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想个法子【求收藏,求推荐】
有票直接去国营商场正大光明地买不好吗?
“怀安,你确定是这边吗?”钱叔看了又看,实在没看出这排门面有什么特殊的。
这种价格进货,来回路费一加,怕是比他们在新舟市场的进货价都贵。
陆怀安嗯了一声,微微皱着眉:“老板说的交通指挥台和大布告栏都没错,应该就是这。”
回想起市里的新舟市场,他琢磨了一下:“老板说他媳妇买了衣服就去赶火车,刚好过去吃中饭,车应该很早。”
算了算时间,钱叔点点头:“那就说明这边开门的时间比较早,我们先回吧,明天早点过来看看。”
到了宾馆,刚敲一下,沈茂实就打开了门。
看到他们回来,他松了口气:“快进来。”
陆怀安有些奇怪,四下看了看:“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沈茂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门关紧:“我就是想着,车站那时候那两个人,应该就是胖子那些人一伙的……就担心你们。”
陆怀安倒了杯水喝了,摇摇头:“他们能追到车站已经是难得了,定州这么大,他们也没这把整个市都翻一遍的本事。”
真要这么厉害,也就不至于还在骗这层面。
沈茂实哦了一声,放心了。
“明天茂哥你在这里带果果吧,看好东西,我们没回来前别出去也别开门。”陆怀安把手里提着的包子放桌子上:“你们明天吃这个。”
“行。”
第二天天还没亮,陆怀安三人就出发了。
沿着昨天走过的路,穿过巷子,拐了弯以后,眼前骤然大亮,恍如白昼。
人山人海啊这!
孙华都震惊了:“这,和我们昨天来的地方,真的是同一个?”
“同一个。”
钱叔都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皱着眉头四下张望:“我们来迟了?这要怎么挤得进去?”
怪不得昨天他们过来的时候,这边门全关了,照这火爆场景,怕是买货全靠抢。
陆怀安嗯了一声,琢磨着:“得想个法子。”
远处一阵骚动,一队板车推着走了过来。
这是进的货,分批次送进市场,等到时间了就会开门营业。
“让一让,让一让啊!”
“新到的货啊,让一下,我们先进!”
不少人抱怨着拥挤,却还是不得不退后一步。
反正市场还没开,这些商家的货物先进去是应该的。
陆怀安一把拉住孙华,给钱叔使了个眼色:“跟紧。”
什么?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那队板车刚好路过,陆怀安就错开一步,很自然地跟着推车往前走。
其他人也没察觉,以为他是和推车一起的,自然而然地让开了路。
人潮汹涌,钱叔和孙华好险才跟上。
有样学样,他们也跟在了其他推车后边。
陆怀安没回头,前后脚地跟着第一辆推车的人。
前边人实在太多了,推车的人又要吆喝又要推,有些烦躁。
车上东西又多,盖着厚厚的油布,绑得死紧,掉倒是不怕掉,就是走不动很躁人。
毕竟万一拖久了,耽误事不说,想赶在大门开之前进去也是个麻烦事。
冷不丁伸过来一双手,帮着推了一把。
这人吓一跳,以为是搞事的,扭头准备开骂。
陆怀安憨厚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兄弟,我想到前边去,我给你搭把手。”
这人打量他一眼,发现他虽然衣着破旧了些,收拾得倒还算齐整,加上他还算会说话,倒是不会引起他反感。
“行呗。”这人无所谓的,平日这种搭便车的见的多了。
知道搭把手的,他也不介意送一程,如果是厚脸皮就想着蹭到前头,手都不伸一下的他直接就赶开。
正因为有这种存在,他们才每辆车只配了一个人,能省则省呗,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见陆怀安认真地帮着推车,他笑一声,扬声吆喝:“让一让唉!”
借着板车的便利,三人挤到了前头。
正门依然没开,板车车队从侧边一个小门进去了。
“诶嘿,这样居然也行!”钱叔很是惊喜,用力拍着陆怀安的肩:“厉害厉害!”
陆怀安摇头笑笑。
终于到时间了,大门一开,所有人蜂拥而入。
昨天空荡荡的台面,此时铺满了货。
每家店铺都挂着牌子,字特别大,格外醒目。
【十件起卖高收布票】
【布票可抵双倍】
孙华很激动,兴奋地看着陆怀安:“布票可以抵双倍是什么意思?”
“一件衣服要十块,有布票只要五块。”
许多人疯狂地掏布票,高高地举起:“我有布票,这个款式拿十件!”
每家店都至少两个人在收钱,一边收一边扯着嗓子喊:“一个个地来啊,布票优先!布票优先!”
陆怀安眯了眯眼睛,果断地道:“布票全都不用。”
啊?
这么好的机会,很划算哎!为什么不用……
孙华还待说什么,钱叔一把拉住,语气凛冽:“都说了的,怀安作主。”
想起那张合同,孙华闭上了嘴。
不仅是他,钱叔其实也看不懂陆怀安的操作。
专程来进货的,他专挑那些轻薄的款式。
便宜是便宜,但是卖不起价啊……
只是陆怀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钱叔还是什么都没说。
相信他!
陆怀安甚至都没花多少钱,带来的布袋才装了一袋半,他就说回去。
“啊?”孙华都做好了扛一大堆的准备,没想到这么轻松!
等回了宾馆,他把东西放下后,实在忍不住了:“为什么都不用布票啊?那么多衣服呢,那么便宜!”
昨天他们问的时候,那衣服又破又烂还那么贵!
今天这些衣服又新又漂亮,十件起批是多了点儿,但它便宜啊!
而且这次,他们从胖子那抢的票,大半都是布票呢……
陆怀安嗯了一声,沉吟着道:“从昨天到今天,你们发现没,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对布票很上心。”
只要他们去拿货,老板张口就是要布票。
虽然也能买到,但时不时会被插队,因为人家布票优生。
“这黑市,居然还要票……”钱叔有些郁闷:“真不知道这边咋整的。”
“之前也不一定要。”陆怀安回忆了一下,果断地摇头:“当时那老板没说要布票,他媳妇只是顺便带些过去抵车钱,如果要布票的话,他肯定会吐槽的。”
可当时老板没说,而且挺乐呵的,说他媳妇会办事,来回车票钱都赚出来了。
钱叔神色一动:“你的意思是……”
第92章 兵分两路
“我不确定。”陆怀安手指在桌面慢慢地点,他垂眸沉思片刻:“我只是在想,他们要布票做什么。”
成衣需要人力物力运输及布料成本,这些都是肉眼可见的,所以成衣贵。
相比之下,布料价格就便宜许多,有便宜的成衣在,他们为什么要收布票?
还是高价收?
钱叔琢磨了一下,有些迟疑:“你说……会不会是胖子那群人,想通过这种方法把你弄到的布票找到,进而找到我们?”
这想法倒是有点意思。
“不好说。”陆怀安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支烟:“先不考虑他们,他们肯定会找人,但是这钱我们必须得赚。这次布票的异常,应该是定州有了相关的消息,这边沿海,消息来的比我们快。”
越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消息来源就越广。
虽然不一定准确,但总比闭塞要好。
钱叔神色一动:“要不,我出去打听打听?”
“不用。”陆怀安笑了笑:“这边太乱了,而且这事其实也挺清晰的:他们之前不要布票,现在突然要,说明现在他们急缺布,而且不是短期。”
呃,钱叔有些纠结:“这说明什么呢?”
陆怀安抽了口烟,挑挑眉:“说明我们得抢先一步。”
他们还在收布票,而且是大量收。
那么他们暂时应该还没有去买布料,陆怀安看了眼孙华:“钱叔,你带着孙华一起,把布票带回去,我再给你五百块钱,你沿途能收尽收,有多少布料收多少布料。”
“……好。”钱叔想了想:“那钱用来?”
“换布票,能换就换。”陆怀安眼神沉静,弹了弹烟灰:“他们吃肉,我们喝汤,这很合理。”
钱叔点点头,当即让孙华收拾东西,想到果果,他又停住:“那你?”
“我和茂哥去黑市,果果留下,今天进的这些成衣也留下,到时我有用,我需要进点新奇东西。”
这个他是说过的,钱叔哦了一声起了身。
敲定了这件事,陆怀安把钱理了一下,拿了五百给钱叔,布票全给了他。
“你们收到布以后,不用急着回去,可以在浦良先落下脚,在周边县城多收布料,能收尽收,我们收完东西会去那里跟你们会合。”
浦良地方小,宾馆便宜,而且和老板打过交道,那人还算靠谱。
这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陆怀安的眼光。
钱叔掐了烟,利索点头:“行,我这就出发!”
都不是什么婆妈的人,而且这事宜早不宜迟。
吃过中饭,他们便兵分两路。
陆怀安带着沈茂实和果果,一头扎进定州的大小黑市。
他们这个组合,实在迷惑性极强。
倒卖的人,谁会带个小娃娃来黑市呢?
也就是家庭用,又是本地人,就带个小娃娃,路过的时候顺便瞅一瞅了。
于是,陆怀安就开始了唠嗑大法。
“就住这附近的呐,你可别唬我,囊个要这贵咯,少点噻!”
“对头,前边还说给我这个价,你要是便宜点,我就到你这买不。”
“就是的讷,家里头媳妇子要块手表,诶?你这个不错,来囡囡,看这块喜欢不,喜欢啊,喜欢老板便宜点噻!”
这年头,外头买东西都靠抢,黑市里头调子也高,都是给个价,能买买,不能拉倒。
陆怀安这种奇奇怪怪的讲价法让不少摊主都有点懵,尤其他神色自然,仿佛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倒让他们感觉自己大惊小怪显得有些突兀。
不知不觉的,价格就讲下来了。
每扫完一处,东西全放沈茂实袋子里。
后来放的多了,果果索性由陆怀安抱着,沈茂实专门扛货。
走到一处,陆怀安挪不动脚步了。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子,面前都不像其他摊位一样围了人。
他安静地坐着抽烟,东西装在四个半人高的竹框子里面,目光在人群中搜寻。
有人在他面前停下了,他就会揭开盖子,给人看一看。
也有人问价,但最终还是摇摇头走了。
陆怀安眯了眯眼睛,把果果给沈茂实:“茂哥,你在这等我一下。”
他一个人过去,和摊主对上视线:“老哥。”
摊主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揭开盖子给他看。
都是些好东西。
两个九寸黑白电视机,一台缝纫机一个收音机。
陆怀安暗自算了算,他目光在电视机上停了两秒,转向缝纫机:“都是新的?”
“不是。”男子也挺坦诚,探身过来,压低声音说是特殊渠道进的货,电视机是新的,缝纫机不是。
电视机他开价略贵,但缝纫机价格确实挺实在的。
陆怀安哦一声,目光在缝纫机上多停留了两秒。
“老弟喜欢这个啊?给媳妇看的?”摊主眼睛多尖,盯着他就笑了:“毕竟大件儿,人家都喜欢新的,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你要诚心要,我给你少点。”
一台缝纫机,在外头至少170元,他这只要100块。
陆怀安也不表态,只笑了声:“能少啊?”
“嗯呐……”看着他目光又转到了电视机上,男子摸不准他什么心思。
他主要想卖缝纫机,电视机毕竟是新的,怎么的都好卖。
犹豫了一下,他伸出手:“给你再少十块。”
如今定州有了个新厂,缝纫机推陈出新,这台机子眼下虽然算不错,但毕竟是用过的。
“兄弟也不瞒你,这指针断过,厂子里头换下来的,但家里用用还是没问题。”
陆怀安心一动,抬眸看他:“啊,厂子里换下来的啊?”
“那可不。”
装出副犹豫不决的样子,陆怀安陪他唠了一会,知道了这缝纫机是厂子里淘汰的,每月会有两三台这样的机子。
没去问他什么渠道,陆怀安沉思着。
12寸的黑白电视机在商场里头是440元一台,要凭票供应。
九寸黑白的电视机350元一台,这摊主开价是370元,不要票。
比商场贵。
这也是前边几个问了价没要的原因。
陆怀安没考虑太久,就决定全要了。
他拿了五百给钱叔以后,身上加上胖子他们给的钱,买完前边那些小东西,将将够把这些吃下。
听说他全要,摊主都吓一跳。
第93章 人不可貌相【求收藏,求票票!】
果然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得到穿着身旧棉袄的陆怀安,居然有小一千块?
他看看四周,凑近了压低声音:“老板,你弄这个回去,是不是自己厂子里要用啊?”
也有些小厂子,盘不动新机器,搞些二手的折腾一下,马马虎虎也能搞起来。
不过陆怀安这装扮看着也不大像啊……
陆怀安笑笑,没否认:“这年头,难啊!”
“哎哟可不是。”见他承认了自己是个开厂的,摊主顿时来劲了:“老板你带人了吗?这东西有些重。”
陆怀安皱了皱眉,有些为难:“我倒是带了人的,就是他抱着我闺女呢,本来这趟出来只是买一点常用品,要不是看到你这些都挺好的,我原没想要的。”
常用品?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摊主看到了沈茂实抱着的果果,以及……
他身边巨大的几个满满的麻袋。
这也叫,一点点?常用品?
他以为这是搬了个供销社出门呢……
“哎呀老板这你就不用费神了,你看这样行不,你住哪,我给你送过去?”他拍了拍自己胸口,咧着嘴笑:“我叫张正奇,你叫我老张就行,回头有生意,还请老板多多照顾啊!”
陆怀安挑了挑眉,笑了:“那敢情好,当然当然,互相关照。”
对于这种一出手就是全包的大客户,张正奇很是上心。
不仅把自己这些都挑上,还硬抢了两麻袋塞竹框里。
扁担一挑,轻松上路。
陆怀安什么都没拿,自顾自地抱着果果走在最前头,一派悠闲自在,仿佛被人伺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
“一看这派头,就知道您肯定是干大事的!”
掏这多钱,眼睛都不眨一下。
张正奇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遇到了贵人,一路上逮着空儿不停地的跟陆怀安搭话。
于是,陆怀安不费吹灰之力,就套到了话:张正奇能一直搞到这样的缝纫机。
他微一沉吟,笑了笑:“近期的话,你有多少我要多少,你都先帮我留着,不过后期产能涨上来的话,这些缝纫机可能就不够用了……”
张正奇听个话尾就知道他的意思,赶紧接道:“当然,到时您想要新式机器,我也能给想法子的,我大舅哥……我能搞到!”
好吧,看来他走的路子是他大舅哥。
陆怀安装作没听到,随口嗯了一声,很淡定的样子。
缀在后边的沈茂实艰难前进,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就走了这么一段的距离,陆怀安不仅跟人家称兄道弟,还约好了以后摊主有缝纫机就都留给他。
送到宾馆后,张正奇很有眼色的没有进去,把东西卸下利索地走了。
陆怀安准备把果果送上楼,让她在房间等,自己和沈茂实把东西搬楼上去。
刚好有挑着担子的小贩经过,他叫住,买了两毛钱的话梅糖。
一分钱一粒,平常人都是五分五分地买,小贩听说要买两毛钱的,立马眉开眼笑,直说要多送一颗。
果果并拢小手又张开,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这么多的糖全给包住。
叫小贩弄块纸包一下,陆怀安捏捏她的小爪子:“唔,肉还少了点。”
在外头没办法,只能对付着,回家让沈如芸弄点好吃的给她补补。
想起沈如芸,陆怀安唇角不禁带了丝笑意。
也不知道她的培训,进行得怎么样了。
“叔叔,吃!”果果捧着糖,笑得眉眼弯弯,捏着一颗递到他嘴边。
陆怀安微微一笑,低头吃了:“很好吃。”
“嗯嗯!”果果给沈茂实塞了一颗,又掂了一颗塞自己嘴里,剩下的小心地放进自己的口袋,拍一拍。
酸酸甜甜的!好吃!
把她送到楼上,她可以吃着糖等他们搬东西。
陆怀安看着她满足的笑脸,心里一暖,她和她父亲一样,乐观,开朗。
因为天色渐暗,他们搬完东西没再出门,坐在房间里等天黑。
沈茂实坐在窗台前,看着楼下的风景,充满艳羡地:“他们这边的房子真好,都是灰砖呢。”
就灰色砖的那种傻大块,外头还挂满了标语。
沈茂实叹了口气:“这种屋子都不掉灰。”
不像他们那边的屋子,全是土坯房,刷了白都掉灰,一掉皮里头黄黄白白的,可难看了。
“这不容易,回头弄个灰砖建一栋呗。”
不过得等赚了钱再说。
第二天,俩人起了个大早。
东西昨晚都是捆好了的,大件放袋子最中间,包紧扎实。
外头放着之前买的那些衣服,也就不怕弄坏了东西。
最关键的两台电视机和缝纫机,由沈茂实担着。
剩下的陆怀安也挑了个担子,很重。
只是这样一来,果果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好办。”陆怀安回忆了一下,从前沈如芸带着大女儿,要下地种菜的时候,好像是拿布条捆着的。
他翻出几根长布条,尝试了好几遍,才成功把果果捆在了身前。
这样扁担不会打到她,她也能正常地看东西。
沈茂实看着他这样,有点担心:“要不捆我身前吧,我能行的。”
“别,别废话了,走吧。”陆怀安挑着东西,喘着气道:“你那些东西,很重要,是我们翻身的根本,你千万,千万小心。”
也是知道他做事稳重踏实,陆怀安才放心让他挑。
这要换个人,他还真不一定答应。
一路有惊无险,虽然过程有些艰难,但好歹还是挤上了火车。
上车后,把东西都塞座位底下,沈茂实尤其注意他带的这几袋子,生怕压到碰到了。
不过想想,里外包了好些层,应该不会有事。
陆怀安放了东西想坐下,被硌到了。
他热得一身汗,还得先把果果解下来才行。
布条又长,拆都要拆半天。
他忍不住想:当初沈如芸不仅要背着大女儿,还一下地就是大半天,锄草挑水浇粪,样样都得干,她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不过从宾馆到火车上这么点路程,他都感觉越来越难。
这样一想,他不禁叹了口气。
沈茂实以为他累着了,赶紧给他搭把手,把果果抱过去:“累了吧,休息一下,我们是到哪下?”
“浦良。”陆怀安抹了把汗,回神琢磨着:“也不知道钱叔他们进展顺利不。”
“应该没事的。”沈茂实想了想:“钱叔办事挺靠谱的。”
那可不一定。
陆怀安看着火车停靠的站外头,有不少熟面孔。
胖子那群人,以及,定州市场里的人。
果然如他所想,他们收到布票以后,也开始扩散开来买布了。
第94章 时间差
还好,钱叔比他们要快了一天。
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陆怀安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逗着果果吃糖,没说出来吓沈茂实。
他们赶到浦良的时候,孙华在宾馆正准备出门。
看到他们来了,他挺高兴的。
上前接过一担子,带着他们进房间。
“钱叔收布去了,这是我们昨天收到的。”
门一打开,床上已经满满当当,堆了好些麻袋。
陆怀安随便打开一袋子,是棉布。
“这个卖三毛五,我们要的多,三毛二就给我们了。”孙华眉开眼笑,给他解释着:“旁边这几袋是棉布,用布票买的,这边两袋是的确良,钱叔用钱买的。”
用钱的,那就是黑市了。
陆怀安嗯了一声,把果果放下,让沈茂实留守,他跟着孙华出去:“浦良的收了多少?”
“收了一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钱叔收了一点就不要了,基本都是在外边跑着收的。”
要孙华说,收就全收光嘛,也省得到处去跑。
陆怀安摇摇头,淡然道:“这样是对的。”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全在浦良收太扎眼了。
毕竟他们还要把东西放在浦良,被人摸着了门路一窝端了就搞笑了。
他们找过去的时候,钱叔刚从拖拉机上下来,拖了四个大麻袋。
布实在是便宜,更不用说钱叔手里还有大把的布票。
黑市用钱,商场用票。
一路刮下来,收获简直大大的。
回到宾馆正好吃中饭,老板见着了,都忍不住问:“你们这大包大包的,到底是买了些啥啊?”
“棉花。”陆怀安也不介意他问,笑了笑:“帮人家收的。”
原来是棉花,胀起来确实显得多。
回了屋,钱叔眉开眼笑:“这边进展很顺利,怀安你那呢?”
“还行吧。”陆怀安示意沈茂实打开一个袋子。
钱叔探头过去,瞅了一眼就倒抽一口冷气:“这这这……”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陆怀安,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压低声音:“你这是哪搞到的?”
这可是电视机啊!他们市里头连国营商场都没货了!
“定州。”陆怀安挑挑眉,补一句:“两台。”
这一下,钱叔是真的一句话都不想说了:“你,厉害的。”
陆怀安等他们瞧够了,才开口:“钱叔你收的时候,有没有别人也在收?”
“昨天没有,昨天收的很顺利,今天就不是了,价格开始上涨。”钱叔挺敏锐的,皱着眉道:“而且好像不止一伙,他们截了我两个地方的货,有两个还打起来了。”
说着,他有些迟疑地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总感觉有人盯着我,所以我弄了辆拖拉机,绕了老大一圈才回来的。”
陆怀安沉吟片刻,果断地道:“那就不收了。”
“啊?”钱叔擦汗的手停下了,有些犹豫:“我手里的钱和票还没用掉……”
陆怀安笑了笑,神色从容:“你们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这其中说不好就有胖子他们,别忘了,我们的布票哪来的。”
不能贪。
他们已经比别人领先一步,要是因为贪欲功亏一篑岂不糟心。
说起这个,钱叔怔了怔,立刻点头:“行,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马上动身。”
连宾馆老板都在怀疑他们在买些什么了,知道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那胖子他们会不会摸过来啊……”
陆怀安想了想,笑了:“这说不好,反正水都被搅浑了,他们想逮人,也不一定真就能抓到我们。”
如果他是那个树哥的话,会兵分数路。
不管怎么样,每路都派人去,查到了最好,查不到好歹也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干啥。
钱叔立刻去找拖拉机,也就节省了搬运浪费的时间。
听说他们要走,老板还挺舍不得的。
毕竟这么爽快给钱的顾客,又是回头客,实在太难得了:“老板这就回去啦?这么多东西啊。”
“嗯。”陆怀安抽着烟,一起把东西搬到三轮车上:“棉花嘛,就是占地方。”
老板很羡慕,这么多棉花,能做多少袄子哦。
又听得他们是北方过来的,他不禁颇为感慨:“原来是北方来的,难怪要这么多棉花,你们那边很冷吧?”
“嗯,很冷。”
火车发动以后,钱叔才松了口气。
“好多人往里边跑呢,方向像是冲着宾馆去的。”
陆怀安嗯了一声,笑了笑:“看来我们弄的这笔钱,对他们还挺重要。”
这么重要的话,沈茂实有些担心:“那他们会不会追上来啊……”
他们这么多东西,跑都没法跑……
“不会。”陆怀安很淡定地摇头,非常确定:“他们会去买布的。”
那么明显的提示,但凡有个带了脑子的,都不会不去赚大的,来追这点小钱。
当然,梁子肯定是结下了。
但那又如何?
……
浦良宾馆。
老板还在感慨这些人真有钱,门口就来了不少人。
他很高兴,以为又来了大生意,结果刚出来就被人拖过去摁到地上。
“说吧。”树哥耷拉着眼皮,冷冷地道:“住你这里的人哪来的,去哪了,干了些什么。”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干嘛的,但在这地儿开店,老板非常懂得看人眼色。
这人,绝对是他惹不起的。
心里虽然觉得对不住陆怀安,但他还是竹筒倒豆子般利索地道:“他们走了,回北方了,买了很多棉花。”
树哥点烟的手一顿,笑了。
胖子见他笑,觉得这事算是解决了,知道了人哪来的,只要追过去,肯定能抓到人。
他笑开了怀,涎着脸凑上去:“树哥,我立刻带人去追。”
“追你妈。”树哥抬起就是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北方到南方来买棉花,你妈咋不到山上抓鱼?”
“……”
老板回想一下,对哦!
那几个人真是良心太坏了!怎么能骗他呢!?他又不会告诉别人!
“树哥……那我们沿途追过去?”
抽了一支烟,树哥想了想:“你确定有很多人在收布?”
说到这个,下属立刻来了精神:“确定!他们很多人收,还都不是同一批人,有两个还抢布都快打起来了!”
“嗯。”树哥摁掉烟,很果断地道:“其他人不必再去找了,全部叫回来,买布。”
第95章 有人找【求收藏,求票票】
买布?
胖子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连忙请求戴罪立功。
到底是跟了他这些年,树哥也没拒绝:“行吧。”
又有钱又有票,还有车和人,胖子觉得这桩事简直轻而易举。
雄纠纠,气昂昂,先去黑市转一圈。
“没有布?你别唬我!”
“你也没了?一滴都没有了?”
“不管怎么说,你给我匀一百出来,什么?全被买光了?”
他一连去了好几个地方,全扑了个空。
回来汇报的时候,恨得他牙痒痒。
简直绝了!
那些人连布条条都不放过啊!
要不是最后抢了些回来,他都要交不了差。
胖子捏着拳头,咬着牙道:“特么别给我逮着你们!”
他在这边撂狠话,陆怀安他们折腾一圈,总算回到了南坪市。
到了熟悉的地,钱叔如鱼得水。
叫了辆拖拉机过来,一车拖了回去。
轰隆隆的,老响了。
沈茂实最喜欢拖拉机了,摸着很是欢喜:“哇,这车比我家那边的还好呢!”
想起那拖拉机坐的,陆怀安扭开了脸。
算了吧,这也好意思叫车。
拖拉机过来的时候,沈如芸正在挑水。
认识的小媳妇见了她,叫住她聊天:“你男人还没回来啊?”
“没呢,应该就这两天了。”
那女人瞅着她,揶揄地笑:“难怪你今天回来了,想了吧?”
沈如芸聊的多了,也知道她们就爱看人害羞躲避的样儿,故作淡然地笑:“你不一样?”
她太会掩饰了,旁人也没瞧出来,打个岔就说起了其他事儿。
听着她们那些荤话,沈如芸感觉脸都烧得慌,她垂下头掩饰羞意,从耳根到脖子一片晕红,白里透粉。
“……是不是呀?”
冷不丁有人叫她,沈如芸有些没反应过来:“啊?”
那女子盯着她,目光有些奇异:“他们说你在读书,是真的吗?”
这几日陆怀安他们不在家,为了不节外生枝,杜老师特地给她安排在了学校的宿舍。
大概是她回来拿东西的时候,被人瞧着了。
沈如芸无意显摆,不想多说,只嗯了一声。
“哎哟,你读书啊……”
不少人看她眼神都有些不同了。
原先那女子却还不罢休,皱着眉头道:“那你学费谁出的?你婆家肯答应?你都十好几岁了吧,还跟那些几岁小娃娃一起上课啊噫嘻嘻嘻。”
沈如芸神色平静,淡淡地道:“老师说如果我成绩优秀,不收学费。我十九了,同学有比我小的也有比我大的。”
至于婆家,她在心里冷笑,从前她会考虑他们的感受,如今?
她没再理会那些人,说家里有事挑着水走了。
刚到家没多久,就听得有人叫她。
沈茂实跑的贼快,跳下车就喊:“芸妹儿!我回来啦!”
沈如芸很惊喜,搁下东西就跑了出来,看到他们眼睛一亮。
正往下搬东西的沈茂实瞧着了她,特地扛着袋东西走过来:“我……”
然后,他就看到,自家妹妹只是叫了他一声,就风一样从他身边过去了……
过去了……
她跑到陆怀安跟前,很高兴:“怀安!”
给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她定睛一瞧:“咦?”
这,出去一趟,咋的捎了个娃娃回来?
哪来的?
钱叔爽朗地笑了,把果果递给她抱着:“这是果果,我女儿,果果,叫婶婶。”
“深深……”果果努力抬起头,看着沈如芸。
“原来你叫果果呀……”
他们在搬东西,沈如芸就拉住她的小手问开了:“几岁了?哦,谢谢,糖真好吃……”
果果开始还有些紧张,后面很快就放松下来。
“今天没上学?”陆怀安扛了个袋子,边走边问:“不是说要培训。”
“嗯,培训了的,昨天刚考完,摸完底根据我们每个人的水平来确定训练方向。”沈如芸拉着果果的小手,欢喜得不行。
只是逗完果果,她也没忘正事:“对了,这两天有人来找过你们。”
有人找?
陆怀安有些奇怪:“谁啊?”
“一个,叫龚兰的大姐。”沈如芸有些奇怪,大概地描述了一下:“她背了一个娃,手里还拉着一个孩子,说她哥想见见你。”
她怎么来了。
陆怀安皱了皱眉,伤筋动骨一百天,她哥应该还没养好啊。
“你怎么说?她人呢?”
沈如芸摇摇头,有些无奈:“我这几天住学校呢,也是今早上回来的时候碰着的,我说你们不在家,她还挺难过的,说明天再来。”
行吧,明天会来就好。
陆怀安嗯了一声,算是记下了。
“还有个是找钱叔的,我问他有什么事他也不说。”沈如芸皱了皱眉,大概描述了一下:“一脸络腮胡,看上去有点凶,说他住在车站,给钱叔说一下就知道了。”
原本乐呵呵的钱叔听了这话,敛笑沉思片刻,皱了皱眉:“怀安,你户口办了没?”
陆怀安节前去过,但没找着人,过节时他们又去了定州,还真没办:“没来得及,准备回来就去办的,怎么?”
“没,我去看看,马上回来。”钱叔放下东西,给果果说了一声就走了:“你清一下东西啊,下午咱就去办。”
神色匆匆的样子,陆怀安若有所思。
沈如芸有点紧张地看着他:“怎,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陆怀安洗了把脸,上楼把证件和介绍信都翻出来。
趁着有时间,他把剩余的钱和票都拿出来整理一下。
货是运回来了,还得好好思量一下,怎么卖,卖哪里。
东西由沈茂实和孙华慢慢搬着,沈如芸带了果果进去做饭。
他们能拖,小孩子不能饿着。
果果坐在椅子上,脚还落不着地,好奇地四下张望着,jiojio一晃一晃的。
大概是车上蹭的她脸上有些脏,沈如芸给她倒了温水洗脸:“哎哟,皱裂了啊?疼不疼,婶婶给你想想法子啊……”
陆怀安整理完下楼,有个小花团子从里边跑了出来扑向他。
“叔叔!”
陆怀安定睛一瞧,嘿,这竟然是果果!
跟在外头他们随便糊弄一下的冲天炮不同,沈如芸给她洗了头发,精致地扎起了小辫子,还戴了两条红带子。
衣服也换了,干干净净的,跟换了个人一样。
“哎哟,整漂亮了啊,一打眼我还没认出来!”陆怀安大乐,抱着她转了一圈,逗得果果咯咯笑:“还要还要!”
怕果果摔跤,追着她出来的沈如芸笑靥如花:“小心点,别摔着了。”
正聊着,钱叔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第96章 天时地利
钱叔也没跟他们客气,一进门就说:“饿死了,你们吃饭没?还有饭吗。”
早上一早就出发,到现在都饿得不行了。
“没呢,就等你了。”
饭菜都已经好了,放在灶上温着。
果果现在已经知道,吃饭是要在桌子上吃的,乖乖站在边上等。
怕椅子太凉,沈如芸取了个小垫子出来给她铺上,把她抱上去:“来,果果坐这里。”
扭了扭,果果很喜欢。
钱叔这才发现她的新模样,很是惊喜:“哎哟,这么好看啊,谁给你扎的,婶婶啊,那你谢谢婶婶没有?”
果果仰起脸,很开心:“谢谢深深。”
“不用谢,实在是果果太可爱了。”沈如芸笑着,把装好饭的碗递给果果:“啊?你可以自己吃啊,哇,你真棒。”
怕钱叔回来迟,开饭太晚果果会饿,所以沈如芸给她洗完头发擦的时候,投喂了两个小笼包。
果果也吃过包子的,但油渣馅的都得等爸爸来,哪吃过这么香的。
当下吃的满嘴流油,香的她眼睛都睁不开。
现在一想,她感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碗里一团白白的,冒着热气,看不清楚是什么。
她呼呼地吹着热气,奶声奶气地:“深深,这是小笼包吗?”
“不是。”沈如芸盛着饭,温柔地看着她:“果果还想吃小笼包呀,婶婶明天又包好不好?但现在得吃饭哦。”
这不是小笼包了啊……失落。
不过婶婶说明天给她做呢!
想着咬开小笼包,里面热热的肉汤和香嫰的肉泥融化在嘴里的味道,果果咽了口口水:“好,好吧。”
“乖。”
怕他们在外边吃不好,沈如芸今天特地做了不少好菜。
尤其是那道酸菜鱼,又香又辣,汤更是香浓鲜辣,格外下饭,舀两勺都能拌一碗饭。
沈如芸在做鱼的时候留了一块肚皮出来,给果果单独放在个小碗里:“来,果果吃鱼,鱼吃了聪明的。”
鱼?
果果是吃过的,但是刺特别多,头也不好吃,尾巴老是扎到她的嘴。
她曾经被卡过一次,后面是硬塞着红薯团成的球咽下去的。
“不,不要鱼。”她摇着脑袋,强烈拒绝:“痛。”
钱叔解释着说她被鱼刺卡过,低声安慰:“这鱼和以前的不一样,婶婶给你夹的是肚皮,没有刺的。”
没有刺的鱼?
果果半信半疑,在沈如芸的哄劝下,咬了一小口。
“哇!”她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竟然是曾经又腥又难吃的鱼:“这不是鱼!这是肉肉!”
她的小脑瓜里头,肉就是最好吃的了。
一桌子人,都被她逗乐了。
“来来,都吃吧,弟妹你吃你的,她自己能行的。”钱叔吃着,被这酸菜鱼香的又添了碗饭。
等吃完落了筷,钱叔才找陆怀安说起正事:“南坪怕是要出大事了。”
“哦?”
钱叔皱着眉,神色凝重:“我打听了一下,市里的供销社和国营商场里头,突然间就没布卖了,而且是一下子收紧的,不像是短时间内会放松的样子。”
这个陆怀安心里有数,点点头:“暂时不会放松的。”
“还有一个。”钱叔看着陆怀安,有些迟疑:“但我不确定消息准不准——听说,机关部门的墙都会拆掉。你说这是咋个意思?”
这个倒真的是个大事儿。
陆怀安点了支烟,沉思起来。
知道他在想事,没人打扰他,沈如芸把果果抱出去了。
定州收布票,市里没布卖,围墙还拆掉……
良久,陆怀安抬眸:“这是个好事,也是个坏事。”
众人面面相觑:啥意思啊?
“哎呀陆哥你直说吧,别搁这打哑谜了,我听都听不懂哇!”沈茂实很着急,万一真的出了差错,他们这些布出不掉可咋办!
他是知道的,他们都压上了自己所有身家!
陆怀安嗯了一声,解释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因为前期市场混乱引起的连锁反应。”
市场混乱,价格虚高,南坪还算好,但衣服市场也乱得很。
从外地进的货,一时高,一时低,好的坏的全凭运气。
当地的厂子压根做不起来,布料一跌再跌。
再这么下去,怕是都得完蛋。
但上头能看着市场完蛋?当然不能。
“所以他们应该是觉得,既然让你们弄,弄不出个结果,就我们自己来。”
布料收紧,围墙拆掉,把局势掌握在自己手中,乱不乱由他们说了算。
钱叔仔细一想,顿悟了:“原来是这样……”
他摇摇头,有些想笑:“是我想岔了,我还以为跟我们县里头一样呢。”
“不一样的。”陆怀安想出答案后,放松下来,弹了弹烟灰:“县里那是因为小平头,他自找的。”
“那这,这是坏事啊……”沈茂实愁眉苦脸,想着都纠结:“那我们不是没法去市场卖衣服了?”
他们还进了那多,几袋子呢!
陆怀安和钱叔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这当然是好事啊。”钱叔也点了支烟,被陆怀安这么一分析,他整个人都轻松了:“商场衣服款式就那样,更不用还得层层剐皮,最后摆出来的价格,哪怕是布都得贵三钱。”
这倒也是。
“那,我们要不要趁着别人觉得贵,把我们收到的卖出去?”
这边布价可贵,哪怕便宜一点,随便都是定州那边进货价的两倍呢!
外边没布卖,他们的货肯定很快就能出掉!
陆怀安吹了个烟圈,悠哉悠哉:“急什么。”
现在是卖方市场,不是买方市场了,该急的也不会是他们。
天时地利,就缺个人和。
“啊?”
“玩几天吧,不着急的。”陆怀安摁掉烟,起了身:“我跟钱叔去办户口,你们把货搁楼上就行。”
其余的时间自由分配。
孙华哦了一声,径直出去了。
沈茂实坐在原地,捂着头,想到爆炸也没明白,为什么突然就不急了。
人家要打开围墙抢生意了呢!他们咋就不着急呢?
沈如芸一进来,瞅着他这样都吓一跳:“哥,你干啥呢?”
听到声音,沈茂实抬起头,见到是她,他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起身就走。
“哎?哥你干嘛呢,咋不理我。”沈如芸抱着果果追上去。
沈茂实被她拉住,斜睨她一眼,清了清嗓子,一脸冷漠地:“哥。”
沈如芸:???
沈茂实喊完那一声,又抬高声音,阴阳怪气地喊道:“怀~安~”
得。
沈如芸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她总算是明白他这会子在玩什么了:“哥,你脑壳拌坏了?你酸谁呢?啊?你酸我呀!”
第97章 户口簿【求收藏,求推荐】
“哼。”沈茂实仰起脸,不稀得搭理她:“同样是几天不见,你对我就是鼻孔哼一句,还不兴我酸你呗?咋的,我演的不像?”
今儿上午见面的时候,她可不就是这样子的!
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沈如芸回想了一下,哭笑不得:“哎呀!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嘛!哎哥,我给你做螃蟹腿儿吧?你最喜欢吃的。”
说是螃蟹腿儿,其实就是红薯切成丝儿,加些粉子裹一裹,弄点油一炸,隔壁小孩都馋哭了。
不说还没事,一说起来,沈茂实还真的想吃了。
家里穷,一年到头没啥零食吃,也就过年那会子,搞点肥肉煎完油,装起来就是一年的用量。
舀完剩个底儿的时候,他妈会搞这个螃蟹腿。
那点儿油,能炸出大半桶子螃蟹腿出来,给他们尝个鲜,多数留着招待客人,家里没啥吃的,就这个拿得上台面。
油炸完再拿来炒菜,完全不浪费。
在沈如芸的美食攻击下,沈茂实最终还是没能撑过三秒钟。
理智被馋虫杀死了,他缴械投降:“那,我要一菜碗的。”
“行!”刚好果果还没吃过呢,沈如芸兴冲冲地进去了:“你等着!”
红薯洗净切成丝,沈如芸切的慢了,沈茂实等不及,索性自己捋袖子上:“你搞油,还有粉子!”
果果完全没听说过这种吃法,扒着灶台好奇地看。
冷不丁被塞了根红薯丝在她嘴里,沈茂实嘿嘿地笑:“甜不?”
脆脆的,好吃。
果果眼睛一弯,笑了:“嗯!甜!”
他们热热闹闹的做吃的,陆怀安和钱叔才刚到局里。
钱叔递了根烟,又在下头塞了包烟:“嘿嘿,老哥,我找老武,麻烦你帮我叫一声行不?”
那人接了烟,扫了他们一眼:“干啥的?”
“这不,办户口唆。”钱叔连忙把介绍信拿出来,打开给他看:“有介绍信的!”
有介绍信,这人才去给叫了人出来。
有熟人,各种资料也齐全,老武对应了一下名字地址:“行,等着。”
陆怀安和钱叔在外头抽了两支烟,里边才叫他们进去。
“呐,好了。”老武接过钱叔递过去的烟,笑容也真诚了些:“一直没见来,我还琢磨着你这事是不是不办了呢。”
“那哪能呢,实在是事情耽搁了。”
钱叔笑着跟他寒喧,陆怀安捏着这本薄薄的户口簿心情复杂。
这时候的户口簿,还是个纸做的小册子。
信息什么的都是手写的,封面是户口簿三个黑色的大字。
陆怀安慢慢地翻,上边清清楚楚地写着他陆怀安的名字。
后边还好几页空白。
钱叔聊完回来,拍着他肩膀笑了:“加把劲!生他几个娃,把后边全填满!”
“哈哈,那一点点劲还不够。”
这后边可有好几张呢!怕是得生一窝才行。
“怀安你觉着,我要不要也买个房子?”钱叔叼着烟,一边走一边望着远处的屋檐有些迟疑:“果果刚回来,我把她带宿舍不是那么回事,但把她送回村里头,我又舍不得。”
村里那是啥环境啊,他妈是不会亏待她,但是他爸他奶都重男轻女的,他表妹日子就过得挺糟心。
她吃了那么多苦,小小年纪手都起了老茧子,他实在狠不下这心。
可让他一个人带着她,住宿舍这也不方便不是。
陆怀安想了想,还是挺支持他的:“在市里买吧,这边房子也不贵,到时我们一起去办证。”
冷不丁有人插了一句话,笑嘻嘻的:“这年头谁买房子呀,还不如进厂呀,厂里分房子的!”
俩人陡然转过身,才发现围墙上趴了个人。
是个女孩子,她甩着两根长辫子,踩着梯子趴在围墙上,笑眯眯地看着他们:“我姨就在前边厂里做事,我就是她安排进去的呢。”
后边的话她不说,等着陆怀安打蛇棍上追问。
每次这样一说,就老多人追问能不能把他们也安排进去,他们肯定也一样。
这人,不懂礼貌乱插嘴,莫名其妙的。
陆怀安和钱叔对视一眼,深深体会到隔墙有耳的可怕:“走吧。”
钱叔也嗯了一声:“回去再说。”
叫了他们几声,俩人头都不带回的。
“哎,这人!榆木脑袋!”女孩子很生气,顺着梯子撅着嘴巴下去了。
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陆怀安回去后就开始和钱叔讨论房子买哪儿合适。
“反正这两天没事,我们到处找找看,有合适的就先给个定金,出了货再去买。”
钱叔很信他的,自然利索地点头:“行。”
看到他们回来,沈如芸很高兴:“我炸了点螃蟹腿儿,快过来趁热吃吧!尝个新鲜。”
四下看了看,钱叔有些奇怪:“果果呢?茂实呢?”
“哦,我哥出去了,果果说她困,我让她上楼睡觉去了。”沈如芸擦着手,笑道:“你们先吃着,我去瞧瞧她醒了没。”
金灿灿的螃蟹腿,炸的松软酥香,一口下去香气四溢,再裹点儿白糖,简直是享受。
钱叔连着吃了好几个,简直停不下来:“怀安,你这媳妇,真的没得说。”
虽说读书是费钱了点儿吧,但是为人处事很是靠谱。
关键是这厨艺!强!
要换了他,能有个这么贴心的媳妇,他恨不得一天上三次香供起来。
陆怀安笑了笑,也颇为动容:“是啊。”
没经历磋磨,她也就不会熬坏身体,后边那些苦难,通通不存在了。
“不过,你真打算一直这样送下去啊?”钱叔想着他前妻,都忍不住叹息:“女人一旦看的多了,视野高了,心就野了,你就不怕……”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陆怀安爽朗一笑:“她优秀,我也不差啊!”
这点自信还是得有的!
“这倒是真的。”别的不说,陆怀安的能力他是服气的。
只不过,要依他说,送个初中也就得了,混个文凭,找个学校教教书,早点生孩子是正经。
不过他也知道,陆怀安这人视野跟他们不一样,这话他也就没说出来讨嫌了。
正吃着,孙华神色匆匆的回来了,钱叔连忙招呼他过来吃:“快来,这新炸的螃蟹腿,你还别说,红薯这般做着真是挺好吃的!”
孙华难得的没搭腔,脸色有些难看:“陆哥,外头现在不准摆摊了,赶集也取消了,安新路那边在拆墙。”
还以为会拖几天,没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哦,那挺好啊。”陆怀安吃着螃蟹腿,不以为意:“那过不了几天,我们应该就能出货了。”
“但是,道上闹的厉害。”孙华顿了顿,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他们说,北边有人扒了趟火车。”
扒了趟火车!?
陆怀安和钱叔对视一眼,异口同声:“什么时候的事?”
“今儿早上,听说收获蛮大的。”孙华拉开椅子坐下来,有些犯愁:“他们准备也干一场,叫我过去呢,我装傻跑了。”
钱叔敏锐地捕捉到一个词,玩味地盯着他瞧:装傻?
第98章 晚上再收拾你【为吃西瓜不吐籽舵主加更!】
被钱叔盯得头皮发麻,孙华装作没察觉,只看着陆怀安。
拍了拍他的肩,陆怀安神色凝重:“跑是对的,这事你千万别掺和。”
抢了辆火车!这是多肥的胆子。
“嗯,我知道的。”孙华面露纠结,有些头疼:“但是我们最近怕是不能坐火车了。”
他们市里头都有人蠢蠢欲动,外地怕是更加混乱。
幸亏他们赶早回来了,不然北方这事一出,真要有人把他们抢了,这可上哪哭去。
这么一想,钱叔和孙华都对陆怀安佩服得五体投地。
他真是太厉害了!
陆怀安想了想,放下筷子起身:“我去买下报纸,很快回来。”
他需要了解一下最近的新闻,这是最快得到消息的渠道了。
迎面刚好遇到牵着果果下楼的沈如芸,看到他往外走有些奇怪:“怀安?你刚回来又要出去啊?”
“嗯,我去买份报纸。”陆怀安顿了顿,咳了一声:“你,不是说要买书?一起?”
她没什么要买的书呀……
话到嘴边,沈如芸与他对视了一眼。
他目光紧紧地盯着她,直白,热切,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
沈如芸忽然就懂了他什么意思,心一紧,面飞红云地垂下头:“我,我是要买本书,我把果果送进去一下。”
果果刚睡醒,看到爸爸立刻窝到了他怀里:“抱。”
她很快就回来了,把散落的发丝撩到耳后,娇俏地觑了他一眼:“好了,我们走吧!”
陆怀安嗯一声,与她并肩走了出去。
这般走着,沈如芸总感觉手没地方放,垂着空落落的,抬起来又很尴尬。
更不用说俩人走的这么近,时不时擦一下碰一下,每次碰触,她都感觉像是有羽毛在心里轻轻地挠。
不多一会,她就感觉脸都烫得能煮熟鸡蛋了。
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她清了清嗓子,迟疑地道:“户口薄办好了吧?”
“嗯,都好了,等下次回去,把你户口也转过来。”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沈如芸怔了怔,心里忽然升起巨大的欢喜。
他们这是新户口薄呢!
把她的也转进来,那岂不是整本就他们两个人?
是啊,本来也是这样,他们是夫妻呢……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移……
不知不觉,她思绪已经飞远了。
她一直不回应,陆怀安有些奇怪,侧眸看了她一眼。
结果一眼便看到她晕红的耳垂,陆怀安呼吸一窒,感觉喉咙发紧。
她这儿极敏感,轻轻亲吻便会一直从耳根红到脖颈,他尤爱啃噬她的耳垂,滑腻柔软,最重要的是,每次她都反应很大。
四下没人,陆怀安想也不想的伸出手,轻轻拉住她。
“嗯?”沈如芸惊讶抬眸,撞进他深邃的眼神里,心头微微瑟缩:“怎,怎么了?”
“我在想。”陆怀安将也拉近,贴着她耳朵,慢慢地道:“晚上可以打你吗?”
说话时,他坏心眼地在她耳朵上吐着气,吹得她耳根发痒发烫。
唇瓣翕动,时不时地擦过她的耳朵。
肌肤相触,他唇间的热意烫得沈如芸一阵腿软,陆怀安早有预料,一把将她揽住。
不仅不怜香惜玉地就此罢手,他还欣赏着她的反应,紧紧地盯着她,追问着:“嗯?可以吗?”
这,这种事,叫她怎么回答?
沈如芸感觉脑袋晕成了一片浆糊,稀里糊涂地点了头。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点头!
陆怀安恨不能立即掉头回去,站定深呼吸片刻,缓了缓才哑着嗓子道:“晚上再收拾你,走吧!”
他们这边出了门,钱叔探究地盯着孙华,扬了扬眉:“装的挺像嘛。”
差点连他都糊弄过去了。
孙华一脸茫然地抬起头来,嘿嘿一笑:“叔,这是螃蟹腿吗?真好吃!”
“吃你个头!”钱叔没给他计较,给了他一脑瓜蹦:“都露底了,你还跟这装啥呢?”
苦恼地啃了一大口,孙华叹了口气:“叔,帮我瞒着点。”
“当然。”
这不废话嘛,他还能搁外头去嚷嚷不成?
喂果果吃了个螃蟹腿儿,钱叔突然发现不对:“哎?你为啥不叫怀安给你瞒着点?”
孙华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陆哥早看出来了。”
“……”
哦,不是他演技太好,怪他眼睛瘸呗?
钱叔气笑了:“你个小兔崽子。”
知道他事出有因,钱叔也没追问。
说话做事给人留点余地,这是属于成年人的体面。
他低下头,给果果掰着螃蟹腿儿:“好吃不?”
“好吃!”果果吃过红薯,却从来没吃过这样的红薯。
深深好厉害哦,会做这么多好吃的!
她想了想,仰起头:“爸爸,深深是神仙吗?”
钱叔愣了愣,哈哈大笑:“是,她是仙女儿呢!”
“哈哈,你女儿真好玩儿。”孙华伸出油糊糊的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一点好吃的就收买了啊,小丫头。”
“去去去,手脏死了。”
孙华嘻嘻哈哈的,面上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钱叔自然不会去戳他伤疤,只逗着果果吃东西。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给她吃一根就教她:“一,二,三……”
看着他们这样,孙华不知不觉停下了动作。
记忆里,曾有人也这般抱着他,温柔地教他数数。
可惜……
“咦?孙华你回来了啊!”沈茂实兴冲冲地进来,很高兴:“我还到处找你来着,想叫你回来吃螃蟹腿儿。”
知道孙华最爱吃好吃的,他自己都没吃多少就去找他了。
拉过椅子,沈茂实坐了下来:“哎呀,还热着呢,我妹饼烙的不咋地,这螃蟹腿那可是得了我妈真传!”
“确实好吃!”孙华嘿嘿地笑。
“那可不。”沈茂实一点不客气,颇为自豪:“对了,叔,安新路那围墙已经拆完了呢,我回来的时候他们在挂条幅,说明天就开张。”
明天就开!
钱叔和孙华对视一眼,看到了各自眼里的震惊。
这是受刺激了吧?
上头做事向来慢吞吞的,咋这回动作这么快。
“听说明天还会舞狮子呢,去瞧热闹去不?”沈茂实说起来都颇为想念:“我们山里头每年都舞狮子的,可惜我去年回去晚了,没赶上,没想到这还能补上的嘿嘿嘿。”
果果没见过狮子,很好奇:“狮子是什么?”
“明天带你去瞧瞧,你就知道了。”钱叔把她抱正一点,笑道:“想去不?”
“想!”
等陆怀安他们一回来,把事这么一说,陆怀安也决定去看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第99章 恶趣味【求收藏,求票票】
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才好确定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钱叔和孙华也都表态,一起去看看。
下午都吃了不少螃蟹腿,这玩意最饱肚子了。
毕竟是红薯,不怎么消化,当时不觉得,过后会越来越饱。
于是晚餐就简单了些,没中午那么丰盛。
吃完饭,沈如芸记着果果的话,提前让陆怀安揉好了面。
“要做小笼包的,面要醒久一点。”
“还要剁点肉泥出来,明天早上怕来不及。”
“反正天还冷,不会坏的。”
陆怀安任劳任怨,她说干嘛就干嘛,指东不往西的。
几次下来,沈如芸察觉到了不对劲,有些奇怪地看着他。
这是不是太听话了?总感觉哪里不对!
“怎么?”
沈如芸摇摇头,暗暗安慰自己:应该是错觉,错觉。
把所有东西收拾好,陆怀安洗完澡出来,扬眉:“你不洗?”
“啊,洗呢。”沈如芸放下手里的书,匆匆起身。
等她洗完出来,就看到陆怀安拿着她刚才的那本书正在看。
他很放松,身体很随意地斜倚在床头,昏黄的灯光照着他的脸,平日稍显凛冽的眉眼都透出了三分温柔。
这般看书的样子,添了点书卷气。
沈如芸不禁看的有些呆住,想起下午陆怀安说的要打她之类的话,面红心跳。
“傻站着做什么?”陆怀安撩起眼皮,把书搁床头柜上:“过来。”
他气势一放,顿时没了刚才那种内敛的感觉。
沈如芸感觉自己像是被头狼盯住了似的,恨不得掉头就逃。
“嗯?”陆怀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挑眉:“我过来?”
“不不用了!”沈如芸咽了口口水,飞快地跑过去,跑到里边掀开被子躺下。
陆怀安顿了两秒,笑了,侧身盯着她:“这么主动啊?”
他俯身含住她的耳垂,慢慢地碾:“……很害怕?”
被他啃得整个后脑勺都酥酥麻麻的,沈如芸恨不能整个人都缩到被子里去。
紧紧地揪着被子,她浑身颤抖:“不,不是害怕……”
“那是什么?”
陆怀安挺喜欢这样逗弄她,觉得很有趣,也不扒她衣裳,只伸手从她衣领处慢慢滑进去:“你耳朵挺暖和的,这里却有些凉,我给你捂捂?”
“唔……”
这是什么恶趣味啊!
沈如芸哪是他的对手,不过三两招便溃不成军。
明明是严冬,陆怀安却挥汗如雨。
陆怀安呼吸一顿:“你自找的。”
“你,你烦人!”
“有人说我户口薄上空了点儿,让我们把它填满。”
他不想提别人的名字。
第二天一早,果果就过来了。
陆怀安神清气爽地开门,春风得意的迎他们进来:“来的正好,小笼包刚出笼。”
听到小笼包,果果眼睛就亮了:“小笼包,包包……包包包……”
怕她烫着,钱叔掂了一个,小心地吹了又吹,撕开一道小口子,确定里边汤不再烫了,才喂给她吃。
沈茂实也起来了,啃着包子:“芸妹儿呢?咋还没起。”
啊……
陆怀安难得有些窘迫,咳了一声:“她有点不舒服,想再睡会,不等她了,下次再带她去吧。”
他突然说这么长段话解释,钱叔察觉到不对劲,盯着他看了几秒。
“啊?不舒服?”沈茂实当下放了包子就想上去,有些着急:“是不是着凉了?我去看看……”
捕捉到陆怀安神情有异,钱叔笑着拦下他:“能有什么事,怀安都没说啥呢,估摸着就是累着了,是吧?怀安?”
面对沈茂实疑惑的目光,陆怀安头一回感觉脸烧:“啊,是,没什么事的。”
见沈茂实还一头雾水,钱叔一把拍他肩上:“你怎么得了哦?你个老处男,你妹儿都结婚了,这马上该有外甥了,你连个暖炕的都没得,不抓紧点?”
一说这个,沈茂实就无奈了。
山里头结婚更早,男孩儿拖到十六七都是晚了,更不用说沈茂实这样十九了的。
他神色微黯,叹了口气:“没人瞧得上。”
当时不是没相过,见了好几个,要么嫌他家太穷了,要么嫌他家姊妹太多,要么是嫌他太老实木讷没什么出息。
尤其他又是老大,下边俩妹妹,还有个襁褓里的弟弟,人家闺女嫁进来,岂不是立刻做了妈?
任谁家也不会跳这火坑,于是本来就没人瞧得上,后来是连面都不见了。
因着这个,他妈没少后悔自责,但当时她身体不好,又没显怀相,都怀了五月了才发现不对。
那会子,早都来不及了。
这一生下来不打紧,又因早产身体弱,时不时病一场,本就贫瘠的家里更是雪上加霜。
钱叔拍了拍他,爽朗地笑:“那是之前,现在不一样了啊,听叔的,回头也在市里整套房,哎,再整辆自行车,出去那是老板派头!到时可不是你找人家,是人家上赶子找你。”
沈茂实老实地道:“这,我做梦都不敢做这样的。”
这话也忒实在,逗得钱叔哈哈大笑。
说笑间,孙华也赶了过来。
“乐诚呢?”钱叔往他后边瞧:“他没跟你一块儿?”
他们住一起,但孙华摇了摇头:“听说有个什么老师今天要来吧,他说他不去了,要去接人。”
“哦,这样啊。”钱叔还有些遗憾。
昨天回去太晚了,怕闹他起来耽误周乐诚学习,所以他就没去他们寝室了。
早上过去找,又没瞧着人。
他还以为他们先过来了,没想到……
他摸了摸果果的小脑袋瓜,叹了口气:“他还没见过果果呢。”
陆怀安从楼上看完沈如芸下来,看到人齐了,笑道:“都到了?那我们走吧!”
听着那边热闹起来了,应该是开始了。
第100章 不谋而合
陆怀安一行人赶到的时候,商场已经开门了。
机关部门的围墙原本是圈了一大块地的,现在围墙一拆,里面的房子都露了出来。
他们甚至不需要把里面重新布置,柜子桌子都是直接可以用的。
里边东西满满当当,甚至还有台9寸的电视机样品正在播放。
陆怀安盯着那台电视机看了两秒才退出来,立马有瞧热闹的挤进去。
“哎呀,这什么机真有意思啊,还会动……”
“电视机!瞧着没,电视!”
“是哎,这可是相当于把电影搬回家去放了啊!”
人们兴冲冲地围着看,可惜经过上次样品摔坏的案例,这一次人家把电视机放的非常里面。
看得见,摸不着。
钱叔压低声音,咳了一声:“我刚刚看了,这台价格是570块,要票。”
和定州价格不一样是正常的,但这涨的也着实不少。
“嗯,我们再到里边看看。”
这次上头办事的决心非常大,从他们经营的范围就能看出来。
一路进去,南食、百货、五金电器全都有。
衣食住行全部包含在内。
当然,还是要票的。
“哎哟,舞狮子了舞狮子了!”沈茂实很高兴,咧着嘴笑:“出去看呀!”
人群拥挤,怕果果被挤着,钱叔索性把她一抬,扛在了肩上。
果果开始有些害怕,很快就不怕了,抓着他的板寸开心地笑:“爸爸,我看到了!”
平日里没什么娱乐活动,除了放电影外,舞狮子算得上是头一号好看的演出了。
狮子左腾右挪,追逐着绣球,动作大开大阖,表演很是精彩。
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和笑声。
对这些东西,陆怀安不怎么感兴趣,加上人挤的厉害,他索性借着抽烟的理由退出了人群。
他站在偏一些的台阶上抽着烟,目光在人群中掠过。
突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不是瘦子吗?
陆怀安慢慢地抽着烟,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胖子不在,他们那些同伙也全都不在。
而且,瘦子一直跟一伙人在一处,带着些许讨好的笑,跟进跟出的。
有点意思。
陆怀安抽完烟,神色自然地过去把孙华叫出来。
那群人还在那边,有个手里还拎了台电视机。
看来收获颇丰。
“看着没?”
孙华皱着眉头,仔细看了看:“谁?”
“瘦子,那个穿蓝衣西装领的。”
指给他以后,孙华总算对上了人:“咦,他怎么跟猴子他们在一块。”
“认识的啊?”陆怀安笑了:“那就好办了。”
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孙华不明白这说明了什么。
陆怀安给了他两包烟,示意他塞口袋里:“你去,找个认识的,问他们知不知道瘦子的名字和来历,看他是来干什么的。”
“行。”
孙华露出一副傻笑,乐呵呵的挤进人群。
很快就被推到那群人附近,撞到人被搡开,又捞回去。
他口袋里的烟被摸走,那人揽着他脖子就错开一步,压着他说话。
不一会,孙华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瘦子说谎了。”他看着陆怀安,有些疑惑:“他说他是志县来的,过来投靠亲戚的,还要跟他们一起去搞火车。”
说什么亲戚没找着,身无分文,愿意跟着他们去干大事。
关键他还真能说几句志县那边的方言,刚好缺人,那些混混自然就信了。
反正到时有事把他顶上去,死了就死了,活着就给点钱,他们不亏。
陆怀安眯了眯眼睛,想了想:“你找个人,私下告诉他瘦子的身份,等瘦子吃点苦头,你再把瘦子带出来。”
“……”
这话好绕口啊!
孙华理了会,才有些迟疑地点头:“……好。”
“前期你别出面,懂吧。”陆怀安如此这般一番,教他说话的艺术:“你只需要在最后关头,把瘦子带出来就行,记住,你是傻的,为了好吃的才带他出来。”
“……明白。”
以前被人骂傻子他都没啥感觉,现在被陆怀安一说,孙华心里这滋味啊……
一言难尽。
看着孙华跟着过去,陆怀安眯起眼睛,笑了。
那是群亡命之徒,知道被耍了一道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瘦子。
而他要的,就是瘦子走投无路。
过去后,钱叔还问他:“你看到孙华没?刚才一转眼就不见了,抽支烟咋这久。”
“看到了,他说他有点事,先回去了。”
狮子舞完了,人们有票的进去买,没票的只能瞧瞧热闹散了。
钱叔咂摸了一会,摇头笑道:“今天这阵仗是真大,东西也确实齐全,从前黑市都整不到的,这商场里也有了,但我瞧着吧,他们想一举把黑市干没是不现实的。”
“嗯。”陆怀安还在想着瘦子那事,随口道:“只要没取消票,黑市就会一直有。”
的确如此。
钱叔想了想,有些纠结:“听说有人私下收布,价格挺可观的,但我瞧着今天这衣服的价格没啥变化啊!”
成衣价格不变的话,布料再怎么也翻不起浪,就算短期涨了,后面也会回落。
陆怀安不以为意,摇摇头:“后面会反过来的,看吧,用不了多久。”
几人回了家,沈如芸已经起来了。
看到他们回来,她迎上来:“怀安,那个……龚兰又来了。”
钱叔拍了下脑门,哎呀一声:“我们怎么把她给忘了!”
说了她今天会来的,幸亏还留了沈如芸在家。
一行人走进去,龚兰抱着娃娃正在哄。
看到他们进来,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陆怀安摆了摆手,在她对面坐下:“坐吧,你哥没跟着一块来?”
“没有。”龚兰朝他们笑了笑,勉强挨着椅子坐了半个屁股边边:“陆老板,本来我哥是打算养好伤再来找你的,但是出了点事……”
这些话显然在她脑海里回忆过数遍,甚至都不需要思考:“我哥说局势有变,那批衣服可以先不出,关石布料上升,但是衣服价格却没什么变化,后面可能会反过来。”
钱叔和沈茂实互看一眼:竟然和陆怀安说的一样!
“哦?他还说了什么?”
龚兰犹豫了一下,声音小了些:“他说,如果可以的话,你们把衣裳运回关石,他可以帮着高价出掉,然后收布料,一进一出可以资产翻番。”
有点意思。
这想法和陆怀安不谋而合,他沉吟片刻:“那你呢?”
第101章 笸箩货
瞧龚兰这动静,可不像是特地过来通知他一下的样子,孩子全都带过来了,脚边还放着袋子,东西还不少。
“这个。”龚兰似乎有些为难,有点窘迫地:“我哥是说……不,是我希望陆老板能帮我找个地方让我落脚,我有手有脚,啥都能干,真的。”
似乎是怕他们不信,她很认真地数着自己的技能:“洗衣做饭种田种菜我样样行的,我还会做衣裳,缝缝补补也不在话下,我还能……”
陆怀安打断了她的话,问道:“你会做衣服?”
“啊,会啊。”这有什么难的,她家之前全家上下的衣服都她自己做的。
龚兰站起来,展示给他看:“我身上这袄子,你看这针脚细密的,都是我自己缝的!”
这样啊……
陆怀安眯了眯眼睛:“那,缝纫机你会用吗?”
缝纫机?
龚兰一惊,差点以为他们在试探她,但她很快又反应过来,他们都不认识她,应该不知道的。
她迟疑了一下,才点点头:“会的。”
“那行。”陆怀安很高兴,带着众人上楼。
一屋子的东西堆积着,他们回来后还没拆开过。
打开一个麻袋,把外层的衣服取出来后,钱叔用力一提,把缝纫机拎了出来。
“当然,这只是个机子,底座还得装。”
钱叔哈哈一笑:“我倒是能搞到,只是也不是新的,他们机子卖掉了,基座没要。”
毕竟机子不大的话挺方便拿取,基座太大了。
当时在浦良看到后,他就给陆怀安说过一嘴,所以回来后陆怀安都没想着再去弄基座了。
于是众人先做饭,等着钱叔去拿东西。
等把基座拿回来全部装好,已经是吃完饭后的事了。
龚兰把孩子放到一边,她的两个孩子还算乖巧,大的能走了,只是还不怎么会说话。
拿了块布给她,她有些犹豫:“做什么呢?”
“都可以,就练练手,做你平日最拿手的就行。”
最拿手的啊……
龚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我做我娃娃的衣服最拿手了。”
孩子的衣服外头贵不说,不一定能买到合适的。
小的就穿姐姐穿过的旧衣裳,改一改就行。
大的没办法,拿她的衣服改小,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
知道她过的什么日子,陆怀安也没提,翻了块红棉布出来:“就给你娃娃做件衣裳,这个颜色可以。”
“那,行吧。”
龚兰也没穷客气,拿着粉饼划了线,大剪刀嚓嚓嚓裁布。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看着她行云流水的上油引线,之前的铁疙瘩很快就“嗒嗒嗒”地运行起来,众人都眼睛一亮。
现实点说,龚兰其实长的不漂亮。
皮肤太糙了,眼圈泛着黑,眼睛也不够大不够明亮。
但她这股子爽利劲,实在是看着舒坦得很。
是个会做事的。
陆怀安看的很满意,尤其她动作又快,不一会便踩好了一只裤筒。
两边再一拉起来,缝上一粒扣子,一条裤子就做好了。
哎?
接过她递过来的裤子,陆怀安都有些惊讶:“我以为你是做上衣来的。”
所以拿的都是红色的布。
把垂下来的发丝捋顺,龚兰笑了笑:“做衣裳也可以,但是太费时间了。”
这么多人搁旁边等,她也没这脸一直在折腾。
拿着裤子仔细地看了看,用力抻一抻,发现踩线很紧实。
难得是速度这么快的赶工作品,踩线竟然比他们在定州进的那些衣裳还要好上不少。
主要是收线漂亮,没有多余的线头。
钱叔笑了一声,摇头:“看来我们进的还是笸箩货。”
笸箩货是这边的俗话,意思是质量比较差的东西。
“嗯,不然价格也不能这便宜。”陆怀安随口回了一句,递回去:“手艺可以啊,给你娃娃试试。”
难得的是,她连尺子都没有,就这么比一下划拉下去的布头。
此时换上之后,竟然只略略大了些。
龚兰退后些,让他们看的更清晰:“天还冷,这布单穿会有些冷,我就寻思着,做大一点,往里头缝一层内衬,塞点棉花,就是条棉裤了。”
是个会过日子的。
“行,可以。”陆怀安当机立断,直接拍板:“你就留我们这做事吧,包吃包住,每月给你支付工资,你看行不。”
刚好他们经常在外边跑,留沈如芸一个人在家他也不放心。
“当然行,哪不行呢!”龚兰欢喜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非要摁着女儿给他磕头感谢。
好歹是拦住了,陆怀安沉吟着:“现在外头厂里头上班的是多少钱一个月?”
这个钱叔倒是知道的:“学徒是15,一级工是17.84元,二级工是19.84元。”
陆怀安直接拍板:“那先给你20块一个月,后边看情况。”
没想到竟然这么高的工资,龚兰喜极而泣。
她原想着这陆老板挺厚道一人,哥也说他还算有良心,既然愿意结个善缘,就算不肯收留她,应该也会给个建议什么的。
不说钱,只要能给口饭吃就满足了。
没想到不仅包吃包住,还给她工钱……
沈如芸见她哭的不成样子,牵着她下去:“我带你去洗把脸吧。”
她们带着娃娃都下去了,钱叔还没反应过来:“怀安,你这……”
“嗯?”
钱叔有些不太赞同:“我知道你觉着她可怜,但是给口饭吃也就得了,这,她是会做点衣裳,但我们不需要啊。”
他们哪去不得,随便进批衣裳,想穿啥穿啥的。
费这钱请个工人在家做,这也太浪费了。
陆怀安嗯了一声,指了指这满屋布料:“叔,你说这些布料,转手能赚多少?”
“至少得翻番!”钱叔掷地有声,他都想好了:“外头现在衣裳可贵,布料价格还没什么变化,但过阵子他们存货一清,外头又乱得没法去进货,工厂布料一用完,布料绝对飞涨!”
轻笑一声,陆怀安挑眉:“你看,工厂一样是要布料,要人工,就这般踩线,原先一块多的进价,现在竟然敢喊上十块二十块。”
他抖了抖手里的衣裳,随手扔在地上,拍了拍手:“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自己干呢?”
直接出布料,那就是赚个辛苦钱。
为什么不自己做,直接出成品呢?
眼下成品衣价格岂止是翻一番,只要他们能做出来,根本不愁销路啊。
市里头要是卖不了,转手送关石去,龚皓这也是条路子。
钱叔真的没想过这个事,当即瞪着眼睛,嘴巴张了张,半晌才道:“这,你让我缓缓……”
他转了个圈,躲楼梯那抽了两支烟。
后面红着眼睛过来,一咬牙:“怀安,这事干得!”
第102章 好久不见
他们冒了那么大风险进的这批布,要能做成衣裳,翻个番算什么?
既没厂里那么大的花销,也不需要地皮子建厂房的钱,他们做衣服的成品,比厂里头要低廉得多。
这钱厂里头赚得,他们为什么赚不得?
越想,钱叔就越觉得这事可以搞。
他激动得搓着手,眼睛放光:“那我们得怎么弄呢?龚兰一个人会不会不够?”
说着他自己都想笑,刚才他还觉着招龚兰是浪费钱,现在又觉得人少了。
“如果大批量的话,会不够的。”陆怀安笑了笑:“但现在不能叫外人。”
太打眼了。
经过讨论,最后他们决定让龚兰先做着,沈如芸白天上课,放了学回来也学一下缝纫机。
沈如芸挺高兴的,她刚才都好羡慕,咔咔就做了条裤子出来:“我可以的,我等会去给杜老师说,我不住宿舍了,住家里。”
这样一来,白天龚兰做,晚上她学一下,后面来了新机器,她还能帮着带下新人。
听说他们后面还打算招人,龚兰张了张嘴,又坐了下去。
不急,等真的来了新机器再说吧。
“至于样式,龚兰你可以看一下我们新进的这批货,款式可以挑着做,码子做均码。”
龚兰自然是点头答应着,她刚才也瞧着了,那衣服款式都是关石少有的。
留她在家里做衣裳,沈如芸回学校拿东西。
陆怀安想了想,也跟着去了:“你一人也搬不动。”
市里头的初中比县里的大不少,教学楼也气派多了。
女生宿舍陆怀安就没进去了,在楼下等她拿下来。
“咦?陆哥?”旁边那栋出来一个人,走过去了又退回来。
陆怀安看过去,发现是周乐诚:“你怎么在这?”
“哈哈我还想问你呢。”周乐诚说完,拍了一下自己额头:“啊我知道了,你是送嫂子过来的是吧。”
“是也不是。”
给他说了一下沈如芸准备搬回去的事,周乐诚啊了一声:“那嫂子现在在宿舍吗?我还准备去你们家叫她呢,杜老师让我去找她过来来着。”
陆怀安往楼上一指:“在呢,就在楼上。”
于是干脆俩人一起等着。
东西并不多,沈如芸一趟就拎下来了:“就些日用品和一个盆,我平时洗澡都是在家里弄的。哎?周乐诚?你不是去接老师去了,这么快就回来啦!?”
“对呀!”周乐诚上前接过她另一只手里的东西,笑嘻嘻地道:“我刚回来,去宿舍洗了把脸准备过去找你的,杜老师让我叫你过去,好像有事找你。”
啊这。
沈如芸有些迟疑:“急吗?”
“急。”周乐诚想了想,挤眉弄眼地:“要不我给你把东西送回去,你们去找杜老师呗!”
这也行。
“那辛苦你啦!”
陆怀安和沈如芸换了个方向,去了老师宿舍。
沈如芸回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总感觉周乐诚怪怪的。”
“可能是他知道杜老师找你什么事吧。”
刚到二楼,就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
“原来是这样的啊,李老师你这个解题思路确实很有意思……”
李老师?
沈如芸眼睛一亮,和陆怀安对视一眼:“你说是不是……”
俩人上了楼梯,走过去便看到杜老师的房门开着。
“其实这只是简单的运算规则而已。”李老师声音很平静,慢条斯理地道:“还有一种算法,比这个要简单一点,但是运用的公式超纲了。”
察觉到光线有变化,他回过头来。
“李老师!”沈如芸欢喜极了,高兴地跑过去:“真的是您!”
李佩霖站起来,和他们二人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寒喧了几句,杜老师已经迫不及待地拉他:“你刚才还没说完呢,怎么个简单法?”
提起笔,李佩霖刷刷写下一个公式,推过去:“你先研究一下。”
他起身倒了杯茶,像是主人般很自然地请他们二人坐下:“沈同学,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沈如芸忐忑地接过茶:“什么事?”
李佩霖推了推眼镜,语气还算平静:“杜老师说,你的摸底考成绩不错,但老师跟你商量的时候,你要求回县里的初中?”
他盯着沈如芸,有些不解:“我记得当时你说,你想要更好的教学资源,是为了上更好的学校,学得更多的知识,我不觉得,你会不知道市里的初中对你助益更多。”
陆怀安皱了皱眉,疑惑地看了眼沈如芸。
她不是说,摸底成绩还没出来吗?
“这……”沈如芸垂下眸子,有些迟疑。
“当然,我只是你的老师,不会干涉你的任何决定。”李佩霖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样子,客客气气地道:“只是我不明白,你前后态度的转变。”
沈如芸沉思片刻,鼓起勇气道:“其实……是因为县里的校长答应了我一件事。”
她看向陆怀安,诚挚地道:“怀安真的特别聪明,可惜因为变故,加上基础扫盲班,一共才读了五年,我觉得太可惜了,校长答应我,如果我能在培训班里名列前矛,他可以同时录取我和怀安。”
陆怀安怔住。
杜老师也停了笔,震惊地转过头来。
李佩霖却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甚至还笑了笑:“我其实有做过这般预想,但我觉得你还太天真了。”
的确,陆怀安第一个不赞同:“我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上什么学。”
“你只比我大一岁。”
“……”不得了了哈,她还学会抢白了。
李佩霖微微一笑,文质彬彬地看着陆怀安:“读书,任何时候都不晚,只要你想。”
读书吗?
陆怀安摩挲着杯沿,升腾的热气烫着他的指腹,却暖不了他的心。
当初,他自然是很想读的。
完小一共才五年级,他读了五年,可惜第一年只是个基础扫盲,不算在内。
后面……
“可我已经没了读书的心情了。”他笑了一下,神色平静:“我在这边买了房子,县里没有地方住,这边生意也舍不下。”
曾经他很想要的,可是一直得不到,一直得不到。
现在绰手可及,他却已经不需要了。
如果他抛下一切回去读书,钱叔他们又怎么办?
不现实的。
“你不必这么快做出决定的,可以好好想想,如果只是因为不想回县里读书的话,我可以想想办法的,因为。”李佩霖推了推眼镜,这一次,笑容更灿烂了些:“我暂调到南坪来做培训班的老师了。”
第103章 一问三不知
杜老师笑眯眯地拉开椅子,坐过来:“校长亲自去请的。”
他看着李佩霖,颇为感慨:“本来我们是想他调到我们学校的,但李老师拒绝了,要不是说起市里的培训,他还不肯调呢。”
这次培训,不是某一人的事情,而是关乎到全省。
“暂调。”李佩霖认真地重复了一遍,神情很放松:“我还要回去的。”
他看着沈如芸,明明只比她大了几岁,目光却慈爱得像是长辈一般:“山里少有老师愿意去,那里,还有很多沈同学这样的孩子,他们更需要我。”
杜老师叹了口气,就这事他劝了好久了劝不动,他转移了话题:“另外,关于这个教学进度,我想跟你商量一下,我教低年级的知识,你负责延伸精讲,可以吗?”
他笑了笑,有些无奈:“你教的沈同学,在延伸这方面真的超出同龄人太多了。”
当初震惊了所有人的事实是,沈如芸才学了几年,掌握的知识竟然比他们老老实实上到初中的人还超前。
后来才知道,李佩霖教数学,根本不做讲义,说到哪就是哪,一路延伸探讨,不知不觉间就超纲了……
“可以。”
见他们聊得兴起,陆怀安和沈如芸起身告辞。
出来的路上,见陆怀安一直没说话,沈如芸有些担心地看了他一眼:“你,是不是生气了?”
陆怀安正在想事情,闻言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
“……真的?”
这还能有假的?她也是一片好心,不过是想对他好罢了。
陆怀安好笑地摇摇头:“只是你以后做什么决定,先跟我商量一下。”
沈如芸松了口气,重重点头:“好!我开始想给你说的,但是又怕办不成。”
毕竟校长也没给个准话,说的是根据她在培训班的成绩来决定。
她心情一放松,话也多了起来:“其实我的名字,还是李老师给我取的呢,当时我只有小名。”
第一节课,老师问他们的名字,教他们怎么写。
沈如芸怯生生的站起来,说自己叫囡囡。
全场轰堂大笑,结果另一个同学站起来说自己叫刘二狗……
陆怀安也忍不住笑了:“这倒是巧了,我的名字也不是我爸妈取的。”
他一直到五岁,才有了大名,上了户口。
在这之前,他还是个黑户。
俩人聊着天回了家,钱叔已经出去了。
“他说,他去找人喝酒。”龚兰已经做了一条喇叭裤出来,裁剪很不错。
沈如芸看了,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兰姐,你这也太厉害了!”
她很惊喜地跟着学画线,对于尺寸这些,她上手挺快的。
陆怀安看了一会就下了楼,带着沈茂实出去转了转。
接下来的发展,一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
这个综合商店的营业,的确方便了市民,生意也空前的好。
于是其他机关部门纷纷有样学样,拆掉围墙,敞开大门,开始做生意。
可惜后面开再多,也没一家卖布料卖衣服的。
制衣厂开始还乐呵呵的,现在出货少了,价格反而涨了,一个个调子拿的极高。
工人们也很高兴,因为之前一直拖着的房子分配,现在突然就不拖了。
钱如同潮水一样滚进来,原先压着的许多事都顺利解决了。
一个个说马上要分房子了,引得不少人艳羡。
沈如芸打水的时候,还有人酸她:“所以说啊,房子有什么好买的,进了厂一毛钱不用花,免费分配!”
“就是,哎小沈你家房子多少钱买的?听说连证都没有呐。”
“不知道。”沈如芸弯腰打水,一问三不知。
他们有什么好得意的,工厂分配的房子跟他们的能比?
那都是筒子楼,两边是房间,门对门,中间是条狭窄的过道。
小就算了,做饭都是在楼道里,水房厕所全是共用的,每天早上还得去外边生炉子。
在家做个饭,整栋都知道他家炒的什么菜。
有意思?
等她走了,那些人咯咯地笑:“听说没,她男人去定州进了趟货,现在啊,东西全堆家里发霉呢!”
“哈哈,我也听说了,那天扛了好些麻袋进去是吧?”
“我也瞧着了。”
有人还特地跑到门前,拦了沈茂实问:“你们这次亏了多少钱?你们进的什么货啊?”
沈茂实气得咬牙,扭头就走。
等综合商店又从厂里拉了一车衣裳走以后,制衣厂所有人都扬眉吐气。
“好日子就要来喽!”
这么下去,衣服越来越贵,他们工资越来越高,福利越来越好。
其他人就眼红去吧!
但是不过两天时间,沉寂的黑市陡然迎来了爆发。
市里头私下拿不到布,一进布料,得优先供应给制衣厂。
没办法,那么多工人等着干活呢。
勉强留下了一点点布料给商场,一个小时都没撑到就卖光了。
有票的都抢不到货,更不用说没票的。
曾经的黑市里头,整条街道,全是摆摊子的小商贩,不时有人问:“有布吗,的确良和棉布都行。”
“没得嘞,我还想要。”
尤其又是换季时节,对春夏季衣裳及布料的极大需求顿时让众商家头大。
更不用说劫火车的传闻扩散开来,人人自危,原先跑定州的人瞬间没了踪影。
有胆子肥的,冒着风险跑去进货。
这个时间段了,进货的人极少,想浑水摸鱼都不成。
有的一身伤回来了,货没了。
有的一去,人都没了。
当下情形更是雪上加霜。
这些消息如雪花片一样送回来,钱叔看着窗外,叹了口气:“难啊。”
都太难了。
沈茂实有些坐不住:“我们这怎么办?现在布料开始翻倍涨了。”
照他们最初的想法就是趁着高价赶紧卖布料,现在就是个极佳的时机了吧。
要说做衣裳……
就龚兰一个人,能做多少衣裳呢?
就连孙华都忍不住点头了:“要出就现在出吧,我怕他们后面弄到了布料,我们这就出不掉了……”
“听说,制衣厂厂长已经派人出去找布料了。”这是钱叔找人喝酒得到的小道消息,不过还是有几分准确性的。
所有人都盯着陆怀安,只要他点个头,二楼这些堆积的布料,立马能变成现钱。
第104章 火中取栗
“现在出?”陆怀安笑了笑,摇头:“只要现在出去说,我们手里有大量布料,立马会被抢掉。”
没到火候,被人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还想要钱?怕是有命拿没命花。
钱叔若有所思,这倒也是:“那……”
“再说了,这才哪到哪。”陆怀安点了支烟,笑了:“急什么。”
他们确实不用着急,急的是制衣厂的厂长。
厂长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隔壁市里织造厂去问了吗?”
“问了!”采购一头一脸的汗,满脸焦躁:“都没货啊,有两个有货的,价格实在太贵了!”
厂长咬了咬牙:“现在重点是要交货!仓库里还有多少存货?”
仓管心一紧,有些迟疑地:“根据我们现在的生产量,还能撑两天。”
“两天!”
这顶什么用!
“别管他价格高不高,先给我进进来!”厂长今年才接手制衣厂,原本效益就下降了,今年好不容易起死回生,怎么肯让它就这么颓下去:“不顾一切代价,也要让我们的生产翻倍!”
这么好的机会,肯定得加量生产!越多越好!
至于价格,反正他们成衣价格翻倍了,区区原料涨点钱又有什么所谓?
关键是供货链不能断!
采购部长很高兴,连连点头:“好嘞!我这就去办!”
有了厂长首肯,再去找财务拿钱就轻松多了。
结果眼瞅着有钱了,一过去,人家反口不认账了:“现在那价格拿不到啦,人家都这个价定的。”
伸出一手指头,直接涨了一成。
采购气炸:“你落井下石!”
但这又如何?
“哎哟,你爱要不要咧,你不要多的是人要。”
采购部长算了算,反正按照他报的价,层层抽成之后,自己还有的赚,爽快点头:“行,就这价!”
他竟全然忘了,厂里供应商不止这一家。
更没想到的是,一家涨,家家涨。
一问,就是:“我们也要恰饭啊!你给他涨了,凭什么不给我涨?”
开始只是织造厂涨价,一倍两倍,后面是纺丝厂也跟着涨。
到最后,连原材料都开始疯涨!
棉花、羊绒、羊毛、蚕茧丝、化学纤维,没一样不涨的。
没几天,制衣厂运转不下去了。
资金链断掉了,连工人工资都发不出来。
曾经财大气粗进材料,现在是人家逼着先结账。
签的大单催着要货,厂里债主堵办公室要钱。
条幅也由之前的【艰苦奋斗,不畏困难】,改成了【工厂属于大家,与工厂共存亡】。
陆怀安却还老神在在,除了带点东西去黑市出掉换了些钱以外,布料和成衣一件不动。
黑市里头各种东西也是一天一个价,有了综合商场在,有票的价格都降了下来,没票的价格都在飞涨。
当初进的手表,70元一块拿的货,现在转手一卖,300块。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价就盖住,不搭腔。
沈茂实跟着站了半天不到,带出来的几样东西全都高价出掉了。
一回来,他就忍不住的感叹:“这会子,东西也太好卖了。”
“那可不。”陆怀安神态轻松,慢悠悠的走着:“源头被掐死了,卖一件少一件,可不就贵。”
关键是没人敢进货啊!
钱叔倒也说过想去进趟货,陆怀安否决了:“没必要冒这风险。”
猴子他们都在琢磨扒火车了,动手是迟早的事,那么多人有去无回,现在进货纯属火中取栗。
对他来说,人更重要。
“行吧,听你的。”钱叔叹了口气:“只是不进货,我们啥时候才能开店呢?楼上龚兰都做了好些衣裳了。”
这证件一直没进展,他都找人喝了几场酒了,钱也给了礼也送了,就是事不见办。
上次办证可没这么麻烦,究竟是因着什么卡住了?
陆怀安皱了皱眉,想了想:“制衣厂这边怎么样了?”
“没动静。”钱叔抽了口烟,摇头:“之前卖基座给我的顾老头也不出来喝酒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只知道前天厂长被人砸鸡蛋了。”
现在鸡蛋多贵啊,舍得拿来砸人,这该是多大的恨意。
说着,他想起个事:“但是,怀安,张正奇那边,我们是不是得去一趟?”
毕竟当时跟张正奇约好了每月的缝纫机他们都收的,每月收两趟,这第一月就违约,怕是以后都不好进货了。
现在不好去定州啊……
陆怀安皱着眉头,垂眸踢了颗石头:“孙华今天会回来,先等下他的消息吧。”
天黑的时候,孙华回来了。
他神色有些疲惫,吃饭都没精神:“陆哥……”
“怎么了?”
孙华满面愁容,纠结地:“瘦子我救出来了。”
钱叔都来了劲,放下果果望过来:“在哪呢?”
不怪他对瘦子这么上心,到底这人是跟着树哥干大事的,都放心让他一个人来南坪单干,可不是胖子那种小角色。
“猴子他们带着他去抢了辆大车,瘦子喊了人半路抢猴子的,没抢到,瘦子被打了个半死,其他人跑了,猴子说要回去慢慢收拾他,趁着他们搬东西的当口,我把瘦子偷出来藏树洞了。”
光是听着,都知道里头刀光剑影。
难为他这么长一串说下来,竟然云淡风轻不带卡壳的。
瘦子想学他们黑吃黑啊……
陆怀安上下打量着他:“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孙华搁了碗,翘着二郎腿抖啊抖的:“就是瘦子不是个玩意儿,他给我说了个事以后,趁乱跑了,还说什么不欠我的了。”
跑了?
看来瘦子还挺警惕的,先前想的坑他一把的打算落空了。
陆怀安哭笑不得,抚额:“我不是让你……算了,他说了什么?”
“他说……有人在关石要我的命。”孙华停了抖腿,抬眸看着陆怀安:“他还说,跟我家人有关。”
家人?
孙局?
陆怀安和钱叔对视一眼,抽了口烟,抬抬下巴:“你怎么想的?”
“我也不知道。”孙华瘫在椅子里头,翻了个白眼儿:“我就是想破了头,也想不出我还有啥亲人。”
敢情他压根没把孙局当亲人……
想起孙局当时那个上心的劲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好好照顾他,甚至还给开了关石和定州的介绍信,钱叔都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要不咋说世上有白眼儿狼呢?孙局对他再好,他也没往心里去过。
陆怀安怔了怔,有些不懂他的脑回路:“但问题的关键,不是在于有人想要你的命吗?”
有些稀奇地看了他一眼,孙华嗤了一声:“混道上的,活一天是一天,有人想要我的命不是挺正常?”
他在意的点,是这事竟然与他的亲人有关。
俩人琢磨的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陆怀安跟他说不通,叹了口气:“算了,这事先搁着,你最近别去关石就好,回头我们再查查。”
“行呗。”
想起他说他们刚弄了辆大车,而且瘦子原本是想搞火车的,这次只是辆大车他都下了手,应该收获颇丰……
陆怀安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最近,猴子他们有什么目标吗?”
“没有。”孙华望着天花板,晃动着脚:“他们让我先玩着,说这次捞了笔大的,要歇一阵子。”
要不是怕出了人命会被严查,会影响到他们收入,瘦子绝对活不成。
钱叔一怔,立刻反应过来陆怀安问这话是什么意思,眼睛倏然一亮,拍案而起:“定州!”
第105章 我们这是要发啊!
既然猴子他们近期不打算再整活了,钱叔第二天就带孙华去了定州。
一人拎了两个布袋子,衣裳都没带一件。
轻车简行的,宾馆也没敢住,在车站睡了一夜。
幸好张正奇还算说话算数的,他们赶着约好的三点钟到了宾馆门口,张正奇已经在那等着了。
陆怀安给描述过他的模样,钱叔一眼就认了出来。
寒喧一番,确认身份后,张正奇搓着手笑:“嗐!外头不太平,我还以为你们这阵子不会来了呢,我也是每天过来碰碰运气。”
没说出来的是,要是再等不到,他可不打算再留着了。
毕竟这东西来路不是那么的正,他也不敢留太久。
答应给陆怀安,一方面是他给钱爽快,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不是本地人。
四台缝纫机,比上回的还要新一些。
张正奇拍着胸脯:“绝对没断过针!这回是有了新机子,这批产量低些,就给换下来了。”
价格也比之前的多了十块,每台。
钱叔瞅了瞅,看孙华:“你觉得和家里头那台有啥区别?”
“……看不出来。”
最后,钱叔还是买了,因为张正奇顺便给他们提供了点手表什么的小东西:“上回看到陆老板在买这些,我就琢磨着,他是需要这些的,就给备了些货在这。”
基本都是进货价加个五块十块的,他也没喊高价,不贪心,只是赚个跑腿费。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刚好他没时间耽搁。
钱叔没计较这点小钱,全部收了:“行,我全要了。”
路上转了三趟车,费了点功夫,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到了家里头,这袋子一拉开,四台缝纫机摆出来。
旁边一溜的手表围成个圈,男式女式全都有。
灯光下那个闪哟,直叫人眼都花了。
这叫啥?
气势!
钱叔叉腰站着,一挥手:“怎么样!这事办的漂不漂亮!”
“太漂亮了。”
“哇,这么多手表呐!”
显摆完,钱叔俯身瞅了瞅,看不出个稀奇来:“张正奇说这是新换下来的机子,比之前那台好,多收了我十块钱一台!阿华和我都没瞧出来差别,怀安,你看得出来不?”
这外观差不多啊。
陆怀安也没看出来,他叫来龚兰:“你看看,和先头那台缝纫机,有什么不一样?”
仔细地看了看,又换到基座上试了试,龚兰利索地回答:“针不一样了,踩线更加紧实,而且指针没断过,踩起来动静也小了,不那么费劲,做起来快些。”
“看来是升过级了,这张正奇还行,说的话都还算数。”陆怀安摆弄了几下,放下了:“可惜就是离的远了些,我们还得配基座。”
“这好说。”钱叔咧嘴笑了:“我等天黑就找顾老头喝酒去。”
原先那台缝纫机,就是顾老头那弄的二手台面。
“那行。”
看完后,龚兰还打算把缝纫机换回去。
陆怀安拦了一手:“不用换了,既然比之前那台好,你就用这台好的。”
省力不说,速度还快,为啥不用新的呢?
龚兰很高兴地应下了:“好嘞!”
特地休息了一下午,等到傍晚,钱叔才去找顾老头。
毕竟是私底下拿的货,任谁都知道,这市里头就这么一家制衣厂,这缝纫机基座肯定是里头出来的。
至于怎么出来的,没人会去问。
总是人家的本事是吧。
钱叔买了两瓶酒过去,说是找顾老头叙旧。
酒至半酣,他才问还有没有基座。
“基座当然是有的了。”顾老头醉醺醺的,眯着眼睛笑:“除了台面以外,你要不要缝纫机?”
缝纫机!
钱叔喝酒的手一顿,侧过头笑:“老顾,你认真的?”
“比真金还真!”顾老头打了一个响亮的酒嗝,呼了口粗气:“厂里头还没用过的,新货!”
钱叔眯了眯眼睛,侧头过去:“老顾,哥几个不说外行话,你知道我缺这个,你要这么说,我可当真了啊。”
“真真的。”顾老头嘿嘿地笑,龇出一嘴老黄牙:“要不是你老钱,我都不会说。”
他伸出两只手,比了个八:“就,这个数一台!一分不能少!”
钱叔喝着酒,心下微定。
看来,顾老头机子是搞到了,但是不知道行情。
价格喊的是真的便宜,比旧机子还不如。
他带着孙华跑了趟定州,带回来的缝纫机还是90块钱一台呢。
顾老头竟然只要80块!
80块钱一台的缝纫机啊!不仅带基座,还是全新的!
这要是馅饼,那也太香了。
怕顾老头醒了酒不认,钱叔都没敢给钱,直接回来问陆怀安。
“你确定,他说的是缝纫机?”陆怀安有些心动,挑眉:“过去瞧瞧。”
定州张正奇有缝纫机可以理解,因为他大舅哥在厂里头,弄些淘汰的二手缝纫机出来也算正常。
这可是南坪啊!进台机器多不容易!
淘汰的机子都要省着点使,更何况老头说的是新机子?
陆怀安和钱叔趁着天黑,去了顾老头家。
喝完酒,顾老头已经回了屋。
听到敲门声,他半晌才过来开门:“谁,谁呀!”
“是我,老钱!”钱叔陪着笑,小心地提醒他:“就你刚才说的缝纫机……”
“哦,进来!”
扑鼻而来的浓烈酒气,几乎让人以为这是个酒窖。
墙壁被熏的漆黑,灯都是昏黄的。
不知道真醉假醉,反正顾老头没让开灯。
打开手电,拉开布一瞧。
崭新的三台缝纫机和五个空基座。
陆怀安上手摸了摸,确实很新,就空基座是旧的,果断点头:“行,我们全要了。”
反正开价也不高,一台才八十。
就算是坏的,就凭这新漆,拉回去修一修,转手都能卖他个百来块。
老头看了看他,犹豫地凑过来:“那啥,你们后边还要吗?”
后边?
陆怀安和钱叔对视一眼,笑着点头:“要,不过得看了东西才能给准话。”
留了陆怀安在这等,钱叔叫了孙华和沈茂实过来。
大晚上的,月亮都没得。
几个人怕夜长梦多,愣是摸黑把东西全搬回去了。
配上定州搞回来的缝纫机,他们这间屋都放不下了,只得连夜另外清了个房间出来,专门放缝纫机。
“一,二,三……”
除了那个空基座外,他们一共拥有了八台缝纫机。
“八台!八八八,发发发。”沈茂实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紧张又激动:“陆哥,我们这是要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