。
要知道,许多名贵的木材都是产自于南国,在这里,并不多么的稀缺。
齐誉点好了蜡烛,便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累啊!
这一趟南下,自己远涉江湖,历尽各种辛苦,到现在,终于有落脚地了……
正想小酣片刻,耳边突然传来了冷晴的声音。
“齐大人,你看一眼,是否认得此物?”
咳咳,真是烦人,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齐誉很不高兴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但是下一秒,他便被眼前的东西给震惊到了!
“这件东西……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第209章 一把火枪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能让齐誉深感震惊的东西,那绝对要属热型兵器,也就是俗称的枪。
而现在冷晴的手里,赫然就握着一把。
是的,枪出现了。
严谨一点来说,这一把应该称之为是火绳枪。
且听简介。
顾名思义,火绳枪是靠着燃烧的火绳来点燃火药,并以此产生推力来射出弹丸,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实用型热类兵器。
在战争史上,它具有里程碑式的重大意义。甚至,可以称之为是划时代的产物。
只是当下的人们对它还不够了解,所以并不存在什么畏惧之心。
冷晴虽然走南闯北,见识超凡,也没能认出此乃何物。不得已,她只得求教于见识更加广泛的齐大人了。
她知道,他之前曾研制出了杀敌利器狼牙筅,从这个层面上说,他也算得上是精通奇.淫技巧的人。
出乎意料的是,齐誉居然一脸骇然地愣在了那里,似乎很紧张,两个眼珠子瞪得都快要掉下来了。
……
片刻后,齐誉终于定住了心神,再次问她道:“我说,这样东西是你从哪儿得来的?”
冷晴也没相瞒,坦然回他道:“是我从肖云岩的身上‘顺’下来的。”
“从他的身上?”
“不错,你记不记得,在今天上午你打他时,他曾想取出身上的凶器对付你,结果,却被我一巴掌抽飞。而在我抽他的那一瞬间,就借机夺下了此物,只是我当时的手法太快,你没有留意到罢了。”
瀑布汗!
娘希匹,没想到肖云岩那小子还想着崩了我,还好冷晴先下手为强,要不然还真有可能吃大亏。
幸运,幸运啊!
‘劫后余生’的齐大人,难得对她露出了感激之色,他拱手说道:“谢谢你救了我一命。”
冷晴却是无所谓地嗯了一声,问道:“你还有没回答我,此乃何物呢?”
也罢,那就和你说说吧。
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齐誉这回做出了很诚恳的回答:“此物叫做火绳枪,伤害性巨大,眨眼之间就可以毙人性命,是当今世界上最厉害的伤人利器!”
“什么?你说它叫枪?”冷晴一脸不信,并哂笑他道:“枪,乃是由利刃加棍棒组合而成,杀敌时可刺可挑,外形与矛相似。你再看这个东西,它长度不
过尺许,怎么可能称之为枪呢?”
这……
唉,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无知真可怕!
齐誉只得耐着性子,把这种火枪的原理给她说了一遍。
并一再强调,此物的杀伤力巨大,非人力所能抗拒。
冷晴听得半信半疑,却又见他一脸严肃,不似夸大,最终算是勉强信了。
“再说一遍,你若遇到此物,一定要立即闪躲,切不可与之争快,否则,你就会香消玉殒,这一点毫无疑问。”齐誉再三叮咛,而后又道:“此物干系甚大,必须要立即严审肖云岩,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说罢,他便立即站起身来,准备去审肖云岩。
冷晴伸手拦住他道:“这种小事不劳你去,还是交给我吧。”见他一脸发懵,又解释道:“在我们内卫的手里,不存在撬不开的铁齿铜牙,呵呵,小事一桩。”
齐誉闻言打了个寒颤,看她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了一些。
不过,想想也是,内卫作为是皇帝的鹰犬,怎么可能缺了手段呢?
她想要亲自去审,这事再好不过。
若是自己动用私刑拷问官吏,还难免会受到弹劾,但内卫出手就不一样了,要知道,他们可是代表着皇帝办事,即使整死了人,也没人敢去深究内幕。
鉴于此,齐大人便从善如流地接受了她的这个建议,并谢道:“那就有劳冷小妹了。”
“小妹?哼,你再说一遍。”冷晴秀眉倒竖,面露凶相道。
“咳咳!你快忙你的去吧,我在这里等你消息。”
“哼!”冷晴斜了他一眼,提着那把枪飞一般地离去了。
在她走后,齐誉一脸凝重地陷入了深思,身上的倦意也随着心里的紧张倏然消散,不再觉累。
这是一件大事情。
要知道,枪是可以改变一个国家军事实力的超级大杀器,这比战马等军备更为重要。
必须要弄清楚这把枪是从哪而来,以及谁人制造。
即使退一步来说,在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了这种危险之物,连睡觉都不敢闭眼。
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盏茶时间过后,冷晴就打了个来回。
这么快就搞定了?
齐誉一边暗赞着她的办事效率,一边朝她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冷
晴也不打马虎眼,直接回道:“嗯,肖云岩招了,此物是在他的老家东莞县芬港,一个叫做屯门的地方得到的。”
芬港?屯门?
离这还真不算远!
齐誉点点头,又道:“你继续说。”
“据他称,他是用了十石粮食的代价,从一个佛朗机国的货商手里换来了这把火枪。”
“佛朗机国人,他们怎么突然来到芬港了?”齐誉沉思了几息,又不解问道:“肖云岩为何不用银子去买,而是非要去用粮食去换呢?”
“据肖云岩说,那个佛朗机国的商人他不要银子,只收粮食,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在琼州这边肆意搜粮,回头打算再找那商人换上一些。”
啧啧,这个外洋商人真是奇怪,居然不要银子。
有点无法理解。
齐誉拉回了思绪,郑重地说道:“这个肖云岩属于重犯,我必须上书至巡抚陆大人,交由他来审理。”
冷晴却道:“不必了,此人我想带回京城,交由陛下亲自处置。”
“这……为何?”
这件案子虽然重大,还不至于惊动皇上。
有点小题大做了吧?
冷晴想了想,简单解释道:“肖云岩和我此行的任务有些关联,所以,用不着转交省府处理,我做决断即可。”
什么任务?
哦……想起来了,是关于庸王。
齐誉心里明白,嘴上却试探道:“我说,你准备何时回京?”
“不着急,我还要逗留一段时间,直到把身上的任务查个水落石出为止。”说罢,冷晴又道:“这个肖云岩,就暂时关在你的琼州大牢里吧,待我查完了案子之后,再过来提他。”
“好!”齐誉应了。
“事不宜迟,我要去了!”
“且慢!”
“你还有事?”才走出两步,冷晴又回过头来道。
“有!”齐誉一脸肃然,道:“我有一事相求。”
“说!”
“你去查案的同时,能不能顺便帮我摸摸那佛朗机商人的底细。”
“嗯……可以!”冷晴答应后,又将手中的那把火枪一朝这丢,道:“这个东西虽然厉害,但我却不会使,不如,就留给你防身用吧。”
“多谢!”
齐誉大喜,连连道谢,高兴地连口水都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