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章 高调
父亲，陆启明。
母亲，柳淑珍。
看着这名字，都隐约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和一个知己答礼的大家闺秀。
也该是这般的人，才能跟陆老爷子商议后，给两个孩子定下怀安,定远这般的名字。
他的怀安，不是源自赵雪兰所说的，因为怀着他太调皮了，想让他安生点。
而是真真切切地，源自长辈的期盼期待。
他不是在父母的厌弃中出生的，他的降生,代表的是一家人对他的关爱。
陆怀安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往下看去。
“原以为是两个男孩子，所以取的名字是怀安，定远。”杜雁书解释着，所以上边才写的男男，下面又画条横线：“女孩子的名字也是定了的，清宁和诗艺。”
很好的名字。
可是没想到出生后，竟然是龙凤胎。
加上长子身体又很不好，花了很大功夫才保住。
“人说贱名好养活，他们担心是名字太大气了镇不住，所以给改了名字。”
下面的男孩子，改名为陆晖明。
日月的光辉照耀着，希望他前途一片光明。
而女孩子，则用了原定的清宁。
陆怀安想到陆定远,再想到大娟小娟，胸口一痛。
原来,他真的有个妹妹,亲生的妹妹。
不，现在一切还未确定下来。
他稳住心神，继续翻到了下一页。
“不清楚是什么原因,陆夫人的奶妈妈生了重病后，一直没再回到她身边。”
杜雁书解释着，手指在上面轻轻一点：“所以这一页后，就把她的名字划掉了。”
“嗯。”陆怀安顿了顿，平静地道：“死了吗？”
如果死了，那才是真正的死无对证了。
杜雁书迟疑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确定，因为我安排人去她老家查了，她没回去，可是家里人也说不清她在哪里。”
这個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那时候什么都没有的，连户籍证明都很粗糙。
失踪了就失踪了，她家里人只可惜，却也没刻意去找过。
毕竟外头太乱太乱，他们怕更多的人折在里头。
陆怀安心微微一沉，知道她怕是凶多吉少。
再往后头，时间越往后推移,上边的名字就越少。
自始至终,柳淑珍和陆启明的名字下,都只有这两个名字。
“他们没有再生孩子。”杜雁书声音压得有些低,迟疑地道：“加上陆夫人身体也不大好……”
陆怀安沉默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后翻。
这一页，是陆清宁的出生证明。
“这是后边补的。”杜雁书微微蹙着眉：“他们搬家……然后闹翻什么的，折腾来去，陆家有几口人我也无法查证了，现在连人都找不到具体的位置，所以没法确定，干脆就查了查他们的出生证明。”
陆晖明没有出生证明，陆清宁的是后面补的。
这个沈如芸也很感兴趣，凑过来轻声念了一下：“六月初十……”
她在意这个的理由，陆怀安很清楚。
俩人对视一眼，陆怀安冲她笑了一下。
这个笑容，看得沈如芸心里酸涩难当。
还不如不笑呢！
她默默地，在心里记下了这个日子。
如果陆怀安真的是陆家人的孩子，那他和陆清宁就是龙凤胎，他们原本，该是同一天生日的。
后边的材料，就更加零碎了。
有些是布料的材质分析，有些是玉佩的检验报告。
“我本来想查一下，陆家的老宅，究竟转了几手，现在房主是谁的。”
这个思路是没有问题的，毕竟别的可能会改，老宅它一直就在那里，只有房主会变更。
而循着房主，也能查到很多信息的。
没准，这就是一条比较精准的线，至少可以查到陆家人宁可背井离乡也要离开的真实原因。
“只是……”杜雁书叹了口气，有点遗憾：“刚托了人去查，第二天就有人跟踪我，我家人不放心，我就没再在博海市过多停留。”
这个也是可以理解的，当然是以人身安全为重。
陆怀安点点头，真情实意地道了谢：“实在是辛苦你们了。”
“嗐！”徐志虎摆摆手，有些不好意思：“我啥都没干！”
事实上，在得知杜雁书准备查这些的时候，他还是想劝阻的。
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一个外人，掺和在里头……算怎么回事呢？
可是杜雁书坚持要去查，说这些年她看着她妈，知道她心里头其实还是记挂的。
毕竟当年的事情，发生得太没头没尾。
开始还好好的，突然就变了副模样，急匆匆地搬家走人……
实在是，太不像陆家人的行为习惯了。
实在拦不住，徐志虎只得随她去了，偶尔她遇着瓶颈，还伸手给些指点给点帮助什么的。
不然，就凭着杜雁书一个人，自然不可能查得这么细致。
陆怀安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曲折，但是这些资料，他看得出有徐志虎的手笔，所以还是一道感谢了。
“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杜雁书比较在意的还是这个。
如果陆怀安觉得有危险，想要放弃的话，她也是理解的。
毕竟现在陆怀安儿女双全，家庭幸福，如果对父母没有执念的话，确实不必要赔上一切，只为一个真相。
只是……她会觉得很可惜就是了。
陆怀安看了沈如芸一眼，微微笑了：“我想，我还是想查的。”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不甘心自己的一切就这么被人抢走。
“既然他们要拦，我就更要查，不仅要查得仔细，而且要把当年的事情，里里外外，查个底朝天。”
究竟是谁在中间搞鬼，究竟保姆是不是奶妈妈，究竟他和陆晖明是怎么被换的，他都需要一个真相。
杜雁书轻轻吁了一口气，认真地点头：“好，那我回去后，给我妈说一声。”
这些天里，她妈也大概猜到了她在做些什么。
但没有得到陆怀安的准确答复前，她甚至不敢给她妈肯定的回答。
就怕，空欢喜一场，到头来又是一场空。
徐志虎也连忙表态道：“这样也好，查清楚，也省得心里一直惦记，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能帮的，他都会帮！
“好。”陆怀安自然也不会跟他们客气。
谈妥之后，饭菜也都好了。
一桌子的菜，非常丰盛。
沈如芸和杜雁书凑在一起，那是说不完的话。
于是剩了俩大老爷们，便只能是聊聊天，喝喝酒了。
一边喝一边聊，是最容易醉的。
到结束的时候，陆怀安还好，好歹还能自己坐进车里。
徐志虎整个人是直接瘫在了椅子里，还是司机给扛到床上去的。
这些资料，杜雁书留了个备用的复印件外，其余的全都给了陆怀安。
上了车，陆怀安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沈如芸没喝酒，忍不住拿了几张过来看。
这，要从哪里着手呢？
她皱着眉头，忍不住小声嘀咕着。
“简单的。”陆怀安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淡淡地看着这叠资料：“杜雁书其实已经查到线索了。”
既然那人这么在乎他们查老宅，那他直接就从老宅查起。
光明正大的，让所有人都能知道，他，陆怀安，回来了。
不管当年的事情，是谁干的，一旦确认他真的要查，肯定坐不住的。
“无论是他们找上门来，还是我循着线索查下去。”陆怀安摸摸她的头发，轻嗤一声：“总归是能查出来的。”
只要是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蛛丝马迹。
沈如芸握住他的手，有点紧张：“我陪你一起去吧，总感觉很危险。”
“不至于。”陆怀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摇摇头：“他们不会轻易对我下手的，你放心，反倒是你，你必须留在北丰。”
毕竟，最重要的，是她和孩子们。
这是他心里头最在乎的，容不得一丝闪失。
第二天，陆怀安开始找人。
首先是得多找些保镖，全天二十四小时地保护在他们房子周围。
家人的出行，都得受到全方位的保护。
然后，是要找些得力的帮手。
这期间，陆怀安反而高调许多。
高调地找人，高调地行事。
等他们抵达博海市时，不少报纸都在报道了。
【千里寻亲】之类的报道就没停过。
大多是受到了陆怀安的点拨的，报道的自然都是正向。
一时之间，很多人都在感慨。
这位陆老板，当真是充满传奇色彩。
当年不知怎的流落在外，现在竟然又找回来了。
到了博海市后，陆怀安也顺利地得到了陆家老宅现房主的联系方式。
约了第二天下午见面，陆怀安也顺便去了一趟这个房子外头看了一下。
很有气势的的一栋老房子，看得出，房主保养得很好，连屋顶上的瓦片，都和老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好像任凭岁月侵蚀，时光荏苒，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在它身上留下痕迹一般。
一如，曾经住在这座房子里的陆家人，那么多年，硬生生没留下一点痕迹。
是真的不曾留下，还是抹掉了呢？
第二天，陆怀安很早就起来了。
新房主，叫施智远，很是富有，还留过洋。
长相也很儒雅，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眉宇间依稀能看得出年轻时的俊秀。
见面之后，施智远一边握手，一边忍不住上上下下打量着陆怀安：“像，真像。”
第702章 该查还是查
这话说的，倒是有些奇怪了。
陆怀安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任他看。
等他说完了，才状似无意地问道：“施总觉得我像谁？”
“不，不用叫我施总。”施智远握着他的手，久久都不愿意放开：“我是你姑姑的丈夫，你原该叫我姑父的！”
姑……父？
陆怀安想起杜雁书那记载的名单,姑姑倒是有一个的，叫陆静姝。
只是，上边一直写的陆静姝是未婚啊。
似乎明白了他的诧异，施智远摇了摇头，叹息着：“静姝向往的是国外那种自由的生活，不愿意结婚……”
话说到一半,他又一拍脑袋：“哎,先坐，先坐吧，你看我这，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都坐下来之后，施智远依然忍不住时时盯着陆怀安的脸看。
陆怀安倒是没什么感觉，任凭他看。
只是施智远每每回过神来，便会先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等菜上齐后，他端着酒杯先敬了陆怀安一杯：“严格说起来，我其实还真不是你姑父……只是这么多年，我一直在等静姝……”
他没有提及陆怀安的亲生父母，反而先跟陆怀安说起他这个姑姑。
陆静姝一如其名，静女其姝。
家里条件不错，长得又很是漂亮，一度是众人的追捧对象。
她自恃其才,向来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
后来出国留了学,其他人都默默放弃了，觉得肯定没戏了。
唯独施智远，不顾一切跟着出了国,后来才成就一段佳话。
“可惜,她出国之后，被国外的先进思想所吸引，只愿意谈恋爱，不肯结婚。”
但是，她肯生小孩。
在那样混乱的年代里，他们生了一个孩子，但是没有跟施智远姓，而是姓陆。
这个陆怀安知道，抬手浅啜了一口。
“静姝最敬爱最敬佩的，还是她的父亲，陆老先生。”
施智远紧紧地盯着陆怀安，颇为感慨：“真的，这么多孩子里，你是最像陆老爷子的，我一看到你，就感觉你真的像，特别像。”
他以为陆怀安肯定会很激动，肯定会追问。
可是陆怀安只是淡淡一笑,好像并不意外似的。
“怀安，你这是……知道了？”施智远试探地道。
陆怀安神色平静地望过来,一双眸子波澜不兴，仿佛一点情绪都没有。
直到看得施智远心里发毛了，陆怀安才淡淡一笑：“算是吧，知道点皮毛。”
“哦？”施智远连忙凑近了些，追问道：“说起来，我也挺疑惑的，你是为什么会流落在外呢？陆家这么重视血脉，按理说，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呀。”
陆怀安扯了扯嘴角，轻哂：“或许，是当时我身体不好，他们觉得是累赘？”
“那应该不可能。”施智远连连摇头。
依他所见，陆家人不会是这样的。
“哦？”陆怀安立即抓住机会，反客为主：“那，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问倒了施智远。
他尴尬地笑起来，让他稍安勿躁：“我已经打电话跟静姝说过了，有空的话，她就会过来的。”
陆怀安哦一声，若有所思：“得等她有空以后啊……”
“不是不是，嗐，你看我这话说的。”施智远有些着急，连忙改口：“不是，我这，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她昨天接到消息，已经连忙赶回来了。”
“哦……”陆怀安略略点头，微微一笑：“我父母可还健在？”
施智远沉吟着，似乎有些迟疑：“陆夫人……身体不大好，所以静姝的意思是，希望能先过来见你一面，后续再作讨论……”
至少，先确认一下，陆怀安到底是不是陆家的孩子。
毕竟现在人家儿女双全，家庭美满幸福。
突然蹦出個人，说长得像陆老爷子，是他们抱错的孩子。
这搞不好，陆夫人一个激动之下，病情发生变化，导致恶劣的后果就不大好了。
陆怀安垂眸，沉静地喝了口酒：“嗯，不错。”
是个很好的理由。
见他接受了，施智远叹了口气：“就是委屈你了，实在是……唉……”
“没事。”
左右这么久都等了，陆怀安也不在乎多等这一天两天的。
后面俩人也没什么可聊的，施智远倒是想约陆怀安明天去家坐坐。
这栋老宅子，当时陆家是想卖掉的，是他实在不忍心，在中间周旋着，让其保留下来。
留在了他手里，虽然房子在他名下，但他其实并没改变过这栋房子一丝一毫。
他又说起陆老先生，言语中恭敬有加。
最后，陆怀安到底还是拒绝了他的邀约。
现在情况不明，他还是先不去。
等确认了身份之后，再作打算吧。
“是，是我考虑不周了。”施智远很好说话，连连点头。
俩人道别之时，施智远已经喝的有些多了。
也就没多送，陆怀安上了车，神色从容平静。
回来之后，沈如芸一直搁家等着呢。
接到陆怀安电话，她第一时间问：“怎么样怎么样？房主说什么了？”
“他说……他是我姑姑的男人。”
沈如芸都懵了：“男，男人？”
是丈夫，就是丈夫，是男朋友，就是男朋友。
陆怀安的姑姑，仔细算算，这年纪也不小了吧，就算是老来得女，这至少也是跟他爸妈一辈的。
“没结婚？”
“没有。”陆怀安端着茶杯，静静地看着江水翻涌：“他说陆静姝跟他育有一子，但是她向往自由，不肯结婚。”
所以，孩子是跟陆家姓，而他无怨无悔。
沈如芸都忍不住哂笑，低声叹道：“好一个有情有义的痴情男。”
不仅对自己孩子的姓氏无所谓，对陆静姝离他而去不在乎，甚至还买下陆家的老宅子，一个人安静地留在博海市等着她回来。
“哎，他是望妻石的化身吧？说得这么深情款款，他怎么不跟着一块去国外呢？”
真不是沈如芸以最大恶意去揣测人家，实在这，太离谱了吧？
陆怀安笑了一声，摇摇头：“事实，肯定是这样的，就是他和陆静姝，确实没结婚，有一子，但是内情，究竟如何，不能全听他一人之语。”
毕竟，有孩子，没结婚，这个是说谎也没有用的。
要是说了谎，回头相处起来，谎言不戳自破。
更加难看。
沈如芸沉吟片刻，有些迟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们这，怪怪的。”
岂止是怪怪的，陆怀安按了按眉心：“很奇怪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有陆老爷子坐镇，按理说，怎么也不该让后辈这么瞎胡闹。
长子陆启明，自己儿子被人换了都不知道，当了半辈子的糊涂蛋。
闺女陆静姝，学了洋人那一套，却又没学全，搞的家人流散，感情生活一踏糊涂。
反倒是次子陆爱华，还比较像个正常人。
“可是，我总感觉哈。”沈如芸皱了皱眉头，有些纠结：“这种情况下，越正常的，反而越不正常。”
就像是车流之中，觉得别人都在逆行的话，有可能，自己就是在逆行。
这倒也是一种思路。
陆怀安笑了：“那这样的话，倒好像这陆家没一个正常人了。”
“不好说。”沈如芸开始有些担心了，甚至隐隐有些后悔让他去寻亲：“要不，还是算了吧！”
如果是群正常人，认了也就认了。
这陆家人一个个的，都感觉奇奇怪怪的。
尤其是陆启明夫妇，不知道是戴智远没有通知他们还是怎么的。
连陆静姝一个姑姑都说要从国外赶回来，他们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这太不合常理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
陆怀安笑了笑，让她放心：“他们跟我打马虎眼呢，说不得是想拖些时间。”
他们这些说辞他也不一定就信，光等着陆静姝回来还是算了。
“我该查还是查。”
至少，现在也不是完全没有进展的，不是么？
好歹把陆家人人口数量给摸得更清楚了些。
挂了电话后，陆怀安这边也着手安排人彻查这个戴智远。
尤其是陆静姝。
如此传奇人物，在博海市总该有些名声的。
这些人手，都是从北丰这边带过来的。
倒也有些本事，真就让他们给查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说，陆静姝确实是留过洋，出了国，也确实未婚生子。
不过，跟施智远说的不一样的是，并没有很多人追捧她。
相反的是，她臭名远扬。
连带着，还糟蹋子陆老爷子的声名，说她人尽可夫。
这种话都传出来……
陆怀安捏着茶杯，眸光渐渐晦暗：这就跟施智远说的，相差很大了。
就在他让他们继续查，主要追查方向为陆启明夫妇之后，施智远再次给他打来了电话。
“静姝还没有回来，但是启明大哥和嫂子都来了。”施智远很激动的样子，让他去老宅见一面：“他们情绪都有些激动，伱来了之后，千万控制着点。”
陆怀安扬眉，意味深长地道：“哦……这就来了。”
这可真的是巧啊。
当初他想查老宅的时候，施智远就出现了。
现在他想查陆启明，陆启明夫妇就出来了。
第703章 哦，你不想认我
敢情这陆家人，消失还是出现，都在他陆怀安一念之间？
陆怀安想想，都忍不住笑了。
“那，我们还要查吗？”
“查啊。”陆怀安果断地点头，手指在桌面轻轻一叩：“不仅要查，而且给我往死里查！”
不在乎花费,不用担心没法报销。
该塞钱的地方直接塞钱，该打点打点，捋着线索摸过去。
只要是他们做过的事，就一定能查个清楚明白。
“尤其是，明天我要去见的这个【父母】。”陆怀安微微眯起眼睛，抬手喝了一口茶,神色平静：“给我查个底朝天。”
祖宗十八代都不放过的这种。
他倒要好好看看，究竟是些什么魑魅魍魉，在他面前装鬼。
“好的。”
得了陆怀安这句话,众人查得更起劲了。
当然，转成了私底下查。
明面上，陆怀安还是得到了父母的消息后，就沉默地待在家里。
第二天一早，施智远就开车过来找陆怀安了。
为了方便，陆怀安住在了沈茂实他们家里。
这边过去离陆家老宅挺近的，陆怀安也就没让小徐单独开车了。
刚下车，就听得陆家老宅里哭声阵阵。
听了一耳朵，陆怀安就感觉，抬不动脚。
偏偏施智远也跟着抹眼泪,很感动的样子：“重回故地,他们……唉！”
这倒是可以理解的。
陆怀安点点头，深吸一口气，缓缓走了进去。
第一时间进入眼帘的，是一位中年男子。
眉宇间依稀能看出两分陆老爷子的轮廓，但是一脸苦相。
陆怀安狐疑地打量着，没有再朝前走。
一旁的施智远急了，以为他是紧张的缘故,推了他一把：“这是你亲生父亲，怀安，你快去，快叫爸。”
“……”
差点被他搡过去，陆怀安诧异地盯着他瞧：“您……陆启明？”
陆启明重重地点头，老泪纵横：“怀安，怀安呐，你，你快过来，快让我瞧瞧……这些年，你在外头受苦了……”
旁边一个妇人也大声哭嚎着，努力地扑过来：“我的儿啊……我的儿啊……”
陆怀安微微皱起眉头。
真不要怪他太过铁石心肠，实在是，他有些接受不能。
人常说，子肖父，可是他向来内敛。
就算是再怎么悲痛欢喜，他也万万做不出在外人面前痛哭流涕的模样来。
而且,这两人……
陆怀安仔细地打量着他们,穿着倒是比较合身,面料也相当不错，但手指粗短，显然是常年干活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陆家再怎么潦倒，也不至于让一个身体不好的人去干重活吧？
尤其是，这位柳淑珍，声音如此宏亮，一声接一声，连气儿都不带喘的。
倒不像是病弱，反而有几分赵雪兰的特色。
想到赵雪兰，陆怀安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警惕而狐疑地看了半晌，看得他们都快哭不下去了，才略一点头：“你们好。”
他这样的态度，显然让二人心都凉了半截。
两人哭得更难过了，互相搀扶着，抱头痛哭。
一旁的施智远都跟着抹眼泪，让陆怀安别太见外：“他们一接到消息，就连忙赶过来了，连夜过来的，一整晚觉都没睡一会……”
“哦，那赶紧去休息一会儿吧。”陆怀安很体贴地伸手，让他们千万别累着：“本来身体就不好，熬夜了再情绪波动过大，若是晕过去就不好了。”
不是，他的意思不是说让他们去睡觉……
可是话赶话的，都说到这了，要改口说柳淑珍没事，认亲要紧……
好像，又哪里怪怪的。
施智远有些遗憾，但也只得认同地点点头：“先进去休息一会吧，大哥大嫂，别难过了，这不是找着了吗，找到了就是好事。”
又安慰着，说孩子现在不开口，这是认生呢！
等一起待得久了，自然而然就会喊人了。
陆怀安老神在在地寻了张椅子坐下，这话是说给他听呢。
他心里明白得很，但不管他们再怎么明示暗示，全当作听不懂。
直到陆启明夫妇进去休息了，施智远出来的时候，还暗暗抹着眼睛：“太可怜了……”
“看来，陆家确实是穷困潦倒了。”陆怀安紧盯着他，哂笑。
连他都用上可怜二字了。
施智远叹了口气，沉重地点点头：“实在是，世事弄人啊，想当初，静姝……”
三句话不离陆静姝，再以陆静姝当年荣光，衬托当初的陆家有多富贵。
说完，便又语句一转：“可惜，那件事情过后，从此一蹶不振，加上嫂子身体不好，常年要吃药……”
如此一来，本就已经风雨飘摇的陆家彻底倒了下去。
陆怀安哦了一声，喝了口茶：“哪件事情？”
“这。”施智远神秘地压低声音，讳莫如深：“你也知道的嘛，那個时代……”
能逼得一家人紧急失散，各自奔逃的，还能是为了什么事。
陆怀安长长地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再三拒绝了施智远的留饭，陆怀安耐心地等着陆启明夫妇起了床，又平静地聊了会天，才打了电话让小徐接他。
陆启明夫妇送他出来，看到他的车，满眼艳羡。
一副心疼欣慰欲说还休的模样，看得施智远感慨万千。
“明儿再来吧？”施智远从窗口问着：“要不过来住几天吧，嫂子身体不好，你多多陪陪她。”
陆怀安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道：“再看吧，我这两天没事的话，再说。”
“好的，好的，当然是以正事为重。”
冲小徐点点头，他们的车子便扬长而去。
后视镜里，已经驶出了老远，但他们三人仍然留在原地，久久地朝这边张望。
傍晚的时候，沈如芸匆匆赶了过来。
陆怀安看到她，都诧异了：“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好了，让她留在北丰吗？
“这两天放假呢，我让爸妈带孩子了。”
反正有保镖跟着的，她实在是待不住了：“怎么样？见到人了吗？”
“见到了。”陆怀安从书架上，拿了本书下来：“看到我就一直在哭。”
把见面的情形，大概地描述了一遍。
听得沈如芸眉头直皱。
“恕我直言，这，跟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陆怀安嗯了一声，点点头：“也跟我想象的，不大一样。”
上来就认亲，一点犹豫怀疑都不带的。
就算陆怀安和陆老爷子长得再像，这也不对。
而且，他们的儿女，自始至终，就没听他们提起过。
这很不对。
“可是，他们搞这一出，是为着什么呢？”沈如芸来回走动，实在是想不明白：“再说了，陆家又不是什么大家族，就一个普通的家庭，唯一的老宅子还变卖了，他们搞这么多动作有意义吗？”
为财？不都没了吗。
为名？不都被陆静姝糟蹋臭了吗。
“是啊。”陆怀安顿住，手指在书上轻轻一划：“他们这么做，动机是什么呢？”
沈如芸往他这边坐了坐，沉吟着：“你说，会不会是……陆老爷子藏了很多宝贝？”
为财引发诸多争抢，兄弟阅墙……
“不好说。”陆怀安将她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反正，他们再多钱，我也不感兴趣。”
“嗯……嗯？”沈如芸猛地坐直了身体，看向他：“你刚才说，那夫妻俩看到小徐来接你，很羡慕的样子？”
陆怀安点点头：“是啊。”
“那这就不对啊！”
以陆老爷子的为人，教出来的孩子，尤其是长子，怎么都不可能是这般目光短浅之辈。
更何况，不管怎么说，柳淑珍也该是体弱多病，不该那么大嗓门，更不用说哭天喊地了。
“真要说起来……倒是赵雪兰还差不多……”这真不是她说赵雪兰的坏话，实在是……
陆怀安嗯了一声，沉声道：“今天她哭喊的时候，我也想到了。”
见得多了，也就不以为怪了。
“那，那伱准备怎么办？”
“先观察一下吧。”
就算这俩人不是陆启明夫妇，也该和陆家脱不了干系。
毕竟有些像。
第二天，陆怀安还在准备要怎么才能带沈如芸见一见那二位呢，就听小徐说，外头有个叫陆静姝的女子找上了门。
沈如芸诧异地看向陆怀安，眉头微皱：“不是说，她从国外回来……还要一两天吗？”
这个速度，未免又太快了点。
“把人请进来。”
陆怀安不紧不慢地放下东西，等沈如芸也收拾好了，才走下去。
楼下，陆静姝端着杯子，却没有喝茶，而是平静地等待着。
听到声音，她抬起眸子望来。
只一眼，陆怀安便明白，为什么明明施智远会这般对她念念不忘。
她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白色刺绣衬衫，下边穿着条短裙，头发染了色，但一双眸子清泠泠的，像极了高山上的冰雪。
而当她笑起来的时候，仿佛冰川融化般动人：“怀安，我来找你了。”
陆怀安平静地走了下去，冲她微一点头：“陆小姐。”
“哦，你不想认我。”陆静姝也不意外，只敛了笑，放下茶杯冲他一挑眉梢：“走吧。”
“去哪里？”
“当然是回家。”陆静姝一派理所当然，带着他们径直回了陆家老宅。
施智远看到她的时候，几乎是喜极而涕：“静姝！姝儿……你终于回来了……”
他似哭还笑，痴痴地迎上前来。
而陆静姝走过去，看都没看他一眼，抬手便是一巴掌。
干净利落，且一丝迟疑都不曾有，显然是早就作好打算来的。
打完之后甚至都不曾停留，径直踩着高跟鞋往里走。
迎面跟昨日的陆启明夫妇打了个照面，两人面色大变：“静，静姝……”
第704章 万无一失
陆静姝冷笑一声，环胸而立：“哟，二叔二婶，这可真是有意思，听说你改名换姓啦？启明？你也配？”
“你，你这……”
俩人看到她身后的陆怀安，都是心都一颤。
“那啥……怀安,二叔真不是骗你，当初也说过，会过继娃给我的……”
陆怀安和沈如芸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他们连忙又求救似的望向了施智远，可惜后者满心满眼都是陆静姝，连眼风都没往他们这边扫一眼。
“滚。”陆静姝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拨开俩人径直往里边走。
一边走,还一边招呼陆怀安他们：“进来。”
施智远以为她也在叫他呢,连忙乐颠颠的跟上,陆二叔夫妻俩连忙拦下他。
“智远，你不是说她要过两天才会回来吗？”
“你是不是告诉她了？”
有些不耐烦地扯开他们的手，施智远皱着眉头：“我当然没说啊，我要说了我怎么可能叫你们过来，烦死了，这点事都办不好，走走走！”
要是他们昨天哄着陆怀安认了他们，哪还有这么多麻烦事。
就算回头陆怀安想反悔，那也已经迟了，喊了爹哪有那么好甩掉的。
俩人也想到了这点，露出几分悔意。
更多的，则是在怀疑。
如果他没说的话，那陆静姝是怎么得到的消息？
还回来得这么快的？
俩人对视一眼,又悔又恨：“让你昨天哭的真一点,要让陆怀安认了亲,今天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个死老头子，现在又全怨我了……”
骂骂咧咧的,俩人到底是走了。
陆静姝进了主屋后，吩咐人上茶，自己挑了个主位。
“既然你不打算认我，这么招摇的上报纸是做什么？”陆静姝倒也不生气，只看着陆怀安：“说说你的想法吧。”
从她现身，到现在，陆怀安大概已经明白她是怎样一个人。
自我，自负，并不顾及他人感受，同时也不喜欢别人废话，有仇当场就报。
因此他也没打算兜什么圈子，神色从容：“我想知道当年是怎么回事，他们还健在吗？”
“活着。”陆静姝有些不耐烦，抿了抿唇：“当年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怎么，伱现在的意思，是想认他们？”
陆怀安捧着茶杯,笑了笑：“认……还是不认，有区别吗？”
“当然有。”陆静姝轻轻吹了吹茶,喝了一口，马上又吐了出来，哐当把杯子给砸了：“施智远，你这人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这花茶你又是从哪弄的？”
“你不是喜欢吗？”施智远不明白，这是因为她最近很喜欢，他才特地找的啊。
“我现在不喜欢了。”
施智远眉头紧皱，竟是一点不嫌麻烦，立刻叫了人进来打扫，又好声好气地问她喜欢喝什么茶。
“瞧瞧你这贱样儿。”陆静姝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一抬下巴：“出去，这是我陆家的事，轮不到你旁听。”
这话到底是伤到了施智远，他咬了咬后槽牙。
就在陆怀安以为他会爆发的时候，他居然又忍了。
脸上还挤出一抹笑，说那他先去布置一下午饭。
重新上了茶，陆静姝才看向陆怀安：“行了，现在没外人了，我有话也就直接撂明了。”
她看了眼沈如芸，神色平静：“你如果要认祖归宗，这个女人就不行。”
陆怀安当场就准备起身直接走人，沈如芸不动声色地握住他的手，扬眉：“哦？哪里不行？”
“依照我爸找儿媳妇孙媳妇的标准，你完全不在考虑范围内，相夫教子，照料家室，你没一样行的。”
显然，陆静姝来之前做过背书：“我承认，你在个人发展上有点本事，但对于一個家庭来说，你依然是不合格的。”
沈如芸寸步不让，不仅不生气反而一挑眉梢：“原来陆小姐是知道自己做一个妻子不合格，才坚持独身的。”
“你！”
这话当真是戳到了陆静姝的肺管子，她冷眼看向陆怀安：“你管不管得了？管不了我这做姑姑的不介意替你管。”
“她说的错了吗？”陆怀安回握住沈如芸，冷冷地道：“作为妻子作为母亲，如芸都非常完美，陆小姐你不要因为自己没做过，就觉得她做得不好，如果换成你来做，绝对是不如她的。”
这一下，陆静姝是真的生气了。
她用力地握着杯子，越来越用力，明明滚烫的茶水，她愣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好，倒是我看岔眼了，敢情陆家倒是出了个情种。”
目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顿了一秒，她扬起一抹笑：“行，反正我话给你撂前头了，你自己听完，再做取舍。”
陆家现在不比从前了，很多产业都已经败完。
唯独一个海外的公司开得相当不错，现在正在和北丰洽谈，以外资的身份引入。
“我也实话告诉你，这个公司现在在国内算得上首屈一指。”
说完，她观察着陆怀安的神色变化。
见陆怀安不为所动，陆静姝倒也不生气：“然后呢，陆晖明不是草包，他要能力有能力，要手段有手段，现在煜京就握在他的手里，陆家的其他产业，也有大半都由他掌控。”
如果知道陆怀安的存在，谁也说不准陆晖明会做出什么。
而以现在陆怀安的身份地位，跟陆晖明硬碰硬，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当然了，如果有我的加入的话，就不一样了。”陆静姝浅浅喝了一口茶，抛出一个诱饵：“我在煜京也是有些根底的，如果你我联合，将陆晖明拉下来想必不费吹灰之力，毕竟，你才是正儿八经的太子爷。”
陆怀安不仅无动于衷，甚至还忍不住笑出了声。
愉快地打着算盘的陆静姝眉头微皱，不悦地盯着他：“你笑什么？”
“我笑你天真。”
陆怀安抬眸，冷漠地看着她：“我想，陆小姐你恐怕弄错了一件事。”
“嗯？”
“现在是1991年，不是古时代，清朝都亡了，哪来的太子爷？”
陆怀安摇摇头，站起身来：“若是早知道陆家是这样一群唯利是图的人，我压根不会想知道我为什么姓陆。”
就当自己是跟着了陆保国姓的也不错，虽然也是个人渣。
说完，他牵着沈如芸就往外走去。
走得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停留。
他根本不是以退为进，倒像是真的对陆家对煜京没有丝毫留恋。
走到门口的时候，陆静姝开了口：“陆启明夫妻过得很不好。”
陆怀安的脚步未停。
再怎么不好，儿子是煜京的掌权人，日子能差得到哪去？
他一个普通人，就别去同情衔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家公子了，人家再怎么落魄，出国之后还是有不少产业，甚至还开了跨国公司的。
“陆晖明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
陆怀安的脚步停住了。
很满意这个效果，陆静姝平静地笑了，笃定地道：“你妈身体不好，这些年硬生生在熬，她也早就知道，陆晖明不是她亲生的。”
陆怀安没有回头，平静地道：“你父亲呢？”
“他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办法？资产全给陆晖明哄走了。”陆静姝提起这个就来气。
但她这一次，很快就控制好了情绪：“如果你不争，不抢，你爸妈很快就会连个遮风蔽雨的地方都没有，你以为，你放弃了，陆晖明就会放过你？你也是商人，请你不要这么幼稚。”
她气定神闲地走过来，在陆怀安面前站定。
伸出手，往他胸前的口袋里塞了张名片：“你先考虑考虑，三天内给我答复。”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陆怀安拉着沈如芸快步走了出去。
上了车之后，他从后视镜里看着整个老宅。
天空有些阴沉，整座老宅像是笼在一片阴云之下，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沈如芸很担心他，握着他的手：“怀安。”
“我没事。”陆怀安用力回握，微微皱着眉：“我只是……需要理一下思绪。”
知道他心情不好，沈如芸没有再吵扰，安静地点了点头。
陆怀安觉得，陆静姝说的，应该都是真的。
她这个人自傲自负，估计不屑编假话。
但是，她说的这些什么合作……
具体是何居心，就不得而知了。
下车之后，陆怀安眉头微皱，让她通知出去查证的人：“看看他们的进度怎么样了。”
左右还有三天呢，他可以综合考虑一下。
“嗯，我去联系一下。”
不得不说，撒重金之后，效果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众人这一次拿回来的信息，比之前所有的都要完整细致。
沈如芸坐在一边，陪着陆怀安仔细地看着。
“出生日期确实是一样的……都是六月初十。”
当天他们准备出国，但是柳淑珍快临盆了，但国内又实在不能留了，没法跟大家一起坐船出海，只能转道去坐飞机。
当时太乱了，陆启明一众男的跟着老爷子坐船，跟着柳淑珍的基本都是女人。
为了安全，需要转几趟机，最终抵达定州，从这里出国。
落地南坪的时候，她要生了。
临时去了医院，后面就发生了换子的事情。
这一趟，跟着柳淑珍的，人数并不少。
陆老夫人，陆静姝，陆爱华的妻子，以及他们的佣人。
“按理说……这样的配置，应当是万无一失的。”
第705章 线索
从这个安排，也看得出陆家对柳淑珍是非常看重的。
陆怀安嗯了一声，翻下一张。
陆爱华夫妻原本一直是没有孩子的，但后面在国外定居后，终于一举得男，取的是个洋名，中文名陆怀宇。
怀安和怀宇。
“这就不对了。”沈如芸指着这个名字,疑惑地道：“按理说，留在陆家的是陆晖明，这个孩子，当跟他一辈才对。”
那么取名就该取晖字，而不是怀。
陆怀安皱了皱眉，沉吟着：“当时我就觉得，说怀安这个名字太大了,压不住，改名晖明，这個理由有点牵强。”
而现在，陆怀宇的出现，更让他肯定了这个猜测。
再往下翻，下属也解释着：“我们有人去南坪的医院查过了，发现当时陆保国夫妇，没有床位。”
临时进去生的，并没有住院的。
甚至只给了生孩子的钱，其他所有东西都没带。
以至于孩子出生后，只有床包被，奶粉奶瓶这些一概没有。
“所以各种证明都是没有的。”
陆怀安点点头，继续看下边的。
“我们查到,陆启明和柳淑珍回国后，就没再出国了。”
只是暂时的住址不确定在哪里，他们现在还在追查。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如果他们没有出国了,留在了国内，那么,他们没有在博海市,而陆静姝又说他们现在过得不好……
陆怀安皱起眉头,沉吟着：“柳淑珍……柳家老家在哪里？”
“在涟满。”
离北丰大概两个小时车程，一个海滨的小城市。
既然他们没有留在陆家老宅，又没出国，也没有回博海。
陆怀安看向沈如芸，认真地道：“我们去一趟涟满。”
“好。”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发了。
这边该查的继续查，陆怀安觉得，与其被动地等人找上门，不如他干脆点主动出击。
只要把人找到，当年的事情，一问便知。
沈如芸最疑惑的是：“他们如果知道，为什么不找？如果不知道的话，为什么又不跟陆晖明住一起？”
“先看看吧。”
按理说不难找的。
这边陆静姝还在等着他们乖乖找上门，结果中午就听说陆怀安他们走了。
“走了？”陆静姝都有些不敢置信，惊奇地道：“去哪了？”
“不清楚，只知道，他们离开博海了……”
这个陆怀安,他脑袋里头,究竟在想些什么？
陆静姝气得不轻,眼角眉梢都掠上了三分戾气：“不识好歹的东西！”
早知道，就该安排人死死盯着他们的。
可这时候，陆怀安他们都已经到了涟满。
这是一个很安静的小城市。
当然，也很落后，一派宁静随和，周边房屋破旧，连当初的南坪都不如。
人们来来往往，买卖的声音都很少。
基本上都是熟人来的，很自在地以物易物，很少有需要用钱的时候。
因此，当陆怀安他们出现在街头的时候，很多人是疑惑的。
陆怀安想了想，掏出钱去买包子，顺便打听一下：“你好，请问这边有没有姓陆的人家？”
“喇嗝惬囊囊？”
“……”听不懂，陆怀安想了想：“包子多少钱？”
“惬囊嗝？”
好家伙，他们都忘了，语言不通。
最后，陆怀安拿出几张钱，任那人抽走了一张一毛钱的。
至少现在知道，一个包子一毛钱了。
他拿了包子回去，也是挺无奈：“完全无法沟通。”
这样的话，要怎么办呢？
沈如芸接过他手里的包子，也挺头疼：“那这就麻烦了……”
有人瞅着他们半晌，鼓起勇气跑上来朝他们比划着，一脸疑惑：“囊囊？”
陆怀安和沈如芸对视一眼，试探地道：“你好，我想找人……”
“嗝惬囊，惬囊哦……”
这就头疼了，完全听不懂。
两边鸡同鸭讲半天，连说带比划，那人忽然眼睛一亮，点点头：“硒硒，震囊。”
说完就往前走，走了两步还回过头。
“这，意思是让我们跟上？”沈如芸疑惑地看向陆怀安。
“去看看。”陆怀安心里还是挺警惕的，不过他知道，还是有保镖缀在后边的，应该问题不大。
这个本地人穿着有些粗糙，但是洗的还算干净，只是身上鱼腥味有点重。
走出大街，绕了条小路，最后他跑到了个农户前大声吆喝。
门很快就开了，这人跟里边的主人叽叽咕咕半天，又指了指他们。
那妇人探出头，仔细地打量他们半晌，才疑惑地走了出来：“你们找谁？”
总算是遇到能正常沟通的人了！
俩人连忙走过去，好好说了自己的来意。
“哦，你们找陆老师啊？”妇人脸上的狐疑和警惕顿消，笑着擦了擦手，回身去关门：“好的，我带你们去。”
陆老师？
陆怀安和沈如芸对视一眼。
那应该，可能是没错了。
重新掩好门后，妇人也没上锁，把毛巾放下，就引着他们往前走。
“你们是陆老师的亲戚吗？他们在这边住了好久了，前些年还有人来寻，后边就没人了……”
“哦，原来是他的朋友……陆老师可好啦……”
确定他们无害后，妇人很是健谈。
走过一条长长的小道，七拐八绕的，最终他们抵达了一处小河湾。
两边有山，山岰中有一栋栋房子。
都是平房来的，修得很规整。
远远地看着，炊烟袅袅，衬着这绿水青山，颇富诗意。
而在这农田间，有人勤恳劳作，佝腰偻背侍弄着这些农作物。
还隔着老远，妇人就吆喝开了：“陆老师，有人找哦！”
田间人一点动静都没有，倒是平房里头门开了：“谁呀？”
三人沿着田埂走过去，遇到人都打声招呼。
平房门口，老太太扶门而立，迟疑地看着他们：“先生在上课呢。”
说着话，她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陆怀安。
似是迟疑，又像是不敢肯定。
“哦……”
她像是回过神，又连忙走出门来：“你们坐，你们先坐，我这就去叫他回来！”
妇人显然也习惯了，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进去：“都坐会吧，我去倒水。”
他们并没有喝茶的习惯，倒水就真的是倒水。
好在水很清澈，一路过来还真有些渴了，俩人也没客气，端起来喝了两口。
不一会，就听得外头有动静了。
一群人匆匆而来，走在最前头的，是一个满面风霜的中年男子，眉宇间有着三分忧色，眼神却是透澈清亮的。
他踏进门来，目光匆匆从沈如芸脸上掠过，在陆怀安这定格了。
甚至，他都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半晌没有动弹。
在他们进门时，陆怀安和沈如芸已经起了身。
此时俩俩对望着，一时竟有些无言。
无须更多话语，这般两人相对而立，眉宇间的三分相似，足以说明一切。
“你是……”男子竟似有些无措，呢喃着道：“你是……怀安吗？”
陆怀安没有否认，而是迟疑地看着他：“请问你是……”
“我是陆启明。”陆启明又想哭，又想笑，疾步上前，左手按住陆怀安的肩，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好，怀安，好……”
他眸中泪光涌动，却最终还是强忍下来：“坐，你们一路辛苦了，坐吧，坐吧。”
后边的人都站在一边，好奇地张望。
却唯独不见了那位老太太。
落了座，陆启明才看向沈如芸：“这位是……”
“这是我太太。”
沈如芸朝他伸出手，轻轻一握：“伱好，我叫沈如芸。”
“好，好好好。”陆启明努力地笑着，满副欣慰：“真好。”
他满脸都写着欢喜，满腹诗书在此刻竟丝毫派不上用场，倒好像只会说一个好字一般。
等到他情绪渐渐缓和，他才伸手握住陆怀安：“孩子，苦了你了……”
他知道陆怀安心中疑惑万千，坦诚地道：“不管你认不认我们，我都不生气，只要你过得好，过得好就好。”
有了他的补充，当年的事情也逐渐变得完整。
当时，他是陆家长子，跟着父亲去国外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事情。
这些产业，各项事情，都离不开他。
而且他母亲也跟着柳淑珍，他觉得应该不会出差错。
一切也确实好好的，孩子出生了，双喜临门，龙凤胎。
除了长子有些体弱一直生病外，也没什么影响。
他们开始都以为是因为孕期奔波，加上早产的缘故，但柳淑珍却坚持说不是。
尤其是他母亲后来也说是名字太大了，要改名陆晖明，陆启明开始有了些狐疑。
这个名字，确实不大对。
哪有儿子的名字，跟他的名字相似的？
可是他母亲非常坚持，说实在不行，以后再改。
就是这一句话，彻底点爆了柳淑珍。
她开始疑神疑鬼，私下悄悄说这个儿子感觉不是她的。
可是当时他们在国外的根基还不稳固，事情太多了。
母亲又哭着诉说委屈，弟妹更是闹着要以死明志，陆启明一个头两个大。
只得安抚她说他去做个化验。
事实上，他真的不觉得这孩子不是他的。
毕竟双胞胎，怎么可能不是呢？
不过不做的话，妻子这边没法安抚，便安排自己的妹妹陆静姝去做了化验。
化验的结果，陆启明也一直保存着：“当时的化验单上表示，陆晖明，确实是我亲生的。”
第706章 柳暗花明
自此之后，柳淑珍不再闹腾。
安安生生地带着孩子，虽然心里还有个疙瘩，但一纸证明在这，她也是个有学识的，相信科学。
照顾得非常仔细，甚至把陆晖明娘胎里带来的一些不足,也慢慢养好了。
可是，到了陆晖明十七岁那年，她忽然又爆发了。
原因很简单，陆晖明不听话，不知怎的竟然脱口而出一句你又不是我妈凭什么管我。
这样一来，算是彻底炸了锅了。
“她从此以后,就坚持说这孩子不是她的。”陆启明想起来，都忍不住深深地叹气。
孩子不听话是常有的事,可柳淑珍就坚决不承认。
说这个孩子肯定不是她的，坚决不是。
她还要去化验，要重新去做检查。
她要找她的亲生儿子，她一口咬定，是别人把她的儿子换掉了。
可这时候，陆老夫人身子骨已经不行了。
柳淑珍又哭又闹，甚至跑去找她对质。
自然是没有问出什么。
而且很快地，陆老夫人身体变得更差了，弥留之际，她握着陆启明的手，说让他好好待柳淑珍。
哪怕到了这一步,她都没有怪过这个儿媳妇。
陆启明捂住眼，叹息着：“但是，我反而觉得，这不合常理。”
他母亲多么骄傲的一个人,被儿媳妇这样百般顶撞，按理说，怕是得让他休妻再娶才对。
可偏偏没有,甚至遗言还是让他绝对不得离婚。
“所以，后面我也动了疑心，我开始去查。”
陆怀安心一跳，望了过去。
如果陆启明去查的话，怎么会一直毫无动静？
陆启明也看着他，满眼痛苦：“我查的时候，有另一班人马也在查。”
他们的速度，甚至比他更快更精准。
他停，他们也停。
他查，他们也查。
陆启明便知道，来者不善。
“当时，我不能回国太久，所以我的进度肯定是不如他们的。”
而这样的对手，如果先他查到陆怀安所在……
“我担心，他们会对你不利。”
这個时候的陆怀安，年纪还太小了，万一别人先找到他，想对他下手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所以，他跟父亲彻夜长谈之后，决定直接退出。
他不找了。
只要陆怀安好好地活着，他再也不查了。
甚至,国外的产业，他交给陆晖明，唯一的条件是，他要回国。
陆启明深吸一口气，握着陆怀安：“孩子，你怨我吧，我当时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如果我不这样做，你母亲要撑不住了。”
柳淑珍精神几近崩溃，满心满眼的，都是要找孩子。
人已经有些疯魔。
只是回国后，去哪里又成了难题。
经过慎重思考过后，陆启明带着她回了涟满。
如果找到了陆怀安，却因为他的寻找，而害了陆怀安，他们要怎么活下去？
有的时候，找不到可能反而是幸事。
至少，心里头能有个念想，想着陆怀安还能好好地活着，幸福地生活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角落。
“而你能自己找过来……”陆启明想着，摇了摇头：“真的，我从来不敢做这般的梦。”
在他陈述期间，陆怀安情绪几番波动，旁边的沈如芸紧张地看着他，一直用力地握着他的手，给予他力量。
半晌，他的情绪逐渐缓和过来。
“所以当时跟你一起追查我下落的人，是陆晖明？”
陆启明摇摇头：“不是，是我弟陆爱华。”
他们非常疼陆晖明，从小就是。
毕竟小时候，他们带的不少，感情处出来了，哪里舍得让原主回归正位。
“我跟爱华关系本来就一直不大好，但他对晖明挺好的。”
所以综合多方面的因素，慎重考虑过后，他才做的这个决定。
暂且这样吧，先这样。
“如果我没有找过来，你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就这样，缩在涟满，看着陆晖明过得舒舒服服，逍遥自在。
而自己的孩子，却下落不明。
陆启明深吸一口气，果断地摇头：“不，我不会。”
“嗯？”
“我有一个公司。”陆启明认真地看着他，伸手抓住他攥成拳头的右手：“我当年计划的是，当时你太小了，我怕他们对你不利的时候，你毫无还手的余地，所以我只能这样，可是我是给你想了退路的。”
他私下开办了一个公司，维持得还不错：“我原想，等到你三十而立，我就托人去查，把伱找回来，把这个公司，交到你手上。”
当年国内形势混乱，如果陆怀安真的死在某个角落，他无从得知。
但国家会发展的，不会一直这么混乱。
他必须蛰伏，只要陆怀安活着，一切就都有希望。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陆启明眸光坚定，认真地说着自己替他规划好的一切：“我不想你去陆晖明手下工作，那样你们地位不对等，而且他有爱华的帮助，你怕是要吃亏的，可是这个公司，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在操作，他们都不知道，虽然不如煜京，但底子不错，让你下半辈子过得舒舒服服，还是没有问题的。”
“哦。”陆怀安垂眸，看着他们交握的手：“那么，煜京就交给陆晖明了？”
“当然不。”陆启明深吸一口气，愈加用力：“我要把当年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究竟是谁在搞鬼，我需要知道得清清楚楚。查清楚之后，你在公司好好做你的事，煜京这边，我去处理。”
他亲自出马，无论是清理门户，还是大义灭亲，这都是由他处置的。
好名声，坏名声，都由他一力承担。
陆怀安从头到尾只需要做儿子，做老总就好了。
干干净净，无牵无挂。
任凭再多的风雨，都由陆启明一力挡住。
再坚硬的心，听了这样一番话，都会忍不住为之动容。
可陆怀安狠下心，咬了咬牙：“好，我会去查，查你究竟有没有做过这般布置。”
别想着拿这些话就哄得他团团转。
毕竟当年，他三十岁，四十岁……
直到他死，陆启明都没有来。
“好。”陆启明反而笑了起来，如释重负：“随你去查，怀安，只要你过得好，我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狐疑地盯着他，陆怀安沉静地道：“那照您这样说的话……我是不是可以怀疑，我当时跟陆晖明的调包，其实是您母亲和陆静姝联手而为？那她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陆启明敛了笑，沉沉地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我曾经问过许多次，静姝不承认，我妈……她只是哭。”
说不出口，也无从查证。
到现在，还是一个悬案在这里。
得再往深处查，仔细地查。
左右现在陆老太太已经去世了，也没什么能再阻拦他们了。
所以陆启明的意思是，他会找人查，如果陆怀安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安排人手跟着他查。
反正不管查出什么，该处理处理，他绝不姑息。
陆怀安若有所思。
这个事情说完之后，俩人半晌都没有出声。
良久。
“怀安……”陆启明迟疑地看着他，有些希冀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你……要不要去看看淑珍？”
他揉搓着手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她一直……都很想你……她就在这……”
现在见一面，如果陆怀安不肯认他们的话，下一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而且，柳淑珍已经神智不清这么多年，他也是不愿意再带她出去的，怕再刺激到她。
如果这一次，陆怀安不肯见，以后怕是也很少有机会再见了。
陆怀安垂眸沉思了片刻。
坐在他对面的陆启明屏住了呼吸。
“见吧。”
对于这样一个，无论如何，都坚持自己的孩子不是陆晖明，一直致力于找他的母亲，陆怀安觉得，自己该见她一面。
哪怕她现在神智不清，哪怕她不认识他，哪怕她是个疯子。
“诶，好好，好。”陆启明连忙起身，带他们过去。
其他人也都纷纷让开。
跑在最前头的，竟然是那个来给他们开门的老太太。
跛着一只脚，跑得还挺快，健步如飞，竟一点都不像是个老人家。
见陆怀安疑惑地盯着她的背影瞧，陆启明笑了起来：“这是淑珍的奶妈妈，你可以叫她包婆婆，或者包奶奶，都行的。”
包婆婆跟了柳淑珍这么多年，他们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家人。
奶妈妈？
陆怀安猛地顿住脚步：“什么？”
一旁的沈如芸更是惊喜交加，这真的是。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他们原以为，奶妈妈下落不明，怕是已经遭了不测。
却没想到，她居然一直都陪着柳淑珍，好好地留在了涟满。
“怎么了？”陆启明很奇怪，以为他们认识包婆婆。
陆怀安摇摇头：“没什么。”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一处院落前。
大门敞开着，里边传来包婆婆颤抖的声音：“……是的，怀安回来了，怀安他回来了呀，大小姐……”
陆启明快步走进去，陆怀安他们也赶紧跟上。
院子里，种了许许多多的花。
打理得非常精细，显然是费了很大心思的。
包婆婆半蹲在地上，耐心地哄劝着女人站起来：“大小姐，您该去看看的……”
“……”女人抱着一床破旧的小棉被，大热的天，捂得胸口露出来的一小块肌肤都生了痱子：“怀……安……”
第707章 心病还需心药医
虽然神形憔悴，眼神有些不对，但看得出来，柳淑珍是有被好好照顾的。
她穿着一件浅蓝色小碎花的衬衫，长裤黑鞋子，怀里的小棉被有些破旧，但仍然被她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紧紧地护在胸口。
整体上来说,打理得干净整洁，头发也梳得很整齐。
一眼望去，除了她手里的小棉被，其他竟看不出是个疯子。
“是的，是的，怀安，怀安他来找你啦！他还好好的,长得可俊了。”包婆婆抹着泪，小心地把她扶起来。
站直之后,柳淑珍挺直了脊背。
这是她下意识的动作，可下一秒，她又塌下了后背，眼睛四下滑动，没有聚焦的点，只闪避着动作，不让包婆婆碰到她的小棉被。
“怀安，怀安在这，我的怀安在这……”
她温柔地拍了拍，又紧张又有些害怕：“我，我要把他藏起来，藏起来,他们会抢走他，他们要换掉他！包妈妈，我要把怀安藏起来！”
刚才还好好的,转眼之间，她又惊慌失措起来，掉头往回跑。
一群人连忙跟上去,看着她把小棉被往床下塞进去，又舍不得地掏出来：“脏，怀安不怕。”
又放到床上，又抱起来，说会有人把他偷走。
放到哪里都不放心，最后还是抱着，躲到角落里最安心。
陆怀安站在门口，心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
他从未听到，有人这么温柔地哄他。
这让他忍不住想起当年，陆定远还很小的时候。
赵雪兰就是这样，温柔地抱着他，哄他睡觉，会轻柔地拍拍。
那时候陆怀安好羡慕啊，真的很羡慕，他从来就没有过这般待遇。
小怀安捡完柴火回来，看着弟弟睡着了，忍不住走上前去,孺慕地看着赵雪兰。
他献宝一样地告诉妈妈，说自己捡了好多柴火，还抢了小黑的一捆柴火。
其实他还想告诉妈妈,说自己被松针划伤了胳膊，可疼可疼了。
还想告诉妈妈，小黑他哥哥过来追他，他差一点点就被追到了，追到了肯定又会挨一顿打。
可是，这些他都没有来得及开口……
“好了，捡了就行了，脏死了，别到床边来！赶紧把饭煮了，等会你爸回来了没饭吃，看他削不削你！”
很不耐烦地挥挥手，赵雪兰连眼角余光都吝啬施舍一个给他。
满心满眼，都是床上的奶娃娃。
这才是她的儿子啊，有了他，她这辈子，才算是有了指望。
陆怀安站了很久，渴望地看着她轻轻拍着陆定远。
他在脑袋里面想啊，想着如果现在躺在上面的是自己就好了。
他也想要，妈妈这样轻柔地拍拍他，哄哄他。
要叫他怀安，不能叫定远。
陆怀安不知不觉间，已经缓步上前。
曾经的画面，与此时重叠。
他的梦想成真了，童年时的缺失，那时最深的遗憾，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全。
“怀安乖……宝宝睡……”
他的妈妈，用比赵雪兰还温柔的声音，哄着他睡觉，拍在他的背上。
轻轻地，把他揽在怀里，让他的脑袋搁在腿上。
衣角传来一股淡淡的馨香，是妈妈的味道。
陆怀安疲于奔波的心，终于获得了安宁。
一群人睁大眼睛，看着就这样躺在柳淑珍腿上的陆怀安。
原本陆怀安走向柳淑珍的时候，陆启明还想阻拦的。
毕竟柳淑珍有攻击倾向，平时其他人都无法靠近，只有他和包婆婆能靠近她。
他们母子多年未见，如果伤到了陆怀安，万一淑珍哪天清醒过来，一定会非常后悔非常难过自责的……
可是他刚上前一步，就被沈如芸拉住了。
她微一用力，硬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
然后，他们惊讶地看到，柳淑珍懵懂地抬起头，疑惑地看着陆怀安。
虽然有些瑟缩，却并没闪躲。
而陆怀安，仿佛一副半梦半醒的状态，也不嫌脏，就这么躺了下来。
最让他们惊奇的是，柳淑珍虽然手里还抱着小棉被，却真的没有逃开。
她只是垂眸，愣愣地看着陆怀安。
看看怀里的小棉被，再看看陆怀安。
看看陆怀安，再看看小棉被。
如此反复。
像是有些反应不过来，需要反复的确认。
一旁的包婆婆捂住了脸，无声地淌着眼泪。
她的大小姐，太苦了，太苦了啊……
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里，柳淑珍有些警惕地，伸手碰了碰陆怀安。
然后，轻柔地拍了拍：“怀安……宝宝睡……乖乖……”
陆怀安微微蹙起的眉毛渐渐舒缓，整颗心都充实了。
他的呼吸也渐渐变得绵长，就在这样光线昏沉的角落里，冰凉坚硬的水泥地面，他睡得无比香甜。
其他人渐渐离去，只有沈如芸和陆启明包婆婆三人耐心地等待着。
柳淑珍开始时一手仍然紧紧地抱着小棉被，但是已经开始哄陆怀安睡觉。
慢慢地，她似乎怕陆怀安着凉，开始尝试让他挪上来点。
包婆婆想过去，柳淑珍立刻警惕地盯着她，非常陌生的眼神，像是随时要拼命一样。
沈如芸连忙拦下，让她不必担心。
让她自己解决吧，相信她，应该可以的。
尝试了好些次，柳淑珍都没有办法，毕竟陆怀安这样一个大男人，哪是她能拖得动的。
最后，柳淑珍迟疑了很久，拉拢陆怀安的西装无果后，慢慢地，将目光转向了怀里的小棉被。
看到她缓缓地将小棉被拿出来，抖开，轻柔地盖到陆怀安身上的时候，三人都湿了眼眶。
陆启明蹲在地上，双肩剧烈地颤抖。
母子连心。
他寻了那么多名医，找了那么多方法，都没能让人将小棉被从她的怀里拿出来。
而陆怀安，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睡在她身边，便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这一觉，陆怀安睡得非常踏实。
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外边天色已经昏沉。
柳淑珍看到他醒过来，拍在他身上的手微微一顿。
俩人对视，陆怀安冲她笑了笑：“你，认识我了吗？”
“怀安。”柳淑珍很镇定，认真地看着他：“我的儿子，怀安。”
无比肯定的。
“妈。”陆怀安慢慢坐起来，感觉睡得腰酸背痛的。
不过真的非常放松，整个人从博海一路舟车劳累到涟满的疲乏，已经完全没有了。
从他站起来后，柳淑珍都一动不动，只是睁着眼睛仰起头看着他。
“腿麻了？”陆怀安朝她伸出手，笑道：“我拉您起来。”
柳淑珍没有伸手，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怀安。”
“妈。”
“怀安……”
“妈，是我。”
柳淑珍剧烈地颤抖起来，整个人都有些哆嗦：“……怀，怀安……”
“是我，妈。”陆怀安眼眶也有些红了，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我回来了，妈，是我，怀安。”
是的，这就是他的儿子。
用力地点着头，柳淑珍伸出手，捧住他的脸，仔仔细细地看：“对，这是我的儿子，是怀安，这才是怀安……”
她忽然哭了起来。
初时只是默默地淌着泪。
然后整個人抖筛一般颤抖，后面是嚎啕大哭。
“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好了……”包婆婆已经哭了一下午了，这会子半瘫在椅子上，靠着门疲惫地笑起来：“哭出来了，就会好了。”
长久以来，柳淑珍都是把情绪憋在心里。
有猜疑，不敢问。
看谁都不可信，连枕边人都心存犹疑。
总感觉谁都有可能是幕后黑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她如惊弓之鸟般整夜整夜地失眠。
这么长时间的精神折磨，她崩溃了。
谁都治不好她。
所有医生都是说，心病还需心药医，或许让她发泄出来，就会好了。
可是，柳淑珍谁都不敢相信，躲，藏，她展现出来的，除了恐惧，再无其他情绪。
只有此时此刻，在陆怀安面前，她终于放下了戒心。
抱着陆怀安，她哭得天昏地暗：“都是妈妈的错……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陆怀安用力地抱紧她，颤抖着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背：“妈，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越是安抚，柳淑珍哭的越是厉害。
最后，更是硬生生哭晕了过去。
听到哭声，跑过来的陆启明一脸的汗：“怎么了，怎么了？”
不是好好在睡觉吗，他才出去准备饭菜，就离开这么一会会，怎么哭起来了？
“妈哭了一场，晕过去了。”陆怀安把柳淑珍抱起来，太瘦了，真的就剩了一把骨头。
沈如芸已经把床铺好了，拉开被子：“把她放到床上吧，喊医生过来看一下，情绪波动太大，看会不会有影响。”
“诶，好，好好，我去喊……”说着，包婆婆就要站起身来。
“不用了，包妈妈你歇一会，我叫小六去。”陆启明上前看了看，确认柳淑珍只是睡着了，才轻吁一口气，又折身出去叫人。
小子脚程确实比她快，包婆婆也没争了。
看着他们夫妻二人把柳淑珍安置好，她眉眼含笑：“好，真好。”
她的大小姐，终于苦尽甘来。
老天爷，到底是开眼的啊。
第708章 巨大的欢喜
医生来得很快，仔细检查一番后，确认没什么事。
“只是大悲大喜之下，导致的昏厥。”
好好睡一觉，睡醒再做一次仔细的检查。
这时候也不早了，陆启明便叫他们先过去吃饭。
“饭菜都已经做好了，淑珍这边我让人守着,给她留了的。”
这么干等着，也不是个事，万一她睡到明天早上呢？
陆怀安嗯一声，给她掖了掖被角，才起身拉上沈如芸，走了出去。
“天黑了,小心点。”
这天气,怕有长虫出来歇凉，踩到就麻烦了。
“嗯。”
田里青蛙叫声一片片的，伴着星星点点的萤火虫，倒也颇有意趣。
手里打着手电筒，沈如芸其实也不怎么怕。
陆启明显然是很熟悉的，手电都不需要打的，扶着包婆婆，走得很是稳当。
到了前边的院落，香气一下就浓了。
这边虽然也有下人，但是今天这一桌，陆启明硬生生没让旁人沾过手。
满满的一大桌，色香味俱全，好些都是博海有名的菜色。
“都坐，坐吧啊。”
陆启明搀着包婆婆落了座,又招呼他们。
让他们千万别拘束，他嗫嚅着道：“不知道你们喜欢吃什么,随便做了点……”
辣的,不辣的，甜的，不甜的。
香卤的，爆炒的……
只要他会做，有材料的，他都搞了出来。
一整下午，他哪里都没去，热得后背湿了一遍又一遍，好歹是整出了这一桌。
见陆怀安他们都不动，陆启明有些紧张：“是，是不喜欢吗？是我考虑不周了，你们喜欢吃什么？是不是喜欢包子或者饺子？”
说着，他就要站起身来，去给他们做。
“没有，挺好的。”陆怀安抬起手，夹了一筷子青菜。
都是挑的最嫩的嫩芽部位，一根老梗子都没有。
清香脆嫩，味道刚刚好。
“很好吃的。”沈如芸也连连点头，说他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陆启明笑了起来，满脸的苦意竟也渐渐泛起了甜。
时不时地夹一筷子给包婆婆，又招呼他们多吃一点。
包婆婆让他别夹了，自己也吃,忙活一下午，肯定累坏了。
平时都是别人做的，陆启明这都多少年没进过厨房了。
亏得他手艺还在，一桌子菜，竟全都做得很不错。
都太不容易了……
包婆婆吃着饭菜，时不时地悄悄抹一下眼睛。
真好，太好了。
吃过饭后，柳淑珍还是没有醒。
陆怀安和沈如芸被安排住在了次卧，事事安排得井井有条。
洗漱过后，见他们进了房间，陆启明才起身过去柳淑珍这边。
站在窗口看着他远去，沈如芸看向陆怀安：“你还好吗？”
“……挺好的。”
陆怀安见她没说话，侧过头。
夜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他轻轻将它捋到耳后：“真的，我从未有这种，身心宁静的感觉。”
原来，有父母的感觉是这样的。
前所未有的踏实感，让他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沈如芸有些心疼，却又不愿他一直沉浸在这种悲伤的氛围里。
索性移开目光，指向窗外：“要不要出去玩一玩？”
“……玩？”
从小在乡野间长大，陆怀安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玩的。
“哎呀，走嘛！”
沈如芸可会玩了。
她带着陆怀安先是穿过田埂，又掏出自己的手帕，三下五除二就扎了个小兜兜：“来来来，比赛啊，看谁捉的萤火虫最多！”
白天睡得太久，陆怀安确实一点睡意都没有。
虽然嘴里嫌弃着她幼稚，手下却是毫不含糊的：“喏，一只。”
“好哇，你赖皮啊，我都还没喊开始呢！”
沈如芸立马也行动起来：“我以前捉萤火虫可厉害了！”
不知不觉间，小兜兜已经亮了起来。
像是一盏漂亮的小灯笼一样，提起来轻轻晃荡，还挺好看的。
“呼！累了！”
地面刚才他们已经踩来踩去，草地都被糟蹋得不成模样。
不过倒也确认了，绝对是没有蛇的。
沈如芸直接往后一倒，望着天上：“你看，好多星星。”
明亮的月光，皎洁地照在大地。
“起来。”陆怀安嫌弃这地上脏，轻轻地踢了踢她：“要睡回去睡。”
“我就不！”沈如芸抓着小草，挑衅地道：“你拉我起来啊，你拉得起来我就起来。”
陆怀安无奈，只得弯腰去拽她。
没成想，沈如芸猛然用力，竟然把他掀翻在地。
“你……”
沈如芸嘻嘻地笑着，又翻了下去，躺在他身边：“你看看嘛！真的很好看的！”
漫天的星空，月光温柔地照着他们。
沈如芸让他睁大眼睛：“你看！好多星星！”
她悄悄地，打开了手帕。
无数的萤火虫瞬间飞腾而起，美得像一幅画。
陆怀安的唇角微微上扬，忍不住轻声唤她。
“媳妇。”
“嗯？”
陆怀安抬起胳膊，沈如芸很自然地将脖子搁上去。
“我今天……真的挺高兴的。”
“嗯。”
“我现在，真的感觉，人生圆满了。”
“嗯。”
沈如芸知道，她不需要说任何话。
陆怀安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怜悯。
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安静的，耐心地听他诉说。
“我以前以为，我真的是个坏蛋。”
虽然村里的小孩子骂他是个坏种的时候，他也会反驳，但内心里，其实也会自我怀疑。
其实他真的是個坏蛋吧？不然怎么他亲爸亲妈都不喜欢他，只喜欢弟弟呢？
后来，他找到了自我安慰的理由：因为弟弟小，爸妈只能委屈他。
可是两个妹妹出生后，他连这个理由都站不住脚了。
因为无论如何，陆定远还是他们心里的宝。
而他陆怀安，仿佛永远都是被嫌弃的对象。
“所以，当初你说，是我救了你……其实不是的。”
陆怀安不会忘记，他烧得人事不醒的时候，是沈如芸贴心地照顾了他一整夜。
那是，他妈都不曾给过的温暖。
所以再苦再难，哪怕阎王老子要收走她的命，他都要把她给拉回来。
做过许多的错事，也受过很多的挫折。
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陆怀安侧过头去，怀里的沈如芸，已经睡得很沉。
他微微一笑，在她额头印下轻轻一吻：“傻的。”
一路抱着她回去，不仅要给她换掉衣裳，还要把她头发上的杂草都给挑掉。
直到把她放到床上，沈如芸都没睁开过眼睛，睡得贼香。
这是真的累了，这么远跑过来，下车后更是一路走路过来的，她都没叫过一句苦，没喊过一声累。
陆怀安却睡不着，给她盖了被子后，又去洗了个澡。
做完这一切，才回到床上，抱着媳妇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陆怀安就醒了。
因为很大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推开窗户，那声音愈加清晰。
“山青对水秀，柳绿对桃红……”
这是孩子们在上早读课了。
沈如芸也迷蒙着坐了起来，抬手看了下时间：“唔，都七点了……得起来了。”
“没事，还早。”陆怀安打了个呵欠，让她困的话可以再睡会。
“不睡了。”沈如芸起了床，径直去洗漱。
等他们都吃完饭了，柳淑珍居然还没醒。
怕她出了什么事，他们又请了医生过来看。
结果还是一样的结论，不用担心，等她睡醒就行。
柳淑珍这一觉，竟直接睡到了晌午。
睁开眼后，她第一反应是找陆怀安：“怀安，怀安！”
声音之凄厉，让在外边下棋的陆怀安沈如芸二人一下就跳了起来。
包婆婆和陆启明也很快跑了过来，生怕出了什么意外。
出乎意料的是，柳淑珍看到陆怀安后，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她也没说话，只是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
“怀安。”
“妈。”
“怀安……”
“妈。”
她叫一声，陆怀安就应一声。
到最后，柳淑珍的声音已经有些颤抖。
她眼里凝聚了无数泪光，却舍不得眨一下，生怕眼前的陆怀安会瞬间消失。
直到陆怀安用力回握，给予她无限的勇气：“我真的回来了，妈。”
“回来了……”柳淑珍用力地抱住他，用力到整个人都微微颤抖：“对不起，儿子，是我没用……”
怎么会有她这样失败的母亲呢？
居然弄丢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好不容易安抚下来，医生也终于来了。
一天跑了两三趟，医生也没有一点不耐烦，显然是习惯了。
“没什么不舒服的吧？”他头也不抬地做着检查，随口问道。
包婆婆和陆启明都张开嘴，正准备回，就听得有人利索地回答了。
“没有。”柳淑珍轻柔地回应着，目光看一眼陆怀安，还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有点饿，头有点晕。”
“哦，那是饿了，确实是睡得太……久了……”
话音未落，医生反应过来，震惊地抬起头来。
柳淑珍犹自未觉，想了想后，还点了点头：“可能是的。”
这！
这是！
陆启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眼中涌起巨大的欢喜。
“淑珍！”他扑过去，惊喜又害怕地唤她：“伱醒了？”
“启明。”柳淑珍奇怪地看着他，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他这是傻了吧！她有些无奈，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我睡醒了。”
不，他不是这个意思。
陆启明焦急地看向医生，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你……医生，你，你快检查一下，检查一下！”
第709章 你好了？
“好，好的，陆先生你别急。”
医生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又特地问了许多问题。
除了后边疯了的几年记忆有些模糊之外，柳淑珍没什么不对的。
逻辑清晰，思维顺畅，尤其是对陆怀安回来后的记忆,非常鲜明。
只是就算是这样，医生也不敢直接下定论。
说最好是回医院仔细检查一下，各种片都拍一下，才能最终给出结论。
那还等什么呢？
当然去，现在就去。
柳淑珍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但见陆怀安都坚持要去,只得答应了。
“那好吧……”那就去看看。
过去的路上，她总是时不时地看看陆怀安,再看看沈如芸，脸上的笑意就没消过。
她看他们，陆启明看她。
看着看着眼睛就湿了。
他真的没想到，见到了怀安，柳淑珍竟然能认人了，能沟通了。
早知道这样……
陆启明垂下眼睛，暗暗握紧了拳头。
不，就算再怎么期望，他们在此之前，也做不到这样。
因为总有那么些人，不想让他找到怀安。
深深吸了一口气，陆启明做了一个决定。
到医院还是挺快的,只是检查结果得明天才能出来。
柳淑珍虽然对这几年的记忆有些模糊，但是她很聪明。
综合众人对她的态度,很快察觉到一些什么：“我觉得，我现在没事了。”
她看向陆怀安夫妻，唇角上扬：“有你们在,我感觉非常好。”
“话是这样说,检查一下，终归是放心一点不。”
回来之后，陆启明也没有急着跟她说这些年里发生的事，只是安抚让她放宽心。
“怀安他们现在回来了，就好了，别的事情都过去了，不必再去想。”
尤其是听说陆怀安他们孩子都有了之后，柳淑珍更加欢喜。
用力地点着头，她激动得眼睛里都泛着光：“太好了，太好了……我得去观音菩萨那里还愿……”
看着包婆婆把她哄去休息，陆启明才看向陆怀安。
“怀安，我们去院子里喝杯茶吧。”
天色已晚，明月高悬，院子里吹来凉爽的山风。
陆启明没有打算遮遮掩掩，喝一口茶后，便是开门见山：“陆静姝怎么跟你说的？”
“她没跟我说。”陆怀安大概地说了一下，平静地道：“我找到这边来，是我自己的人查到的。”
“好,以后她再找你,你不要见她,让她来找我。”
对于这话,陆怀安没有意见，爽快地点了头：“好。”
他正好也烦陆静姝。
陆启明垂眸沉思，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等明天结果出来后，如果淑珍没事了，我们就一起回博海吧。”
他提起博海，是回。
“……行。”陆怀安顿了顿，问道：“我想知道，当年为什么你们会离开博海？”
都已经回国了，既然也有准备在国内发展的想法，为什么要离开博海呢？
涟满，再怎么发展，也没法跟博海比吧。
陆启明沉沉地叹了口气：“因为，当时静姝未婚先孕，闹的满城风雨……”
对于陆老爷子这般要脸面的人来说，这种桃色新闻跟自家儿女沾上边，无异于拿着大耳刮子往他脸上扇。
不管是陆静姝还是施智远，他都不待见。
“就这个？”
不要怪陆怀安怀疑，实在是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对别人也没啥影响。
嘲讽几句也就罢了，着实不至于举家搬迁，连祖宅都不要了。
陆启明手一顿，苦涩地摇摇头：“不只是这个……当年爱华……唉……出了人命官司……”
闺女已经够闹心了，二儿子还婚内出轨。
跟個小姑娘扯什么爱情。
二儿媳妇倒是个有本事的，先一步比外室先生下儿子，只是这个外室就惨了，难产，一尸两命。
关键这个外室，虽然是个私生女，但她父亲是陆老爷子的故交。
如今人家打上门来，还在处理陆静姝的事情的陆老爷子人都懵了。
赔礼道歉是自然，只是隔着一条命，陆老爷子实在是没脸在博海待下去了。
女儿这样，儿子还这样，人家不会说他大儿子怎么怎么好，只会说陆家人都不咋地。
“也因着这些事，爱华一直得不到重用。”
哪怕陆启明回国多年，窝在涟满很少出国，煜京的事，陆启明却还是连一个普通的人事变动都知道。
陆怀安若有所思。
俩人聊了很久，也算是把前因后果都扯开来，仔细地讨论了一番。
第二天结果出来了，柳淑珍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
医生也说不上来，毕竟人脑太复杂了。
只能说，以前有些疯癫的症状，可能是长期将思绪憋在心里，忍来忍去，忍成了重症。
而现在呢，大悲大喜之下，可能就让积压在心里的郁气排出来了。
“肯定是菩萨显灵。”包婆婆欢喜得不得了，连连念叨要回博海去还愿。
正好，陆启明也是想着回去一趟的，当即便开始订票了。
他准备回去后，自己去处理煜京的事情，柳淑珍则跟着陆怀安他们走。
柳淑珍没有意见，她现在有子万事足。
只要能和陆怀安他们在一起，她都可以。
说起来，陆启明也不是没有遗憾的。
因为陆怀安算是认了柳淑珍，也叫了她妈。
而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喊过一句爸。
陆怀安不说，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这个事一样。
涟满这边的事情，陆启明安排得很利索。
早在之前，他就有过预期，自己离开的时候，这些事情大致地应该怎么处置。
因此，现在安排起来，倒也不怎么费力气。
就是孩子们特别舍不得他，听说他要走，不少毕业了的学生都回校来看望他们。
最后索性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欢送宴，附近很多人都来了。
陆怀安站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
“他是个好老师。”沈如芸走了过来，递给他一杯茶：“这些孩子，都是发自内心地尊敬他。”
“嗯。”
这一点，陆怀安也看出来了。
沈如芸顿了顿，才道：“或许，他说的都是真的。”
能十年如一日地，如此贴心对待学生们的人，应当不会说谎。
“再看看吧。”
他们回博海市时，是非常低调的。
连接机人都没有配置，只让小徐开了车过来。
可是，陆怀安他们落地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陆静姝。
她神色怔忡，远远站着，望过来的眼神复杂难辨。
顿了顿，她又笑着迎上来：“哥，嫂子，你们回来怎么都不打个电话呀？怎么，还想给个惊喜？”
陆启明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他这态度，陆静姝也习惯了，笑吟吟看向柳淑珍：“嫂子，怀安回来了，你开心吗？”
“开心。”柳淑珍不冷不热地看了她一眼，径直跟着陆启明朝前走了。
“……”陆静姝猛然顿住，回头惊异地盯着她：“你……”
她，她没事了？
都顾不上看陆怀安他们了，陆静姝扭头追了上去：“嫂子，你好了？”
到底伸手不打笑脸人，柳淑珍勉强地嗯了一声。
陆静姝倒是一点不觉尴尬，追问着细节。
“怎么恢复的？医生怎么说？要不要到这边的医院再做个详细的检查？”
一时又说：“哎呀，这可太好了，爸要是知道，肯定高兴死了，妈要是知道……唉，可惜妈看不到了……”
提起陆老太太，柳淑珍抓着陆启明的手微微一紧。
她不会忘记，当年陆老太太是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敷衍她，打击她的想法的。
也正是因为有陆老太太坐镇，她才一直无法查到任何信息来证实自己的猜测。
陆启明停住脚步，冷冷地盯着陆静姝：“不会说话你就闭嘴，别再跟着我们，我丢不起这个人。”
就这么一句话，让陆静姝脸上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太像了。
跟她爸一样的可恨！
她果然停住了脚步，愤恨地盯着他们。
陆怀安他们路过她时，招呼都没打一声便扬长而去。
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掌心，陆静姝站在原地，半晌没动弹。
好啊，可真好。
但是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唇角掀起一抹冷酷的笑意。
掏出了手机，她打了个电话，语调轻快：“陆怀安回来了……骗你做什么？人家现在已经认了亲了，跟陆启明柳淑珍在一起……哦，忘了告诉伱了，柳淑珍，已经恢复正常了。”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愉快地笑了起来：“好啊，等你哦。”
挂掉电话，她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
缀在她后边的人对视一眼，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陆启明并没有回陆家大宅那边，而是直接去了一栋博东这边的别墅。
“这是我的私人产业。”他给陆怀安解释着：“平常没人住，我昨天让人过来打扫了一下。”
装修得非常豪华，虽然少人住，但显然保养得很好。
同时，他从书房的保险柜里，也拿出一叠文件：“这些，都是交给你的。”
另一叠，他也没有遮掩：“这些，是给你妹妹的。”
两个孩子，虽然一儿一女，但他并不会重男轻女，所以如房产这一类，给俩人的东西基本是同样的。
只是到底心里愧对于陆怀安，所以他独立经营的这个公司，他是准备直接交给陆怀安。
“煜京这边，不论最后我能做到什么程度，我煜京的所有股份，都交给你。”
陆怀安沉默地翻阅着。
第710章 戴个花儿
的确，这些东西，显然都是有些年岁了，纸张都有些发黄。
越往上，纸张就越新。
明明白白地，签着陆怀安的名字。
显然，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并不是临时放进来的。
陆怀安全部看完后，才抬眸淡淡地看着他：“我不要。”
“为什么？”陆启明紧张了，激动地道：“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些都是我想给你的，跟别人没有关系！你不认我们也没有关系，这些本来就该是你的！”
“哦，倒不是因为这个。”陆怀安想了想,笑了：“我没什么心理负担,我只是觉得,这些……对我来说，没什么吸引力。”
这一下，轮到陆启明怔住了。
这些，都没吸引力吗？
他垂眸看着这叠纸，有些怀疑人生。
价值也不低了，这么多资产，居然会看不上吗？
“那，那……那你，想要什么？”陆启明纠结了，他真的不知道，陆怀安到底想要什么。
他定了定神，认真地道：“你说吧，我尽量办到。”
“我想要的,是光明正大地继承。”陆怀安微微一笑，平静地看着他：“同时，我要让陆晖明离开,回他该回的地方。”
虽然不确定陆晖明在这其中,承担了什么角色。
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陆晖明过得好，他不高兴。
“这……”陆启明有些迟疑。
“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话，我可以自己来。”陆怀安站起身来，神色仍然很平静，但是却头一次，让陆启明感受到了压迫：“我自己也可以做到。”
他千里寻亲，并不是为了继承这么些资产。
钱嘛，他自己可以赚。
他要的，是寻一个真相。
一如他之前所说的，如果陆启明他们两边都要，那么，陆怀安就不要他们。
陆怀安和陆晖明，注定不能共存。
站在原地愣了半晌，陆启明又追了出来。
看到陆怀安坐上了车，他扒住车窗：“怀安，怀安，这些都好商量,我们从长计议……你，你要去哪里？淑珍,淑珍你怎么也在车上？”
柳淑珍一脸平静：“我说了的,我跟我儿子在一起。”
她就这么一个儿子，陆怀安要走，她当然是跟着他走。
“我回家住。”陆怀安微微一笑：“离这边不远，有事您可以打电话给我。”
离，离这边不远？
陆启明怔怔地看着他们远去，忽然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儿子。
是啊，能轻易查到他们的住址，又寻上门去。
本来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看到他们回来，沈如芸连忙迎上前来：“房间都已经布置好了。”
柳淑珍一点意见都没有，什么房间都很满意。
尤其是对这个儿媳妇，她真是一百個喜欢。
就连包婆婆，对沈如芸也是非常欢喜的：“做事真的是非常周到的，也特别会做人，大小姐，您好福气哟，您的福气，果然是在后头呐。”
柳淑珍便笑起来：“这话我爱听。”
就是不知道，她的孙子孙女儿，会是怎么样的。
想到这，她又有些坐不住了：“包妈妈，我得回去一趟。”
回去？回哪里去？
包婆婆都有些懵了，以为她又想回涟满：“大小姐，要不过阵子再回去吧？咱这才刚到呢！”
来来回回跑，也太折腾了。
“为什么？”柳淑珍一脸疑惑地看着她：“刚好到了博海，我回去看看我爸妈呀。”
顺便呢，把她放在家里的一些东西，也拿出来。
以前她神智不清，怕这些东西被人祸祸了，特地拿回去放家里藏着了。
现在她好了，当然得拿回来：“头一次见孙子孙女们，我可不能寒碜了。”
每人一个镯子好了，可是孙子不会喜欢这个吧……
要不还是买些玩具呢？
玩具也太便宜了……
她这般琢磨着，翻来覆去也没打定主意。
沈如芸听说她要回去，倒是也赞同：“需要我陪您一起吗？”
回了博海市后，陆怀安就开始忙起来了。
这一回，他不仅是安排人去查，自己也一道跑一些地方。
俨然一副不查个水落石出，誓不罢休的模样。
“真的……可以吗？”柳淑珍都颇为惊喜。
沈如芸便笑了起来，上楼换衣裳：“当然可以啊，您是我婆婆，我陪您回去应该的。”
她这般贴心，柳淑珍欢喜得眼睛都湿了：“好孩子。”
拍了拍她的手背，柳淑珍欢喜不已。
到了柳家，一家人都高兴坏了。
柳淑珍当初就那么莫名其妙地疯了，家里人都担心不已。
好在陆启明还是个有良心的，说带着她回老家调养。
确认他对柳淑珍很贴心后，家里人才逐渐放心。
只是每月，还是会安排人送些东西过去。
送东西是借口，重要的是，还是确认一下她的安全，过得好不好。
“我们前儿还在琢磨着，马上要中秋，准备给你送些月饼子过去呢！”
“珍珍，你真的都大好啦？”
所有人都高兴极了，围着她说个不停。
柳淑珍也抱着家人大哭一场，包婆婆一个劲地在旁边劝：“使不得，可别哭狠了，这才刚好一点呢。”
“是，都不能哭了。”柳淑珍擦着眼泪，把沈如芸拉过来：“我，这是我儿媳妇儿，顶顶好的一闺女。”
有她的介绍，柳家人很容易就接受了沈如芸。
把她奉为座上宾一般，沈如芸也受到了众星捧月的待遇。
柳淑珍回了自己房间一趟后，出来包婆婆就背了个老大的袋子。
在柳家吃了中饭，又吃了晚饭。
要不是她们实在不肯，柳家人还想留他们过夜来着。
回了自个家里后，柳淑珍叫了沈如芸过来：“好孩子，先前妈身边没事物，委屈伱了。”
婚礼她没能到现场不说，生孩子各种事情她都没能参与。
“这是一点小礼物。”说着，塞了一堆冰冰凉凉的东西到她手里。
沈如芸低头看一眼，都惊到了。
这水头，这成色，看一下都知道价格不菲。
“这，我不……”
“长者赐，不可辞。”柳淑珍笑着，却非常慎重地将她的手推了过来：“千万要收下，都不是什么特别的，只是让你平时戴着玩儿，回头寻了好的，再给你。”
沈如芸推脱不得，只得收下了。
晚上铺开，放到绒缎上，给陆怀安瞧：“天哪，这都好贵重。”
“她给你的，你就收着。”陆怀安瞥了一眼，也知道挺贵的：“你不收，她反而心里有疙瘩。”
“嗯呢。”沈如芸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收了起来：“我原以为，她只会给个镯子……”
没想到，项链镯子戒子什么的，满满当当给了一整套，耳铛都好几副……
陆怀安笑了笑，摇摇头：“妈当年结婚，可算是下嫁的。”
“这样……”沈如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今天回去的时候，感觉妈真的，是全家人的中心……”
可想而知，当初柳淑珍在家里，有多受宠。
这点东西，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嗯，所以我怀疑，我们查得那么顺利，说不得有没有他们的手笔。”
“那估计是有的。”沈如芸想了想，说道：“今天妈介绍我的时候，他们虽然都很高兴，但并不怎么意外的样子。”
“那就对了……另外。”陆怀安翻了一页书，平静地道：“陆晖明过两天要回来了，我给你们安排了明天的飞机，你带着妈，一道回北丰吧，别给她说具体的事，就说带她去看孩子。”
沈如芸皱了皱眉，有些紧张：“我留下来陪你……”
“不行。”陆怀安揉了她脑袋一把，笑了：“妈现在刚好，经不得折腾，不想刺激到她，你带她走吧，你不走的话，她怕是不会走的。”
一般的理由可唬不走她。
再三保证，自己不会有以后，沈如芸才勉强答应了。
听说是回北丰看孩子，柳淑珍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地答应了。
来的时候轻轻松松，走的时候，她带了好些东西。
一个箱子都放不下了，还搞了托运。
要问起来，柳淑珍又说没什么，只是些小玩意儿。
猜到她大概是给孩子们的，陆怀安也没过细去问了。
只是，沈如芸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有这么多！
乍一看到奶奶，孩子们都有些懵。
“奶奶真好看啊。”陆玥华盯着柳淑珍，很坦然地道：“我同学的奶奶都好老！”
可是她奶奶一点都不老，看上去好年轻呢！
“哎哟，这小乖乖，小嘴可真甜！”柳淑珍欢喜极了，一把揽过来搂在怀里：“小月儿是吧？哎哟，真是小可人，果然跟个小月亮似的，又漂亮又乖巧！来来来，奶奶得给你戴个花儿……”
哦，戴朵花啊。
沈如芸没太在意，结果一抬眼，她心都停了一瞬。
好家伙，一副打造极其精巧豪奢的头面！
光是上头那鹅蛋大小的珠子，都晃得人眼睛疼！
还不止一颗，全都是一般成色大小，镶嵌在头面上，闪烁着动人的光泽！
这，这怕是一栋行走的四合院……
偏偏陆玥华一无所觉，还有些小兴奋，抻着脖子让柳淑珍给戴上试试呢！
沈如芸连忙拦住，让她千万别：“妈，孩子还小……”
“对，别压坏了脖子。”柳淑珍挺听劝的，拿起旁边一对钗子：“来，小月儿，戴这个试试，戴上后有流苏哦，走路的时候还会轻轻晃荡的！”
“这个好这个好！”陆玥华更开心了。
沈如芸都来不及阻止，就已经戴上去了。
还没等沈如芸把这钗子拔下来，那边小言小蹊也已经被柳淑珍套上了长命锁：“男戴观音女戴佛，哎，这些是小星的。”
“……”沈如芸简直要昏过去了。
第711章 乖巧【求订阅！】
这么多的东西，还全都这么贵重！
沈如芸急了，上手想要把小言手上刚戴的镯子下来：“妈，这些太贵重了，孩子不懂，摔坏了就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柳淑珍捏着陆玥华的小手，一脸感慨：“我当初以为……怕是好不了了,一日比一日糟，脑袋昏沉，事情都记不大清晰……”
所以才把自己半生积累，全部打包送回了娘家。
她喜欢这些玩意，家里人也惯着，常常送她。
陆启明跟她成婚后，也知道她爱这些,逢年过节，要送东西全都是这类玩意。
“我能戴多少呢？”柳淑珍揉着这肉爪爪,心里软得一踏糊涂：“小芸呐，这些都只是身外之物，我图个心里舒服，你别取，摔了就摔了，不可惜，我只庆幸，老天待我不薄，让这些东西，还能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上。”
她这样说，沈如芸便迟疑了。
“这,就这些吧，妈，真的,您也得留一点啊……”
收藏这么多年,给了一些给她,孩子们都还小呢,给这么多真的没必要。
柳淑珍被再三劝阻，只得悻悻作罢。
明明那件粉珍珠的链子，很配小言的裙子呢……
因为都戴着贵重的饰品，所以孩子们玩耍写作业的时候，都得非常仔细。
初时还有些新鲜，过一会就嫌麻烦了。
“我不要戴了！”陆玥华最先放弃，皱着眉头道：“妈妈，你帮我收起来吧！这个好重哦！扯得我头发疼！”
晃着晃着是挺有意思的，但头皮它受不了呀！
姐姐带头，小言和小蹊也很快就不干了。
“还有我的，呜呜，我脖子勒的疼。”
都是小孩子来的，肉嫩，经不起这般搞。
一旁的陆星晖利索地就把东西给取了，得瑟地道：“打球去喽！”
他才不需要妈妈帮忙呢，自己就很容易地取下来了！
“好，我给你们分别放到盒子里，以后你们长大了再戴,好吧？”
沈如芸也终于可以松口气,寻了四个首饰盒子,分明放进去,为了让小家伙们放心，还特地给他们标了名字。
晚上的时候，她都忍不住跟陆怀安说起：“妈这么多东西……全给我们了，会不会不大好？”
毕竟，他还有个妹妹呢……
父母的东西，不能全给他们啊。
“嗯，妈喜欢就让她做吧，她现在怕是一种亏欠补偿心理作祟。”
长期没有见面，乍一见到新鲜得紧。
孩子们头一回见到，就已经这么大了，缺失了他们的出生和童年，柳淑珍没说过，但心里怕是挺不得劲的。
沈如芸想了想，也是：“行吧，那我先给他们收着。”
至于他那个亲妹……
陆怀安沉吟片刻，慢慢地道：“既然妈喜欢这些玩意，你有空了带她去转转，各种拍卖会什么的……”
给自己也拍下一些，柳淑珍喜欢的就给她拍下，顺便攒一点，到时他妹回来了，他们给补上就是了。
“也是。”沈如芸觉得这個办法挺好的，不过她自己就算了吧：“我对这些，不是很感兴趣。”
她搞项目的，戴不了这些东西。
顶多是出去的时候，拿来充充门面。
而这种机会，基本上是少之又少，有不少珠宝公司要跟他们芸之合作的时候，还会送她一些。
光是她的首饰盒子，都已经堆了老多了，着实没必要再去浪费钱。
“那哪是浪费呢。”陆怀安笑了，这个傻姑娘：“你瞧着好的，就拍着收藏嘛，等以后，几个闺女要结婚什么的，你也可以给她们不。”
这倒也是，沈如芸被说服了：“也是，像妈这样子，等孩子们都有了孩子，我也可以送他们！”
哎哟，看着柳淑珍给孩子们戴的时候不觉得。
现在想想自己给孩子们戴，这感觉还真是妙诶！
这么一想着，她又觉得自己首饰太少了，真的太少了。
沈如芸在琢磨着约杜雁书去拍卖会，陆怀安则认真地准备着打场硬仗。
他觉得，这么些年，陆晖明都在陆家，肯定是有一定的实力的。
虽然陆启明和柳淑珍差不多跟他闹翻了，但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在，现在陆启明他们是说会帮他，但到时真要闹的厉害了，怕是又会怜惜陆晖明了。
所以，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必须快准狠，把人直接摁死在萌芽状态。
拖拖拉拉最是要不得的，毕竟陆晖明可深受陆爱华夫妻喜爱，后头还有个情况不明的陆老爷子呢。
真要拖长了战线，到时候搞成进退两难的局面就真的是搞笑了。
陆静姝显然还不死心，私下里几次打电话给他，想约时间出来聊一聊。
然后每次，陆启明都会训她一顿。
自然，陆怀安也是不搭理的。
似乎是为了向陆怀安证明自己的实力，陆晖明来博海的时候，还给博海这边领导们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他代表煜京，电话和博海市这边谈了谈创办合资企业的事。
这对于博海市来说，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大好事啊！
这还有得说的，虽然还没敲定，陆晖明也是说等他过来再详谈，但报纸电视已经在各种宣传了。
煜京这么个大公司，前头还说要在北丰办合资企业来着，现在扭头就来了博海市！
这说明什么？
说明博海市前途光明啊！
陆怀安翻了翻报纸，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有点难搞哦。”沈茂实纠结地看着他：“这个公司来头不小的。”
那当然，如果是个小企业，不至于北丰都搞出大架势，先前还那么认真地宣传……
对了。
陆怀安想了想，愉快地笑了：“你觉得，一个公司，会同时在两个地方兴建两所同样的合资企业吗？”
“一般来说……不会吧？”赵芬自己现在管着一个公司，对这些还是比较了解的：“毕竟资金周转，各种事项的处理……一般来说都不会双管齐下。”
尤其又是开拓新范围，尽量一步一个脚印比较好。
“这就对了。”陆怀安眯了眯眼睛，当即打了个电话给丁顺利：“……把这个事情，好好宣传出去，多搞些报道。”
北丰这边是首都，宣传手段根本不是博海一个省分能比的。
顺便的，陆怀安也打了个电话给徐志虎，把这事给他说了说。
都不需要陆怀安添油加醋，徐志虎就已经气炸了：“行，这事我会好好跟上头反映的！”
这些天，北丰这边为了这个合资企业，动用了不少人力物力。
场地都谈好了，就等着兴建开工了，这关口，煜京不干了？跑去博海啦！？
搞笑嘛这不是？搁这耍猴呢？
本来各种报纸上报道出来，北丰这边领导们都是不信的。
毕竟洽谈合作，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
博海跟北丰，基本没有可比性嘛！
可是当北丰各大媒体都争相报道并且博海市这边井喷式宣传后，他们也开始迟疑了。
在这个关口，徐志虎经过仔细询问，也基本敲定，这事还真是煜京总经理负责的，就是陆晖明，亲自并且是他主动，跟博海联系的。
掀起了多大的风浪，陆怀安是不知道的。
他只知道，陆晖明从遥远的国外，风尘仆仆地落地博海。
还没把生物钟给调过来，就立刻被召了回去。
面都没见着！
只是他这来势汹汹，陆启明还是放在心上的。
还特地过来寻了陆怀安，安慰道：“他临时有事又回去了……但是你别担心，如果他敢来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我会好好教训他的。”
“好的。”陆怀安很乖巧。
瞧瞧，这才是他的好儿子啊。
陆启明满脸欣慰，这才是他陆家的种。
想起陆晖明刚下飞机就冲过来找他，冲他大吼大叫的样子，他就一阵头疼。
这些年，陆晖明被爱华他们惯的越发不成样子。
这次更是，这种大事，都敢一拍脑门去跟人家谈。
现在骑虎难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出他有心事，陆怀安体贴地问：“怎么了？”
“哦……没怎么。”陆启明下意识地摇头，看了陆怀安一眼，又顿住。
这种事情，陆怀安以后迟早会遇到的，不如，干脆问问他的想法？
如果有疏漏或者怎么的，也好提前指导一下。
他琢磨了一下，委婉地把陆晖明这个事情说了：“……已经这样了，两边都不好得罪，如果是你的话，伱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呃，这个……有点棘手啊。”
岂止棘手啊，陆老爷子都发脾气了。
陆怀安想了想，给了个建议：“如果是我的话，我觉得，就干脆两边都答应下来，北丰这边呢，找个比较能干的人负责，而博海这边，我自己捅的篓子，就由我自己来，这样一来，既可以展现一下我自己的能力，也解决了这样一个大麻烦。”
毕竟，不可能直接拒绝某一方，太得罪人了嘛。
其实陆启明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想起陆晖明那本事，他又有些头疼。
“只是，资金也是个问题啊……”
一下子多出一倍的资金，公司会有很大压力的。
“可以贷款啊。”陆怀安觉得这不算什么，指了条明路：“这个简单，可以直接找银行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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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2章 时机到了【求订阅！】【求全订！】
贷款这个，陆启明倒是熟，他们在国外也是经常贷款融资的。
只是，他没想到，陆怀安明知道是谁捅了篓子后，还如此精准地给出了准确的答案。
这是何等的气魄，又是何等的气量？
脑海中滑过诸如以德报怨之类的词,陆启明赞许地看着陆怀安，有些歉疚，又有些自豪：“我准备借着这个机会，重新回煜京，北丰这边……我去做，正好,淑珍也在那，我也好一起过去陪陪她……你要不要一起？”
另一部分重要的原因他没说：他也好想去看看孙子孙女们啊！
天天听淑珍说小月小星多有意思，小言小蹊又可爱又乖巧,他可心痒痒了！
但是他只听得到，看不着，摸不到！
借着这个机会，正好过去跟他们培养培养感情，可是……
留陆怀安一个人在博海，他着实有点不放心。
如果按照他们这个方案来的话，陆晖明就得派到博海来开办分公司了，这样，不就跟陆怀安正好碰上了吗。
“我就不去了。”陆怀安叹了口气，说他这边事情多，暂时分不开身的：“你放心去吧,我没事的。”
陆启明忧心忡忡,摇摇头：“我知道，你是好的……就是……唉……”
他当然不担心陆怀安会挑事,但是陆晖明……
这一趟他明显就是冲着陆怀安来的,鬼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找博海谈合作的。
他前边让陆怀安别动手，由他来处理,现在他却得去北丰，这样一来，博海不就留下了陆怀安和陆晖明？
哦，还有個在一旁虎视眈眈的陆静姝呢。
想到这里，陆启明更发愁了。
凭良心里说，他是站陆怀安这边的。
可现在陆晖明代表的是煜京，他又不能坑了煜京，这可是他们陆家的产业。
但如果他帮陆晖明的话，他又觉得对不住怀安……
看着他欲言又止，陆怀安装作啥都不知道的样子。
演了好一番父慈子孝，他才送走了陆启明。
目送他远去，扭头陆怀安就打了个电话给许经业：“老许，给你整个大生意，你要是不要？”
“要啊！”许经业一听大生意，立马来精神了：“等会……”
说着，他掩了话筒给助理说把等会的饭局推掉，他这边有急事，不去了。
吩咐完后,他才扭过头来，兴奋地道：“我好了！你仔细说说！”
陆怀安挑了挑眉梢，愉快地笑了：“这个事儿,说来可就话长了……”
前前后后这事儿一说，许经业越听越精神。
只是，贷款啊……
这是又要他干回老本行啊！
许经业听着，有些犯愁：“可我都撤出来好久了啊。”
现在他都只搞这些脚踏实地的生意，老久没接解这些了：“而且，人家要找，肯定也是找大银行啊。”
怎么可能找私人银行呢，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来的。
“他们贷不到的。”陆怀安很笃定地道：“所以，你就说你搞不搞吧，你要做的话，现在就可以过来，我们一起做些准备。”
许经业瞬间精神了，声音都提高不少：“你也参与进来？那我干！”
别人不懂陆怀安，他可是了解得很。
他陆怀安，从不打无准备之仗。
既然他也要参与进来，那这个事儿肯定就稳了。
陆怀安听了，顿时就笑了起来：“行，那你明天早上过来，我等你电话。”
“行行行。”
这边反正也没什么事，要不是晚上不方便，他现在就想过去！
助理刚把饭局推了进来，听他说明天要去博海，欲哭无泪。
老板这是怎么了？怎么接个电话，色令智昏一样，明天要开会后天要参加饭局……他全给扔下了！
许经业可不管这些，撂了电话就开始做准备。
“哎哟，我的宝贝们……”
他原以为，这些个材料啊手续啊各种证书什么的，以后是用不上了的。
没想到，居然还有能派上用场的一天！
许经业把定州这边的事情，该安排的安排，该处理的处理。
第二天一大早，天都才蒙蒙亮，就兴冲冲的出发了。
而这头陆启明则把自己的想法糅合了陆怀安的建议后，发给了煜京总部。
的确如陆怀安所说，这个篓子，是陆晖明自己捅出来的。
那么，就该由陆晖明自己来解决。
陆晖明其实是很不服气的，在返程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足够完美的理由：“我是为了煜京的发展！博海市现在大力搞开发，前景很可观的！”
他也不是个傻的，上飞机前就吩咐了秘书，让他们做了不少功课。
开会时掏出来，那也是挺能镇住人的。
确实和他所说的一样，博海市现在大力搞开发，甚至背后是有国家背书的。
这是遵循国家指导，绝对不会走错路的。
而博海市从地理位置来说，是合龙口，江河汇聚，确实是个好地方。
后引百江，前临大海。
地理位置非常优越，未来发展肯定错不了。
陆爱华一众自然是非常支持他，接连赞美说陆晖明这个想法的确是非常不错。
于是陆晖明顿时就委屈了，他本是一片好意，却偏偏不被人理解。
“但是伱直接跟博海市接洽，你有提前打过报告吗？”
公司里，也不少看不惯陆爱华的，当即就反驳了。
虽然陆晖明现在是总经理，但煜京也不是他的一言堂。
这么大的事，开会要吧，调研要吧，董事批复需要的吧？
现在呢？什么都没有！
脑门子一拍，说自己要搞这个，然后直接去说了。
“整的跟个愣头青一样。”
倒不像是傻，而像是个陷入了恋爱，一心想在人前出风头的蠢货。
“……”陆晖明气得半死，偏偏还真无言以对。
因为他的出发点，就是想给陆怀安一个好看，让他知道，自己能耐有多大。
而且，他原意也不是真想和博海合作，就是想着，见见报，回头还是跟北丰这边谈。
他叔可都说了，这个分公司，是他立足国内的根本。
只要这个事儿办好了，陆怀安就算回来争权，也争不到什么的。
天时，陆怀安已经迟了这么多年。
地利，总公司在国外，陆怀安在国内，远水解不了近渴。
人和，爱华叔他们都站在他这边，虽然他爸妈现在摇摆不定，但是到底是二十来年的感情，他放软姿态，他就不信他们真能狠得下心。
三者全都在他这边，他稳占上风。
陆怀安，必输无疑！
可是没想到的是，博海这边闹得太厉害了，居然还把事情捅北丰去了……
想到这里，陆晖明有些担心，迟疑地看向陆爱华。
“要不这样吧……”陆爱华琢磨着，不行就北丰他去，陆晖明去博海。
两手都要紧，两手都抓！
“这样吧。”陆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收回视线，叹了口气：“就按启明的来。”
嗯？
陆启明的？
众人愣了愣，骤然看向陆晖明。
那不就是，北丰直接交给陆启明来做，陆晖明去博海？
而且，资金还得紧着北丰……
陆晖明刹那间，脸上血色褪尽。
开完会后，他追上了陆爱华：“叔，这怎么办？”
“能怎么办。”陆爱华也挺无语，瞥了他一眼：“哎，我原是想帮你的，可是你爸他开了口，那我肯定不好去争。”
这也是，陆晖明欲言又止：“那我，我……”
“唉！”说话间，已经到了陆爱华办公室。
他转变了态度，温和又婉惜地拍了拍陆晖明的肩膀：“明啊，你要争气啊，你爸这明显就是偏向那头了，不然他怎么可能跟你争。”
是啊，陆晖明眸光几经变幻。
在这之前，他爸分明都不接手煜京任何事情的。
这陆怀安一蹦出来，他立马积极了……
“到底，还是亲生的……”他咬着后槽牙，狠戾横生。
陆爱华安抚了几句，话锋一转：“所以，人有时候还是得多替自己想想，博海这边呢，你最好是做两手准备，你也不要一头扎进去蛮干。”
什么意思？
陆晖明有些迟疑地看向他。
“我们那个公司……”陆爱华左右望望，压低声音：“我觉得，时机到了，我们的公司，也可以去国内……博海市，就是一个好机会！”
对啊！陆晖明眼睛一亮。
东边不亮西边亮，他不能一门心思吊死在这棵歪脖子树上。
只是，他马上又想到了难处：“可是，我们公司账上资金不太足……”
“所以，才说现在是个好机会啊。”陆爱华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推门出去了。
屋里，陆晖明沉思了很久，暗暗下定了决心。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反正煜京这么强大，没关系的……
而且，靠着煜京打败陆怀安，确实像爱华叔说的这样，不够有成就感。
如果是靠着自己的真本事，堂堂正正地打败陆怀安，这岂不是向世人宣告：乡野长大的，终究不如他这般精英教育出来的人才？
想到这里，陆晖明整个人都放松了。
最后，陆启明收到了通知，即日他就得启程，去北丰。
临行前，他来跟陆怀安道别。
于是，陆怀安便知道了，煜京的决定，果然跟他预想的一模一样。
第713章 生意场上无父子【求订阅求全订！】
安排了陆启明去北丰，那么先前煜京的一切布置，就全都让陆启明捡了功。
陆爱华应该是很生气的，因为费了许多周折，结果给陆启明搭了天梯。
只要北丰这边的分公司圆满成立，陆启明回到原来的位置是轻而易举的。
而陆晖明呢？
生生将到手的功劳拱手让人，自己跑去博海,一切从头开始。
想到这里，许经业都忍不住抚掌大笑：“干的漂亮啊！关键是，他们憋屈了还说不出来。”
怨恨吗？抢功劳的又不是别人，是他爸。
不怨恨吗？陆晖明来了博海，他连资金都得靠借。
陆怀安摇摇头，笑了：“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我没准备对陆晖明用太多心思。”
这种人,一眼就能望得穿了。
或许有些小聪明，但缺失大局观。
把他视作对手，着实有些不够看的。
“也是。”许经业沉思片刻，点了点头：“那，你准备怎么办？你是想去煜京吗？”
“哦，我不想。”陆怀安喝了口茶，淡然摇头：“我只是想，让他们窝里斗。”
再深的感情，在陆晖明这种人的眼里，啥都不是。
陆晖明到底还是来了博海，为了保证分公司成立起来，陆爱华特地安排了自己的得力助手李子睿给他。
他们两个的公司，李子睿也是知道的，所以做起事来不必太过顾忌。
这边最主要的麻烦,就是陆怀安和陆静姝。
两个人都很棘手。
不过,好在俩人现在都没什么动静。
陆晖明到了博海之后，听了李子睿的建议，先寻了这边领导打报告。
报告通过之后,再谈贷款的事情。
因为这个分公司，眼下是势在必行的。
会议上,众人自然是对陆晖明好一番吹捧。
“果然是年少有为……”
“青年俊杰啊……”
“我们要号召所有青年，向陆总多多学习……”
“现在蓬勃发展的博海市，就是缺少像陆总这样的顶尖人才！”
都是人精来的，陆晖明开始还挺谦虚，听得多了，人也有些飘。
好在身边还有李子睿，随时注意着他的言行，生怕再节外生枝，才总算是没闹出什么笑话来。
煜京愿意来博海开分公司，博海是非常欢迎的，所以并没有给他们任何阻碍，反而一路绿灯放行。
报告很快就通过了，其他手续也说好在三天内会全部办妥。
这些都是需要李子睿跟进的，他把陆晖明送到陆静姝这边去，让他千万警醒点。
陆静姝早在这边等着了，看到他过来，态度可说不上多好：“哟,陆总如今是大忙人了啊。”
“姑……”陆晖明一看到她，就浑身不自在,但还是笑着迎了上去。
撒娇卖痴，好歹是让陆静姝笑了一声。
“行了。”她敛了笑，抬了抬下巴：“我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咱也别兜圈子了，我们目标，基本上是一致的。”
那个陆怀安，当真是一点都不识好歹。
哄也哄不过来，骗也骗不到。
滑不溜秋的，跟条泥鳅一样儿，烦死个人了。
陆晖明听着她的话，神色有些怔忡。
他，很少听到陆静姝这样评价人。
一般来说，她嘴里只有两种人，聪明人，蠢人。
前者可以为她所用，后者没法为她所用。
而陆怀安，二者都不是。
“是啊。”陆静姝冷冷地看着他，嗤了一声：“他本可以为我所用，但他不愿意。”
所以，他是第三种，不识好歹的东西！
陆晖明听她这么说了，心里反而安定下来：“姑，那，你准备怎么做呢？”
“简单。”陆静姝抬抬下巴，让他看眼前这叠资料：“你把公司开好之后，把陆怀安挤出博海。”
现在陆怀安在博海市也没什么产业，不过是個卖货的店子，还有个快运公司罢了。
这种靠着别人而存在的公司，没什么搞头，轻轻松松就能把它摁死。
陆晖明看了这些，心中大定：“行，这事包在我身上。”
先贷款，再融资。
把煜京分公司立起来之后，他在爷爷这边话语权也就更大。
然后把他和爱华叔的公司做大做强，顺便把陆怀安这边的公司挤垮，资源抢过来。
如此一来，不管他是不是陆家的血脉，他都坐稳了这个位子。
事情果然如他所预想的一般发展。
李子睿这边，一切都非常顺利。
所有手续资料证书，全都很快就办了下来。
地也批了，这个时候，就遇到了最关键的难题：贷款。
陆晖明没有想到，国内的贷款，居然会这么困难。
“为什么不贷？”
他拿着厚厚的文件，一样一样在办公桌上铺开给人看：“我们证件齐全！”
对方看都不看，点点头：“陆先生，我知道你们证件齐全，合规合法。”
“那为什么不贷款？”
陆晖明着实不能够理解，居然有人送钱上门都不要的？
他们是贷款哎，又不是抢钱。
在国外，顾客是上帝。
但凡去银行贷款，哪家不是抢着招待？
“是的，您对博海来说很重要，但是，我们不能贷。”
不能贷款的理由，其实说来也非常简单。
因为现在国内基本不开放对私人企业的大额贷款。
不开放。
不是没有，也不是不想贷，而是国家没有出统一的标准，他们不敢贷。
要么，得有国营企业牵线做背书，等于是做担保。
陆晖明一听这个，顿时来了劲：“行，那你们等着。”
在他的思维里，这实在是个很简单的事情。
打个招呼的事嘛！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居然会接连碰壁。
“煜京这么大个公司，会需要我担保？陆总您别开玩笑了……”
“我们人微言轻，不敢做这个担保……”
“担保？我可以帮你牵线，啊，把人家行长请出来吃个饭可以，担保……我没这个权力啊……”
说着说着，大家就都诉起苦来了。
要不是有李子睿压着，陆晖明都快同情他们，答应给他们投资了。
第二天，陆晖明找上了陆静姝，整个脸都皱成了一团。
“姑，为什么会这样？我不能理解！”
他像只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撞。
碰的头破血流，却连个基本的原则都没有摸清楚。
陆静姝冷漠地看着他，心里无奈叹息：“因为国内国外，根本是两种制度，你连基本行情都没能摸清楚。”
现在国内还在改革开放的前期，什么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呢，他们连自己人都不敢全信，银行基本不贷款给私人企业。
国人贷款都需要找人担保，更何况陆晖明一个外国来的？
此路不通，陆晖明只得特地攒了个局，请了懂行的人吃饭。
算是，求人指点迷津。
吃人嘴软，这人倒也不卖关子，给了他第二条路：可以找私人贷款。
“私人贷款？”陆晖明跳了起来：“那，那不是高利贷吗！？”
怎么有这种人啊，怎么叫他去贷高利贷的？
“你想什么呢。”人家不乐意了，冷脸斥道：“你这么大笔的借款，高利贷怎么借得出来。”
当人家不怕的吗？
他总公司在国外的，万一出点什么事，拍拍屁股走了，岂不是留下一地烂账？
陆晖明怔住，有心想解释他不会，可是转瞬又明白过来：“所以，这些国营厂长不肯答应担保，也是因为这个……”
“当然。”
国内现在情况就是这样，谨慎一点为好。
陆晖明找了李子睿讨论半天，更加纠结了：“这，我也不认识私人贷款的人啊。”
这人一听，顿时来劲了：“哦，这个倒是好说！我就认识一个，国内最先搞金融的一个人，还得了很多证书的！”
哦？竟有如此能人？
陆晖明一听，顿时来了劲：“谁啊？你认识？”
“对对对。”借着酒劲，这人抬了抬下巴，很是傲气地道：“这可不是一般人，要不是小陆总伱，我可不会说，这位老板啊，姓许，叫许经业！”
嗯……许经业吗？
见陆晖明迟疑，这人一挥手：“嗐！多的我也不说，你回去自己查就是了！”
其他人也跟着嘻嘻哈哈地笑起来：“陆总这么能耐的，随便一查，哈哈，就能把人查个底朝天喽！”
李子睿沉思片刻，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于是陆晖明便放下了心，爽快地把这事搁下，跟人推杯换盏起来。
回来查了一下，还真让他们给查到了。
的确，许经业很厉害，是国内第一批搞私人银行的。
而且又开又关，又关又开的，关键是回回卡关的时候，他都刚刚好抽身。
可以说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典型了。
“这，真是个能人啊。”
可惜美中不足的是……
陆晖明眉头紧皱，很不满意：“他跟陆怀安有勾结啊。”
“这有什么的？”陆静姝就看不上他这畏畏缩缩的样儿，嫌弃地道：“生意场上无父子，更不用说谈什么交情，他现在跟陆怀安有往来，你就更应该跟他多接触！”
如此能人，把他拉到自己的阵营是最好不过。
就算拉不过来，能好好合作，对陆怀安不也是一种打击？
“也是。”再怎么交情好，有过合作，难不成，许经业还会为了陆怀安，到嘴的鸭子都不吃？
第714章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求全订~】
陆爱华也认同他们的想法，觉得这个许经业可以联系。
于是，李子睿找人要了许经业的联系方式，特地约了下午见面。
收到消息，许经业精神一震，收拾利索后愉快地出发了。
这几天，陆晖明可没少请人吃喝。
定的规格当然不能太差,
免得平白落了档次。
所以今天的饭局，定在了博海大酒店。
好酒好菜，看得出诚意满满。
许经业落座之后，也是颇为感慨：“陆总也姓陆，果然陆姓出能人啊。”
言语间，对陆怀安颇为推崇。
这话反倒是让陆晖明放松不少。
来之前他们讨论过,
如果许经业对陆怀安避而不谈,
讳莫如深，反而说明有鬼。
现在他一片坦荡,
可能，他们真的只是商业伙伴？
“其实，陆怀安我认识的。”陆晖明叹了口气，借着酒劲，吐起了苦水。
他真的好惨啊。
当年陆怀安有危险，保姆就把他俩给换了。
“分明是我当了替死鬼，只是我命大，活了下来，他却记恨我！你说这事，啧。”
不仅记恨他，还记恨陆家所有人。
他甚至，都不肯出国去看望陆爷爷。
如此狼心狗肺，着实让人愤慨。
许经业端着酒杯，一时竟只觉得，槽多无口。
“可，可能是各人立场不同，哈哈,
立场不同罢。”许经业摇摇头,
表示不愿意介入他们这家族纷争：“来来来，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总算谈到了正事了。
听说他想借钱，许经业皱起了眉头：“……嘶……这个数，有点太多了。”
开口就是要借五千万啊！还说这只是第一笔。
这就意味着，后边还有第二笔，第三笔。
钱不是问题哦，问题是怕他还不上。
五千万，他一个是吃不下来的。
“我们一般来说，都是有行会的，这一行风险大，一个人吃不下大的单子，基本都是分摊开来。”
陆晖明想想，点点头：“这个我理解的。”
要不是因为风险大，大银行也不至于一口拒绝。
“当然了，我個人来说，还是很相信陆总相信煜京的。”
毕竟是跨国公司，肯定是有实力的。
陆晖明心里头直打鼓,
其实第一笔资金，只需要四千万。
但是,
他需要这一千万，拿来搞他们的小公司。
旁边的李子睿都半晌没作声，陆爱华说的是五百万，陆晖明胆子可真够大的，一张嘴给添了五百万。
回来之后，许经业都感觉有些被吓到了。
他寻了陆怀安，挺不能理解：“这陆晖明，胆子也太肥了吧！”
“他有恃无恐啊。”陆怀安喝了口茶，挺淡定：“毕竟，陆爱华和陆静姝现在鼎力支持他，他怕什么？”
这边有陆静姝帮持，国外有陆爱华兜底。
尤其是，煜京这边的财务部，还由陆家华他媳妇管理。
想想，只要不把事情捅到陆老爷子跟头去，这五百万就算是全给霍霍了，也不会有什么事。
许经业想想，都羡慕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我也想要这样的叔叔和姑姑。”
“喏，我有啊，免费送你。”
严格意义上说起来，陆怀安才是他们真正的侄子呢。
“……那还是算了。”
许经业想着，都不能理解：“他们图什么呢？”
“图他听话啊。”
也确实是图他听话，图他乖巧。
许经业这边松了口之后，陆晖明就把消息告诉了陆静姝和陆爱华。
足足操作了整整一个星期，才总算是把这笔款项定下来。
而陆晖明这边钱刚一到手，后脚就把多出来的这一千万打进了小公司的账上。
许经业都感觉没眼看：“真不知道他图什么，他是法人，可公司管理却是陆爱华。”
他真的觉得，陆爱华是真心待他吗？
法人，真当法人是这么好做的？
陆怀安这几天忙着呢，他找人调查的陆爱华，已经有了些线索了：“没事，你就跟他们正常交易就行，反正他们担保和抵押的东西全都在你这，钱肯定是收得回的。”
五千万，他们几个都掏得出来，可是他们没有。
特地找了许多外人加进来，搞成个行会，就是为了以后收债的时候方便。
“行，你忙吧。”对这些交易，许经业都摸熟摸透了的，闭着眼睛都能搞定。
很快地，陆怀安摸透了陆爱华这个泰伦公司。
做的规模还不小，像是对标煜京成立的。
业务范围也差不多，国外的许多项目，还都是跟煜京有过合作的。
巧合的是，只要跟他们这泰伦公司合作过的，都不会再跟煜京合作了。
悄无声息间，也给泰伦累积了不少资本。
好家伙，搁这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
陆怀安觉得这个挺有意思的，索性让人放开手继续查：“往深里查，掏掏这陆爱华的底子。”
明面上，他自然是跟陆晖明斗成了一团。
谷嘱
像两只斗红了眼的乌鸡一样，你搞我一下，我搞你一下。
菜鸡互啄，啥都没搞成。
陆静姝都没眼看了，嫌他们恶心，干脆去了外地度假。
不过煜京在博海的分公司，倒是顺顺利利成立起来。
动工仪式过后，各笔款项都陆续到位。
设备该买的买，人手该招的招。
照着北丰这边的规模，资料和程序都是现成的。
虽然有些波折，但好歹也让陆晖明整起来了一个班子。
一切顺利。
陆晖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扭头开始整泰伦。
照着煜京分公司的模子，虽然规模比不得，但也不会差到哪去。
从前一千万挺多的，但搞起公司来，一千万真的不经花。
尤其泰伦这边的人手，基本都是陆爱华安排的，陆晖明也不知道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没了。
陆爱华有些着急，现在事情进行到一半，总不能半途而废：“煜京这边怎么样了？可以的话，进入第二轮吧。”
第二轮，再三千万？
就连陆晖明，心里都有点没底了。
但是，陆怀安步步紧逼，他情急之下，也管不得太多了。
“再加！”
三千万，再加一千万。
煜京分公司这下真的是资金充足了，所有人都吁了口气。
而泰伦这边，两千万也总算搞起了一个雏形。
都是搞的外资企业，业务范围也差不多。
但是，泰伦的价钱却都比煜京的价格略低一些。
每每洽谈过后，各位老板经过权衡，都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泰伦。
整整半个月，煜京派出去这么多人手，居然一个单都没能谈得下来。
反观泰伦，不仅迅速站稳了脚跟，而且很快就开始反客为主了。
陆怀安查出来之后，快笑死了：“好家伙，这是把陆晖明往死里搞啊！”
很快地，陆晖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了。
他打电话给陆静姝，可陆静姝向来不受人管的，在外地旅游呢，电话都不爱接。
再打给陆爱华，陆晖明都急了：“叔，这情况不大对啊！”
以前抢客户抢订单，都是陆爱华帮着精挑细选的。
尽量让泰伦有钱赚，但也不会影响到煜京，至少不会让陆老爷子察觉到。
怎么现在，这，荤素不忌啊？
再这么下去，会被总部察觉的啊。
“没事。”陆爱华笑着，安抚他道：“你别怕，知道吧？现在煜京体量大，对这些小客户不看在眼里的。”
关键是他们的泰伦。
只要泰伦起来了，煜京拉不到生意又如何？
大不了关门呗，反正北丰这边不是还有个分公司吗？
陆晖明一听急了：“这，这怎么能一样呢？叔，你不是都说了，博海分公司，是以后我在煜京立起来的标竿吗？”
标竿立不起来，他在煜京还能待下去？
这可不是一点点钱，在煜京的账面上，可是近一个亿了啊！
“你慌什么！”陆爱华斥道：“行了行了，明天你去谈个生意，这边不抢就是了，别人出面谈都不行，就你行，不就行了？”
也从侧面认证，人家只认可陆晖明。
仔细想想，陆晖明总感觉哪里不大对，可也想不出问题。
于是，陆晖明顿时就忙碌起来。
业务员通通没有用了。
他们出面谈的生意，分分钟被泰伦抢走。
关键是，泰伦对煜京了解得非常透彻，甚至知道他们的底价。
抢他们的生意，付出的代价极小且极容易：只需要把价格调的比他们略低一点点就行。
只有陆晖明出面谈的生意，才能稳住。
往好了说，人家这是信任他。
往坏了说……
煜京总部就开始有了流言：陆晖明与其做总经理，不如做个业务员，对公司益处更大。
陆怀安都快笑死。
趁着他们两边争闹不休的时候，让泰伦这边几个刚洽谈好的客户，倒向了煜京。
理由也是现成的：“煜京体量比泰伦大，都是商人，我们自然倾向于更安全的盈利方式。”
有问题吗？没有问题。
只不过，陆爱华火了。
尝到了甜头之后，他已经不肯让泰伦跟在煜京后边吃残羹剩饭了。
泰伦该站到台前来，如今两个分公司差不多，凭什么处处都让泰伦退让？
他打电话给陆晖明，催第三笔款项。
“只要第三笔款项入账，伱还怕我们成不了事？”
陆启明这边，北丰的分公司事事顺利。
虽然进度比之博海略慢了些，但稳扎稳打，交出来的报表很是漂亮。
与之相比，博海这边的已经不能说是拉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