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独抗二强
话说顺天府尹高明携众衙役来到事发现场,对张、齐两家的冲突直接介入。
下马之后,他急忙躬着腰小跑到了张程东的面前,行礼恭道:“惊悉尚书大人家的公子惨遭宵小毒手,以致下身受伤,下官闻后,震惊万分,……”
这才一上来,高明就是这番隐晦的表态,跟谁站队,那就不言而喻了。
在打完了官腔之后,高明又隐晦地询问起了张尚书的意思:是和解,还是立案?
张程东简单答道:“公事公办!”
齐誉虽不插言,心里却是暗起波澜。
看这样子,自己要凭一己之力来对抗他们两大高官,单是想想,就感觉很有压力。
不过不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就是。
高明在打完了官腔之后,便回过头来,对齐誉傲然说道:“齐大人,你的家人在本官的辖区内扰乱治安,恶意伤人,如今证据确凿,所以本官要当场立案。”
真要立案?
齐誉眯萋着眼睛,仔细地琢磨了一番,回道:“既然大人想要立案评判,那下官一定配合公务。”
高明闻言,满意一笑,他先和张尚书碰了个会意的眼神,而后又对手下的众衙役吩咐道:“来人哪,把那个妇人姚氏给我拿下!对了,还有那个恶奴童延火,也一并给我拿了!”
“是!”
“慢着!”
齐誉大声喝止,并质问道:“姚氏与本案无关,高大人为何拿她?”
“为何?”高明干咳一声,解释道:“本官怀疑她勾引张公子在先,所以要带回衙堂审问,怎么,你有意见?”
说罢,他便负手昂胸,摆起了傲慢的姿态。
哼,官官相护而已!
齐誉横眉冷对,做出了不甘示弱状。
张尚书暗里授意高明捉拿姚氏,肯定与那十万两银子有关,其心实在可诛!
绝不能让他得逞!
想当年,二舅虽只是一介蝇头小吏,却也竭尽全力张开自己的臂膀,庇护着自己的亲人;现如今,自己已然功成名就,也该轮到自己为亲人们遮风挡雨了。
不怕!
面对高明的恫吓,齐誉只是不屑一笑,并反唇相讥道:“高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呀!”
“大胆齐誉!居然敢对上官不敬!”高明怒喝一声,又厉色道:“你再不闪开,就连你一块拿了!”
“哼!”
齐誉怒了,不仅不退,反而踏上一步,并指着
高明朗声斥道:“高大人,张公子调戏我家弟妹,这事你为何只字不提,你不仅不惩治奸宄,反而要捉拿受害者,这是什么道理?你如此黑白不辩,是非不分,也敢在这朗朗乾坤之下妄称秉公二字?”
“大胆!”高明气得直哆嗦,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齐誉居然还是个硬柿子。
张尚书压压手,示意听他言:“你说我儿调戏这个妇人,你有何人为证?哦,对了,当事人是不可以作为是证人的,也就是说,你说这话得有人证才行!”
他很自信,在他的官威之下,没人敢站出来公然作证。
结果……
须臾之间,张尚书就被打脸了!
他猜错了,还真有人出来作证了!
谁呢?
这是几个衣衫褴褛的老者。
他们全都一致表示,亲眼见到了张衙内欲行不轨之事的一幕。
齐誉认得他们,这几人正是自己升迁之喜时来家门口的老乞丐们。当时,柳荃大发善心,送给了他们很多食物,没想到他们这种贫贱之人也懂得感恩,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帮助自己站台。
啊!好人才有好报呀!
当然,这也与张衙内当初关门放狗虐待他们有关。要知道,任何人都会记仇的,这一点不分贵贱,如今巧逢了时机,他们又岂有不报复之理。
这么一来,张、高二人就有些尴尬了。
律法上并没有规定,贫贱出身的乞丐不能为证,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的高官,这个肤浅的道理不可能不懂。
也就是说,张衙内欲行不轨在前,有人为证。
而且是铁定的事实。
高明皱起了眉头,略一琢磨后又道:“就算是张公子‘失德’在先,那也有律法的制裁,岂容你私下伤害?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你这边出手伤了人,你是懂法的人,该负的责任总要负吧?”
“那当然!国有国法,怎可轻易废之?既然你愿讲法,那我也想问你一句话,是否秉公?”
“这……当然会!”
齐誉点点头,又问:“齐某作为是齐家之主,愿代家人承担责任,请问这是否合法?
“嗯,这合理合法!”
齐誉呵呵一笑,又道:“那好,那就请高大人按照律法办事,先把我给收押了吧。”
高明很满意地点点头,笑道:“这么说,你是甘愿受监了?”
“律法如此,齐某无异议。”齐誉表示伏法,不过又道:“大人莫急,先听我把话说完。张公子他在
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按照我大奉律法,他要不要收押?”
“这……张公子有伤在身,目前不方便监禁!”高明想了想,立即拒绝道。
齐誉笑了:“高大人此话差异!为何齐某关得,而人证俱在张公子却关不得?”
这一问,还真把高明给问住了。
齐誉是官的身份,可不是什么普通百姓,若是处理失当的话,难不保被他日后参上一本。此外,还要可能会被都察院的那帮孙子抓住把柄,而被其弹劾。
要抓齐誉,就得同抓张衙内,嗯……这就有点不好办了。
高明捋须而思,悬而不决。
张程东听后也不禁心里一颤:没想到这个齐誉还是个硬茬子,他不惜自己入狱,也要拉儿子下水。
绝不能如了他的愿!
正当他开始琢磨损招,想要继续发难时,忽见一声洪亮的咳嗽声传来。
循声望去,却见路边停驻的那顶轿子的轿帘被撩开了,而后从中走出一人,呵呵,不是钟义首辅又是何人?
咳,吐!
倒运,什么风把他给吹来了?
张、高二人的脸色倏然一凝,与此同时,一股不好的预感浮上了心头。
而齐誉却是心中一宽,嘴角不由得挂起了笑意。
钟义先是环顾了一圈,然后颇有意味地点了点头。
很明显,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都被老首辅看在了眼里。
只见他他缓缓走上前来,不怒而威道:“瞧瞧你们几个,成什么样子了?这是闲得吗?”
“你们也知道,吾皇目前正在前线打仗,这是何等的辛苦?尔等身为是朝廷命官,不仅不以身作则来稳定后方,居然还如泼妇般的当街暗斗,丢不丢人?”
这一上来,老首辅便以大义相压,即使是张尚书,他也不敢公然反驳。
趁着这股压力,钟义又道:“这里的事情我已知悉,不如就由老夫来做个决断吧!”
“是!”
众人无异议,全都应道。
“齐誉和张公子全都一并收押,不得有误!”而后,他又补充道:“没有老夫的许可,任何人不得探监,也不得作出保释。此外,也不得对他们私自用刑,待抽出空来之后,老夫会安排大理寺的人对此公开审理。”
这是……各打五十大板?
齐誉闻言不禁一惊,但旋即一想,就开始暗喜起来:这个判罚表面上看似公平,其实却是暗藏妙义,啧啧,看来,姜还是老得辣呀!
第182章 蛋蛋忧伤
钟义首辅的亮相就如同是铆足了劲的小孩撒了泡尿,呲得倒是挺有力的,但是时间比较短。
事实就是这样。
自打他从轿子里走出,再到这番冷眉怒批,再到返回到轿子里扬长而去,这前前后后相加,也不过十分之一炷香的时间。
但是,效果却是拍板钉钉。
不容质疑!
顺天府尹高大人没有办法,也只得这么执行。
因此,齐誉与被抬回来的张衙内,在众衙役的簇拥下,一起被送进了府衙的大狱。
双方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场单方面拒绝和解的矛盾,居然以这样的方式收场了。
临别前,齐誉特别交代了童延火,让他去跟母亲和妻子捎句话,说,自己在里面住上几天就会被放出来的,所以,千万不要担心,更不要试图探监和送饭。
交代完毕后,齐誉就慷慨地离去了。
第一次坐牢,没啥经验,感觉还挺新奇的。
如预料中的那样,牢房里的条件相当不好,阴森森且脏兮兮的,偶尔间,还有毛骨悚然的惨叫声沿耳传来,让人感觉头皮发麻。
虽说条件恶劣,但齐誉却感觉还好。
你看,这饭菜里面居然还有肉,睡得被褥也算厚实,自己作为嫌犯,能有如此待遇,这已经算是阿弥陀佛了。
这是高大人大发善心吗?
当然不是。
他只是迫不得已而为之。
要知道,这件事情可是首辅大人钦定的案子,后续还要是由大理寺接手主审,所以不能胡乱搞。
直白一点说,他这个顺天府尹只不过是奉命收押,并没有涉及其中的权力。
这样的话,就犯不着去苛刻对待了,况且,这里头还关着张程东的儿子张衙内,这要是饿瘦了些,怎好去跟老尚书交代呢?
于是,高大人及时调整了策略,以最聪明、最面子的方式待之。
因此才有了高规格的待遇。
……
齐誉悠然地躺在这个‘单间’里,不急不躁。
待彻底静下心来之后,他又把整件事情的梗概捋了一遍,结果却发现,张程东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自信。
且分析。
他先从姚氏开始下手,不成后才改向了自己,也就是说,他的目的性不是很确定。
再深入一点来说,他无非就是想利用手中的权利,迫使自己做出让步,继而对那十万两银子守口如瓶。当然,也顺便让自己为他张家的断香火付出一定的代价。
这计划虽好,却被钟首辅轻松点破了。
而且,这种判罚谁也说不出什么
来,看起来公平公正。
而事实上却是另一种情况了。
哈哈~~
相比起齐誉的云淡风轻,张衙内可就是度日如年了。
他在隔壁的单间里不停地嚎叫,不停地喊疼,连撒尿出恭都不能做到自理。
光听那杀猪般的叫声,齐誉都感觉瘆得慌。
张衙内是装出来的吗?
绝对不是!
对此,齐誉非常肯定,这可是有过切身体会的。
在前世时,自己曾在一场足球班级赛中被飞火流星的香蕉球击中那里,结果,自己愣是半天没缓过劲来。如今,张衙内的肾子直接被踹碎了,其痛苦可想而知。
呜呼!
这可不是什么蛋蛋的忧伤了,而是惨绝人寰的痛彻心扉。
对他,齐誉不仅没有同情,反而是带着笑意默默静观。
娘希匹,敢欺负我家弟媳,就要付出这样的代价。
我齐大郎可是很记仇的!
张衙内如此痛苦,张程东他不知道吗?
知道是知道,但是有点晚了。
刚开始时,张尚书还觉得老首辅这是各打五十大板,做得公平公正,可回过头来仔细一想,就有点回过味来了。
不对劲呀!
齐誉他身体健康,在大牢里蹲上一年都无大碍,可自家儿子不一样呀,他那里碎裂了,这种剧痛谁能忍受?
可关键在于,那老不死的却下了命令,不允许任何人探监,还不得做出保释,这么一来,就把所有的门路都给堵死了。
先让儿子忍上两天,自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要立即转移那十万两银子。
此事万一被齐誉揭发,他也拿不到实际的证据呀!即使对付公堂,自己可以完全否认!
甚至,还可以反告他个污蔑之罪。
张尚书把算盘拨拉的哗哗响,自觉百密而无一疏,可谁知还是出了意外,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不过这么一忙活,他儿子可就真得惨了。
由于缺医无药,无法止疼,张衙内在牢里痛得直打滚,不仅哭爹喊娘,还把祖宗们都告求了个遍。
齐誉也顺势添了一把火,且,他就是故意的。
啥事呢?
他瞎编出了一个超级露骨的艳情故事,不断地刺激着张衙内,让他不停地心潮澎湃,结果就是,其剧痛指数急剧攀升。
“你别说了,我受不了了……”
“其实呀,除了这些古怪的姿势之外,还有……”
“啊!!……”
……
到了第三天时,张衙内疼得实在是受
不了了,他爬起来后,直接来了一波撞墙。
不过,自尽未遂!
他惊奇地发现,在撞过之后反而疼的更厉害了,于是,他又急忙地停了下来。
在他即将绝望之时,终于想出了可行的对策。
啥呢?
和解!
那就商量商量?
齐誉闻言,忙端起了架子,道:“你真心想求我和解?”
“绝对真心!”张衙内先是肯定答复,而后急忙解释道:“我哪里敢说假话骗你?钟首辅不允许外人进来探监,我爹就不可能进来这里,所以呀,这和解的事也只能由咱俩谈了。”
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估计,钟首辅也是这么预料的吧?
那就谈谈?
善!
齐誉先是悲天悯人地感慨道:“其实呀,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过心善,见不得别人的苦苦哀求,秉承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原则,这一回,我就原谅了你吧。这样,你写个谅解书,然后我同意,咱们再签字画押,最后再转交由钟大人进行批复,这样就算是走完过场了。”
“好,好,我照办!”
若是和解,那就不存在立案一说了,更不会被追究律法责任,也是急欲出狱的唯一途径。
而这个和解书,就是所谓的凭证,一旦签过,就不能再行反悔了。
而后,齐誉就叫过了牢头,索来了笔墨纸砚,并交到了张衙内的手里。
“别愣着了,写呀!”
“是,是!……”
盏茶工夫过去了,谅解书写好。
齐誉接过来一看,喝,瞧你这字体,居然还没俺闺女写得规整,还不如那狗啃的呢!
算了,还是先看内容吧。
咦!
这不对呀!
咳咳,你应该主动地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才对呀,更要注明我方无过错。
此外还要写上,以后绝不会朝我齐誉索要一文钱的赔偿,也就是一笔两清账,谁也不欠谁。
齐誉把那一页废稿一撕,道:“按照我说的再重写一份。”
“好吧……”
张衙内明知他在趁火打劫,却是没无法拒绝,只得按照他说的来做。
无论如何,先出去了再说。
……
五炷香的时间过去了。
一封长达千字的谅解书终于写了出来。
然后,两人各自签字画押,确定无误之后,才转托牢头送了出去。
那牢头倒也不傻,略一琢磨之后便屁颠屁颠地去办了。
这两位都是爷,他哪里得罪的起?
第183章 重见天日
在齐誉入狱后的第四天的上午,牢门被打开了。
是的,他又重新获得了自由,也就是重见天日。
随他一同出狱的,还有被人抬出来的张衙内。
事情是这样的。
顺天府尹高明,在拿到了钟义首辅的批复手谕后,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开牢放人。
即,同意和解。
才刚跨出那道门槛,齐誉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殷俊。
一问才知,他是过来送首辅手谕的,在这里等着,目的就是看看自己。
谢谢了。
而后,齐誉看了看已接近午时的太阳,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就顺便请你吃顿感谢饭吧。”
“行,我也刚好有事情和你要谈。”殷俊也不客气,立即应了。
于是,二人就来到了一处食肆就座,点菜用餐。
齐誉先敬了酒,由衷感谢了殷俊的仗义相助,而后者,却是不以为然地摆摆手,示意不足挂齿。
那日,自己写信向殷俊求援,没想到老尚书居然给足了面子,选择了亲自出马。
事实就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他在暗里貌似不经意地帮了自己一把。
寒暄完了之后,就聊起了正事。
殷俊笑笑说:“或许你还不知道,在今天上午时,张程东先是拜访了大理寺寺卿,然后又到了刑部尚书那里,他是打算联合起这些人来,给我岳父施加压力,对你实施严重后果报复。只是没想到,他的儿子居然率先举了白旗,打乱了他的计划。”
还有这事?
齐誉闻言不禁心里一颤,他万万没有想到,张程东居然会拉拢同僚,结成战队对付自己。
之前还真是小觑他了。
也幸亏这封和解书作得及时,再晚一点,这计划都有可能泡汤。
殷俊继续说道:“不过现在,他搞什么都已经晚了,有那一页谅解书在,他就使不出劲来!呵呵,那上面可是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切责任全都在他儿子身上,他就是想推却也是也推不掉呀。即使让皇上御览,也不可能再翻案了。这一回,张衙内可是把他爹给坑喽。”
他坑爹?
哦,明白了……
张尚书四下活动拉关系,这也是要花银子的。而结果呢,他前脚才刚刚花完了钱,儿子后脚就写书那封认错了,这不是坑爹又是什么?
钱,白花了。
活该!
想到此,齐誉很开心地笑了起来。
至于张程东受贿那十万两银子的事,齐誉并没有在求援
信中提及,所以,殷俊也不得而知。
这并不是说自己信不过他,而是因为缺乏证据,总不能凭一句道听途说来的空话就妄下定论吧?
随后,二人又把话题转向了皇帝。
现在的战况如何了呢?
钟义作为是内阁首辅,肯定是掌握着第一手资料,而殷俊在其耳濡目染之下,所知自然非常人可比。
对此,他分析道:“吾皇依旧是兵临乐安,围而不打,颇有消耗战的意图。据我岳父猜测,陛下这是想不战屈人之兵,而后活捉燕王。而燕王呢,他由于没有得到盟友的响应,变得势单力孤,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陛下的这招熬鹰可以理解,但这活捉又是什么意思?
齐誉摇摇头,表示不解。
殷俊压低了声音,解释道:“燕王的战功实在太大,可以说,没有他当年的浴血奋战,就没有大奉国的今天。如果陛下真得痛下杀手灭了他,难不保被天下人诟,可若是生擒活捉就不一样了,即使贬他为庶民,也可以堵住万众的悠悠之口。”
齐誉恍然:“皇上这是想得到燕王的亲口认罪,继而落得个好名声。”
“对!”
“唉……”
按照齐誉的想法,有什么大道理可讲,先把燕王干掉了再说。
史书,不都是胜利者写的吗?
想要什么好名声得不到?
在齐誉看来,燕王罪大,万死不足以蔽其辜。
自家的不幸以及二舅的横死,归根结底全都是由他所赐,所以说,他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如今川王妃已死,只剩下这个还未得诛燕王了。
他不死,自家的仇就不能算是报完。
……
在匆匆吃过了中午饭之后,齐誉就和殷俊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而齐誉归心似箭,忙不迭地朝着家里头赶。
家里,表面看上去一如既往,但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处处死气沉沉。
不用猜,家人们全都因为自己的入狱而陷入到了焦虑之中。
在推开大门之后,齐誉故意大喊了一嗓子:“我回来了!”
几息时间后,家人们全都一脸惊喜地从客厅里跑了出来,看向了大门口的男人。
他穿的还是走之前时那身衣衫,因为没有及时换洗,显得有些邋遢;他的头发也颇凌乱,没有梳理,没有清洁,看上去就像是流浪的落魄汉。
才见一眼,柳荃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流出来了,她几步就扑了上去,泣道:“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每天晚上都睡
不着觉,担心你在里面受苦……”
周氏也靠了过来,不停地打量着儿子并问道:“阿瞒呀,你在里面吃的怎么样?有没有受到为难?”
“爹爹……”
“爹爹……”
两个孩子欢欣雀跃,庆祝着爹爹的回家。
小齐霄虽不理解大家为什么高兴,但见姐姐高兴地跳来跳去,也跟着手舞足蹈起来。
齐誉渭然暗叹:被人牵挂的感觉真好!
此时的齐大郎很满足,也非常的幸福,感觉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一瞥间,却见周春生携着姚氏从屋里走了过来。
而姚氏更是一脸尊敬地跪拜了下来,感激道:“多谢表哥出手相救,若没有你的保护,奴家难不保被他们捉了去……”
齐誉急忙让柳荃把她托起,并道:“你非要感谢的话,那就感谢你去世的公公吧。当初,若没有他的庇护,我齐誉就不会有现在的今天。如今,我反哺二舅当初的舐犊之情,理所当然。”
姚氏闻言,一时不知所以然,直接愣在了那里。
周氏左右看了看,笑道:“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怎么说起两家话来了。”
齐誉忙道:“娘说得是,咱们之间确实不必见外。”
“……”
随后,柳荃就急忙烧了热水,侍候丈夫沐浴更衣,也好洗去这身晦气。
盏茶时间后,室内。
在一个热气缭绕的大木桶里,坐着享受着沐浴按摩的齐大郎。透过那层氤氲朦胧的雾气可以看到,他非常舒爽,非常满足。
但是,最舒坦的要当属心灵方面。
在亲身体验了这把牢狱之灾之后,才真正体会到了自由的弥足珍贵,这也算是一种意外的心得吧。
柳荃却是另外一种感受,没有丈夫在家的日子里,这个家仿佛就失去了核心,失去了支柱,变得脆弱无比。
家必须完整,少了谁都是缺陷。
感叹过后,柳荃又说起了这两天发生的事。
在齐誉入狱之后,孟既明第一个闻讯赶来,他着重告知和强调了此次牢狱之灾,应该没有太大的危机和危险。如果真有变化,他定会竭力相助的。
除了孟家之外,赵明玉、洛渊等好友也前来表示了慰问。
患难见真情,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朋友。
而后,齐誉有意无意地问了句:“对了,童延火大哥去了哪里?怎么一直没见到他人?”
柳荃闻言也是一怔,摇摇头道:“我也没有留意,或许……他是外出了吧。”
第184章 小彤献策
月明风高,寒风萧瑟。
晚饭过后,齐誉就在院子里缓缓踱步,消化着肚子里塞满了的猪头肉,而眼角却是时不时地瞅向门房处。
据母亲说,今天一整天都没有看到童延火的身影,他到底是去了哪儿呢?
自打来到京城之后,童延火一直都是恪尽义务,从不轻易离开齐家院子,今天为何连招呼都不打就外出了呢?
这并不是埋怨他什么,而是有些担心。
正思量着,忽觉前方有身影一闪,然后就是轻砰了一声,似有一物悄然落地。顺声去看,却见院子里突然多出了一人。
想曹操曹操就到。
“童兄?你怎么不走大门,直接翻墙跳过来了呢?”认清楚了来人之后,齐誉奇道。
童延火憨憨一笑,道:“天色晚了,俺不想惊扰家人们过来开门,所以就直接翻过来了。”
哦,是挺省事的。
齐誉看了看丈高的院墙,百思不得其解,他过来咋就那么容易呢?
而后,童延火主动地把齐誉让进了门房里,并点燃了油灯。
不等齐誉发问,童延火就道:“今天,俺拉着黄飞同去,暗里查探了张程东家的那十万两银子,目前来说,已有一些下落了。”
哦,原来是这么个去向。
齐誉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童延火忽然叹了口气,懊恼说道:“因为俺一时失手,打伤了那个张衙内,才害得你入了大狱,俺这心里头实在愧疚的很。所以,俺就想报复一下张家,看看能不能把他们家的那笔赃款,设法变成咱家的。”
齐誉略一琢磨,问道:“黄飞怎么和这件事情扯上关系了?还有,他是内卫,行动上出没无常,你又是怎么找到他的?”
童延火回道:“他说,他是奉了皇上的密旨,留在京成里做些暗中观察,以便回禀陛下。昨天晚上时,他避开人群过来探望家里的实况,想看看有没有出现差池。俺就是趁着这个机会,把他给拖下水了。”
“拖下水?”齐誉莞尔一笑,道:“他可是堂堂内卫,怎么会听从你的建议?”
童延火咧嘴一笑,道:“这个很好办,他若是不听,俺就会找他切磋武艺,一直切磋到他听从为止。”
这是……暴力合作?
不过,这个做法确实很有建设性
简单,直接,一点都不啰嗦。
呵呵一笑后,齐誉就跳过了这个话题,问道:“你们查出什么来了吗?”
童延火笑道:“目前,黄飞正在暗里瞅着,估计明后两天就会得出定论了。”
哦……
咦?
有点不对劲!
关于这十万两银子的事,只有姚氏和家人们知道,而自己之前并没有告诉童延火,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还有就是,一向憨厚老实的他,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远瞻性?
更加不对劲的是,像觊觎别人家钱财这种事,非常地不符合童延火耿直的性子。
而后,在齐誉的再三询问下,童延火终于说出了实情。
其实,这并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主意,而是闺女小彤献出的报复之计。
哦,原来是闺女呀!
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小彤每天早晚都跟在童延火身边修习武艺,随着两人愈发的熟悉,关系上也变得很有亲情味了。
据柳荃说,童大哥可疼这个闺女了,但凡有点什么稍微稀罕的物品,全都会留下来给她。对于这孩子的请求,他更是来之不拒,几乎无限满足。
估计也就是因为这种溺爱所致,童延火才听从了小鬼头的建议,而且,还真去干了。
呵呵,还真没看出来,小彤居然还有这种心机?
点子是好点子,但是动机不太纯,怎么可以想着去霸占人家的银子呢?
看来以后得好好教育教育她了
齐誉想了想,便道:“童大哥,这十万两银子的事确实很值得探查,但是,咱家却不能据为己有。”
童延火奇道:“这是为什么?”
齐誉坦然说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也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兴家旺业。这笔银子来路不正,故不能碰!如果咱家真的缺钱,我一定会想尽办法竭力筹措,但是,绝不会沾染类似的不义之财。”
童延火闻言立即肃然起敬,道:“大人说得是,是俺犯糊涂了。”
……
夜将半。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的缝隙投射了进来,把寝室内映得影影绰绰。
室内的气氛非常旖旎,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
在研究完了‘农妇山泉有点甜’之后,齐誉夫妻俩还
是意犹未尽,如胶似漆地搂在了一起,说着那些百听不厌的甜蜜话。
“相公,你觉得我老了吗?”
“谁说的?你一直都是水灵灵的……”
“呸呸呸!不许说那种荤话!”
齐誉停下了嬉闹,柔声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是人生中一种很难得的幸福,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如果非要给‘老’划出一条界限来,那就以孩子们作为衡量吧,等他们都长大的时候,咱们就是真的老了……”
“嗯……”
待柳荃腻歪够了之后,齐誉才问起了正事,这也是他一直关心的大事情。
那就是,周春生欲购的宅院怎么样了?
定下来了没有?
一提这事,柳荃就来了精神,道:“你还别说,那个姚氏还算是个懂事的人……”
“懂事?为什么这么说?”
“……”
接下来,柳荃就巴拉巴拉地讲起了事情原委。
她说,周春生夫妇在最近一段时间之内,先后看过了不少于十处宅院,大大小小什么都有。
而周春生呢,则是按照齐誉的建议,多让女方来做这个主,因为,女主人才是日后真正的持家人。
这么一来,姚氏就变成了购房的决定者。
刚开始时,她还专挑那些相对宽阔的大宅来看,不仅要求门面大气,还要求地段繁华。她曾对周春生私下说,反正是咱表哥出钱资助,那还拮据什么呢?
不料这话恰巧被柳荃听到,她为此还生了一顿闷气。
但是,在经历了张衙内的突发事件之后,姚氏就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表哥都为自己入狱坐牢了,自己又怎好意思过度消耗他家的银子呢?
基于这个想法和考量,最后,她只订下了一处面积不大且相对偏僻的小宅,花费上来说,还不到五百两银子。
柳荃大赞姚氏懂事,就是这么来的。
要知道,这省得可是自家的钱。
在柳荃的记忆里,自家的这些亲戚们就没有一个有借有还的,其中还包括自己的弟弟柳锦程,即使他们愿意还钱,也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所以呀,钱的事还是能少借就少借。
齐誉倒是觉得没什么,这些都不是外人,多掏点和少掏点都没所谓,关键是能帮上忙。
第185章 渔翁得利
谚语说,冬至萝卜夏至姜,适时进食无病痛。
冬至这天,周氏在包完了猪肉大葱馅的水饺之后,又用剔下来的大骨头顿了一锅大萝卜。
如今家里的事情都已忙完,也该吃顿闲情饭了。
最近,很忙吗?
确实很忙。
在周春生买下了那处宅子之后,老太太就迫不及待地催着家人过去温锅了,这是传统礼仪,必须得重视一些。
然后,就是他们二人的婚事了。
按照周氏的意思,这婚事就在京城里操办,繁简皆可。回一趟老家太不容易,万一碰上个上大冻的天,还会耽误来回的行程而误了公务,所以,就地就办反而更好。
礼仪上说,有她这个当姑妈的亲自做主,道理上也说得过去,老家那边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这么一定下来之后,该办的事情可就多了。
新房的家具需要加紧赶造,婚礼上的所需也要提上日程了。
由于姚氏父母双亡,没有了娘家人,柳荃就得为塔多操些心了。女红嫁衣,各类衣裳,也都是连夜帮忙缝制。
齐誉也提前拟好了一份下帖的名单,琢磨着宴请哪些同僚,哪些人物。
这一点非常重要,必须重视。
要知道,表弟还只是个新入仕九品小官,又是个外地的人,京城的人脉关系实在太过单薄。
鉴于此,齐誉便打算趁着婚宴之机,将自己已拉拢下的人脉介绍给他,也算为他的仕途铺些路子。
忙活完了这些之后,刚好到了冬至。
中午开饭时,齐誉应童延火之邀,去到他了的门房里‘饺子就酒’。
而后者更是剥了几头大蒜,为这饺子酒加料,齐誉看看,却是不敢下口。
刚坐下,童延火便小声地提醒道:“大人,张尚书家的那十万两银子怎么处理?”
齐誉微微蹙眉,道:“先等等,容我细思后再说。”
童延火有点着急,道:“还有一个多月就到年了,难不保被张大人花差出去。”
“我心里有数……”
就现下来说,张程东的那处藏宝地居然真被鹰犬黄飞给扒拉出来了。
他藏宝的手法非常传统,选择了埋在地底下。
那埋藏的地点还有点特殊,就在距离行太仆寺某马场的不远处。
在那片荆棘之中,有一处由大理石修筑的孤坟,墓主人是张尚书病亡的小妾。由于他家的正妻比较霸道,不容这妇人死后葬入祖坟,所以就埋
在了这京城一带。
借着上三周年坟的由头,张程东便掩护着把银子转移到了这里,并且,还神不知鬼不觉地埋了下来。
他确实不敢放在家里,万一真被捉了赃,那可就麻烦大了。
那,埋在这坟里头安全吗?
理论上来说应该还算可以,律法上有明文规定,偷坟掘墓者斩,这多多少少都会产生一些震慑作用。
此外,由于这块区域太近行太仆寺的马场,所以盗墓贼一般不敢光顾,综合这些因素考量,这里算得上是安全。
即使如此,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张尚书还是每天都会派人过来‘守坟’,直到昨日时,才算是真正的放下心来,撤走了一干人手。
其实,这些个小动作,都没能逃过黄飞毒辣的眼睛,也都被他一直盯得死死的。
根据黄飞的猜测,张程东很有可能会在年底时取出银子,另择销脏之法。
也就是说,当下乃是权宜之计,要不是处于谨慎上的考量,他很有可能选择直接存入钱庄。
现在还有做动作的时间,若真到了年底,就只能在明面上制止了。
由于彼此实力悬殊,齐誉还是想着暗箱操作,避免与之实打实的针对。
要怎么办呢?
正感无解之际,忽听院子里传来了一阵儿鸡飞狗跳之声,然后就是齐霄疯奔着追赶一只过来偷吃的野猫的恫吓声。
“野猫……呵呵……”
倏然,齐誉脑海一闪,计上心来。
……
次日一早,行太仆寺的寺卿突然下达了一条令人奇怪的命令。
啥呢?
说对马场附近的那片区域要进行严密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入。
由于寺内的衙差不足,寺卿大人还从九门提督那里借调来了一些兵马,架起了真刀真枪。
所有人都是吃了一惊,这是出啥事了?
据寺卿大人说,这片区域内有豹子出没,为防它出来伤人,所以才采取了封锁措施。同时,他让大家放心,他已招募了本地猎户,准备开战捕捉行动。
这有豹子?有谁看见了?
有!
行太仆寺的赵明玉大人可是亲眼所见,他一再强调,此事绝无半分虚假。
哦,众人恍然。
这么来看,行太仆寺的官员也不是传说中的那种尸位素餐的蛀虫嘛。瞧,人家这不是挺有责任心的吗?
处处以百姓着想。
赞,再赞。
赵明
玉就这样厚着脸皮被百姓们歌颂了一把。
至于真实情况,齐誉和老赵全都心知肚明。
豹子出没的说法自然是瞎编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能光明正大地吸引防御过来,以隔断这里同外界的联系。
之所以借用赵明玉之口说出来,主要是为了避开张程东的猜疑。
这么一封锁,外人自然就进不来了。
但是,打着视察名头的黄飞除外。
他可是正牌内卫,那牌子朝那一亮,谁敢阻拦?
而且,还没有人怀疑他。
既然混进来了,不做点小动作怎么可以?
于是,黄飞便把那笔银子悄悄换了个地方,然后再埋下,整个流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留下一点痕迹。
虽然说,那些银子还处在这片区域之内,但是,坐标却是变了。
在封锁了十多天之后,终于下令解封了。
豹子捉到了吗?
并没有!
猎户们反反复复地搜寻了几遍,却也只是捕获了几只狸花猫而已,由始至终,都没有见到豹子的半点影子。
由于没有造成人员伤亡,此事便不了了之。
在解封后的当天,张程东便以着急上坟为由,过来悼念自己的亡妾了。
到那一察:卧槽,银子呢?
哪去了?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张程东十分判定,这是行太仆寺的寺卿搞得一手渔翁得利,但是,自己又苦于没有证据,实在奈何他不得。
可话又说回来了,即使手里持有证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呀?
唉,自认倒霉吧!
张程东在吃了这个哑巴亏之后,直接大病了几天,据说,连汤药都喝了出不多有半小缸。
私下里,黄飞带着贪婪的眼神去问齐誉:“齐大人,你打算怎么处理这笔银子?”
“嗯,我打算把它交由皇上处置,要知道,这笔银子的原主人可是赵王,此中关联甚大!不可动之!”
“哦……好吧。”
黄飞很失望地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白忙活了一把,到头来却是什么都没得到!
不过,他很快就不再抱怨,甚至转忧为喜了。
因为,童延火愿意教授了他一手擒拿功夫,以抵辛劳之苦,黄飞听后,欣然接受了。
而后,齐誉幽幽一叹,同时把目光投向了远方,心里叹道:皇上呀,你啥时候才回来呀?微臣可是为你准备好了一大笔的私房钱,就等着你回来笑纳呢!
今日请假
亲爱的大大们,今天,生产队的驴要歇歇了,俺要请假一天。
今天奔袭了个长途,搞定了份内的工作,太累了,小寐片刻。
第186章 谏言献策
时间太瘦了,悄悄地从指缝间溜走,总在不经意间。
一年时光匆匆而过,又到了寒冬腊月,在一场瑞雪过后,繁华的京城彻底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和往年一样,赵明玉院里的梅花又凌寒绽放了。
既有美景,又岂能少了雅致?
于是,在逢了个晴日之后,赵大人便相约好友齐誉,一边赏梅煮酒,一边胡吹海嗙。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齐誉望着院子里飘落的花瓣,触景生情,有感而发地叹道。
赵明玉捋须一笑:“齐大人心境平和,淡泊自然,和刚入仕时相比,又多了几分厚重。”
“赵大人过奖了。”
“我等共勉之。”
“……”
这一年来,期间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有大事也有小事。
最引人关注的还要属皇帝的御驾亲征,山东府的这场战争在僵持了大半年之后,终于以燕王投降划下了剧终的句点。
据说,在被朝廷大军围困的初期,燕王曾试图突围过几次,不过都被皇帝的军队击退,燕王不得不重新退回到城内,继续地死守乐安城。
之后,便彻底陷入了消耗战。
朝廷大军补给得当,以逸待劳。而被围困的乐安城由于得不到粮草上的补充,慢慢就被耗罄了,双方优劣就当下立判了。
皇帝不仅擅长斗蟋蟀,还学会了熬鹰。
事实证明,皇帝的策略是正确的,先在气势上压倒对方,然后再玩一个反转,实在让人大出所料。
有人将燕王的失败总结为了两点。
第一点,他在战之初时,就没敢奋力一搏,自身擅战的优势直接被扼杀在了摇篮里。结果就是士气低落,上下人心惶惶,无心恋战。
第二点,他低估了皇帝,错判了战局,以为对方要蓄积攻城,结果却是把自己拖入到了难以脱身的泥潭之中。
齐誉认为,还有一点没有提到,那就是赵王没敢跟着燕王起哄。
最初时,皇帝就明白,赵王才是决定这场战争成败的关键因素。正因为此,他才御驾亲征,用意就是摆出一副强硬姿态,继而震慑住了性子谨慎的赵王。
如果皇帝不亲自出马,结果还真是不好说。
战争是只看结果而不看过程的,只要能胜,就是好战略。
只是目前还不知道,这个高明的计策是皇帝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另有高人所献。
目前的情况是,得胜后的朝廷大军已经开始班师回朝,再过两天便可凯旋抵京了。
国家幸甚,齐誉的仕途也没有落下,也同
样更进了一步。
在过去的一年里,兵部尚书张程东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不断地给行太仆寺寺卿施压设绊,最后,如愿地把他从那个位置上给拽了下来,与此同时,二把手的少卿也被调去了其他部门管事。
为了弥补空缺,钟首辅便临时委任了赵明玉为代寺卿,齐誉则为代少卿,用来稳住行太仆寺的日常行政事务。
至于他二人能不能真正的坐上这个位置,还要看归来后的皇帝认不认可。
常理来说,应该八九不离十。
目前来说,两人都面临着同样的‘升迁’机会,所以,才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
但是,二人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欣喜感,荣辱不惊,才是他俩目前的真实心态。
为什么呢?
赵明玉本就是正四品知府出身,因为背锅才被贬谪到了行太仆寺,即使赏他个从三品的马官,也没有什么值得惊喜的。
齐誉的反应也比较平淡,即使是升了官,不还是一个养马的吗?手里依旧没有实权呀!
二人的视角不同,但心态上却是如出一辙,巧合的一样。
赵明玉感慨道:“其实,我一直都想为这个国家做点什么,只可惜身不居要职,人微言轻,空有一腔抱负,却是无从发力!”
齐誉感同身受,也叹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我乃堂堂探花出身,结果却入不了翰林院,只能在这行太仆寺里蹉跎岁月,碌碌无为。”
抱怨归抱怨,总要面对现实。
齐誉忽然想起了一件奇事,乃问道:“大人最近老是频繁地奔波于马厩之间,不知是何缘故?”
赵明玉呵呵道:“没别的,主要是照顾那些小马驹。”
哦,原来是这事。
齐誉恍然想起,在去年时,赵明玉曾拿吴晚荣的那匹大黑马日夜交战,有不少的母马因此怀孕,现如今,已经生产出了小马驹。
对于此事,赵明玉一直都没有解释真正的动机。
“大人此举,应该不会只是一种单纯的嗜好和研究吧?”
见齐誉相询,赵明玉也没再瞒着,道:“我这么做的目的,就想以事实证明,咱们本土的马在与胡马杂交之后,所产出的后代品质属于上乘,用意就是取代掉现用的北方马种。”
就当下来说,朝廷的养马思路是以北方的蒙马为尊,对于域外的胡马可谓是相当的不屑,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
也正是由于这种思路上的偏离,才严重地影响了战马的品质,以致我华夏的骑兵再也难回汉武时代的辉煌。
对于这些弊端,赵明玉所著的《马论》中有着很详细的阐述,齐誉尚有
印象。
想要改变这种根深蒂固的思想,绝非易事,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用事实说话,通过实际上的对比来纠正认知上的偏离。
这就是赵明玉真实的用意。
齐誉忽然笑,道:“赵大人可知,你发挥的机会就要来了!”
赵明玉不解道:“此话怎讲?”
“如今燕王兵败,内忧平复,如此一来就只剩下外患了。而在诸多的外患之中,又以北方的鞑靼和瓦剌为甚。我相信,在不年之后,我国北方必有一战。”
“然而,北方之战又以骑兵为主,故而战马便成了重中之重,以皇上的睿智,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既然想到了,那就要设法解决。所以,我认为,马匹更迭的时机已然成熟,而大人你只需用事实力谏,就一定会引起重视的。”齐誉献策道。
赵明玉想了想,点头道:“有道理!从陛下大修长城可以看出,他对于北方二强还是有些忌惮的,究其原因,还不是因为我华夏的骑兵不壮?改良战马,迫在眉睫。”
“没错!皇帝不是软弱的君主,定会力求壮大己身的。”
赵明玉先是表示了认可,又担忧道:“出使域外采买胡马,可是一笔偌大的开支,陛下会舍得花这钱吗?”
齐誉想了想,道:“我觉得应该可以!”
“何以见得?”
“出使域外确实是笔大的开支的,但若和下西洋的费用相比,可谓是九牛之一毛。”齐誉先做出了对比,然后又做出了分析,道:“在我看来,下西洋本身就是一种劳民伤财且又毫无实际意义的愚蠢行为。你看,这种性质的远交除了能够宣扬我朝的威武之外,几乎没有半点实际性的好处。若能把这份银子用在改良战马上面,何愁北方二强不破?如此肤浅的道理,陛下又岂能想不明白?”
很有道理。
直观一点来说,就是怎么花钱的问题,是想搞些毫无意义的面子外交呢,还是用来办些实事?
只有愚蠢的君王才会选择面子,自身强大才是硬道理!
但是,当今天子却不是庸君,他一直都有着自己的想法,也有着自己的政治抱负,他公然喊出的那‘三不’,便是力证。
赵明玉在琢磨通透之后,哈哈大笑道:“俗话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立即就变亮堂了。那好,待陛下回京之后,我一定上书力谏,阐明道理利害,竭力促成此事,也不枉我在这行太仆寺寺卿的位置上坐上一回。”
代理寺卿也是寺卿,同样有着为战马献言的义务。
齐誉赞道:“恭喜大人有了用武之地,来,咱们乾上一杯!”
“乾!”
第187章 十万巨资
这天是休沐日。
但是,一部分官员并没有在家安心休息。
为什么呢?
钟首辅有令曰:由皇帝亲率的远征大军已经凯旋而至,凡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必须出城恭迎,不得有误。
这是礼仪,合情合理。
但是以三品为线,就显得有些苛刻了,那些想借机瞻仰天子风采的三品以下官员,就失去了面圣机会。
比如说齐誉,他刚好四品,同样也没这个机会。
既然闲了,那不如找点娱乐项目排遣时间,也顺便加深一下同僚之间的感情。
善!
于是,他就邀请了殷俊,到行太仆寺的马场处吃餐野外烤肉,时间定在了这天的傍晚。
野餐?吃啥?
自然是野味了。
昨天时,衙役们闲得无聊,骑着战马猎杀了几只狍子,而齐大郎就顺便讹下了一只。
一发半留在家里烹饪,而另一小半就拿来做野餐烤了吃。
之所以来这种地方烤肉,主要是为了省钱。
殷俊对此早己见怪不怪,在他的印象里,自己就没吃过齐誉宴请的大席。
之所以选在晚上,也是出于‘安全’上的考量。
且听解释。
按照规定,马场附近是不允许燃烧明火的,万一走了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晚上人少,自然就无人知道了。
即使被别人知道,又有何妨?
齐誉目前可是行太仆寺的代理少卿,哪个马仔敢举报?不想混了吗?
言归正传。
月落乌啼霜满天,两位馋猫把柴添。
齐、殷二人围坐在篝火两侧,一边取暖,一边烤肉,很有二人世界的别致风情。
也幸亏齐大人有着不贪色的美誉,要不然,人家还以为是有龙阳之好呢!
慢慢地,火架上的肉香开始飘溢,让人闻之食指大动。
“好香!”
“咳!”
齐誉刚割下来一块肉,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就听背后传来了一声‘威武’的咳嗽声。
这谁呀?
怎么不懂礼貌呢?
循声望去,齐大郎不禁大惊失色!
娘希匹,居然是天子驾到!
皇帝的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随身侍候小太监和侍卫。
奇了怪了!
今天是皇帝凯旋回京的日子,他为何不在宫里大宴群臣,反而跑出宫来遛弯了?
齐誉和殷俊互望了一眼,不禁呆在了那里。
不过,二人很快就恍过神来,连忙放下了手里的大肉,并在自己身上抹了抹手后,才小碎步地颠过来行礼。
“微臣参见……”
“免了!”
“多谢陛下!”
然后就有些冷场了,二人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齐誉暗里琢磨,现在是自己燃烧明火违纪被抓了现行,这该如何处理?
嗯……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皇上也拖下水
来一同吃肉,大家都是一同违纪,还能怎么处罚?
呵呵,可行!
于是,齐大郎就抓起一块鞭状肉,奉上道:“启禀皇上,有一只袍子偷食马场的草料,被微臣就地正法,秉着不浪费食物的原则,微臣就决定熟啖其肉,以儆效尤。呃,这块肉最是大补,您尝尝有没有嚼劲。”
什么以儆效尤?
狍子也能听得懂人话?
皇帝本是不想吃的,却见那肉烤得外焦里嫩,着实馋人,就下意识地接了过来,咬了一口后,赞道:“还不错,比御膳房里的补品更有味道……”
啧啧,终于把皇上给拉下水了!
最起码不会被罚俸了。
而后,齐誉忙对殷俊使了个眼色,示意让他快快让座,而他却是很坦然地坐了下来,并做出了一副给皇上做烤肉的样子。
嗯,此时我乃是齐大厨。
不过这么一来,殷俊就有些尴尬,他们坐着,自己站着,啥意思?
为了不显得那么尴尬,殷俊打开了话题:“呃……皇上,您不在宫里休息,怎么到这来了?”
皇帝咽下了那块肉之后,随口回道:“朕听说,这里藏有十万两……”突然一顿,他又改口道:“朕是过来散散心的。”
嗯?
十万两?
呵呵,黄飞还真是条忠心的鹰犬,没想到这么快就禀报皇上了?
见齐誉的目光有异,皇帝忙摆出一副不爱钱财的姿态来,十分淡然。
殷俊不知内情,也只得顺着皇帝的话题再次说道:“散心?莫非陛下在为什么事烦恼?”
对于这位文质彬彬,长相出众的殷爱卿,皇帝还是非常器重和宠爱的,于是,他和蔼答道:“今天本该大宴群臣,庆祝凯旋,但是,朕却是故意取消了这场盛宴。唉……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见殷俊仍是困惑状,皇帝又提示道:“直到现在朕都没有想出怎么处置燕王,若有群臣当面询问,朕该如何回答?既不知,那就不如不答。”
哦,明白了。
这是如何给燕王定罪的问题。
按照律法规定,燕王谋逆,犯得是铁板上钉钉的死罪,但是,他最后却是无条件投降了。凭着宽大处理的角度来说,像这种情况,是可以法外开恩的。
如果投不投降都是个死,那以后谁还会选择投降呢?
这是个态度问题。
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燕王昔日的战功实在太高,换句话说,没有他方面的浴血奋战,就不会有现在的大奉朝。
皇帝如果真杀了他,那很有可能会背上个骂名的。如果不杀呢,又不符合皇帝的性子。
齐誉知道,皇帝可是连弑兄都不眨眼的狠角色,对待亲人,他毫不手软。
大臣们会谏言吗?
基本上不可能。
像这种只会惹身骚且又损名声的事,大臣们都会选择一推六二五,把难题直接丢给皇帝。
对外,他们还会富丽堂皇的说,此乃皇上的家事,外人不适合多言。
无论好坏,都得让皇帝来背这个锅。
皇帝又不傻,自然不会一拍脑门就作出决定。
所以,目前还是能托就托,看看再说。
嗯?
为君上分忧的机会来了?
得抓住!
殷俊站在皇帝的角度上考虑了一番,献策道:“微臣以为,杀害功臣对于陛下的名声不利,所以,燕王不可杀。不如将其软禁起来,囚其一生,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久而久之,天下人也就将这事给淡忘了。”
皇帝随便嗯了一声,却不作答。
这个主意虽然稳妥,却不是他想要的,否则,还用得着躲来躲去吗?
皇帝的想法就是杀掉燕王,但是,还不能背上负面名声,这才是上策。
齐誉出于私心,也献出了计策,道:“微臣以为,燕王志大,绝不可留,此人一天不死,他的残余势力就不会死心,这对于我大奉的江山社稷极为不利!只有把他咔嚓掉了,才能做到真正的一了百了。”
就是,他若不死,怎算报仇?
皇帝听得有点心烦,挥挥手道:“好了,此事容朕再细思,不必再议!”
齐誉虽然还想鼓动,但老大已经下了命令,即使有什么想法,也只得憋在肚子里了。
于是,又出现了冷场。
不多时,殷俊以小三急告罪离席,到那很隐蔽的地方哗啦啦去了。
不能随地大小便,否则,御前失仪。
趁着这屁大点的工夫,皇帝忙压低了声音,意简言骇地问道:“齐爱卿呀,这十万两银子真的埋在这里?”
嗯?
本以为皇帝刚才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他居然真为钱财而来。
“陛下,您老人家有什么急用?”
这……
皇帝干咳了一声,尽量地掩住尴尬,道:“不瞒爱卿说,朕之所以在燕王的问题上比较谨慎,主要是担心藩王们的想法。为了消除他们的顾虑,朕打算赏赐一番,以展示朕的功过分明之心。颇为不巧的是,最近朕的内库有点紧张,所以……咳咳……”
哦,听明白了,皇帝这是想稳住众藩王。
要知道,关注燕王生死的可不止是朝堂上的那些大臣,还有那些装睡的王爷们呢!
皇家是他们李家的,因此,绝不可低估藩王们的影响力,他们一旦团结起来,足可以搅动风云。
所以在宗室内部,皇帝要找到一个所谓的平衡点的,避免激起不必要的麻烦。
最好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赏赐。
拿了皇帝的钱,就要为其站队,哪怕是面子上的。
由于封赏藩王的钱不能从国库里面出,所以皇帝就得另打算盘,以求来源。
如果有了这十万两银子的话,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齐誉对此表示理解。
而后,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片荆棘说道:“陛下请看,在那片的地下,就埋藏着赵王送给张程东的贿赂银子,呵呵,臣已经帮您保管许久了,就等着您来验收呢。”
皇帝闻言大喜,赞道:“哈哈,在这满朝文武之中,也只有齐爱卿能体谅朕之苦衷了……”
第188章 诰命夫人
那一晚与皇帝的野餐晚宴吃得相当愉快,气氛也非常的融洽。
对于皇帝来说,不仅有吃的,还有横财可取,不开心才是怪事。
人都是爱财的,即使贵为天子也不例外。
对于齐誉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皇上这又吃又拿的,还不特殊关照一下?
别的不敢说,最起码自己这代少卿的四品官可以‘扶正’了。
虽说自己的抱负依旧没有机会施展,但月俸方面还是会涨一涨的,这也是唯一令齐誉感到欣慰的地方。
有谁会嫌自己的工资高呢?
傻子除外!
这一回,齐誉还真是猜对了,仅仅过了三天时间,吏部就正式下达了委任状,擢升齐誉为正四品行太仆寺少卿。
与此同时,赵明玉也得到了扶正,成功地坐上了行太仆寺的第一把交椅。
齐誉总觉得,自己这次是花钱买来的升官,不过,这并不影响自己的好心情。
是啊,升官还不够臭屁的?
开心就好!
然而,好事并没有止于此。
齐誉前脚才刚刚收受了任命,后脚又有锦上添花的好消息传来。
说,周春生的妻子姚氏,在今天早上顺利诞下了一子,母子均平安。
双喜临门。
为此,齐誉特地提前下了衙,带着家人们赶过去探望。
既然是遇到了喜事,就不能空着手去,光是携带的补品,童延火就挑了两大筐。
柳荃见状不由得感叹起来:姚氏可真是掉进福堆里了,想当初自己在生齐霄时,由于兵荒马乱,连吃食都成了问题,哪有什么补品可言?
唉,往事不堪回首呀。
其实,这些补品柳荃半点没有插手,全都由周氏亲自挑选,这一回,她比谁都显大方。
周家有后了,她能不开心吗?
当然,最最开心的还要当属曹氏,抱孙子的大美梦,她可是做了好久了。
是的,她已经来到了京城。
年初时,在得知姚氏怀孕后,齐誉第一时间就给老家的二舅母去了封信,督促她尽快来京,准备侍候媳妇的月子。
本来,曹氏还是很恋家的,但是,当她得知自家媳妇有喜时,立即就断然做出了北上赴京的决定。
和添丁大事相比,这点小家业又算得了什么呢?
舍了也就舍了。
曹氏的来途相当顺利,周大舅按照齐誉的嘱托,先去寻
庾海帮忙,再由他安排官船等事宜,处处都做得非常妥帖。
言归正传。
齐誉一家怀着激动的心情去了表弟家。
才进那院门,鼻边就有一股浓郁的益母草糖水的气味传来,此外还有熬制的饴糖小米粥的气息。
这就是北方坐月子特有的味道。
在打完招呼之后,周氏和柳荃就赶去了里屋,迫不及待地去看新生的小宝宝。而齐誉和童延火则是在周春生的陪同下,在客厅里奉茶。
“表哥,你的学问比我高,就给孩子取个好名字吧。”周春生掩着心里的兴奋,但又带着些腼腆说道。
齐誉看得出,表弟这真是被喜悦冲给昏了头脑,居然连取名字的用词都卡壳了。
也罢,那就取上一个吧,反正也不是外人。
缓缓踱了几步之后,他沉吟道:“《离骚》中有云:冀枝叶之峻茂兮。依我看,不如就叫峻茂吧。”
峻茂,释义为枝繁叶茂,暗喻周家以后开枝散叶,香火旺盛,这对于人丁单薄的周家来说,正是最大的期望。
周春生仔细品了品,心下大喜,迫不及待地奔了出去告知母亲和妻子。
孩子有名字了!
……
按照传统的礼仪来说,齐誉一家今天是没有必要过来探望的,可是,却耐不住周氏的牵挂与焦虑,也只得随了她的意。
后天的洗三礼才是大宴宾客的时候,所以,齐誉一家就没留下来吃饭,在交代完了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便直接返回了家。
回到家后,柳荃就开始盘算了起来。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这段时间内的礼尚往来还真是不少。
首先是相公的升迁之喜,这也是重中之重,宴请同僚朋友是少不了的,这笔开支也是相当的不菲。
此外还有赵大人的升迁喜以及表弟家的洗三和满月酒,这些所用的礼物都需要提前准备,免得到时来不及。
见娘子在那里一一罗列,齐誉便笑道:“娘子,你还要再加上一场喜宴的所需。”
柳荃奇道:“再加一场?莫非我漏掉了什么?”
“不错!”齐誉先是神秘一笑,继而又解释道:“娘子怎么把咱家的诰命夫人册封之喜给漏算了呢?”
嗯?
啊!
柳荃略一思量,登时恍然。
现在,齐誉已经擢升到了正四品官,按照朝廷的制度,他是可以向礼部为自己的母亲和妻子请封诰命称号的,如此一来,不就多出了一场喜酒吗?
太好了!
欣喜之下,柳荃忙跑出去告诉婆婆这件喜事。
不料,周氏却是泛起了淡淡忧伤,叹道:“唉,我那身敕命夫人的衣裳还没舍得穿上几回呢,这就要舍弃掉了?连个补丁都没有,真是太可惜了……”
齐誉一愕:娘也真是的,怎么突然心疼起那身衣裳来了?
柳荃却是噗呲一笑,劝道:“娘呀,咱们的身份已经水涨船高,若再穿那身衣裳的话,岂不是丢了身份?所以呀,您就别再心疼了。”
周氏想了想,也觉有理,便不再纠结衣服的事了,改而去给众菩萨烧香了。
而后,齐誉又旧事重提,颇有意味地说道:“娘子,我记得你曾说过,有一位算命先生说你的命里有着诰命夫人的命,没想到还真被他给算准了。”
柳荃斜了他一眼,嗔道:“那些个陈年谷子的事,你怎么还是念念不忘呢?”
齐誉闻言脸色僵了僵,讪讪道:“我也只是就事论事,绝不含其它意思,娘子切不要多想。”
“信你才怪!”
“……”
二人正聊着天,忽听院子里传来了童延火的声音。
“什么人?鬼鬼祟祟的,给俺滚出来!”
“啊!”
紧接着,就听砰的一声闷响,似有一件重物落地。
什么情况?
齐誉不由得吃了一惊,忙跑出来察看,结果却被逗乐了。
却见,大内侍卫黄飞正从地上忍痛爬起,在他的眼角处,似乎还挨了一捶,肿得就跟个馒头似的。
呵呵,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齐誉连忙上前扶起,并笑道:“黄兄入府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特别?
呃……
黄飞一脸尴尬,讪讪解释说:“我本想着谨慎行事,却不料被童延火这厮,哦不,是被童兄给误会了……”
童延火却打断并讽道:“在俺看来,你这人还真是贱,有大门不走非要翻墙,俺还以为贼呢!”
齐誉连忙圆了个场,然后问道:“黄兄此来何事?”
黄飞压低了声音,说道:“我是奉了皇上的旨意,密宣你入宫议事的。”顿了顿,他又解释说:“依我猜测,很可能是与那十万两银子有关,所以,皇帝才没让太监们过来宣你。”
“哦……”
也是,像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没毛病。
既是皇帝宣召,那就不得耽误了,齐誉忙美了美仪表,便随着黄飞去了。
第189章 无意甩锅
话说齐誉随着黄飞进宫面圣,二人不敢丝毫耽误。
好在早就备了马,来往非常便捷。
沿途中,齐誉开始旁敲侧击,探起了黄飞的口风,以解心中困惑。
于是,齐大人便排出了一系列的问题。
陛下突然召见自己,莫非是对这十万两银子的来路存疑?
如若不然,又为何密宣自己呢?
对此,黄飞很坦诚地回答说,自己确实不知,指天发誓。
不过,他倒是说了一些自己了解到的朝堂消息,以供齐誉参考。
他说,自打皇上返京以后,就一直没有上朝,而朝政事务,依旧全由内阁大臣们自行处理。
对于此,大臣们不仅没有提出异议,还都很贴心地表示了理解。
当然要理解了!
要知道,皇上正值血气方刚的年龄段,这一出征就是一年多的时间,而在他的身边,却连个母苍蝇都没有飞过,这谁能受的了?
憋了这么久才等到了开荤时刻,不得在后宫里殚精竭力地奋战一番吗?
什么?
陛下居然如此纵欲?
黄飞摇摇头,直接否认了这个说法。
齐誉开始怂恿起来,再行试探。
背后议论君上,黄飞确实没有这个狗胆。
不过,他还是很隐晦地回了一句:“大臣们确实是全都猜错了,这几天里,皇上每日都在斗鹌鹑解闷,从来没有踏入过后宫半步,哪来的纵欲过度一说?”
解闷?解什么闷?
莫非还是在为如何处置燕王的事情而烦恼?
嗯,似乎也只有这事了。
……
养心殿中,眼神忧郁的皇帝正对着三幅画怔怔出神。
他不言不语,似在思量着什么。
这三幅画不是别的,正是齐誉当初在永川时绘制的全套《岁寒三友》图。
从易主的角度上来看,此画还颇一些传奇色彩。
在最初时,它是被吴晚荣之父吴德利老员外携带着进京,却不料,他在途中遭到了拜帝教的谋财害命,于是,这三幅画又落入到了燕王的手里。
而在燕王投降以后,皇帝又抄了他的府邸,自然而然,这三幅画又落到了天子的手里。
皇帝这是在欣赏吗?
并不是!
要知道,皇帝本就是丹青圣手,他在绘画方面的造诣上完全高过齐誉一个档次,所以,这三幅画的画工并不能吸引到他,他所关注的,乃是画上的三枚印章。
那些章分别是:燕王、赵王、庸王。
奇就奇在了庸王上面。
为什么这么说呢?
庸王的封地相当遥远,处在了南越之地的羊城府,相隔千山万水的他,怎么会和鲁、豫之地的二王产生联系呢?
不对劲!
要不,派人过去查上一查?
对,绝不可疏忽放过!
皇帝苦思正沉,忽听门外禀报道:齐誉求见。
宣!
“微臣参见……”
“免了免了,坐吧。”
“喏!”
坐定后,齐誉缓缓地抬起了头,第一眼就瞅见了自己的那三幅作品,而当他注意到那三枚印章时,也如皇帝一样陷入了困惑和不解之中。
皇帝也瞄了一眼那画,而后笑道:“真是没有想到,齐爱卿还和藩王之间大有缘分。”
呃……
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啊!
得赶紧推掉嫌疑。
齐誉忙用事实为自己辩解道:“陛下误会了,微臣在作这三幅画时不过是秀才之身,哪里高攀得上王爷的门楣?”
也是!
皇帝本就没有怀疑,听了之后自然更加放心了。
这,只是巧合而已。
释疑后,皇帝也不遮掩,直接问道:“见到此画上的赵王章,朕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想要问问爱卿。”
齐誉忙回道:“那就请陛下示下。”
“嗯!朕一直都没弄明白,赵王送给张程东十万两银子的密事,你又是如何知晓的呢?”皇帝见齐誉发愣,又语气缓和地解释道:“爱卿不要误会,朕并没有怀疑你的忠心,而是此事实在费解,朕越想越是困惑,故而召你来问。”
原来是因为这事!
关于姚氏偷听张衙内的事,只有自家人知道,即使是黄飞,也对此中缘由并不知情。所以,皇帝问他也问不出所以然来。
然而这个现象,恰巧就说明了问题。
试想,素以信息灵通见长的内卫都没有得到这个消息,而自己居然有法得知,皇帝能不猜忌吗?
还好皇上明着询问了自己,否则,难不保背后被其暗查。
要实话实说吗?
当然不可!
这里面的关联甚大,甚至,还有一些不确切的潜在危机,自己又怎能把表弟媳妇推到这漩涡之中呢?
可是,如果不提姚氏的话,这件事情就无法做到自圆,怎么办?
正纠结间,脑海中忽然想起了陆博轩陆巡抚曾转告的孟岚山的留言,说,如果碰到了实在无法推脱的难事,就把事情因果推到他(孟岚山)的身上。
齐誉心里非常明白,这是先生在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情。
当年,曾因为他的某些动机,意外地把自己卷入到了永川王的事件之中,为此,他愿意保护自己承担一些因果。
目前,皇帝问得这事实在推无可推,也只得拿先生出来挡一挡了。
于是,齐誉便道:“启禀陛下,此事的缘由出自于家师孟岚山临走前的叮嘱。他曾言,兵部尚书张程东和赵王的关系比较密切,这其中很有可能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微臣便早早有了警觉,在陛下御驾亲征离京之后,臣便让府中的擅武家丁
童延火在暗里观察张府的动向,却不料竟然真有发现。”
皇帝恍然,郑重地点了点头。
当年,孟岚山假借请丁忧被先帝安排潜伏在了永川府,这件事情自己是知道的,其目的就是为了监视藩王们。而赵王和永川王属于一派,他能在暗里注意到赵王的动向,也在情理之中。
此事可信!
想到此,皇帝颇为复杂地一叹,道:“朕没想到,他这个尸臣居然这么忠心,也罢,就看在这十万两银子的份上,朕就饶恕了他吧。”
饶恕?
这个词虽然是贬义的,但这其中的寓意却令人感到安心和欣喜,总得来说,这是一件大大的好事。
没想到,自己无意之间的甩锅,居然恰巧帮了先生一把。
静了片刻后,皇帝莞尔一笑,转了话题说道:“朕封了你个四品官,还算满意吧?”
瞧这话问的,谁敢说不呢?
与其说这样询问,还不如说那十万两银子和这个四品官匹不匹配。
不过想归想,说归说,不可失去了好看的面子。
齐誉忙道:“对于陛下的恩典,微臣一定铭记五内,以后定会更加地呕心沥血,以为陛下排忧解难。”
排忧解难?
皇帝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想到了银子!
好像真是哦!
想到此,君臣二人不禁互相了一眼,同时挂起了心照不宣的微笑。
而后又聊了一会儿,终于扯到了燕王的话题上。
当然,这是齐誉故意引导所致,在他的想法里,若不把那个罪魁祸首给正法了,心里实在憋屈。
这一次,皇帝选择了坦然面对,并没有再回避这个话题。
是的,他已经想好了对策。
“朕打算给他建一座‘感恩居’,让他在里面吃好的、喝好的、睡的好,甚至,有求必应,无限地满足他的要求!”
感恩居?
这不是在故意讽刺他吗?
齐誉算是听明白了,皇帝这是故意做出一副以德报怨的姿态,以此来堵住悠悠众口,至于实情,相信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不过,齐誉却不反对,甚至还有些窃喜。
为什么呢?
这么说吧,如果是把燕王贬为庶人,他可能还有活路可走;如果单是这样富养着,他绝对活不长久,因为,皇帝是敢公然喊出那三不的明君,他不可能去做窝囊人。
齐誉在暗里思量了一番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
为了能够一窥究竟,齐誉趁机求了一句:“陛下,待那座感恩居建造完毕之后,微臣想去里面瞧瞧,看看传说中的燕王爷到底长什么模样。”
不料,此句正中了皇帝的下怀,只听他道:“不光是你,朕也很想过去看望看望他。既然这样,到时候你就跟着作陪吧。”
齐誉大喜,道:“多谢陛下成全!”
第190章 得见燕王
齐誉很佩服娘子柳荃,连赞她心思缜密计划周全,是个持家有道的好妻子。
这是他通过事实印证后得出的结论。
是这样的。
最近一段时间,家里家外一连串的交际宴席,各种各样的礼尚往来,足足花费了整整一百两银子,而柳荃却是精打细算,算得数字正着,相当准确。
这一点确实令人佩服。
而事实上,不仅省了钱,还办得非常风光,非常体面。
尤其是今天所摆的诰命夫人宴,更让端坐于主座的周氏出尽了风头。
就命妇的称谓上来说,诰命夫人基本上算是到顶了,即使齐誉日后升到了一品大员,也不可能再行请封了。
因为,一品的国夫人是皇帝御赐的,并非是官员请封所得。此外还有,只有对国家作出巨大贡献的命妇,才有资格被赐国夫人。
所以,基本上是没有机会达到的。
如果这么看的话,诰命夫人礼就要比较重视了,一生只有这么一次机会。
这场盛宴宾朋满座,气氛甚高,办得风风火火,一副岁月向好的样子。
在众宾离去后,齐誉不禁感叹道:“曭朗天宇开,家族跃以喜。真希望这份祥和年复一年,这样无限地过下去。”
如果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小富即安也算不错。
万事不可强求,知足长乐。
不料,周氏却泼了他一把‘冷水’,她有些担忧地说:“我刚才给菩萨烧得第三炷香突然出现了全灭,难道这预示着要有什么不祥发生?”
香全灭?
确实有些不正常。
对于这个诡异的现象,柳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齐誉担心母亲纠结,只得从天气的角度劝她说道:“最近雨雪太过丰富,可能产生了一些潮气,香受潮而灭也是正常现象,不必太过在意。”
周氏想了想,认同了这个说法。
不过,她还是叮嘱儿子说,最近一段时间一定要打起精神来,要警惕霉运发生。
好吧。
齐誉虽然连连点头,实际却没放在心上。
次日,天晴。
阳光普照的行太仆寺徜徉着悠闲的气息。
寺内一个手的赵明玉和二把手的齐誉面对面而坐,悠闲地品着茗茶,并讨论着朝堂上发生的事。
这段时间内,确实发生了几件不大不小
的事。
最惹人注意的要当属兵部尚书张程东,他因受皇帝‘器重’,被派去了北方边疆代天子巡幸长城,监督边防建设的若干事宜。兵部事务全部交由左侍郎代政。
齐誉知道,张程东名义上是被器重,但实际上却是被皇帝给丢弃了。
至于其中原因,估计是和那笔银子有关。
赵明玉笑道:“他这一走,我力谏域外购马的那事又少了一份阻力,真乃社稷幸甚。”
齐誉却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我看皇上那样子,似乎有点悬而不决。”
“还不是因为户部尚书太过吝啬,他嘴里巴拉巴拉地说了一大堆理由,说到底还是舍不得掏银子出来,否则,皇上早就批红恩准了。”赵明玉略含遗憾地叹道。
“唉……”
前不久,赵大人给皇帝写了一道万字谏言的折子,详细阐述了各种利害,劝今上重视域外胡马。
天子在进行了深思熟虑之后,就派人对杂交出的那些小马驹进行了实际性的测试,经对比发现,胡马的体格明显高于现用的蒙马。
清楚的事实可以粉碎一切错误的认知,那些原本对胡马不屑的人也闭上了自己的嘴。
天子在得知后相当震惊,连赞赵明玉心系社稷,当为官之楷模。
也就是说,皇帝对于胡马还是很认可的,但是,他就是迟迟没有落下朱批,悬而不决。
莫非真是因为缺钱?
有这可能。
齐誉思量之后,道:“这几年里大事不断,确实耗去了国库的不少银子,也难怪户部尚书出言阻止了。”
是啊,南方抗倭,北修长城,还有攻打燕王,哪一样不花银子?而且,还都不是小数。
赵明玉之前曾做过一方守牧,自然明白其中难处,也深知没钱的家确实难当。
但是,他又有些不解。
皇上既然那么缺钱,又为什么要大赏众藩王呢?尤其是赵王,一笔恩赐就是两万两银子。
虽说这些银子全都是皇帝的内库所出,但也不能这么乱花呀!还不如用在国家大事上呢!
对于封赏藩王这事,齐誉是知道其中原委的,但是,他却不能乱说,即使是赵明玉也不例外。
……
如此过去了两天。
又有一个热议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在官场上尤甚。
规模不大的感恩居已经建
好了。
而燕王,也被入住到了里面。
不得不说,工部这一回的建造速度非常地快,不到一月便已竣工,人多就是力量大。
接下来的事就有意思了。
皇帝念及燕王的昔日功勋,对这位王叔表现的甚为重视,为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派遣了上百名的神机营好手围在了四周处,据说,那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燕王觉得自己被困得憋屈,便怀着不满朝着外面喊话:孤吃不饱!
这好办!
皇帝立即做出了回应:供应日斗米,肉十斤,不够还可以再添!
燕王又喊出了话:锅太小,煮不下!
于是,皇帝又让人送去了一具巨釜,算做回应。
那巨釜到底有多巨呢?
据传,那釜含腿高约六尺,长宽各约四尺,非常之大。与其称之为釜,还不如说是一具巨鼎。
这么大一个锅,别说是一个人吃饭,就是十头猪同吃也饿不着。
……
又过去了几天,大太监三德子来到了行太仆寺,向齐誉传达了天子的口谕。
他说,皇上明天一早打算去探望燕王,钦点齐誉作陪。
“三公公,除了我之外,皇上还点了何人?”齐誉探道。
三德子很客气地回道:“除了你,还有那位吴晚荣吴大人,据咱家所知,也就你们俩人了。”
嗯?居然怎么还有这个谗臣?
齐誉咂了咂嘴,心里泛起了一些不悦。
而后,三德子又提醒道:“齐大人,有传言说燕王他不仅擅使棍棒,而且气力奇大,可以轻松地举起数百斤的石狮。明日见他时,千万不要离他太近,以免被他的暴脾气伤到。”
啧啧~~
燕王约等于晁盖?
这还真是大出齐誉所料。
在他的思想观念里,这些个娇生惯养的王爷们都吃不得苦,即使懂得武艺,也都是一些三脚猫的手脚,却不料,还有燕王这等例外。
“多谢提醒。”
“咱家告辞了。”
在送走了三德子之后,齐誉便暗自思量起来。
既然燕王是个高度危险人物,那就要提高警惕,时时注意他的一举一动。
保险起见,不如将黄飞送的那个袖珍箭匣带上,以防什么不测。
嗯,就这样定了。
第191章 千钧一发
翌日一早,齐誉很麻利地来到了皇宫,以和皇帝汇合。
才到宫门口,却碰到了在那等待的吴晚荣。
“我说,你来地挺早的呀。”齐誉不咸不淡地说道。
“当然,怎能让陛下等候咱们臣子呢?”吴晚荣一脸蔑视,噘嘴哼道。
齐誉也不生气,嘿嘿一笑,道:“老吴,你知道吗?你前年时贡献的那匹大黑马可立了大功了!虽说它夜以继日最后殚精而亡,但它却为我华夏留下了上百条好种,这是实打实的实惠,可比你这种只会用嘴巴吹的强多了!”
不提那马还好,一提吴晚荣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的此举简直禽兽不如,有辱斯文,哪如我……”
齐誉忙接过话茬,打断他道:“听你这话里的意思,莫非你有如禽兽,不辱斯文?”
“我呸!”
“……”
此时,突然有一声干咳声传来,循声看去,却见是皇帝的御辇驾到了。
在其身后,还跟着大太监三德子以及几个随身的侍卫,这其中还有黄飞。
皇帝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俩一眼,却没有说话,依旧自顾自地继续朝前而去。
嗯?
跟上!
齐、吴二人在忽哼了一声后,便尾随着御辇离去了。
……
小半个时辰后,所谓的感恩居就走到了。
一瞧之下,不禁一怔!
齐誉本以为这感恩居是座宏伟的构筑,却不料只是几间简单的茅草屋,若说有什么特别之处,仅仅是围墙足够高而已。
就这么一处破破烂烂的院落,在其周围却围了上百多名看护,他们全都身披软甲,背负弓弩,一看就是神机营的老射手。
“参见皇上。”
“起来吧!”
见礼过后,一位首领便按照皇帝的吩咐打开了院子铁钉门。
而后,黄飞几个护卫在前开路,皇帝则是淡定地踱步而入,脸上非常轻松,没有半点紧张神色。
齐誉则是故意放慢了步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手里头暗自握着袖珍箭匣。
马上就要跟仇人见面了!
想到此,齐誉心里不禁泛起了些许紧张,与此同时,还有一些激动。
环顾之后这才发现,眼下的院子并不算大,除了睡觉用的正房之外,就只剩下一间堆满柴禾的厨屋了。
而院子的正中,正平躺着一个酣睡未醒的魁梧汉子。他身宽体阔,虎背熊腰,颌下的虬须蓬肩,看起来很是威猛的样子。
不过,他的手脚处皆有镣铐锁住,即使能动,也是相当的受限。
齐誉见状,心里有些嘀咕,皇上曾说,他要让燕王吃得好、住得好,没想到却是这般
模样。
圣意难测啊!
呵呵,说反话都是那么的从容。
皇帝凝视了片刻之后,发出了一声干咳。
听到声响后,燕王便很警惕地坐起身来,抬眼见是皇帝到了,便象征性地拱了拱手,嘴里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看得出,燕王虽然表面上行了礼,但顾盼之间却充满了不快,很显然,他对当下的待遇感到非常不满。
皇帝却是负手而立,傲然笑道:“王叔可安好?”
燕王声如洪钟般的回道:“不太好!镣铐的束缚实在太紧,行动诸多不便。”
皇帝闻之更加放心,调笑说道:“呵呵,缚虎焉能不紧?朕酌情考量,还望王叔不要见怪。”
“哼!”燕王轻哼了一声,然后又压住了心里的暗怒缓声说道:“不知陛下所为何来?”
皇帝坦然回道:“朕此来,是想和你谈笔交易!”
交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为之一怔。
齐誉的心里也是疑窦丛生,像这种市井般的江湖话,怎么能出自皇帝的金口呢?
太不庄重了。
不过,退一步来说,皇帝愿意去和燕王做交易,那就代表着他有所求。
在燕王听来,自己还是有些砝码的。
踌躇了一阵儿,燕王淡淡回道:“这交易,孤……我若是同意了,你会放过我吗?”
皇帝闻言,眼睛里闪过了一丝他人不易觉察的厉色,但是,很快就被和煦之色掩盖住了。他点点头,道:“可以!”
“那好,陛下请讲!”燕王的眼睛也随之一闪,但又很快恢复了常态。
“朕听说,王叔曾在宫里埋下了一条所谓的暗线,那人究竟是谁?对此,王叔可愿解惑?”皇帝也不遮掩,直接问道。
燕王听后,陷入了沉思。
这是一个困扰很久的大谜题,真相至今无人知道。
暗地里,皇帝曾把宫里的人全都暗察了个遍,到依旧没能找出那人是谁,此事一日不得破解,他就一日不得安宁。
甚至,在有些时候,皇帝都怀疑是身边哪个妃子做了奸细,以至于他采取了安全为上的禁欲措施。
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御驾亲征时就没有必要设法活捉燕王了。
皇帝觉得,与其让大理寺的人磨蹭去审,还不如自己直接去问来的快。此外,他还暗下决心,无论查出是哪个贱人在暗里作祟,全都一律处死。
皇帝问得很直接,也很坦然,但别人却不这么想。
齐誉心道:陛下当众问出,无意遮掩,莫非是真想大白于天下?
意外的是,燕王居然点头同意了。
齐誉的心里泛起了不解,本以为
他俩会来一番讨价还价,却不料居然一谈即成,这也太过顺利吧。
不过,他依旧保持着警惕,眼睛也一直盯着燕王的举动,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他已经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却见,燕王保持着恭敬状,缓缓地站起身来,而后,他又挪腾着小步朝前靠了靠。
这时,黄飞等侍卫也提高了警惕,均手握刀柄,趋身一闪挡在了皇帝的身前。
见状,燕王停住了自己的脚步,貌似虔诚地说道:“陛下,罪臣愿意交代一切,只求不死。”
皇帝闻言大喜,催促道:“朕答应你,快说!”
“罪臣安排的那条暗线,其实就是……”
说到这,燕王突然挺直了腰杆,大喝一声且虎目圆睁,神态威风凛凛,犹如复苏后的猛虎一样。
是的,异变突起!
燕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前踏上一步,然后,他单手提起了身侧的那方巨釜,蓄力扬手一挥,居然当做兵器扇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这突变快到让人瞠目结舌!
齐誉惊骇,忙大呼一声:“快护驾!”
其实,根本用不着他去提醒,黄飞几人早已抽出了单刀,迎面砍了过去。
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那方巨釜虽然沉重,却被燕王舞得呼呼生风,颇有一种力拔山河气盖兮的磅礴气势。
侍卫们的长刀虽然锋利,却耐不住巨釜的厚重,根本剁不动分毫。第一砍先是卷刃,第二砍就直接断裂了。
燕王瞅准时机,用力再扇一釜,黄飞等一干侍卫就像麻袋似的被磕飞了出去,然后砰砰地落在了地上。
然而,燕王的动作并没有停止,他大喝一声,蓄力而发,居然将那方巨釜口朝下的倒悬起来,然后双臂举起,做势要砸向皇帝。
皇帝大骇,下意识地连连后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之际。
一道身影突然闪了不来,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鼓起勇气、手握箭匣的齐誉齐大人。
只见他踏上一步,暴怒喝道:“大胆狂徒,休伤吾皇!”
燕王闻声身体一僵,怔了一怔。
齐誉要的就是这一刹那的时间,来为皇帝解围。
终于对峙到了燕王!
此举,并不是他多么的忠心护主,而是心中那份积压日久的仇恨所致。
然而在皇帝看来,就太不可思议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文官,居然还有如此忠勇的一面!
齐誉脸上的表情显得复杂且又怪异,有兴奋、有愤怒、甚至还有一些别人不解的怨毒。
只见他嘿嘿冷笑了一声,然后就抠动了手里的机栝。
第192章 报仇雪恨
齐誉闭气凝神,冷静地抠动了箭匣上的机栝,匣腹内的飞针随之激射而出。
嗖嗖嗖!
几声轻啸声耳边划过!
理智告诉齐誉,由于这种飞针太细太短,不能做到直接杀人性命,所以,想要对燕王造成伤害,就要射其要害才行。
要害是哪呢?
齐誉的眼睛看向了燕王的双肩,或者说是他的肩关节。
正常情况下来说,以针器去刺双肩的伤害十分有限,可此时燕王的状况却不一样,要知道,他现在正奋力地举着那具沉重的巨釜呢。
而肩关节作为是发力点,此时正值最敏感的时期。
这就好比一个膨胀充盈的气球突然被仙人掌给扎了一下。
爆了吗?
不是爆了,而是塌了。
正在蓄力待发的燕王忽觉双肩一麻,臂力登时锐减,再也支撑不住头顶上方的巨釜带来的压力,而后噗通一声就落了下来,像被罩住了一样。
是的,齐大郎成功了!
这并不是说他的准星多么准,而是距离实在太近,即使闭着眼睛发射也脱不了靶。
这又是一个突变,惊到人都反应不过来。
那巨釜非常沉重,落下来的冲击力巨大,足可以砸碎任何人的头颅,燕王会被砸死吗?
结果,齐誉失望了。
燕王是久经沙场的大枭雄,临危不乱,只见他尽力地埋下头去,然后将双臂快速内收,垫在了自己的头上,以迎上方的‘泰山压顶’!
砰!
一声闷响!
燕王虽被落下的巨釜罩住,但无所伤。
那釜虽巨,却不甚深,不能将人完全笼罩,只盖到了膝关节处。
这时,院子外面神机营的兵士已经闻讯赶来,他们迅速地列开队形,挡在了皇帝的身前,并举起了手中的弩箭。
“不可乱动!”皇帝急忙喝止。
神机营的众兵立即停下了动作,原地待命。
就眼前的实际情况来说,如果真射一波箭雨过去,燕王有巨釜护身,绝不会死,但是,齐誉会被射成了刺猬。
正因为此,皇帝才及时制止了,用意就是保住齐誉。
对此,吴晚荣挺失望的,但是他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多说什么。
再说燕王,他虽然被巨釜罩住,但可以透过身下的那一小片视野看到齐誉的双脚。
就是这厮射伤了自己!破坏了与皇帝同归于尽的绝妙计划!
不可饶恕!
他盛怒之下,铆足了劲朝着齐誉的位置撞了过去。
这……
齐誉大惊,连忙后退!
这不退能行吗,要是万一被撞上了,不粉身碎骨才怪!
可是,却出现了意外。
齐誉退着退着,竟然不自觉地退到了身后的柴房里。
这屋子里的空间非常狭小,很难作出躲闪遁避,类似于一个死胡同。
坏了!
居然被燕王堵在了屋里了。
齐誉意识到了不妙,眼前的自己,已经陷入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燕王开始步步紧逼!
突然,他猛地一磕,来了个体毛级的冲撞,即使如此,还是把齐大郎干翻在了地上。
剧痛!
齐誉咬着牙坐起身来,感觉左臂已经不听使唤,想来是被撞骨折了。
忍住疼痛,保持镇定!
必须设法反击,否则自己必死无疑!
脑筋急转,急中生智,在这紧要关头,齐誉终于想出了对策!
嗖嗖嗖!
那箭匣又是数针连发,射向了燕王外露的膝关节。
噗通!
燕王双膝中针,双腿登时失去了力气而直接跪倒在了地上,而那巨釜也随之沉重落地,彻底压住了他。
得手!
齐誉忍着剧痛迅速地爬起身来,然后冷笑一声,对着巨釜内的燕王说道:“逆贼,你的死期到了!”
说罢,他就取过来灶台上的火镰然后划燃,选择了直接纵火。
这屋内堆放的满是柴禾,极易燃烧,经他这么一点火,须臾之间就焚了起来。
火紧,扯乎?
当然!再不跑就变成烧烤了!
而后齐誉连滚带爬,非常狼狈地移到了屋外。
脱险后,他转过身来哈哈大笑,对着正在沐火哀嚎的燕王说道:“熊熊圣火,焚汝残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王爷,我今天就大发一回慈悲,提前超度于你,下辈子还是做个好人吧!无量天尊!善哉善哉!”
笑过之后,齐大郎忽觉一行眼泪不自觉的从流了出来,连视线都被淹得模糊了。
亲人们啊!咱家的大仇得报了!
“哈哈~~~”
齐誉又哭又笑,貌似疯疯癫癫,他的此举直让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愕然了。
皇帝也发出了感慨:一切就这么了结了吗?
不对!
天子很快反应过来,急忙跑前几步,对着烈火中哀嚎的燕王喊话道:“王叔快说!你安排的暗线到底是谁?只要你愿意说出来,朕就会下令救你!”
话音甫落,就听火堆里传来了燕王沉闷的声音,虽然具体听不太清,但还是能听
出‘太皇太后’这四个字。
面对燕王的哀求,皇帝无动于衷,而是陷入了某种沉思里。
皇帝骗了他,并没有安排人去灭火。
烈火越烧越旺。
慢慢地,燕王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代枭雄燕王被活活做成了烧烤。
而杀他的人,是外人看来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齐誉!
良久后,皇帝才缓过神来,他在长舒了一口气后,对身边的三德子吩咐道:“晚些去跟宗人府的宗正说一声,厚葬燕王!”
“喏!”
“关于太皇太后的事,你们不必封口,即使传扬出去,朕也不会追责。”
结果却是,无人回答,或者说是,无人敢去回答。
宫闱秘事历来都是臣子禁谈的,一个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烂在肚子里最好。
不过,听皇帝话里的意思,他这是打算‘清君侧’了。
皇帝似乎急欲离去,说完之后就迈步而出。
不过,他还是回过头来对齐誉关切说道:“回头让太医……哦不,是让御医给你瞅瞅,治治身上的伤。嗯,爱卿的忠勇朕记下了,择日一定……唉,到时再说吧。”
齐誉心情奇好,笑道:“多谢陛下关心,微臣感觉尚好,只是伤了筋骨而已。”
皇帝点了点头,随后就步上了御辇驱驰离去了。
黄飞留下来了,他现在的任务是,护送齐誉安全回家。
……
归途中,齐誉想起了一件往事。
那就是,在三司会审太医院的案子时,大员们全都采取了冷处理。现在看来,这件案子明显有着人为模糊处理的痕迹。
这件案子若真和先帝之死有关,就属于是重案要案,怎么可以模糊了事呢?
莫非,是太皇太后暗中下的懿旨?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得通了。
而后,齐誉又想起了孟岚山。
当年先帝在时,他虽然看出了宫里的一些端倪,但还是没敢向皇帝禀告。因为,他手里没有证据,‘诬告’后宫就是死罪。
鉴于此,他便采取了以退为进的策略,借着请丁忧的时机转去了永川府,远离朝堂来明哲保身。
确实,他若不及时临渊抽身的话,就会如太医院的那些太医一样,在大狱之中含冤而死。但是,这么一来,他又变成了今上口中的尸臣。
现在,事情的大致已经相对明朗了。
后面会怎样?
想到此,齐誉不由得朝着皇宫的方向望了一眼,心道:皇上真会大义灭亲吗?
第193章 族人犯科
经御医诊断,齐誉的左臂为轻度骨折,须打上夹板保护固定,最起码要两个月才能痊愈。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御医这两个月的说法算是相对委婉的了。
骨折是大病,却不属于重病,预后还是不错的。
家人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送他来的黄飞说什么齐大人护驾有功,傻子都能猜到事情背后的凶险。
柳荃见丈夫身体受伤,感觉心都碎了。
当着他的面还是一脸坚强,但转过头去之后,眼睛里就噙满了心疼的泪水。
“娘子,你别担心,骨折伤是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两个月之后,我齐大郎又是一条好汉!”齐誉忍着胳膊的疼痛,调笑说道。
“呸呸呸,不许说胡话!你也真是的,皇帝身边有那么多的护卫,哪轮得着你一个文官救驾?这次还算幸运,只是伤了骨头,若不巧迎上了刀剑什么的,你让我……”
说到这里,柳荃便哽住了,那些不详的话,她实在不敢说出口。
的确很幸运。
若不是燕王有镣铐限制,那一撞,自己很有可能当场毙命。
齐誉心里暖暖的,抚摸着妻子的秀发,笑道:“娘子放心,我命除了雷公之外,谁都收不了的。”
柳荃破涕为笑,道:“那我再给灶王爷多烧几炷香。”
“每年的小年,你不都是这么干的么?”
“嗯?你偷看我?”
“……”
经这么一闹,伤感的气氛渐去,变得温馨起来。
关于家仇得报的事,齐誉很想说明,但是,他又担心家人们为此焦虑,所以,还是先不说了吧!
“对了,娘呢?”齐誉环顾了一圈,问道。
柳荃抹去了残留的眼泪,回道:“你说咱娘呀,她出去给你买猪蹄去了。”
什么情况?
齐誉泛起了不解,问道:“娘不是最喜欢做猪头肉的吗?今天怎么换猪蹄了?”
“御医说,多吃猪蹄和大骨头对骨伤的愈合有帮助,娘听后就赶紧去买了。”
“噢,原来如此。”
补钙愈骨的说法还是很科学的,既然这样,那就换换口味吧。
“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儿吧。”
“嗯……”
在柳荃的侍候下,齐誉喝了御医开的活血化瘀的药,之后,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醒来时已经是月挂枝头,朗星隐现。
其实,齐誉是被饿醒的,当他闻到猪蹄子的香味后,腹中的饥饿感瞬间放大。
于是,便起床了。
借着火烛
的灯光,周氏仔细地观察了儿子,发现他脸上的气色已然转好,这才放下心来。
见儿子喊饿,她便跑去了厨房,在大锅里舀了一碗最肥的肉,之后就小心翼翼地端了上来。
真香!
齐誉品了品入口即化的肉,一脸陶醉地说:“啧啧,还是娘做的东西最好吃,比国宴都有味道。。”
周氏高兴起来,笑道:“好吃就多吃几碗,这可是娘跑了很远的路,才搜罗来的猪前蹄。”
“为什么是前蹄?”
周氏解释说:“我听人说,吃猪蹄也是有说法的,腿部骨折要吃猪的后蹄,而胳膊骨折就要吃猪的前蹄,不能弄错了。”
跑老远的路就为了这?
不过,对于老娘这愚昧的理论,齐誉不仅没有点破,反而做出了认可状,心里更是充满了慈母之心带来的幸福感。
待儿子吃完了肉并喝完了汤之后,周氏便取出来一封信,说道:“这是永川寄过来的信,天黑前我代你收了,你快看看,这信是不是你大舅写的?”
老家的信?
难怪母亲这么兴奋。
齐誉接过,撕开封口阅览,落款处却是庾海的名字。
“这信不是大舅所写,而是庾大人。”
周氏有些失望,却没再多说什么。
待儿子看完了信之后,周氏问道:“大郎,这信上都说了些啥?”
“哦,是咱们老家的齐家人惹上人命官司了!”
嗯?
柳荃正在忙活琐事,听到后立即靠了上来,问道:“齐家人?莫非是桃花村的那一撮祸害?”
“不错!就是他们。”齐誉放下书信,又道:“庾大人在信中说,齐秋川一家被齐家的族人给打死了。”
什么?
婆媳俩闻言全都一愣,吃惊的同时也困惑顿生。
自打桃花村的老家被焚之后,就再没见过齐秋川一家人的面。上次听到关于他家人的消息时,还要追溯到永川府进士牌坊的揭彩会上。
如今时过境迁,没想到又听到了他们的消息,而且这次还是死讯。
柳荃眼睛闪闪,立即追问道:“相公快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齐誉轻叹一声,道:“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齐秋川一家就是这么横死的。庾大人说……”
按庾海信中所述,皇帝御驾亲征在拿下乐安城之后,采取了比较人性的善后方式。
在纳降的那些俘虏中,除了一些罪不可恕的重犯之外,普通士兵全都大赦不杀,让他们解甲归田,改邪归正。
一直被困于乐安城的齐秋川一家也因此活
下命来,他们在蒙大赦之后,便举家返回了故里桃花村。
不料,却发生了变故。
什么事呢?
说,以齐竹常为首的齐家族人开始找他们发难了,他们给齐秋川及其家人定下了两大罪状。
如下:
一,由于齐秋川当年暗通拜帝教,蓄谋焚烧了齐誉的祖宅,以致于齐大郎一怒之下脱离了宗族。好不容易祖坟上冒了一回青烟,出了一个探花进士,却是连半点好处都没捞到。这笔账,必须要记在齐秋川的头上。
其二就是,齐家一族正是因为受了他们的株连,才变得彻底败落的。上次的通缉令风波可不是小事,要不是齐誉向巡抚大人求情,齐家全族都要下大狱。虽说后面免除了牢狱之灾,却也被县衙惩罚了一番,没收了齐家一族全部的田地。这笔账,也要记在齐秋川的头上。
于是,因果报应来了!
恼羞成怒的齐家族人在见到了齐秋川一家人之后,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顿暴打。却不料,打着打着,居然把他们给打死了。
出人命了。
县衙很快立案,然后又上呈到了州府衙门,庾海在看过卷宗之后并没有立下指示,而是给齐誉写了这封信告知详情,其目的就是想听听他的意见,要不要从轻发落。
这是庾海故意卖给齐誉一个的面子。
整件事情非常明朗,没有任何疑问。
周氏听了之后,心里开始有点软了,她道:“要不……让庾大人放他们一马?无论怎么说,咱们都是一个家族里的人,怎好……”
柳荃却打断她道:“娘啊,你可不要乱发菩萨心肠,难道你忘记他们以前是怎么欺负咱家的了吗?依我看,应该给庾大人说一声,这件案子不仅不能从轻发落,还要重判才是!”
“可是……”
“哎呀,你就别可是了……”
见她们婆媳俩有些争执,齐誉忙劝道:“这样吧,咱们既不帮也不黑,让庾大人按照律法公事公办。要知道,齐家族人这次犯得可是人命案,可不是什么偷根葱、拔头蒜的小事。国有国法,该如何就如何!”
齐秋川确实是罪该万死,但是,他的罪恶应该由律法清算和评判,怎可乱用私刑直接打死呢?
既然齐家族人行了违法之事,那就要为之付出代价,被判个刺配充军是少不了的了。
这是道理,也是国法。
婆媳俩听了之后,也没再继续争执,全都认可了齐大郎的建议。
然后就是回信。
齐誉悬笔不落,心里泛起了唏嘘:明明是可以和平相处的,为什么偏要闹成这样呢?
第194章 众王施压
齐誉是因护驾而受伤的,所以判定为是公伤,这一点毫无争议。
也就是说,他即使在家休养,也是有俸禄可拿的。
既然躺着睡觉都有钱赚,那谁还愿意早起去上衙呢?
简而言之,安心在家呆着就是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
在吃了一段时间的大肥猪蹄之后,减肥成功的齐誉的身材又开始变得‘厚重’起来。
这天,赵明玉过来探望了。
齐誉礼让,正厅待客。
柳荃在奉了茶之后,便掩了房门退了出去。
“请用茶!”
“请!”
赵明玉在确定柳荃走远了之后,才道:“我说齐大人,你这府里也该买房使唤丫头了,总不能老把弟妹当丫鬟使吧?”
齐誉打了个哈哈,笑道:“我家的房屋实在太过紧凑,担心人多了会住不开,所以就没有去买丫鬟。”
当然,这只是个次要原因。
主要的嘛~~
赵明玉似乎想起了什么,便没再劝,言归正传道:“我今天此来,是有要事告知,也好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听这话……
似乎不像是什么好事呀!
齐誉先是谢过,然后道:“赵大人请说。”
“唉,你可能还不知道,你摊上大麻烦了!”
“大麻烦?什么大麻烦?”
“你先别急,且听我细说。”
赵明玉放下茶杯,有条理地说起了原委……
在燕王薨逝之后,皇帝命礼部和宗人府协同治丧,以最高礼节将其厚葬,灵柩埋进皇陵,灵牌供奉于宗庙之上。
皇帝称:燕王虽对社稷有功,但也行了谋逆之事,功过相抵持平,故而不追封谥号。
这就是盖棺定论。
对于皇帝的这个评判,满朝文武皆无异议,他们甚至认为,陛下已经仁至义尽,处理的无可挑剔。
要知道,燕王是因为刺杀失败才被当场杀死的,若以这种大逆不道来定罪的话,他的灵牌是进不了宗庙的。
在治丧完毕后,皇帝一直都是郁郁寡欢,无心理政。
百官问其原因,他却不答,而是亮出了他作的一幅字画以为回应。
什么画呢?
——《戏猿图》。
从画工和技巧上来说,那幅画的笔法遒劲,猿猴也画得栩栩如生,称得上是极品之作。
之前曾有传言说,天子最擅长的是画猴子,如今来看,此言果然不虚。
先说那幅画。
图中共
有三猴,两大一小。画面中,地面上的幼猴朝着树上的老猴招手乞果,索要食物;而树上的老猴则是手持果实而下视,两猴遥相呼应,展示出了一股浓烈的亲情味道。
什么意思呢?
文官们心里一品,便猜出了其中寓意。
皇帝这是想表达自己对燕王的态度: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又为何不念亲情,非要逼朕杀你呢?
这么看的话,皇帝还是很仁慈的,他是不得已才杀了燕王,而非本意。
而后,群臣三呼万岁,全都高赞吾皇道真乃德明君。
从朝堂的反应上来看,燕王的事情算是顺利地渡过去了。
谁知,皇族的藩王们对此却不认账,紧紧抓住道德明君一说发出了抨击!
他们认为,燕王先是忤逆,后又袭君,犯得确实是死罪。但是,他却不应该这样惨死。
皇帝以巨釜为罩,焚火炙烤,这不就是传说中炮烙之刑吗?
有伤天和!
从历史的角度上来看,这种惨无人道的酷刑只有商纣一人用过,之后的历朝全都废之,无人再用。
即使是暴秦的始皇帝以及昏庸的隋帝杨广都不曾用过此刑。然而,当今天子却是用了,而且还是对李家的藩王使用,这是陛下在有意震慑我等皇族的人吗?
此事在很短时间内就形成了一股风波,结果就是,藩王们全都团结起来了!
要求圣天子给个说法。
对此,皇帝也感头大。
凭心而论,燕王之死确实是有伤天和,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赖不掉的。
虽说这其中有些始料未及的突然原因,但不能作为是有伤天和的理由。
唉,道德明君不是那么好当的,这一不小心,就成了商纣了。
确实躲无可躲,皇帝只得降下了罪己诏,以安众藩王之心。
是的,在道德面前,皇帝选择了坦然面对,勇于认错。
文官们却泛起了不解,众藩王才刚刚拿了陛下的赏赐,这一转头就不认人了吗?
这是要逼着万岁爷削藩的节奏吗?
在罪己诏降下之后,众藩王算是原谅了皇帝的‘鲁莽’,但是,他们对于刽子手齐誉却是不肯放过,强烈要求‘清君侧’!
啥?
要清我?
齐誉大吃一惊,满脸布满了不可思议。
赵明玉压了压声音,道:“皇上最怕的就是藩王们团结起来,如今他们已然势成,我估计……陛下在迫不得已之下,很有可能会选择丢车保帅。”
哦,明白了。
这是
牺牲小我,成全大他?
那我齐大郎岂不成了背锅侠?
不过,从实事上来说,这个锅自己背得一点都不冤枉,燕王确实是死在了自己的仇恨之下。
其实,皇帝也不想让他活,要不然,为何当时视而不救?
丢车保帅,又是怎么个丢法呢?
还能怎样,无非就是贬官而已,难道还要救驾之臣去跟死了的罪臣陪葬?。
区区贬谪,有何惧哉!
“大丈夫敢作敢当,背锅就背锅,对此我并无不忿。”齐誉无所谓地笑道。
赵明玉见他如此拿得起放得下,颇为意外,又安慰他说:“丢车保帅只是一种可能,最终是不是这样还不一定。目前,皇上正在据理力争,竭力地保全于你,而朝堂上也有人帮你说话,尤其是都察院殷俊殷大人,他更是公然地弹劾众藩王,所以,此事还尚有转机。”
呵,如果所记不错话的,这是殷俊第一次弹劾别人。没想到的是,他这第一次竟然搞出这么大动静!
弹劾众藩王,有魄力!
改天一定要请他吃顿好的,表达一下谢意。
又聊了几句,赵明玉便告辞离去了。
临别前,齐誉突然问了一句:“赵大人,这朝堂上下可有关于太皇太后的传言,或者说小道消息?”
就现在来说,燕王临死前的所留的遗言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太皇太后曾为其暗线的说法,也开始在私下场合广为流传。
闻言,赵明玉先是一怔,而后又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并没有在朝堂上公然议论,皇上似乎也在有意地淡化此事,可能是不想再起风波吧!”
齐誉点头说道:“就目前的情况来说,陛下面临的压力确实很大,不宜再行刺激,稳妥为上。”
而后,赵明玉又提出了他自己的大胆猜测,说:“众藩王全都一反常态,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齐对天子公然发难,这件事情实在太过怪异,我怀疑,这幕后的怂恿者很有可能和太皇太后有关。”
咦?
这个视角倒是蛮特别的,还别说,这两者的时间确实挨得很近,关联起来不无道理。
或许,有些人就是想压一压皇帝的气势,而太皇太后作为是皇族内的老长辈,确实有这个号召力。
至于真实情况如何,也只有等到云破日出的那一天才能知晓了。
齐誉在送走了赵大人之后,便开始了深入的分析。
老子曰:祸兮福所倚。
这次的祸事,说不准就是自己的机会,至于事态究竟会朝哪个方向发展,那就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