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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酒心芒果果     重返八零txt下载     重返八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0章 伤天害理的事

    商场做出这个决策,陆怀安还是挺意外的。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还算正常。

    真要说起来,淮扬这可以算是临阵脱逃。

    上了战场,觉得自己吃亏了,怕受伤怕流血,掉头就跑。

    把战友商场扔在了当场,烂摊子一甩,自己完好无损地回去了。

    ——商场没直接把他赶出去,已经可以说是顾全大局,给他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了。

    陆怀安想了想,笑了:“你直接打电话给龚兰,让她送货。”

    “我给她打过了,她说要请示你一下。”

    不然她也不能一大早就跑过来。

    “行。”

    当着赵芬的面,陆怀安亲自给龚兰打了电话,把原本定好送给外省的货优先供应给了商场。

    赵芬一走,陆怀安立马重新打了一个。

    “安哥,正在装货呢,马上出发了。”

    “哦,我不是说这个。”陆怀安轻笑一声,问现在存货一共多少。

    龚兰有些奇怪,但还是老实地说了:“还有不少,县里订的货也出来了,这是原定下周才送的。”

    沉思片刻,陆怀安果断地道:“全给商场调过去。”

    全调?

    直接翻倍,这……

    “商场放不下啊……”

    陆怀安轻笑一声:“没事,他们会想办法的。”

    既然说好的会给他们匀摊位出来,就立马匀出来。

    什么空头支票,他从来都不收。

    赵芬刚回去,那边货都到了。

    衣服挂上,不仅挂满了,满足了需求,还多出不少。

    这边还没弄完呢,那边第二车又已经送到了。

    之前是因为缺货而烦恼,现在货太多了也很痛苦……

    赵芬没办法,只能往上禀报,问怎么处理。

    “还是诺亚这边会办事啊。”经理气得不轻,冷着脸瞥了眼空荡荡的淮扬摊位:“既然他们没货,先把诺亚的货挂上去,有多少挂多少!”

    这样,能行么?

    见经理坚持,赵芬只得点点头:“行吧。”

    淮扬这边刚把衣服拉回去,邓部长就去汇报了。

    “愚蠢!”何厂长头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上次缝纫机下落不明他都没这样过。

    他脸色铁青,一巴掌拍在桌上:“你怎么想的!?啊?别人打上门,你特么枪都不开就把鬼子引进来?”

    邓部长也没想到这一茬,整个人都懵了:“我是想着,就让他们顶这几天,等风头过了我们再大面积铺货……”

    这想法其实也正常的。

    以眼下的价格卖,他们真的没赚头。

    之前是存货,薄利多销也没啥,左右不亏就好。

    但新货新款怎么能这样呢?

    “这个价格卖一天还行,卖久了,人家认为我们就值这个价怎么办?”邓部长也不是头一晕就做出这个决定的:“而且我们这一批货基本清空了,已经大出血了。”

    这,说的还挺有道理。

    何厂长抽了口烟,声音和缓了许多:“但是,前面你做了九十九步,后面做错了一步,在商场看来,你前面做对的就全都是错的了,他们只觉得这是背后捅刀子,他不会记我们好的。”

    “没事,我约了经理晚上吃饭的,昨儿就约了。”邓部长信心十足,相信自己有能力安抚商场这边:“后面我们再让一点利,反正以后我们重心也不在商场这边了,我们可以打包围战。”

    先从周边县城发展,逐渐壮大。

    把县城以及附近的省市,所有商场都抓在手里,诺亚拿什么跟他们竞争?

    “到时,还不是我们想把它捏圆就捏圆,想把它搓扁就搓扁?”

    现在,就让他陆怀安先蹦跶两天。

    这也是他们之前商量的明年的发展方向,看着信心十足的他,何厂长吁了口气:“你有善后的办法就行,以后这种决策,还是先汇报再做决定。”

    “好,今天实在是意外。”邓部长很郁闷地道:“我是突然接到电话说衣服不够了才过去的,正好听到人在说我们衣服太便宜了,肯定不是好东西。”

    现在的人呐,这心理着实难懂。

    既要好,又要便宜。

    但你太便宜了吧,他们又觉得你东西次。

    淮扬这么大个厂子,肯定不能把牌子砸了。

    他都这么说了,何厂长只得挥挥手,让这事暂时过了。

    实在不行,他再去趟商场,找经理好好谈谈吧。

    邓部长松了口气,好歹这一关是过了。

    结果没放松几分钟,商场那边打电话过来了。

    “什么!?”

    居然把他们的摊位都给诺亚了?

    商场这边什么情况!?

    何厂长连脾气都不想发了,立刻起身前往商场:“我去找经理谈谈!你立刻马上赶紧的给我把货送过去!”

    诺亚这招好啊,釜底抽薪!

    逼的他们上货就是个死,不上货?

    呵,死的更难看。

    邓部长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虽然气的不轻,却也只能捏着鼻子把货给人送回去。

    还好声好气地解释,说之前那批货有些次,他是回去换货去了。

    这话谁信谁愚蠢。

    但偏偏商场经理还不得不假装自己相信。

    看在何厂长和说和的领导面子上,摊位好歹是挪出来了,但没有按照邓部长的要求给诺亚他们退回去,或者等把现有的卖掉再摆上来。

    经理直接给腾了旁边一个卖电视机的摊位出来,往里头腾了个位。

    恶心人的是,恰恰好,在淮扬摊位前面。

    龚皓听了,虽然解气,但也有些担忧:“他们会不会把目标转回来对准我们?”

    好不容易把他们的目光引向关石,树哥那么厉害的人物,在淮扬手下可连年都没能过。

    “求之不得。”陆怀安笑了,抬抬下巴看向对面的荒地:“刚好我们厂房还没建,正需要他们出资。”

    上回被查了一通,获得的是领导给予的超多机会。

    现在他们收菜卖菜的范围已经扩大了很多范围,这可是上头允许的,哪怕后面管理严格了,也一般不会收回去的权力。

    陆怀安撑着下巴,叹了口气:“希望他们给力一点,赶紧查出我们有问题。”

    “哈?”

    “刚好我还缺销路。”陆怀安和钱叔对视一眼,嘿嘿地笑:“最好是年前吧,拿了大单好过年啊!”

    可惜淮扬这回特别不给力,沈茂实都下来了,他们还一点动静没有。

    沈茂实带了人来市里,这回可是拖家带口,大包小包的。

    早在两天前,陆怀安就估摸着他们该回来了,让罗冬有空就到车站这边转转。

    果不其然,这天罗冬送完菜顺便到车站这边一转,刚好遇到了在路边打电话的沈茂实。

    “茂哥!”

    沈茂实回头一看,乐了:“兰姐,不用了,我刚好碰到了小冬。”

    挂了电话,沈茂实才瞅着罗冬直乐:“来的好啊!走走走,赶紧的,帮我搬东西。”

    这可真是不少东西。

    罗冬开着车,还有些迟疑:“茂哥,陆哥说要先去他那儿……”

    “东西太多了,停他家门前就行,不搬东西了。”

    “成。”

    沈如芸接了到龚兰的电话,早早就在门口候着了。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父母弟妹了,乍一看到,眼圈顿时就红了。

    陆怀安上前问好,热情地邀他们住这边。

    “那哪能呢,东西太多了,安哥,我们还是去我那吧,回头我开车送他们来住两晚都成。”

    东西确实太多了。

    几番拉扯,最后陆怀安到底没争过他们。

    索性把门一关,跟着车一起过去。

    到了地儿,沈父沈母眼睛都看花了。

    袅袅升起的炊烟,那齐整的田地,翻起的泥土非常肥沃,蜿蜒的小河从村中穿过。

    干净整齐的房屋,不少还是砖瓦房,崭新的。

    家家都挂了辣椒玉米串,一串串挂在檐下格外喜庆。

    等到了陆怀安他们平房这,夫妻俩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瞧瞧这篱笆,这后院儿……

    “这,这真是你们的房子?”

    沈茂实咧开嘴,摇头笑了:“不是。”

    “哦不是啊。”

    就说嘛,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好的房子。

    夫妻俩抬头往山里看,想瞅瞅哪有破败的茅草屋。

    搁他们想的,在这么好的地方,儿子恐怕建得起一栋茅草屋都是顶厉害的事了。

    结果,车子利索地停在了一个小院儿里。

    齐整的篱笆,房屋簇簇新。

    夫妻俩一下车,整个人都懵了。

    两层的红砖小楼房!顶上还盖着青瓦!

    这气派!

    他们山里头,最好的房子,顶天也就建一层了!

    “走啊,干啥呢,进屋呀!”沈茂实吆喝着:“吹一路了,赶紧进去喝杯热茶暖暖。”

    沈如芸挽着她妈的手,笑眯眯的:“妈,走,咱进屋去,东西让怀安和哥他们搬就行。”

    “是啊。”陆怀安跳下车,也帮着往下拿东西。

    沈父仰头看着屋子,没吱声。

    沈母更是整个人都懵懵的,一脸茫然地被带进了屋,半晌才回过神来。

    屋里头龚兰过来烧了火,水也滚烫的。

    泡了杯茶,沈如芸笑着端过去。

    下意识接过了茶,沈母被烫到又连忙放桌上。

    一把攥住沈如芸的手,她眼泪涮地就下来了:“闺女,你给娘说句实话,你哥他,莫不是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第181章

    这一嗓子,凄厉到了极点,其中蕴含的绝望简直闻者落泪。

    沈如芸都被吓了一跳:“什么!?”

    “就,你哥。”沈母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痛苦:“他莫不是干了错事吧?”

    那不然,咋可能这么点儿时间,就攒下这么大栋大房子?

    要是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钱得还回去还是小事,关键是怕危及性命啊!

    这可怎么得好哟。

    沈如芸明白过来,哭笑不得:“姆妈,你想啥呢!?这都哪跟哪啊!”

    被她这么一哭,她都下意识说回了家乡话。

    好好安抚了几句,又柔声细语地给她解释着收菜卖菜这些事儿。

    听说拖拉机也是陆怀安的,沈母眼前一黑。

    “这,怀安这么有钱了?”

    沈如芸笑眯眯地嗯了一声,与有荣焉。

    想当初,她还有些悲伤,觉得嫁给陆怀安,自己这辈子算是到头了。

    书是读不成了,没准三年得一俩,到时一天到晚尽带娃忙农活,跟山里那些人一模一样。

    路是她自个儿选的,她倒是不怨着谁,就是对不住老师们对她的栽培。

    可没想到,陆怀安竟然这么厉害。

    不仅能赚钱,还非常护着她,一路从村里到现在,她真是恨不能整颗心都掏给他。

    无他,实在是陆怀安太好了。

    沈母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压低声音:“那,那你有娃儿了没?”

    面上掠过一丝不自然,沈如芸佯作害羞想扯回手:“妈,你说这干啥呀!”

    “你说我说了干啥!”沈母可不是沈茂实,没这么轻易让她混过去:“你也不想想,没个子女伴身,咱山里那穷得叮当响的没娃儿还有变心的呢,更何况是怀安这般人才,你也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可恨你哥竟也帮你瞒着我!”

    好一番痛骂,沈母真是要被这对儿女气炸了肺。

    沈如芸毫无招架之力,也不可能把陆怀安那问题给说出来,只得讷讷低头。

    等陆怀安他们搬完东西进来,沈母已经恢复如常。

    然后陆怀安就发现,他岳母娘这回更热情了。

    “这是我打的野鸡和鸟!”沈茂实特地拎出来,显摆给他们看:“晚上就吃!”

    还有各种野味,都是山里的。

    特地拎出一大袋子板栗,沈茂实拍了拍:“安哥,这是舅公特地交代要送你的。”

    这回他回去,陆怀安让他给舅公捎了五十块钱。

    他也实在是感念当初舅公的帮助,那么大一袋子板栗,他一共才收了他一毛钱。

    那袋子板栗,成了他的第一桶金。

    他陆怀安有今日,那袋板栗是起源。

    至于只给了五十块,不是因为他小气,实在是再多舅公绝对不会收。

    就这五十块,也是沈茂实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舅公收的。

    毕竟他们那山里边,五十块可顶老大用了。

    他们家的房子加田地才花了六块钱呢!

    “这天气,他打哪弄来的这么多板栗啊……”

    陆怀安只打开看了一眼,就闭嘴了。

    大大小小的袋子,全都是板栗,但很明显,这绝对是各家各户收上来的。

    也不知道为了这板栗,舅公跑了多少山路,求了多少人家。

    “这,我也不知道是这样……”沈茂实接了手就扛着走了,压根没想着去打开瞧。

    山里人的朴实,就是如此动人心弦。

    陆怀安深吸一口气,收下了这袋沉甸甸的心意。

    吃完饭,沈父沈母奔波一天,孩子也累了,便先去洗漱睡了。

    沈茂实这才找了陆怀安,细细地说:“背过去的书本和纸笔都给学校送过去了,他们当时没放假,李老师把东西留下了,说明年开春来读书的孩子才发。”

    又是新的一年,辍学的孩子只多不少。

    “那手电筒和收音机呢?”

    这是陆怀安想起当初沈如芸说的走山路,特地让沈茂实带回去的。

    当时那一批从定州进的货,手电筒和收音机一个都没卖,全带回去了。

    沈茂实点点头,笑了:“这些李老师没收,给校长送去了,说是要做成考上初中的奖励呢!”

    他们山里其实还算好了,不是特别远。

    但要读初中的话,要翻两座山,路太远太黑了,有个手电筒可真的顶大事了。

    陆怀安倒也不在意他们如何分配,哦了一声:“李老师高兴吧?他怎么没来呢?”

    不是说好了,让他邀请李佩霖来这边过年?

    “唉,他说他爸要他回去一趟。”沈茂实有些无奈:“他也好几年没回去了,我就没继续说了。”

    也是,人家阖家团圆更重要。

    沈父沈母第二天才见到宋师傅。

    听了他家的惨状,再看看正跟果果玩得开心的宋师傅,沈母眼圈红了。

    “做的好!”沈父终于露出了抹笑,拍了拍沈茂实的肩:“是你师父,就得好好的照顾着,都不容易啊……”

    所以农村还是讲究多子多福啊,这老了老了孑然一身,实在太过悲惨了。

    “嗯呐。”沈茂实笑着,说给宋师傅的房间留的是一楼的朝阳房间。

    昨天原本是要介绍他们认识的,但是昨天宋师傅精神不大好,在这边睡醒后头疼的厉害,他就没大动干戈了。

    “可以,应该的。”

    沈父沈母都没有意见。

    权当多了一个亲戚,乡下这种亲戚都是互相照看着。

    趁着年前天气好,沈父沈母跟赵家也见了几面。

    都是好说话的,又一心为儿女好,他们的婚事也开始提上台面。

    沈父笑着,神情憨厚:“我没啥意见,既然茂实在这边有了房子,就在这边住着可以的。”

    赵芬家里头就只担心这个,怕他们一结婚,他们就叫赵芬回山里头去。

    没想到,沈父一张嘴就把他们最大的担心给解决了。

    当下满室欢声笑语,那叫一个亲热。

    赵芬更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没给沈茂实说的是,她家里头其实都挺喜欢沈茂实的,但对他家里的条件不大满意。

    也挺现实的,他是家里老大,下头沈如芸是结婚了,但还有个弟弟妹妹呢,年纪都那么小,他妈照顾自己孩子不用他搭手都不错了,更别提给她照看孩子了。

    到时万一还想要她去山里,那工作怕也保不住。

    回来后,沈如芸也很高兴:“真好,明年开春结婚,趁着年前下定什么的都搞好,春天也不冷不热的,办酒也舒服。”

    就是她妈明里暗里说了好几次她生孩子这个事,唉。

    陆怀安翻着报纸,随口道:“挺好。”

    “我去趟学校,到时候别安排我参加考试什么的。”

    沈如芸刚出门不久,郭鸣来了。

    他熟门熟路的打了声招呼,笑道:“你倒是舒服,这小日子过的不错啊!”

    “托福,还行。”

    郭鸣也不是什么纠结的人,就开门见山了:“你最近干啥了?怎么淮扬又跟你杠上了。”

    陆怀安把茶递给他,挑眉:“没干啥啊,我不就,送送菜,看看报纸,卖点衣裳嘛,他们又看不惯我了?”

第182章 定了

    岂止是看不惯。

    郭鸣摆摆手,挺烦的:“总归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盯着你们扯呗。”

    什么衣服有瑕疵啦,什么送菜不准时啦,有时数目不对报帐错……

    零零总总的,平时都睁只眼闭只眼过,现在被淮扬时不时提醒,只得一遍遍算。

    加起来才几毛钱出入,真的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

    仔细想了想,陆怀安觉得淮扬这一招倒也不算昏招。

    估计,他们是打着破坏诺亚在领导面前的好印象。

    小事积累多了,总会让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

    陆怀安笑了笑,倒是不生气:“说明他们较真,较真好啊,较真的人心细。”

    好也不好。

    “我来是想提醒你一下,你提篮子这个事,我暂时是给你兜着了的。”

    郭鸣也知道,自己算是半只脚踏在他的船上的,要是翻了他不一定能安全。

    这一点,陆怀安自然更清楚:“明白的,这事你觉得严重么?”

    “我觉得,挺严重的。”

    “哦?”

    见陆怀安一脸风轻云淡,一点不上心的样子,郭鸣急了:“你是不知道这招数有多恶心人,我是太懂了。”

    这招数,他可见多了!

    “别看都是些小事,但诺亚之所以现在顺风顺水的,就是因为前面你们做的事贴心,领导看见了,懂吧?”

    不然国营饭店送菜的事,怎么着也轮不上烂坑村。

    后面更是因为烂坑村和万元户的关系,领导才更上心。

    这样发展下去,就算以后诺亚被曝出来是提篮子的,只要补救得好,没准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这样小事慢慢积累,到最后领导脑海中的印象就成了你们是个麻烦厂家。”

    再曝出来诺亚的实力不足,又顺道成了撒谎的代名词。

    ——那还有什么搞头?

    陆怀安的观点与他不谋而合,面上却不露半分,只为难道:“可这,我跟你们领导也见不上几回面,想扭转印象真的有点难……”

    “那你干实事啊!”郭鸣急了。

    这人怎么这么榆木脑袋呢?

    陆怀安哦了一声,眼睛一亮:“对,干实事!”

    “诶,对!干实事!”见他终于明悟了,郭鸣也松了口气,脸上终于带了丝笑。

    “那这……干什么事算实事呢?”

    郭鸣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气道:“你自己想啊!关于农民的,民生的都可以的!”

    等他走了,陆怀安还在琢磨。

    要怎么才能把这事往后拖一拖,又让郭鸣察觉不了呢?

    毕竟,淮扬找他们麻烦,真是太好了呀!

    听了他的话,沈如芸都忍不住笑:“郭鸣要是知道了,估计得气死。”

    “哈哈。”

    这倒是真的。

    沈父沈母特地请人看了日子,结果初六那天是个好日子。

    原本想着春天再结婚,现在只能提前了。

    “初六好啊!”沈父眉眼舒展,笑的很开心:“春上要做秧,要播种,怕是大家不得闲。”

    刚好趁着过年,大家伙都有空闲,也可以一起热闹热闹,回头到山里再办一次,也不影响什么。

    赵家也没啥意见,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于是沈父沈母就顺理成章的留在这边过年了。

    年前,陆怀安给村里提供了两头大肥猪。

    家家户户分到了肉。

    钱叔原本是想把家里的三头猪全杀了的,谁成想,果果死活不肯。

    “这是我的好朋友!”她不敢进去,因为自己的好朋友太大了。

    但是要她放弃,那也是不可能的。

    瞅瞅那大白猪,再瞅瞅脚边这丁点大的小闺女,钱叔哭笑不得:“这是猪啊!”

    “不,是我的小花花!”

    她的好朋友都是以颜色命名的,黑狗是小黑,花猪理所当然叫小花。

    这头猪背上有些黑点儿,倒是挺好认。

    到底没拗得过她,钱叔一挥手:“算了算了,不杀了!”

    闺女喜欢就留着吧,等她尝到肉味了,回头想吃再杀就行了。

    于是,其他两头猪都迎来新生,唯独小花得以幸存。

    钱叔说话算数,当真扛了半头猪回去。

    一半给自家,一半给周家。

    “老哥好这口,喜欢吃肘子,过年让他也高兴高兴!”

    反正他也不靠这养猪挣钱。

    周乐诚跟着他一起回去,倒是可以帮着提些东西。

    “那果果……”

    钱叔犹豫了两秒,还是摇头:“我给小兰说了,让她帮我照顾着点,我明后天就回来了。”

    村里重男轻女的风气太重,上次回去果果有些吓着了,马上过年,给她添堵他看着也难受。

    反正他爸妈也不喜欢小孙女,倒不如干脆让他一个人承担得了。

    陆怀安帮着分完猪肉,又给村长说了一下,说他请了人,晚上过来放电影。

    就在这晒谷坪里,各自带个小板凳就行。

    这倒是热闹,可惜钱叔得走了。

    沈茂实开着车过去,送他们到车站。

    “路上小心点啊。”陆怀安帮忙把东西递上车。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这条路,钱叔闭着眼睛都能走。

    陆怀安给准备的袋子,他直接手提着了。

    这是陆怀安给周叔和钱家的礼物。

    钱叔回去,先去了趟周家。

    把东西给了,然后才扛着剩下的回家去。

    到了家,他妈迎上来,乐呵呵的:“果果呢?我买了蜂蜜呢,还做了粑粑,她上次……”

    “她没来。”

    钱妈脸上的笑僵住了,瞪着他:“你说啥?”

    “这,我看你们上回不喜欢她,把她给吓哭了,寻思着大过年的不给你们找晦气了……”

    钱爸一摔手里的竹蜻蜓,拿起扁担就要抽他:“谁不喜欢她了!就你跟她面前瞎说,我说她上回可喜欢姥爷了,咋舍得不回来……”

    好一顿埋怨,钱爸钱妈气得中饭都没给他吃。

    钱叔不敢作声。

    他们这,咋一回一个样儿呢?

    晚上啃了个冷馒头,钱叔没敢反抗。

    第二天一早,他刚起来,准备去找老周聊聊天,就看到他爸妈也打包好行李了。

    “你们这,咋的了?”

    钱妈瞪他一眼,还没消气儿:“咋的了?我看我孙女去!”

    上回那见面多短,当时尽惦记着儿子了,别人说果果是个拖油瓶,不然老钱随便找,他们也觉得有些道理。

    人在气头上,当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虽然不是有意的吧,总还是让小姑娘受了委屈。

    可回头一琢磨,这心里头啊,真不是个滋味儿。

    每天晚上,都想起果果那小脸蛋上淌着的泪水。

    尤其是想起她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越想就越懊恼。

    就后悔,特别后悔。

    好好收拾了一番,想着这次回来一定要对她好点,结果这不争气的傻儿子,居然没把人带回来。

    钱爸一拍桌子:“发什么愣啊!还不赶紧的!”

    一辈子没出过门,要不是为了看孙女,他们才不会去开介绍信呢!

    钱叔哦了一声,还有些迟疑:“那猪肉……还有……”

    “让你伯爷帮着熏呢,回头再吃。”

    “……”

    行吧,钱叔也没得说了,这就走呗。

    才住了一晚上,又回去了。

    到了县里的时候,他想起自己还给老祝带了东西,便带着家人一道过去了。

    老祝看到他,高兴是高兴,就是神情有些不对。

    “咋了?”钱叔看出点意思,逮着个没人的间隙拉他出去抽烟:“兄弟有难处了?”

    这个……

    “难处,倒不算难处,就是确实有点为难。”老祝抽了两口烟,才皱着眉头道:“你……当初说你结婚的媳妇姓什么来着?”

    说起前妻,钱叔敛了笑,叹口气:“李菊英,李哥他妹,你记得吧,当时他说要死了,让我们过去见一面来着。”

    那么多朋友,只有他赶了过去。

    “当时那环境,也就你有胆子去。”老祝神情复杂,抬抬下巴:“我当时也想去来着,我媳妇拦下了。”

    她的理由也很直接。

    人要死了,为什么不找亲戚,不找近邻,千里迢迢找朋友?

    要么为了托孤,要么是想求援。

    他就这么点本事,过去了怕是帮不上忙,只能陪葬。

    “果然,最后是托孤。”老祝叹了口气:“你啊,就是太实心眼了。”

    对朋友毫不设防。

    钱叔无言以对,这确实是他的毛病。

    “不过你要不是这么个性子,也不能混得这开。”至少,他们不会这么交心。

    拍了拍他的肩,老祝摁掉烟:“李菊英过来找过我,问我跟你有没有联系,估计以后这些个朋友,她全会找一遍。”

    钱叔心一跳,眉头紧皱:“她有没有告诉你,她找我做什么?你怎么说的?”

    “我说我跟你绝交了。”老祝嘴一咧,摊手:“她说是想找你复婚吧,还说想女儿了,哭得挺可怜的,我给了她十块钱打发走了。”

    要不是了解过个中情况,还真可能会被她糊弄过去。

    钱叔沉默地抽着烟,没作声。

    “她妈改嫁了。”老祝也没什么卖关子的想法,直说是他媳妇套出来的话:“她妈好像早知道她不能生了,自寻出路了,亲戚跟她妈吵了很久吧,反正都是他们的事,李菊英……没插手的余地。”

    吃绝户,还真挺可怕的。

    尤其是李妈这种要改嫁的,当然得有点伴身钱。

    争来争去,李菊英反而成了最没有发言权的。

    “所以她又想起我,想起果果了。”钱叔冷笑,摁灭了烟:“谢了兄弟,回头我跟大家伙儿都打声招呼。”

    老祝撞了他一下,揶揄地笑:“我还怕你会心疼呢。”

    “心疼个屁。”钱叔自嘲地笑了笑,指着胸口:“我现在这里只放了果果,没空操心她的事。”

    救世主?谁爱做谁做去吧!

    他只想赶紧回家,好好陪着果果过春节。

    三人风尘仆仆赶回去,幸好还赶到了晚饭。

    晒谷坪放电影,连着放三天。

    这几天天气还不错,都出了太阳,晚上也不是特别冷。

    天黑得早,吃过晚饭,锣鼓一敲,电影又开场了。

    附近的村民们闻讯都赶过来,晒谷坪人山人海的。

    郭鸣还特地带了领导过来,宣传陆怀安心系村民,反哺乡里。

第183章 结婚

    “……”

    一旁默默听着的陆怀安无比佩服他这张口就来的本事。

    村长和村支书自然是跟着吹捧,领导微皱的眉头也逐渐舒展。

    最近的确总是听到一些诺亚的瑕疵,陆怀安的问题。

    当时虽然没太在意,但听多了,心里还是不得劲。

    毕竟这收菜的事,算是他担了半个责任的。

    陆怀安干得好,那是皆大欢喜,他这天天磨洋工,搞砸了丢的可是他的人。

    但今天来了村里头一看,加上郭鸣在旁边说的这些话,领导也觉得是的。

    的确,那些小细节,仔细想来,其实也无伤大雅。

    关键还是要看诺亚,看陆怀安这个人具体做了什么。

    每个村民都喜气洋洋,人们脸上都有了血色,这些天吃的好穿的暖,个个都不再像过去一样死气沉沉。

    孩子们更是欢声笑语的,远远放些鞭炮,咋咋呼呼很是热闹。

    “这才是好日子。”领导都忍不住感慨。

    陆怀安站在他身侧,脸上也情不自禁带了丝笑意:“会越来越好的。”

    过年的时候,大家伙是在一起吃的年夜饭。

    热闹嘛!

    鞭炮从天黑开始就没停过。

    以前小孩子闹着要,不给买那不是穷嘛!

    手里头有了钱,不再像过去一样抠抠巴巴,大家伙其实都是舍得买的。

    也不为啥,就为看自家孩子傻不拉叽的笑脸,心里头也高兴不是!

    其中钱叔是最开心的。

    爸妈给他看着果果,掰着大鸡腿大口地啃。

    他吃着肘子,口口都是肉。

    那叫一个香啊!

    一起喝了杯酒,他都放下杯子了,又忍不住举起来:“来来来,怀安,我一定得跟你碰一杯。”

    陆怀安也笑,抬手跟他碰了一下:“行,来来,都喝!”

    一杯下去,钱叔满足了。

    真的,这日子,做梦都没敢做这么美。

    想起前年过年的时候,他大年三十还在外头帮人跑货,到家时星子都快没了。

    一年见一面的女儿也接到了身边,现在他养得起!

    越想,他心里头就越滚烫,捧着杯子坐在陆怀安身边,红着眼睛一杯一杯地跟他碰:“咱兄弟,话我不多说,感情尽在杯中!”

    沈如芸怕他们喝醉了,连连让他们多吃菜。

    “我次饱饱了!”小朵儿最先放下碗,挺着小肚子,努力拍拍:“饱饱!”

    沈如芸的弟弟妹妹连忙跟着爬下桌子,乖乖站好。

    旁边的果果啃下最后一块鸡肉,鼓着腮帮子,满嘴流油:“唔,我,夜吃饱了!”

    知道他们是想出去玩,龚兰倒也没拦着,给擦了手和脸,让蔡胜元带出去玩。

    不一会,院子里就传来欢笑声和噼啪声响。

    热闹是真热闹,醉也是真醉。

    陆怀安喝的有些多,索性没回市里了,就住在这边。

    他躺在床上,看着沈如芸来来去去地忙活。

    给他拍些水在脖子后边,怕他吐,又把他调到侧躺着,不让平躺着睡。

    “我,我没睡……”

    “好好好,你没睡,这样侧躺着休息舒服些。”沈如芸不会跟个醉鬼去争论什么,温柔地拍拍他:“来,手抬一下。”

    把人塞进被子里,沈如芸看着脸色红通通的陆怀安,噗哧一声乐了:“傻乎乎的。”

    陆怀安半睁着眼睛,其实已经看不大清人了,只隐约看到个影子。

    “来,手伸出来。”

    她细致地给他擦着手,叹息道:“你酒量也不怎么好,就少喝点不,喝这么多不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陆怀安嗯了一声,打了个酒嗝:“你还帮我擦手……你真好。”

    沈如芸乐了,凑近瞧他:“我给你擦手就好啊,那我给你擦澡呢?”

    “那也好。”

    确实是傻了,问一句答一句。

    有时候还会皱着眉头想老半天,然后回她一句牛马不相及的话。

    沈如芸自个儿玩的可开心,才把他手塞回被子里,转身去搓毛巾。

    忽然觉得,陆怀安喝醉了也挺好的。

    挺好玩!

    陆怀安第二天醒来,说起这段,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

    “大约,是真的喝多了?”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肯定啦,你喝了那么多!”沈如芸催他洗漱,等会要吃早餐了:“昨晚下雪了呢!”

    下雪了?

    起床一瞧,果然。

    鹅毛大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树上屋顶已经有了一层,但地上还没有落满。

    屋里已经烧了火炉子,今年有钱了,买了碳,终于可以烤碳火了。

    沈如芸烧柴做饭的时候,把烧透的木头收在了坛子里头。

    这会子陆怀安出来,见碳火不怎么旺了,她往里头夹了几块出来,加到碳火里:“你先吃面吧,一会就旺了。”

    陆怀安倒没什么不舒服的,就是胃空空的,饿得不行。

    “现烧的码子,卧了个蛋在里头,要加点蒜叶子不?”

    瞅着都来劲,陆怀安闻言抬头:“有吗?”

    “有啊。”沈如芸到窗台去,掐了两根蒜叶下来,洗了切小段直接给他撒碗里:“我种的哈哈。”

    都不需要费什么心,剥开往碟子里倒水,把蒜放上去,屋里头暖烘烘的,很快就长了。

    确实不错。

    左右没什么要走的亲戚,这个春节,陆怀安过得格外舒坦。

    坐在窗前看看报纸,赏赏雪,心情竟无比平静。

    明明是一样的新年,一样的雪,心境不同,感受完全不一样。

    只是也没闲几天,附近村民们陆续过来拜年,一波接一波的。

    尤其是沈茂实结婚这天,原本筹备的是十来桌就差不多了,硬生生翻了倍还不止。

    桌子本村都不够借的,还开车去南口村运了两趟回来。

    “幸好猪留的多。”

    钱叔抹着汗,无比庆幸年前往老祝那跑了一趟。

    不然果果的好朋友小花就肯定留不住了。

    前来祝贺的人里面,不少是奔着陆怀安来的,但更多的,还是冲着沈茂实。

    毕竟附近的村子里头,收菜送菜原先全都是他来的。

    他办事稳当,平日里大家有什么事,他也是瞧到了就搭把手,从无二话。

    一来二去,感情可不就这么处出来了。

    新娘子是从市里头一路接过来的,孙华开的大货车,前头还挂着大红绸的花,可威风。

    敲锣打鼓,鞭炮冲天。

    趁着新年这鼓子劲,大家伙可劲热闹了一回。

    陆怀安也没什么不舍得的,喊了队舞龙舞狮队。

    崔二他们三兄弟都看得可起劲了。

    看着看着,老三突然抹了下眼睛:“二哥,今年我们为什么不回去过年哇。”

    别人这么热闹,他也想家了。

    “沈茂实结婚呢,就算维持点表面功夫也得留下来吃杯喜酒不。”

    斜了他一眼,老大粗着嗓子道:“咋地,还准备跟他长久做兄弟啊。”

    崔二无奈地叹口气,不知道怎么回。

    这些天他也看明白了,陆怀安这狗东西,眼睛是真的毒。

    做什么什么赚,干什么什么火。

    收菜都给他能玩出花来,这种脑子干啥不好使?

    现在人家吃肉,他们跟着送送菜,也能吃点肉渣渣,真要翻了脸,怕是汤都喝不着。

    他道理是明白了,可让他拉下脸去跟陆怀安说好话,那也是不能的。

    所以只能这么不尴不尬的处着,走一步看一步呗。

    等他们两人走了,崔二望着满面春风的沈茂实,忽然视线有些朦胧。

    他仿佛,看到今天结婚的人是自己,也这么热闹,也开大货车。

    也在村子里建了大房子,也能娶到称心合意的姑娘。

    “啪!”

    鞭炮炸开的声音惊醒了他,崔二定睛望去,沈茂实还是沈茂实,他还是他。

    要是,这梦想能变成现实就好了……

    目光在人群中打转,最后仍然无法避免地落在了陆怀安身上。

    如果以后一直跟着他干,没准……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崔二呸了自己一口:“不要脸!”

    他的想法别人无从得知,倒是他两个兄弟看出点意思。

    老三倒是无所谓,反正他没啥主见,他们怎么说就怎么做,只要能赚钱就成。

    他们大哥当然不高兴,成日里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的说些难听话,整的崔二平房都不想回。

    出了节,陆怀安事情多了起来。

    好不容易见着了,沈父一句话就让他愣住了:“小芬这回门酒办完了,我们琢磨着,得回去了。”

    “就回去!?”

    沈如芸第一个反对,她抱着圆滚滚的妹妹,很舍不得:“妈,再多住些日子嘛,你看妹在这边也挺好的。”

    “爸,就住下来不,反正家里那屋子也不是咱原先的,也是买的,我这还自己起的嘞!”沈茂实是个务实的,掰开给他们算:“我这屋住得下……”

    沈父摆摆手,显然主意已定:“家里田啊地啊都要弄的,你们要是有娃娃,你娘还能帮着带两天,我留这干啥子嘞,今年队上还搞承包山头,我肯定不能落下的。”

    钱赚再多,那也是不稳定的。

    山里的人不做农活,那回头赚不到钱了,他们吃啥喝啥?

    再怎么劝,也没能留下他们。

    陆怀安便抽了空,跟他们一起回去。

    在山里还要办场酒的。

    因着离得太远,亲戚们乍一听沈茂实结婚了,都很是稀奇。

    都没听说谁家姑娘介绍给了沈茂实啊,他这打哪找到的媳妇啊?

    待见着了白白嫩嫩的赵芬,一个个眼睛都快掉下来了。

    “了不得哟!”

    “山里娃娃娶了个仙女儿!”

    再一瞧,旁边还多了个仙女。

    沈如芸笑得直抖,如常喊过去:“婶娘,是我嘞,我芸妹儿!”

    “哎哟我的个老天爷啊!”婶娘拍着大腿,直嚷嚷不敢认:“芸妹儿呀!这可真是,大了大了变太多了啊!赶紧过来婶娘瞅瞅!”

    这酒办起来倒也不难,有钱啥都买得到。

    尤其他们一家子都搬山下来了,东西送进来也容易。

    “幸好湖边路上没结冰,不然呐,这路可难走!”

    沈茂实其实别的都不担心,就怕陆家听了消息会寻不痛快。

    “就办一天吧。”他皱着眉头,跟陆怀安商量:“办完我们后天就回市里头,这样成不?”

    下过一场雪,山顶上可都结了冰的。

    就算听到点消息,想过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第184章 永东县

    这事儿,陆怀安其实也是想过的。

    真要想来,拦是拦不住的。

    陆怀安点了支烟,静静地看着湖面:“可以的,都行。”

    怕他被影响了心情,沈如芸过来陪着他:“这边还挺安静。”

    “嗯。”

    风景也不错,尤其这儿是个山岰,也不容易被风吹到。

    湖面没有结冰,大概是温度还不够低的缘故。

    办的这场酒,陆怀安没再多喝。

    沈茂实也有意控制自己喝的杯数,让自己尽量维持着清明。

    他结婚是喜事,可他不想因着这喜事,破坏了妹妹的好婚姻。

    事实证明,沈茂实的担忧其实并不是没有来由的。

    陆家村这几日,分外热闹。

    先是老钱突然回来,给周支书扛了半条猪腿。

    要知道,他们整个村都只准备杀两头猪!

    周支书一家就有四分之一的猪!

    这么多肉,周支书当然也不可能立马吃掉。

    所以他除了送礼之外,炖了个肘子,香飘万里。

    又留了些自吃,然后腌一半,熏一半。

    人们从他家经过,就能闻到浓浓肉香味儿。

    可惜老钱一家子第二天就回了市里头,都没来得及多聊聊。

    不过当初,老钱跟陆家那小子关系紧密得很,他都能赚这么多钱,那陆怀安……

    赵雪兰第一个坐不住,回家就念叨着陆怀安没良心。

    新媳妇不多话,只私底下偷偷嗤笑,她这婆婆也真是有意思,赶出去了的儿子,还想人家回来探亲不成?

    不管她是怎么想的,反正赵雪兰是越想越生气。

    陆定远现在只吃饭,不跟她说话,多说两句扔了筷子就走的脾气。

    陆保国向来闷不吭声的,近来更是不沾屋,连篾活赚了钱都不把钱交给她了。

    手里头一紧,赵雪兰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尤其是到了过年,陆保国也只给了五块钱给她。

    五块钱!

    肉都买不到几斤!

    怕儿子拉脸子,赵雪兰只得从私房钱里加了几块钱,好歹张罗了一顿年夜饭。

    新媳妇盛了饭就坐下,一点也没眼色。

    俩闺女哼哧哼哧尽吃肉,赔钱货。

    儿子又不搭理她,连漂亮话都不说一句。

    丈夫……

    赵雪兰眼睛红了。

    以前过年,他们这家里头热热闹闹的,饭菜陆怀安会帮着张罗,平时还会暗地里给她添补。

    他在的时候,定远也很听话的,怎么现在突然就成这样了呢?

    都是陆怀安的错!

    他带坏了定远,才让原本那么贴心的儿子,突然跟她离了心。

    想起最近村里的风言风语,赵雪兰越想越生气:“听说陆怀安在外头赚了大钱。”

    “……”

    没人说话。

    赵雪兰戳着一块鸡肉,炖得不够烂,颇为费劲:“果然白眼狼是养不熟的,咱家过得这么惨,他愣是回都不回来看一下。”

    抬眼看了她一眼,陆定远慢慢地放下了筷子。

    见他终于肯看她了,赵雪兰顿时来了精神,想获得他的赞同:“就算不来看我,也该回来看看你是不是?还说什么把你当亲弟弟呢,我看他就是没良心!”

    “他来看我?”陆定远讥诮地笑了,声音有些粗哑,这是酒喝多了的结果:“他凭什么来看我?看我当初是怎么眼睁睁看着他被你赶出去的?”

    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他成长了许多。

    完全不是想象中,顺其自然地成长。

    赵雪兰张着嘴,愣了半晌:“他,那哪能怪你呢?你年纪还小,不懂事……”

    “你就懂事了?”陆定远哈哈大笑,指着她简直要笑出眼泪:“我哥哪里不好?我嫂子那么和气一个人,大年三十被你赶出去的,你想要他们回来看你?呸!我看你死了他们都不会回!”

    上次赵雪兰嚷嚷着要死了,躺床上硬生生捱了个把月。

    她确信周支书去见了陆怀安,可也确实没等到陆怀安回来。

    这事,一直是她心里的痛,谁戳她要剁了谁的。

    可眼下竟然是陆定远亲自揭她伤疤,赵雪兰气得浑身直抖。

    想打,舍不得,想骂,张不开嘴。

    只能眼睁睁看着陆定远饭都不吃了,扬长而去。

    陆保国这时候才放下碗,冷冷地瞪她一眼,回屋睡觉去了。

    大过年的,他们家又是不欢而散。

    过完年,陆定远越来越不像话。

    他成日里跟着人偷鸡摸狗,到处打流。

    曾经她想要陆怀安做的,现在都由陆定远做了。

    家里媳妇也无所谓,反正陆定远赚了钱就都给她,娘家也离的近,赵雪兰不敢折腾她,日子过得可舒服。

    只有赵雪兰,天天哭,日日恨。

    整个人都憔悴了。

    出了节就听说,那沈家要办酒了。

    她几乎是跳起来的,立刻收拾东西要过去。

    陆怀安必须回来!

    他回来了,他媳妇肯定得回来,家里这些事就都有人干了。

    大儿子回来了,陆保国这老东西也没脸天天往外跑,定远也不会再跟她置气。

    对,一定是这样。

    全家没一个人支持她,她便自己拎了根棍子上路了。

    幸好,她三哥愿意跟她一道去。

    山是真的难爬。

    当初陆怀安结婚,她摆足了架子,让沈家父母过来见面,她是不爬山的。

    婚前婚后,也就陆保国去过沈家两回,她是真的没去过一趟。

    她三哥倒是去过一回:“就在那半山腰子的,不远,翻过山就到,他家旁边还有栋青砖房哩!”

    行吧,翻过山就到就好,咬咬牙忍了,翻完了就有好日子过。

    山顶结了冰,尤其是背阳处,那都没地落脚。

    冻的赵雪兰瑟瑟发抖,全靠着她三哥拿着木棍一步一窟窿地戳出落脚处,慢慢地往前挪。

    好不容易翻过了一座山,她三哥指着前头更高的一座山:“呐,翻过这山,就到了。”

    赵雪兰哪吃过这种亏,整个人跌坐在地,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你不是说翻过山就到了!”

    “是啊!”三哥咧开嘴笑:“快嘞,翻过这山就到了。”

    要不是有她拖累,他早该到了。

    这会子天都快黑了,冬天天黑的早,他们速度又慢,出来得也晚,今天要是翻过去,怕是得半夜睡山上了。

    听她这么说,她三哥犹豫了一下,也觉得有点道理:“行吧,就这边住一晚上,明天早点起来啊!”

    第二天,赵雪兰可真是起了个大早。

    天都没亮就起来了。

    俩人下了狠劲,咬着牙爬过去。

    有个坡雪特别深,冰特别厚,赵雪兰接连摔了三四跤。

    吃足了苦头,总算在晌午翻过了山。

    她三哥走在最前头,指挥着:“呐,看到那屋头没?青砖的那个,就那!”

    结果俩人到了跟前就傻眼了。

    “这,咋就一栋房呢?”

    旁边明明就是沈家。

    咋突然没了?

    “不,不行就先去他舅公家问问?”

    一敲门,一个人都没有。

    山里安安静静的,只有竹子偶尔被压断的噼啪声响。

    除此之外,连鸟叫声都没有。

    消失的房子,空荡荡的房屋……

    赵雪兰脑袋里有了一连串不好的想法,抖着嗓子叫三哥:“这,莫不是邪门了吧……”

    “……不,不会吧。”

    被她一说,三哥也觉得心里毛毛的。

    俩人咬着牙撑了半天,一直没人,整座大山里安静得像座坟。

    眼看日头隐掉,再不走天黑了,他们真得在大山里头过夜。

    沿着来时路,俩人屁滚尿流地回去了。

    速度奇快,竟比来时还快些。

    回家时已经是第三天中午,顶着大太阳,赵雪兰还是一身的冷汗,到家就病了。

    这一次,真不是装的。

    可惜装太多了,连陆保国都没放心上:“爱躺就躺着呗,让你媳妇做饭。”

    一家子照常过日子,只是再也没人提起陆怀安。

    他们到家的时候,陆怀安他们刚好出坝。

    “李老师回家过年去了,还没回……”

    可惜了。

    陆怀安原本还想跟他再见一面的。

    几个人坐车赶回市里,陆怀安他们就没回村里了。

    沈如芸有些奇怪,问陆怀安怎么不去。

    “我估计,郭鸣今天会来。”

    那件事,也该有点消息了。

    的确,听说陆怀安回来了,郭鸣当天晚上就寻了过来。

    “你可算是回来了。”

    陆怀安看着他这一脸急切就有些想笑,请他坐下吃饭:“这么急?跑过来的啊?”

    “可不是。”郭鸣也没客气,拉开椅子就吃饭:“你们怎么去了这么几天,淮扬那边现在开始往外头送货了。”

    这很正常啊,陆怀安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正常个屁哦,他们查了你们的资料,去了永东县。”

    永东县?

    陆怀安一凛,这才正色起来:“你说,他们去了永东县?”

    “对!”

    果然是有问题的,他们诺亚的名头就挂在永东县的制衣厂里,县里怎么可能会缺衣裳,淮扬往那里送货?

    呵,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郭鸣见他神色凝重起来,也挺担忧的:“这事说实话,我原是不想插手的,但我也知道你是提篮子的,不一定就没有别人知道,我是希望你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不要被淮扬揪到了小辫子……”

    已经迟了。

    只要淮扬的人到了永东县的制衣厂,一打听就能知道,他们厂子压根就不叫诺亚,他们厂长更不叫陆怀安。

第185章 质疑

    这事当时是龚皓去签的合同,也不确定他是怎么跟那个制衣厂的人说的。

    陆怀安眯了眯眼睛,手指在桌面慢慢地点:“他们什么时候去的?”

    “应该是盯着你有一阵子了,知道你们回了乡下,当天就出发了。”

    这几天郭鸣真是饭都吃不下,觉都睡不着。

    找又找不着人,干着急也没有用。

    “你有没有找龚皓说说这个事?”

    “没有。”郭鸣一言难尽地看着他,无语地:“我连老钱都没法说。”

    今天过来提点一句,是为了让陆怀安能做出应对,但他跑去给龚皓老钱通风报信,回头查起来,一查一个准。

    担心陆怀安有别的想法,郭鸣补充道:“毕竟这事我得到的渠道不是那么的……正当,我也不确定他们这是不是在钓鱼。”

    他跑来找陆怀安,理由多的很。

    跑去烂坑村找老钱?找龚皓?怎么都说不过去。

    陆怀安哦了一声,摆摆手:“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问一问。”

    他想了想,送郭鸣出去:“这事我想想,会好好处理的。”

    等郭鸣走了,他就打了电话回烂坑村。

    这时候了,龚皓居然第一时间就接起了电话。

    陆怀安隐隐察觉到不对劲,开门见山:“刚才郭鸣过来找我了。”

    “是不是说永东县的事?”

    果然,他也收到了消息。

    “你知道了就好说,有更多消息吗?”

    龚皓眉头紧皱,声音有些沙哑:“我当初在余唐制衣厂做事的时候,发生过一些事情,可以说是把柄吧……总之上次的合同,办得很利索,他们也答应我不会把这事往外说,但是如果有人去查的话……我不能保证。”

    互相交换条件的合作关系,薄弱得不堪一击。

    余唐只说了不会主动把这事往外说,但有心人去查,总能查出来的。

    毕竟永东县那么小,余唐的机器又基本都是旧的,成衣顶多供应县里,压根都进不了市。

    无他,质量差,销路窄。

    “这当初我也想过。”陆怀安沉吟着,思索这事怎么解决。

    之前他和综合商场吴综信签合同的时候,就是怕他带人去永东县考察,才拉着郭鸣演了戏勉强蒙混过关的。

    这一天他知道它总会来,只是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

    “钱叔也一直盯着淮扬的,知道他们派了人去永东县,他就跟着去了,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钱叔也去了?

    陆怀安怔了怔,心里安定了些:“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他说会尽量拖延,让我们想办法。”

    所以龚皓这几天一直守在电话边,等着钱叔和陆怀安的电话。

    陆怀安沉默片刻,果断地道:“你让崔二开车过来接我。”

    连夜赶过去,沈如芸也知道事情严重,赶紧跟上了。

    幸好他们没有久住,不然怕是要出大事。

    碰头后,几个人开了个小会。

    “现在情况很明显了,这件事情想要解决,分为几个阶段。”

    龚皓将自己这几天想出的办法说出来:“一,钱叔拦住他们,把他们带离永东县,这是暂时的办法,而且难度高。”

    “那些人直奔永东县去的,太难了。”陆怀安想了想,摇头:“如果拦,就说明我们真的有鬼,他们反而会更积极。”

    这倒也是……

    “钱叔拦不住……余唐这边我联系过,他们目前没有透露出去,第二个办法就是,我们想办法,逼他们不敢说出去。”

    陆怀安抬眸看了他一眼,没有错过龚皓眼里掠过的一丝阴狠。

    真要逼到了那个份上,龚皓怕也不是吃素的。

    “不至于。”陆怀安摆摆手,笑了:“法制社会,我还让孙华不要跟小混混玩呢,你想干啥。”

    如果他没猜错,就这一两年风声就紧了。

    逮这枪口撞上去,这太没必要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我们怎么办啊?”龚兰急得团团转,揪着手指头很担忧。

    陆怀安沉默了片刻。

    所有人一边琢磨,一边用眼角余光偷瞄他。

    半晌,陆怀安抬眸看向龚皓:“厂房建得怎么样了?”

    怎么突然说这个?

    龚皓这几天太忙了,联系各方已经让他头晕脑胀的,便把厂房的事交给了老朱在盯着。

    沈茂实站起身来,利索地:“我去叫老朱。”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打着手电去的。

    雪又开始下了,甚至有加大的趋势。

    陆怀安耐心地等待着,不急不缓地喝着茶。

    连龚皓都忍不住了:“安哥,你有什么主意了?”

    “不急。”陆怀安喝了口热茶,按了按眉心:“我先问问进度,我有个想法,但不确定能不能行。”

    等了好一会,沈茂实和老朱才顶着风雪回来了。

    “嘿,今儿天冷,我睡早了。”老朱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了,这么晚把你叫起来。”

    寒喧了一会,陆怀安才说起正事,问厂房建的怎么样了。

    说起厂房,老朱可就有话说了。

    “哎呀这工钱可真多!我们这旮旯,平时这会子都只能窝家里啃馒头,还是这工地舒服,干活还管饭!嘿!”

    老朱到底是没啥水平,说话扯来扯去的,听得龚兰急死了。

    可陆怀安和龚皓倒是听得挺认真的,听到说附近的村民们都过来干活,他们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我这一琢磨,哎,人多工钱多,但事也干得快啊!所以我就答应了……”

    老朱人勤快,做事也踏实。

    每个人该得的,他一毛不少。

    干活不扎实,他也绝对不会留。

    知道他这么个性子,加上他又是本地人,偷奸耍滑在他面前不存在的。

    所以厂房建的还真挺顺利,老朱嘿嘿直乐:“已经建了大半了,就你们说紧急的都建好了,剩下的就是后边几间平房和围墙什么的还没弄好。”

    不等陆怀安说话,老朱瞅了眼外头,有些为难:“只是这天气太冷了,要是雪深了,就没法干活了……”

    陆怀安点点头,又问了些细节,才让沈茂实送他回去。

    人一走,龚皓就抬起头,眼睛一亮:“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想把机器全移进厂房里面,说我们诺亚制衣厂搬到这边来了吗?”

    “可行么?”

    可行当然是可行的,龚皓琢磨了一下,觉得也不难:“我明天就找人把里头收拾一下,墙面是抹过灰的,将就着也能用,地面不行我就全用青砖铺平算了。”

    费钱是费钱,但跟前途相比,这点钱不算什么。

    等人散了,龚皓神色凝重地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去找陆怀安。

    陆怀安知道他会回来,点了点一张纸,推过去:“我们得做两手准备,明天我去找郭鸣,办一些手续,你去这个纺织厂,跟他们签合同。”

    以防淮扬把他们釜底抽薪。

    纺织厂?

    龚皓惊了一下,看向他:“可现在这纺织厂里头,两台机器都是我们的!”

    他们难道会反水吗?他们利益都捆绑了。

    陆怀安笑了一下,摇摇头:“正因为利益捆绑了,他们才有可能抛弃我们。”

    在风平浪静的时候,有两台机子在纺织厂,当然是他们的好处最多。

    毕竟主动权牢牢控制在他们手里,干什么都会轻松许多。

    可是一旦诺亚倒了,陆怀安没了,那两台机器的归属权谁还说得清楚?

    当然,这也是做的最坏的打算。

    他们这边开始忙碌,淮扬这边也在等消息。

    派出去的人已经抵达永东县,昨天才打电话回来过,按理说,今天也该是同时段才对。

    结果一直等到十点多,才再次接到电话。

    邓部长对此事寄予厚望,急忙问道:“黑子,怎么样?”

    “我们在永东县转了两圈,这边地方不大,但都没听说过诺亚制衣厂。”

    黑子显然是老手,查得很详细:“也没有听说过什么陆怀安陆厂长,他们这边只有一家制衣厂,叫余唐制衣厂。”

    鱼塘制衣厂?

    这什么狗屁名字,谁取的。

    “是不是……这名字太不上档次,陆怀安过来谈生意,就改成了诺亚呢?”邓部长吃过两次亏了,这次实在不敢冒险。

    “这……那我得再问一问。”黑子也不确定:“等我得到了准确的消息,再给你回复。”

    电话挂断后,邓部长把这事给何厂长说了一下。

    居然没有?

    何厂长皱着眉头,有些质疑他们的能力:“让你派人去查他们的布料来源,你们连人家厂子都找不着?”

    “这……”邓部长琢磨半晌,忽然站起身来:“厂长!你有没有想过,诺亚这个厂子,压根就不存在?”

    这可真是太会想,太敢想了!

    何厂长简直笑出声:“你是在告诉我,陆怀安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拿个根本不存在的厂子,把衣服送进了综合商场?你以为吴综信是吃干饭的?他进货不先考察会签合同?”

    退一万步说,吴经理真的没考察,综合商场真出了这么档子事。

    “那你告诉我,这衣服哪来的?总不能是天上掉下来的!”

    没厂子,就光靠着三五人踩缝纫机,能有那么好的质量和版型?

    好得他们淮扬集全厂之力,都干不过!

    “你是在跟我开什么玩笑!?”何厂长简直越想越生气,气得他一拍桌子:“你是想告诉我,我们这么多管理,这么多工人,这么多先进的设备,比不过人家一个家庭作坊?”

第186章 先下手为强

    这说出来确实是没道理!

    主要是机器。

    诺亚之前的衣服,他们经过了严格的审查和精细的研究,认定这些衣服,一定出自非常好的缝纫机。

    不仅踩线均匀,而且没有多余线头,也很少出现断针断线的情况。

    一件衣裳,利索均匀地一水儿踩完,淮扬也进行过测试,一年以上的缝纫机是做不到这个效果的。

    “如果他们没有厂子,他们的机器打哪来?”

    何厂长盯着邓部长,有些好笑:“你别告诉我,他们机器是天上掉下来的。”

    他们淮扬的机器,那都是他求爷爷告奶奶,拿大价钱从各处买来的。

    就这,还顶不上诺亚的先进,区区作坊,能有这实力?

    “这个……”邓部长也无法自圆其说,尴尬地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猜测……”

    仔细想想,也确实不可能。

    就算不提机器,布料也不会是一个作坊能拥有的。

    俩人琢磨老半天,想不出合理的解释,最终只能耐心等待。

    看看黑子这边会不会有新的进展。

    他们商量的时候,陆怀安他们正马不停蹄地运东西。

    青砖不要钱地拖过来。

    这会子,就体现出了自家有货车的好处来了。

    拖拉机压根上不了路,但货车一绑铁链,开得还挺稳当。

    寒风刺骨,还夹了些雪花。

    村民们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突然进这么多青砖,但还是都出来帮忙搬运。

    反正还没开春,没到可以播种的季节,这时候大家都闲。

    附近的村民们都跑过来,帮着搬运。

    还以为是要建新房屋,还有人提建议说最好开春再建,土松一点,踩实一点会比较结实。

    没想到,陆怀安居然用这么好的青砖来铺地。

    不过效果的确是非常好的。

    青砖一铺,这房屋档次一下就上去了。

    龚兰她们更是拿了抹布,一块块擦得干干净净,乍一眼望过去,一水儿的墨青色,衬着屋外头的白雪,很好看。

    铺完房子,还剩了不少青砖,龚皓也没让退,齐齐整整地码在屋后头。

    “回头雪化了,再把平房和围墙都砌起来。”

    工钱一分都不少地给了,村民们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等到天黑,烂坑村村民摸黑过来了。

    “啥时候开始搬?”

    这都是过来上工踩缝纫机的女工们的家人,一个个心里门儿清。

    现在手里头有了点钱,综合商场他们也是进过的。

    瞅着平时家里女人孩子拿回来的衣裳,和这商场里头的竟然相差无几,连衣料子都一模一样。

    仔细一琢磨,大概就明白陆怀安为什么这么有钱了。

    敢情他们村里就是诺亚的厂子!

    陆怀安看了一眼人数,唇角一勾,笑了:“都已经打包好了,现在就开始吧。”

    他们在做什么,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儿,回头就更好办事了。

    趁着夜色,顶着大雪,众人打着手电把缝纫机搬进了新的厂房。

    二楼全是铺了油布再垫了东西,最后才放的布料。

    “地势高,底下我还挖了一层的,从后边可以下去。”龚皓引着陆怀安去看:“和图纸一模一样。”

    绝对不会反潮。

    陆怀安对他的执行力很满意,地方一换,做事的地方也宽敞了许多。

    “窗户都封了起来,有留气孔可以排气的。”

    以前在制衣厂做过的,龚皓对这些事都门儿清。

    女工们很高兴,瞅着这崭新的房间都开心。

    终于不用再挤在小小的房间里忙活了!

    裁布也有了一个单独的房间!

    转了一圈,众人才陆续回去了。

    关好门,陆怀安顶着风雪,踏上了来路:“明天我去找郭鸣。”

    听说郭鸣又升了一级,果然他当初没看错人。

    “那得看雪下得大不大。”龚皓瞅着这天气,也是头疼:“再下大点,货车都出不去了。”

    陆怀安嗯了一声,叹了口气:“不行就我走路回去吧,没办法。”

    事情紧急,顾不上车不车的了。

    怕没法开车,沈茂实一晚起来了好几趟,祈祷着雪快点停。

    可惜天不遂人愿,当晚雪一直没有停。

    第二天一起来,雪都到膝盖了。

    这么深的雪,车是彻底出去不了。

    吃过早饭,陆怀安便穿上了厚厚的衣裳,蹬了长到膝盖处的胶靴,戴了顶帽子准备出发。

    沈如芸跑过来,给他裹上条围巾:“戴着这个,羊毛的,厚实!”

    她原本是想一起回去的,但陆怀安坚决没肯。

    这么大的雪,天太冷,她身体向来不好,别冻坏了回头出大问题。

    其他人也跟着劝,沈如芸便没坚持了,只给围了一圈又一圈,担忧不已:“一定要小心,如果雪太深就回来。”

    毕竟平时正常走都要两三个小时,这么深的雪,只会更慢。

    陆怀安出门的时候,沈茂实也默默跟上了。

    见他回头,沈茂实挺直脊背:“我注意了保暖的!你瞧,我穿得可厚实!你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我们俩个好歹有个照应!”

    知道拗不过他,陆怀安也没继续争,叹了口气:“走吧。”

    一般来说,走的久了是会出汗的。

    但是这冰天雪地的,真的不觉得热。

    尤其是脚。

    踩进去的那一瞬间,感觉从脚底凉到心窝子。

    寒气嗖嗖的往脚底心钻。

    走了一半,沈茂实头顶冒烟,脚底发麻。

    瞅了他一眼,陆怀安掏出个瓶子,自己仰头喝了一口,抹了把嘴递过来:“来一口。”

    “啥呀?”沈茂实也确实是口渴了,想都没想,接过来喝了一大口。

    刚进嘴就觉得辣得呛鼻,下意识想吐掉,却被陆怀安一把捂住嘴:“咽下去!”

    沈茂实被辣得眼泪都出来了,咽下去后更是一路火烧火燎的,烫到了胃里,又扩散到四肢。

    “这啥酒啊?”他伸着舌头,感觉头皮都发麻:“怎么这么辣啊。”

    陆怀安瞅着他直乐,把瓶子拿回来:“这可是好东西,烧刀子!”

    有了这东西打底,倒确实舒服了不少。

    至少,脚开始恢复知觉了。

    到了地,俩人把鞋扒了,伸到火上都不觉得烫。

    郭鸣瞅着他们,感觉整个屋子都臭了。

    但升职的事儿还全靠陆怀安给力,他心里头还是挺乐呵的:“赶紧的,喝杯热茶暖一暖。”

    看着他们面色微缓,郭鸣才坐下了:“这么大的雪你们怎么来的?”他躲在屋里头都觉得冷。

    “走过来的。”

    陆怀安神色平静,烤完脚,鞋袜穿好:“我过来是想跟你说个事儿。”

    这天气都赶过来,绝对是要紧事,郭鸣下意识坐直了:“你说。”

    “我把诺亚搬过来了。”

    郭鸣一头雾水,满脑子疑问:“啥?”

    陆怀安体贴地重复了一遍,耐心地等待着他消化。

    不是,诺亚他知道,郭鸣懵逼地:“搬哪了?”

    “烂坑村。”

    郭鸣直接笑了,拍腿哈哈大笑:“你逗我呢?你个提篮子的,搬个屁的厂房啊!”

    且不提建个厂多难,也不说诺亚压根就不是陆怀安的,关键是搬厂诶!

    机器设备原材料,哪个搬起来容易啊?

    更何况还有工人什么的,原来的工人安排不好分分钟出大问题,搬到新地方又要重新招工。

    哪个厂子有地址变动,不是要提前规划,布局,安排?

    随便就半年过去了。

    哪像陆怀安一样,嘴皮子一碰,哈哈,搬厂子了!

    郭鸣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觉得陆怀安简直太好玩了:“要真这么简单,前制衣厂咋会倒?这里干不成,搬嘛!”

    厂长跑啥跑,跑的时候带着厂多好?

    落地生根!

    笑着笑着,郭鸣笑不出来了。

    因为他发现,不仅陆怀安神色平静,就连沈茂实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

    郭鸣心里一咯噔,狐疑地盯着陆怀安:“……你……来真的啊?”

    “真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

    陆怀安掏出笔记本,拿下其中一页:“我们诺亚是从余唐制衣厂分离出来的一个分厂,只是现在已经和余唐划分开来,现在制衣厂搬到了烂坑村,我是厂长。”

    以为这纸是证明,郭鸣连忙双手接过来。

    拿起纸一看,居然全是列出来的证明文件名:什么搬迁同意证明,厂址、厂房搬迁各种各样的证明文件。

    郭鸣一溜儿看下去,心定了。

    “你早说啊,你有这些还怕什么。”他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露出了今年以来最真切的笑容:“行,有这些就不怕了!”

    “对,有了就不怕了。”陆怀安诚恳地看着他,充满期待:“所以,麻烦你了。”

    “……”

    郭鸣懵了。

    他真的听不懂这狗东西在说什么。

    “真的,鸣哥,你也知道的,淮扬逼得这么紧,我这一琢磨,没别的办法,所以就先下手为强,把厂子给搬过来了。”

    后面的话,郭鸣一个字都没进去,他只感觉眼前一黑。

    他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陆怀安这贼船,他上来了就是一个坑。

    “你的意思是,你啥准备都没做,什么东西都没有,就把厂子搬过来了。”郭鸣深吸一口气,指着这张纸:“然后,这些,全要我一个人去弄?”

    陆怀安终于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地笑:“这个,能者多劳……”

    要不是膝盖硬,郭鸣真想给他跪下去:“陆怀安我求你了,你真的做个人吧!”

第187章 钱要用在刀刃上

    脑门儿一拍,把事全干完了。

    回头才想起这不合法,不合规。

    郭鸣真的是要被这猪队友给气死了!

    他只是想赚点钱,捞点好处赚个好名声,不是想英年早逝!

    陆怀安捧着杯子喝热茶,一脸无奈:“这个,没办法,新分出来的厂子,我只来得及把工人招到,机器都运过来了,只等你这边手续一齐,就开工交货了。”

    对哦,综合商场这边他还要交货的呢。

    “你招到人了?”

    “对。”

    “机器也都运过来了?”指着外头的大雪,郭鸣一脸狐疑:“顶着这么大的雪?”

    陆怀安点点头,肯定地道:“我们有货车的呐。”

    也是。

    看了下文件名,郭鸣发现他们目前的机器只有缝纫机和裁布机。

    这,确实不多啊,一趟货车拉回来的确是有可能的。

    郭鸣皱着眉头,开始琢磨。

    这事,能不能干呢?

    “我也知道你难。”陆怀安放下茶杯,叹了口气:“毕竟淮扬这么大的制衣厂,咱们市里就这一个,领导也不一定会批准我们诺亚进来,我们厂子原来是大,现在规模缩减了些,不过产量还是很可观的,至少,供应综合商场这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能切割出诺亚这样一个制衣厂的厂子,那得是多大?

    淮扬为什么能得到这么多的支持?因为它解决了很多人的用工问题。

    如果……

    郭鸣眸光微闪,如果,他给市里新引进一个制衣厂,和淮扬不相上下呢?

    来了一个新的制衣厂,就带动了周边的纺织厂。

    纺织厂运转加速,工人就得加招。

    更不用说诺亚这边还能招些工,也能和淮扬更光明正大地竞争,可以达到领导想要的平衡。

    领导年前盯上的升迁职位,怕是就稳了。

    而领导升迁稳了,他后头还怕升不上去?

    难是难了点,可这事有搞头啊!

    盯着他的神色,知道他把话听进去了,陆怀安才摇摇头,叹息着:“如果实在为难的话,我再想想办法吧……”

    “唉?”郭鸣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装模作样地叹气:“也就是我了,这事是挺难,不过也不是不能办,只是麻烦了点……你们先回去吧,我回头琢磨琢磨怎么弄。”

    陆怀安好好感谢了他一番,说好事成之后一定请他吃饭,才带着沈茂实走了。

    他们刚走,郭鸣就穿戴整齐直奔领导家。

    一直等到中午,何厂长这边才总算等到了黑子的电话。

    “厂长,我去了一趟余唐制衣厂。”

    “怎么样了?”何厂长想了想:“查到诺亚了吗?”

    黑子似乎迟疑了一会,才道:“这个厂子,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叫余唐制衣厂。”

    他借自己是进货商的理由,进了厂子四处查看。

    “他们厂长姓柯,叫柯有金。”黑子一边说,一边翻自己的记录:“没有姓陆的,往前几个厂长,都不姓陆。”

    照陆怀安这年纪,总不可能是几十年前的厂长吧?

    邓部长都不敢相信,连忙追问:“那你有没有问这柯厂长,他知不知道诺亚呢?”

    “他不知道。”黑子顿了顿,回忆起来还有些狐疑:“但他神色有异,目光挺躲闪的,我夸诺亚质量好,他也是一脸不以为然。”

    如果真的知道诺亚,就该深以为然才对。

    如果不知道,那也是无所谓。

    这不以为然嘛……就很耐人寻味了……

    “你确定,地址没错?”

    “没错。”这个黑子很肯定,他非常确定:“这边就这一家制衣厂,我问了很多人。”

    邓部长还在震惊,何厂长微微眯起眼睛:“口说无凭。”

    “这……”

    这能找什么证据呢?

    “拿钱砸。”何厂长握紧电话筒,果断地道:“你不是带了一笔钱吗,不用来收购布料了,钱要用在刀刃上,先砸开这厂长的嘴。”

    既然不是铁板一块,就索性砸大一点。

    黑子哦了一声,答应下来:“但是这样的关系很不稳定的,我要不要让他签点东西?”

    签东西,人也不是傻子,肯定不会愿意把把柄留他们手里头。

    在屋里踱了两圈,何厂长眼神一厉,重新抓起电话:“你跟余唐签一份合同,记住,要把地址写上去,买一批衣服,然后让柯有金亲自签字,盖章,财务收钱也要盖章。”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衣服一定要拿,数量无所谓,钱可以多给,明白了吗?”

    拿钱砸也得留后手,他们不能被人扣上贿赂的帽子。

    他说的清楚明白,黑子立马点头:“好的,我懂。”

    去了余唐,柯有金看到他还有些别扭。

    等黑子一说自己要购置一批衣服,柯有金立马热情起来。

    他们的衣服质量一般,销路也不怎么好,黑子这大手笔,可抵得上他们大半年的收入了。

    尤其是,衣服价格直接翻了倍。

    柯有金目光一闪,尴尬地笑:“我们衣服,大批量的话,价格还能更低一点的……”

    这么多钱,对方又明里暗里打听了好久陆怀安和诺亚的事情,突然这么大手笔,为的是什么,他心里也门儿清。

    “柯厂长不用担心。”黑子翘起二郎腿,端着茶浅浅啜了一口:“咱们正当交易,合法合规的,我也没逼着你什么,是不是?”

    这倒也是……

    实在这半年效益太差了,黑子再一提那诺亚,什么销量可观,日进斗金之类的话。

    想那龚皓,当初在余唐也不过一普通货色,明明是被踢出局的,现在却打了个翻身仗……

    柯有金目光微闪,竟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签了合同,衣服黑子也直接带走。

    东西太多了,加上还在下雪,柯有金在黑子的请求下,同意了派两个工人帮着一起送货。

    刚说话,有个男的就举起了手:“我去吧!”

    “这……老徐你……”

    “龚皓我也认识的,不会有什么事的。”老徐咧开嘴笑了笑,搓着手:“而且我老婆孩子在关石那边,送完货我想顺道去看看他们。”

    “你还是别去……”

    黑子听说这老徐认识龚皓,这柯厂长又急着拦,老徐目光闪躲。

    他看出了点什么,劝了一下:“诶,人家过年都没团聚,这年后见一见也好嘛,总不能打扰人家家人团聚嘛,是不是?”

    “……是是是。”

    于是就这么敲定下来,老徐和另一个男工一起,跟着黑子送这批货去南坪。

    路上,黑子旁敲侧击地打听着:“老徐,你跟龚皓熟吗?”

    “不,不熟。”

    “哦不熟啊。”黑子倒是不泄气,跟着问:“你老婆姓啥啊?哦,姓蔡啊……”

    来之前,黑子特地了解过诺亚这堆人。

    蔡……

    他想了想,捞出个名字:“蔡胜元?”

    老徐一脸茫然,啊了一声:“这是谁啊?”

    不是么?黑子笑笑,说自己也有个朋友叫蔡胜元。

    “可能同姓吧,嘿嘿,姓蔡的还是挺多的。”

    似乎不常出门,有些坐不惯火车,老徐挺坐立不安的。

    黑子一直默默打量他,发现每次有乘警路过的时候,老徐都坐得特别端正。

    “老徐以前当兵的?”

    另一个工人原先不吭声,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老徐非常狠戾地盯了他一眼,很不甘心,又很憋屈地回黑子:“不,不是。”

    后面再想问什么,他就都不回答了。

    也不知道当兵是不是触到了他什么霉头。

    他们到底是没能当天赶回南坪,因为这边雪太深了,火车停在了南坪外头的县里。

    打了电话,何厂长这边会安排人过来接。

    老徐他们帮着送到宾馆,就不准备留下来了。

    另一个工人要回去,老徐想去关石。

    “来都来了,一起去南坪玩玩呗。”黑子热情地邀请:“老徐你不是还想跟龚皓见一面?”

    可惜被无情地拒绝了:“不见了,我想先去看我崽。”

    老徐走得尤其匆忙,掉头就走的这种,似乎还在为他之前的问题而生气。

    不过就随口问问罢了,这气性也太大了,一直黑着脸。

    那工人倒是不急,等老徐走了,才嘿嘿一笑,神秘地道:“老板,你老追问老徐以前干啥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是啊,我这不,衣服太多了,想找个人帮我一起守一下,一天给十块都行,看他挺魁梧,想着他是当兵的就想招他来着,可惜他急着见老婆孩子,没空闲。”

    一天十块啊?

    工人立马来劲了,凑近了些:“我可以啊!老板!咳,不是我背后说人啊,这老徐,他真不是当兵的!”

    “那他干啥的?”

    四下望了一眼,工人压低嗓子:“他坐过牢的。”

    “哦……难怪。”

    黑子倒是说话算话,真掏了十块请这人留下帮他一起看守衣服。

    那么大一笔钱都花了,他也不在乎这十块了。

    姓蔡的女人……

    女人一般没啥用,他还真没多留意。

    黑子回了屋里,掏出小本子一页一页地翻。

    “蔡……”

    突然,他停在了某一页:“原来如此!”

    蔡胜元!

    原来不是他爸姓蔡,他是跟他妈姓的!

    坐过牢好啊,坐过牢可太好了。

    黑子脑袋里掠过许多想法,拉住这工人:“老徐他老婆,是不是叫蔡芹?”

第188章 神仙打架

    姓蔡,女人,有孩子。

    黑子不禁有些后悔:刚才老徐在的时候,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都怪他平时对女人不怎么看重,蔡芹这个人又太低调太不起眼了,他真没记住过。

    还是这蔡胜元竟然去读书,又跟老钱家女儿走得近,他才顺道记下来的。

    工人愣了半晌,回忆了一下才犹豫着点点头:“好像……差不多,是这个名?”

    见黑子还准备追问,他尴尬地挠了挠头:“这个,老板,我真没留意过,老徐很少提他老婆的,一般说也是说他儿子。”

    他儿子……

    黑子眯了眯眼睛,忽然道:“他儿子叫什么?”

    “叫毛毛。”黑子咧着嘴直乐,想起来都好笑:“老徐给他儿子取了个徐毛毛,好像他老婆挺不乐意的。”

    这就难怪了。

    这蔡芹也是够狠的,自己男人坐牢了,她不仅带着儿子跑了,还把儿子名字都给改了!

    姓都给改了!

    这多大仇多大怨啊,黑子若有所思。

    “那个……”工人觑着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老板,你认识他媳妇?”

    脑海中掠过诸多想法,黑子果断地摇头:“不认识啊,我这不是好奇嘛,他这坐个牢,好不容易出来了咋的连家都不回。”

    “他还欠人老多钱,不敢回呢。”工人撇撇嘴,不想多说:“也就我们厂长心肠好,愿意收留他。”

    淮扬这边人来得挺慢的,雪很深,反正这些衣服都拿油布包了,索性拖在雪面上拉回去。

    进了南坪市,雪已经到膝盖了。

    黑子都不敢相信,啧啧称奇:“难怪火车不开了,这么深的雪啊!”

    “是喽,听说我们那大山挡住了空气吧,反正就是我们市这边下得最大。”

    “幸亏没再下了,不然准得成灾。”

    几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沿着来时的脚印,倒也还算稳当。

    到了厂子里,邓部长最先迎上来。

    工人们把袋子拖到车间,打开一瞧,顿时气坏了。

    还以为黑子出去几天,顶着大雪带回来的肯定是啥宝贝呢,结果?

    “就这种垃圾,还费这个劲叫我们拉回来?”

    这么冷的天,搞这么久,就为了折腾这么此破烂玩意儿?

    他们车间做出来的衣裳哪一件不比这些好?

    何厂长他们显然也知道这些衣服底细,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东西呢?”

    黑子把随身带着的包袱拿出来,里三层外三层的打开油布:“在这里呢。”

    签字,公章,尤其是制衣厂的名字。

    黑纸白字,清清楚楚,绝对无从抵赖。

    “余唐制衣厂……”

    邓部长连忙把他抄的诺亚和综合商场签的地址拿过来,一个字一个字地对过去:“……永东县……”

    除了余唐换成了诺亚,其余一字不差。

    “竟然是真的!”

    就连何厂长都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可眼下,证据明晃晃地摆在了眼前。

    邓部长大笑一声,一巴掌拍在桌上:“行,有了这个,我们一定能让陆怀安吃不了兜着走!”

    “关他什么事?”何厂长斜了他一眼,摇摇头。

    啊?邓部长有些迟疑:“不搞他吗?”

    “不关他的事。”何厂长手指在诺亚这两个字上摩挲了一会,忽然笑了:“这诺亚,不合规,不合法,但是毕竟做出了点规模,还是不能直接一棒子打死。”

    邓部长没听明白,面容有些扭曲:“厂长……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已经是如今的局面,再手下留情,诺亚可要踩到他们头上去了。

    他们放过诺亚,诺亚会放过淮扬么?

    早就不死不休了,演什么惺惺相惜?

    何厂长摇摇头,意味深长地道:“诺亚不是我们的敌人,只要它归属淮扬,那它就是合法合规的。”

    要么,诺亚关门,陆怀安被抓起来。

    要么,诺亚归并到淮扬,陆怀安得以苟活。

    二选一吧。

    现在生杀大权在他们手里,权看陆怀安怎么选了。

    邓部长恍然大悟,伸出大拇指:“高!果然还是厂长您目光远大!”

    这种将陆怀安小命捏在掌心的感觉真是爽啊!

    “我都迫不及待想看看陆怀安会露出什么表情了!”

    何厂长志得意满地坐下,很高兴:“兼并了诺亚,我们就能彻底打开高档货的销路。”

    一旁的黑子瞅准时机,把老徐和蔡芹的事说了。

    “哦?还有这事?”

    他们商量的时候,钱叔电话也打回去了。

    龚皓如今把电话搬到了他桌子旁边,第一时间就接了起来:“喂?”

    “我现在在火车站,急着赶路,我长话短说。”

    他跟着黑子,知道他花大钱买了低价货,还签了合同。

    “我给厂里人打听过了,他们盖了公章的。”

    其次就是老徐的事了。

    当时他就坐在黑子他们后边的位子上,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这个老徐,是不是蔡芹的男人?”

    龚皓眸光一冷,压低声音:“是,他出来了?”

    “嗯。”钱叔瞅了眼前边的人,压低声音:“他正在找去关石的车,我先不回了,跟他一段,看他想做什么,你这边让怀安做好准备,黑子知道这事了,他迟早会猜出来的。”

    那边声音嘈杂,加上姓徐的找着了车,钱叔得立即跟上,便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雪太大了,陆怀安他们没回来,住在了市里。

    好在电话还打得通。

    听了他的话,陆怀安沉默了很久。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点了点,他沉吟着:“蔡芹,和他丈夫是怎么离婚的?”

    “徐彪打她。”

    龚皓声音还算平静,但搁在桌面的手握紧成拳:“打的非常厉害,他还赌,外头欠了不少债。”

    这样的人……会肯离婚?

    陆怀安有些狐疑:“他们真的离了?”

    “离了。”龚皓眼底露出一丝冷酷,面无表情地:“他砍了人,离了就是坐两年牢,不离就是枪毙。”

    个中细节,自是由龚皓处理的。

    行吧,陆怀安也没再追问:“离了就行,我估计他会寻过来,你着人看着点。”

    龚皓嗯了一声,才说起郭鸣这边的事:“手续都能办吗?这边大雪太碍事了,我怕时间会来不及。”

    既然黑子都回来了,那就说明留给他们的时间很少了。

    “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对付我们?”

    拿到了确切的证据,而且是必杀的证据。

    只要拿给领导,诺亚绝对完了,陆怀安也讨不着好。

    拔出萝卜带出泥,他们一个都逃不了。

    “如果是我,我会先威胁。”龚皓琢磨了一会,才缓缓道:“至少把布料拿到手,再把纺织厂全都拉到淮扬,然后等诺亚没有还手之力了,再一脚踩死。”

    不留半点生机。

    陆怀安听了倒也不反驳,只是笑:“要是这样,我们就真完了。”

    一旁的沈茂实听得直着急:都这么危急了,他还笑得出来!?

    倒是龚皓听出点意思,有些迟疑:“你的意思是……”

    “知道为什么淮扬每次都会输给我们吗?”

    陆怀安倒是不卖关子,冷笑一声:“因为他们贪。”

    贪心。

    总是想一口吃成胖子,一脚把他们踩死。

    “他们把证据一交,的确,诺亚不合规不合法,肯定会完,但是机器会上缴,我们的机器很好,不一定会轮到淮扬。”

    工人就地解散,也就是些农民,回去继续种田种地也就是了。

    “就这么交了证据,他们顶多喝点汤。”

    肉渣都吃不到。

    龚皓心微微一动:“你的意思是……”

    “打电话给纺织厂,告诉他们,所有新布料,不准再供应给淮扬。”陆怀安手指微动:“他们不照做也不用管,只是给他们一个我们有底气的证明。”

    证明他们敢跟淮扬对着干,一点不带怂的,杜厂长这人精就不会急着站队。

    免得到最后,他们手续办下来了,结果却被纺织厂和淮扬两面夹击。

    “好。”

    纺织厂接了电话,杜厂长犹豫了很久。

    刚才,淮扬这边也给他来了电话。

    车间主任觑着他的神色,很谨慎地道:“厂长,我们这……”

    “左右为难。”两头都是得罪不起的人,杜厂长抽了口烟:“这老何,说诺亚以后会归他们淮扬,你觉得靠谱么?”

    主任跟了他好些年了,知道他脾气,也就实话实说:“我觉得……够呛。”

    这诺亚以前听都没听说过,市里制衣厂一倒,它突然蹦出来。

    不仅一举拿下综合商场,还把后来的淮扬压得死死的。

    “而且……他们有货车和拖拉机……”主任咂巴两下,又想着自己车间里的两台大机子:“他们有钱有能力,淮扬真能把他们搞死?”

    搞不死的话,照陆怀安那么个性子,很可能死的就是淮扬了……

    杜厂长和他对视两眼,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算了,他们争就争呗。”杜厂长手一挥,摁掉烟:“让他们神仙打架去,我们做我们的布。”

    两头都不帮,最后谁赢了他们就站谁。

    于是,天黑了给诺亚送布,大半夜给淮扬送布。

    杜厂长忍不住心疼自己的工人:“妈的,赚钱真难,送个货搞的跟做贼一样。”

    淮扬这边也开始动作,邓部长觉得郭鸣和他领导都偏向诺亚,这回索性没找他们了。

    他们算是明白了,上头有人好办事啊!

    郭鸣他们可帮了陆怀安不少忙,他们得找个跟郭鸣他们对立的一位姓廖的领导。

    到时不仅能得到靠山,而且把诺亚合并后,厂子规模也能再提一提。

    双赢!

    这天何厂长和邓部长一道过去,把他们得到的消息这么一说,廖领导也来了兴趣:“哦?真有这事?合同给我瞧瞧。”

第189章 堵了个正着

    最近郭鸣动作不小,就为着烂坑村的事儿,他连升两级。

    他在萧明志那老东西下边做事,连带的让老东西也大出风头。

    眼看着上边老领导要退休了,顶上去的人选一定会是萧明志和他之间选。

    廖领导翻着资料,眯了眯眼睛。

    如果这些东西是真的,郭鸣不死也得剐层皮。

    萧明志还能落着好?

    心里高兴,面上却还不动声色:“你们拿这东西有什么用?想做什么?”

    “我们是这样想的,领导。”邓部长连忙上前,小心地解释着合并诺亚这些事儿。

    廖领导听得也有些心动,是啊,萧明志能因为诺亚和烂坑村大出风头,他也能。

    如果能把这些事,全抢到他们这边来……

    从廖领导家出来的时候,何厂长满面春风。

    “你叫黑子过去,把诺亚底细摸清楚,确认好了机器在哪里,再行动。”

    免得到时候,陆怀安翻脸不认账。

    综合商场这边,何厂长也找吴经理好好聊了一下天。

    听说诺亚压根不是个厂子,吴经理惊得一身冷汗。

    他只签了个协议,合同都没签的。

    “难怪……”

    难怪陆怀安让郭鸣担保,提都不提考察的事儿。

    “难怪什么?”何厂长听出点意思。

    吴经理回过神,淡定地哦了一声,没提那一茬:“难怪你们这么信心十足!何厂长,是这样,啊,我对你们这些厂家不厂家的事情不了解,我只管收货,明白吧?”

    货是谁家的,他压根就不在乎。

    只要别找他商场的茬,质量达标他就收。

    就是诺亚如果真被淮扬合并了,那可真是个麻烦事呢……

    想起曾经那制衣厂一家独大时的情景,吴经理都冷汗涔涔。

    如同送瘟神一般送走的何厂长,吴经理在屋里踱了几圈,觉得还是不行。

    制衣厂什么德行,他是见多了的,这淮扬也不怎么靠谱,前边还给他惹过事。

    倒是诺亚,回回都是他们力挽狂澜,如果诺亚在,淮扬还不敢兴什么风浪,如果诺亚没了,恐怕从前那种制衣厂说啥是啥,他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又会重现。

    “不行。”吴经理抽了支烟,狠狠地道:“诺亚不能倒。”

    他看的清楚明白,诺亚的存在,制约了淮扬。

    饭都不吃了,吴经理直接过去找陆怀安。

    结果吃了个闭门羹,这么大的雪,陆怀安怎么不在家呢?

    此时的陆怀安,正在郭鸣办公室里头。

    烤着火儿,喝着热茶,欣赏着郭鸣忙碌的工作。

    时不时地郭鸣就会吆喝一声:“过来,签字。”

    “好嘞!”

    陆怀安无比配合。

    只是当萧领导提起承包经营的时候,陆怀安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我们是暂时从永东县这边分割出来的,刚搬过来就转经营方式不大好,等明后年稳定了再转可以么?”

    “这……没有过这先例。”萧明志琢磨了半晌,和郭鸣讨论过后,还是答应了。

    手续办得很快,有麻烦的地方就由郭鸣去跑。

    钱叔这边没动静,龚皓这边已经开始安排村民们巡逻。

    已经没再下雪,天也眼看着晴朗起来。

    这雪再深,明后天出场太阳也就化没了。

    陆怀安打电话回去的时候,说的也很直接:“那么,留给我们的时间,就这一两天了。”

    龚皓深吸一口气:“……明白。”

    当天晚上,果然有人悄摸摸翻进了围墙。

    他们在平房里到处看,还偷偷揭开了糊窗的报纸。

    龚皓按捺着不动,在窗口晃了晃手电筒。

    这几人出村的时候,被当成小偷逮住揍了个半死。

    不过黑子他们也不是吃素的,新厂房那边也安排了人过去。

    果然看到了缝纫机。

    第二天出了场大太阳,路面的雪化了,很泥泞。

    何厂长听了汇报,倒是不意外:“果真有缝纫机?有多少台?”

    “我数了数,十六台。”黑子很熟练地报上数量,又画了个草稿示意图:“位置在这里,这个房间和这个房间。”

    “你们昨晚打草惊蛇了,他们可能会换地方。”

    不过一下子想把这么多机器搬走,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没关系。”黑子果断地道:“我留了兄弟在那边看着呢,换地方了他也会盯着的。”

    果然是会办事的,何厂长夸了他一下:“干的不错。”

    立刻汇报给廖领导,他们没有往上申报,而是直接带了人过去。

    逮到现行,然后再找陆怀安谈判!

    谈得下来最好,诺亚并入淮扬,就放陆怀安一马。

    如果陆怀安敬酒不吃吃罚酒……

    呵。

    上次吃了大亏,这一次去,邓部长让黑子冲在最前头。

    路上一片泥泞,车子压根没法开,各种打滑。

    后面的路他们只能是走过去,结果到处坑坑洼洼的,一脚一个泥坑

    “难怪叫烂坑村!”邓部长气极败坏。

    廖领导脸色也很难看,但还是勉强忍耐着。

    为了升职!

    好不容易到了地儿,没想到陆怀安他们都在,刚好堵了个正着。

    “廖领导!何厂长!邓部长!”陆怀安喜气洋洋地迎上来,非常热情:“真是稀客稀客,有失远迎啊!”

    心里却直打鼓,郭鸣这边还没消息,他签完所有文件该签的字,家都没回,连夜赶了过来,就是怕他们提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原说至少能有两天时间缓冲,这淮扬怕真是上次的事给刺激到了,争分夺秒啊这是!

    他想把这些人迎到屋里头去喝茶,却被拒绝了。

    “我们不是来喝茶的。”何厂长看着他,意味深长地道:“我们是要去厂房看一下的。”

    厂房。

    陆怀安不确定郭鸣这边什么时候能搞定,也不好承认那就是厂房,只得笑着转移话题:“哎呀,这天气真是,你们怎么一身的泥,小芸,快拿毛巾过来。”

    说什么再苦不能苦领导之类的,先把热毛巾递给廖领导擦。

    有心想拦一下,不想被他拖延时间,但总不能不让领导擦一下吧?

    邓部长很急,但也只能咬着牙忍了下来。

    擦了手,再喝杯茶,太阳就老高了。

    眼看廖领导把茶杯放下,邓部长悠然站起身来:“那行吧,我们这就过去吧!”

    说着斜了眼陆怀安,那意思很明显:看你还能找什么理由阻拦!

    的确,陆怀安已经没有任何理由阻拦了。

    “好的,大家都这么好奇的话,就一起过去吧!”陆怀安索性以主人的身份,带他们前往。

    一路上他还给大家介绍了一下烂坑村的养猪厂和引水渠。

    何厂长和邓部长对视一眼,各自冷笑:平时怎么没见他话这么多呢!果然是心虚!

    还别说,陆怀安是真的心虚。

    眼看着到了厂房前,黑子领头冲进去,目标明确地直奔生产车间。

    用力一推,门开了。

    邓部长加紧两步,过去一瞧,脑袋嗡的一声:该死的,又是空的!

    他回想起上次的情景,气得咬牙,对着黑子怒目而视。

    陆怀安却并不觉得放松,只一脸无奈地:“这是我们的房子,只是还没弄好……”

    具体是住房还是厂房,却死活不说清。

    斜了他一眼,黑子倒也不急,朝后头一招手,上来个尖嘴猴腮的矮个男人:“藏哪了?”

    “这边。”

    男人领着他们绕过去,打开一个盖子,从楼梯口下去。

    龚皓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该死的,他们明明昨晚是半夜三点才搬的!这人竟然在那么深的雪里头等了这么久!?

    这一下,竟是躲无可躲,藏无可藏了。

    手电筒一开,明晃晃照到了锃光瓦亮的缝纫机。

    一水儿的新机器,好些都比淮扬的还先进!

    何厂长都忍不住看直了眼,暗自琢磨:这几台可以放一车间,这几台分配到二车间去……

    心不受控制地加速,两眼放光:稳了!

    廖领导也心里有了底,开始跟陆怀安打官腔。

    “这个……其实,我可以解释的。”陆怀安掌心也捏了把汗,但还是神色平静地跟人扯着:“这其实是我们厂里运过来的一批机器,这只是第一批,后面还有几批……”

    笑了一声,邓部长指着这些缝纫机:“既然是你们厂子的,那怎么运这边来了呢?你申报了吗?”

    没有。

    陆怀安笑了笑,果断点头:“申报了。”

    “没申报的话……申报了?”邓部长怔住,这人怎么不按他想的来呢?

    “对。”陆怀安点点头,冷静地给他们解释着:“我们的机器都是从余唐制衣厂搬过来的,从余唐分割出来的诺亚,也是合法合规的。”

    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如果最后郭鸣事没办成,大家一起凉。

    现在,他还是得相信郭鸣!

    邓部长冷笑一声,伸手:“那合同呢?各种手续呢?既然你说你合法合规,手续齐全,那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啊!”

    “这……”陆怀安瞥了他一眼,挺直脊背:“邓部长,恕我直言,我们诺亚与你们淮扬,也算是竞争对手吧?你觉得,这么重要的资料,我能交给你吗?”

    瞧瞧,这不屑的语气,这鄙夷的姿态!

    就差没在脸上写:你算个什么东西!

第190章 你死我活的局面

    明明之前还好声好气,陆怀安还陪喝茶陪聊天。

    这下撕破脸皮了立马换了副神态,搁谁谁不生气?

    碍着领导在,何厂长不好当众失态,但脸色也已经很不好看了。

    邓部长愣了两秒,直接回道:“我没让你交给我啊,我是让你交给廖领导,我只是帮忙转交一下而已,怎么,难道廖领导都不能看你们这么重要的资料?”

    重要二字特地加重了语气,要多嘲讽有多嘲讽。

    他就赌陆怀安不敢得罪廖领导!

    事实上,陆怀安还真不好得罪廖领导。

    “哦,原来是这样。”他装模作样地点点头,请廖领导回他们屋里坐坐:“天太冷了,下雪不冷化雪寒,搁外头吹冷风会着凉的,资料而已,廖领导想看当然可以,我这就叫人去取过来。”

    叫人去取?

    邓部长眯起眼睛,狐疑地盯着他:“照你这说法,你机器都搬过来了,难道资料还在余唐?”

    不等陆怀安开口,他又冷笑着:“那你叫人去取一趟资料,怕是得过他个三五天吧?要我说的话,三五天也够你把这些资料补齐了,是吧?”

    越拖,就越说明有鬼!

    他们坚决不会给陆怀安任何拖延的机会,要做就做到底!

    一次打死,绝不留后患!

    陆怀安神情镇定,平静地看他一眼:“放在我家里了,就在市里而已,开车去开车回,快得很。”

    “最好是这样。”

    孙华开了拖拉机去市里边,众人也没闲着。

    开了个头,邓部长话里话外挑刺挖坑。

    陆怀安寸步不让,双方你来我往,到底只是说了个热闹。

    只是到了平房这边,陆怀安也知道拖无可拖。

    逞一时嘴皮子之利或者能占点上风,但是如果没有强有力的支撑,也不过是让人看笑话罢了。

    龚皓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等他们进来之后,特地开口与廖领导谈论时事。

    一时之间,引经据典,说得好不畅快。

    趁着他们闲聊,陆怀安去打了个电话给郭鸣。

    结果,老半天没人接电话。

    真是急死人了!

    关键时候掉链子!

    沈茂实在市里等着,结果打电话去他家,也久久没人接。

    这时候,陆怀安无比怀念曾经的手机。

    无论好坏,好歹能联系上人不是?

    一直等到烈日当空。

    何厂长胜劵在握,微微一笑:“陆厂长,这……怕是走路都该走回来了吧?”

    更别说孙华还开了车。

    “对啊,这怎么还一去不复返了呢?”邓部长志得意满,开始与陆怀安讲条件:“其实对于诺亚,我们还是很尊重的……”

    他们提出,不仅可以保留诺亚的名头,而且不会去举报陆怀安。

    诺亚合并入淮扬后,淮扬还会支付三千块给陆怀安,也算是一笔安抚费。

    龚皓在心里冷笑,三千块,打发叫花子呢!

    瞥了他一眼,邓部长慢条斯理地道:“当然呢,你们这养猪厂什么的都办得还是可以的……”

    这就是拿养猪厂来压陆怀安了。

    倘若他不答应,这养猪厂以后办不办得成,还是另一回事。

    不仅诺亚保不住,养猪厂未来成疑,陆怀安是必定得坐牢的。

    严重点,枪毙。

    廖领导翻着报纸,悠闲地喝着茶,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气氛很沉重,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陆怀安轻轻地笑了,放下茶杯:“依邓部长的看法,就是认定我们诺亚不合规了?”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陆怀安慢条斯理地撩起眼皮:“谁提出,谁举证,既然你觉得我们不合规,那你倒是拿出点我们不合规的证据?”

    邓部长哈哈一笑:“你真以为没证据,我们敢这样打上门来?”

    打开文件袋,诺亚和商场签的协议,上边的厂址,和他们跟余唐签的合同上面的厂址一模一样!

    “有没有冤枉你?”

    “没错啊。”陆怀安指着地址,一本正经:“我们地址曾经确实是这个,是现在我们搬过来的。”

    眼看会再次吵起来,何厂长终于开口:“不必再说了。”

    他与陆怀安对视一眼,神色平静:“都是明白人,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让郭鸣去办的事,我们这边给你卡了一手。”

    难怪,郭鸣这边一点动静都没。

    陆怀安心一紧,神情却更加放松:“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听不懂没有关系,只要你明白,跟淮扬合作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就可以了。”何厂长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所里的人马上就到,你还有十分钟时间考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怀安慢慢捏紧了拳头。

    难道真的就这样了吗?

    从村里出来到现在,他经历了那么多困难,每次都是逢凶化吉,终于过不去了?

    “十分钟到了。”

    听得屋外嘈杂声响,何厂长脸上露出志得意满的笑容:“陆厂长,你输了。”

    陆怀安没有开口。

    直到——

    郭鸣推门而入,笑着道:“哎哟,人好齐啊!”

    那一瞬间,龚皓心里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下来。

    何厂长和邓部长对视一眼,都有些慌乱:怎么会是他?不该是所里的人吗?

    廖领导更是心里一沉,明白大势已去。

    “小郭啊,你怎么来了?”他面色不善,推了推眼镜盯着郭鸣:“你不会也扯到这个案子里来了吧?”

    要是识相的,就该听了话尾子后立马回去。

    可惜,郭鸣一点都不懂看人眼色,兴高采烈地道:“没有呢,我陪领导过来的,他在后边。”

    那老东西也来了?

    对手相见,分外眼红。

    陆怀安他们拿证据的拿证据,怼人的怼人,廖领导都不在意了。

    大门敞开,萧明志大步走了进来,扬眉一笑:“哟,老廖,你这来的够早的啊!”

    针尖对麦芒,几个交锋下来,廖领导就知道今日这事已经没戏了。

    陆怀安拿出各类文件,让何厂长看:“仔细着点,认真地看,可别少看了哪一份,回头又说我们诺亚不正规。”

    “你!”何厂长气得脸色涨红,心里恼恨不已,偏偏无话可说。

    “其实做生意,有竞争对手很正常的。”陆怀安假惺惺地劝慰他:“我理解你们近期销量不佳焦急的心情,但是咱们得公平竞争,对不对?”

    只差没指着他鼻子骂,他们耍的这都是下三滥的招数了。

    龚皓也不是吃素的,跟陆怀安一唱一和,把何厂长一行挤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何厂长不仅被迫道歉,还在廖领导的指示下让淮扬割肉地让出了一个大订单。

    不然萧明志这儿他也过不去,样子总是要做点的。

    最后,何厂长他们几乎是落荒而逃。

    偏偏陆怀安不做人,还恭恭敬敬的请了廖领导上车:“路上滑,又泥泞,我让茂哥送您回去吧。”

    反正都这样了,廖领导也没客气,刚好他也不想走泥巴路。

    拖拉机坐不下什么人,何厂长也没脸去蹭这个车,硬气地提前出发,他们要走回去。

    结果刚出村就被拖拉机赶上了,溅了他们一身的泥。

    “哈哈哈哈,你刚没看到,何厂长那脸色,跟猪肝一样!”孙华看了戏,满足地跑回来哈哈大笑。

    笑完才发现众人都在,尤其是萧明志还挺感兴趣的瞅着他。

    “啊,这个……”

    好在萧明志倒不在意,平易近人的摆摆手:“没关系,小同志童言无忌。”

    孙华一口气憋在喉咙口,差点没呛死:他哪里小了!?他掏出来比谁都大!

    刚好是午饭时间,龚兰她们已经做好了饭菜,便留萧明志他们吃饭。

    吃饱喝足,沈茂实又把萧明志送回去。

    这下子,众人才终于好说话了。

    “幸亏你来得及时。”龚皓忍不住喝了口茶安安神,叹息:“再晚一点点,我们怕是要完。”

    龚兰后怕地点了点头:“对啊,你们是没见着他们那架势,感觉都要把陆哥吃掉了!”

    贼吓人!

    “嗐,我也想快点来啊,但是没得办法!”郭鸣说起这事,也是呕得吐血:“妈的这些东西不做人,还备了人蹲在我家附近,想着敲我闷棍呢!”

    不仅在走程序这边阻拦他,还想着攻击他。

    幸好他领导及时出手,把文件全都给办妥了。

    “你没事吧?”陆怀安仔细地打量着他。

    “没事!就是刚好领导跟着我一道回办事处来着,那两人蹦出来把他都给吓一跳。”郭鸣一拍孙华,无比感慨:“幸好孙华及时出手,诶,抢了棍子把人给敲晕了!”

    众人纷纷看向孙华,夸他:“干的好!”

    孙华讪讪地笑,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下手有点重。”

    岂止有点重,直接把那两人敲进了医院。

    不过他露了这一手,倒是在萧明志这边留了个名儿,后面下乡的时候,时不时叫他过去开车。

    跟的久了,竟然开始有人猜测他是萧领导的亲戚什么的,纷纷讨好他。

    孙华说起来都觉得好笑:“这些人是不是都不带脑子出门的啊?”

    “这是好事。”陆怀安让他千万稳住,拍拍他的肩:“萧明志这个人有点本事的,难得你合他眼缘的,好好把握。”

    经此一事,诺亚算是正式地在南坪立住了脚跟。

    陆怀安他们进机器也直接走备案,过了明路,就再也不怕被人查。

    瞅准机会,龚皓利索地把从定州新进的几台缝纫机全备了案,规模立马扩大,工人们也开始有了身份,不用再偷偷摸摸,综合商场这边又调整了一下摊位布置,销量飙升。

    消息传到淮扬,何厂长的杯子又砸了几个。

    “怎么这陆怀安就捏不死呢!?”

    这也是龚皓的疑问:“怎么这淮扬就死盯着我们不放呢?”

    “本身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他们当然会紧咬不放。”陆怀安看完当天的报纸,笑了:“不过……他们既然已经出过手了,也该轮到我们了。”

    一直被动挨打可不是他的习惯。

    龚皓闻言,眼睛一亮:“安哥,你有主意了?”

第191章 没防住

    龚皓也觉得一直这样被动很不是个事儿。

    “琢磨了个事儿,不过暂时还不好实施。”陆怀安把报纸放到架子上,看向他:“钱叔这边怎么样了?”

    说起钱叔,龚皓都烦燥:“关石这边瞒不了太久,这姓徐的已经在开始找人问我的下落了。”

    毕竟蔡芹在关石,没什么太多熟人。

    关系好的就他们兄妹俩。

    陆怀安哦了一声,点点头:“你怎么想呢?”

    人如果找过来,要见自己的儿子,给不给见?

    如果蔡芹想复婚,他们也拦不住不是。

    “不会复婚的。”龚皓非常果断地摇头,直接道:“你等会,我把小芹叫进来。”

    蔡芹来之前正在切菜,一路擦着手过来的。

    她来南坪其实时间也不长,但整个人气色明显的好了。

    自己能赚钱了,背不再佝偻,能挺直了。

    穿衣服都是自己做的,合身材质好,加上长了点肉,不再像从前一样瘦脱了相,整个人像朵静静盛开的兰花一样。

    陆怀安朝她笑了笑,也是直接把这些事说了:“关于徐彪的事情,我想参考一下你的想法。”

    提起这个人,蔡芹脸上血色全无。

    她嗓子都有些抖,迟疑地道:“他,他会找到这里来吗?”

    “会。”陆怀安不给她一丝侥幸的机会:“迟早的事,所以得尽早打算。”

    确定陆怀安不是想撮合她和徐彪后,蔡芹放松了些。

    垂头思考片刻,她果断地道:“我不想再见到他,一辈子都不想。”

    那些过去,她已经不愿意再想起来。

    怕陆怀安觉得她绝情,蔡芹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他……当初打我,打断了我一根肋骨,当时我基本天天都要喝药。”

    一开始,她忍了。

    但徐彪赌得越来越大,窟窿堵不住了,开始逼她拿钱。

    每天喝的醉醺醺的回来,拿不到钱就打她。

    赚一分钱,他都要拿走的,儿子也不管。

    “后来,他打小元,我就没忍了。”

    最后一次打她,他动了刀子,砍伤了蔡胜元,她就还了手。

    怕他真的杀了他们母子俩,蔡芹跑了出去。

    徐彪追了她很远,结果撞上了人,把人捅了个对穿,差点没救回来。

    这才坐的牢。

    “我恨他,可恨当时没能枪毙他!”蔡芹如今想起来,都是恨得咬牙:“当时小元伤得很重,烧了好几天,差点没救回来。”

    而这一切的源头,仅仅是她想把钱留下来给儿子交学费。

    陆怀安点点头,确认了她的态度之后,才好办事。

    钱叔这边尽量拖着,干扰徐彪,让他没那么快找过来。

    谁想到黑子竟然托人给他带了话,直接告诉他现在蔡芹跟龚皓都在南坪。

    收到消息,钱叔提前赶了回来。

    蔡芹急得像油锅里的蚂蚁一样,非常紧张:“怎么办怎么办……他一定会抢走小元的……”

    为了保证安全,开学后,蔡胜元他们都是一起上学放学的,每天都安排了人接送,以免出现意外。

    结果,到底是没防住。

    这天放学后,蔡胜元和朱天磊一路小跑跑回来,满头大汗:“不,不好了,昊原被人拉上车拉走了!”

    “……谁?”

    怎么会是朱昊原?

    老朱听到消息,连忙跑了过来。

    根据俩孩子的描述,蔡芹满脸狐疑,却还是点点头:“这,确实就是徐彪的样子……”

    浓眉,方脸,单眼皮。

    龚皓感觉不可思议,冷笑一声:“他该不会,压根没认出来自己的儿子吧?”

    离别之时,蔡胜元还没有自己的名字,人也没长开,又矮又瘦。

    仔细地看了看蔡胜元,他如今长开后其实跟蔡芹更像,一模一样的双眼皮。

    蔡胜元都不敢相信,愣了半晌才道:“确实……昊原好像,跟他的眉毛挺像的……”

    蔡芹简直气得说不出话:居然有这种连自己儿子都认错的人!

    “这,昊原不会有事吧?我要咋办?”老朱急得团团转。

    陆怀安看着蔡胜元:“今天接你们的是谁?”

    “是孙华哥哥,他已经去追了,是他让我回来通知你们的。”

    是孙华……

    听说是孙华追过去了,老朱反而不那么急了:“他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说让我们不用担心,他会把昊原带回来的。”

    安慰了老朱后,陆怀安也没干等着。

    派了人沿路去追,然后自己回了市里。

    幸好他回来了,刚到门口,孙华就骑了辆自行车停到了他们面前:“找着人了。”

    “在哪?”

    孙华摆了摆手:“带去淮扬了。”

    带去淮扬了?陆怀安都摸不清这个徐彪咋想的:“什么情况?”

    “不知道啊!”

    不说陆怀安,就连邓部长都无法理解。

    他瞅着瑟瑟发抖,只知道吃红烧肉的朱昊原,满脸怒气:“这是干什么?什么阿猫阿狗都往我这领?”

    “我过来找黑哥的,不然我就带我儿子回关石了。”徐彪啃着肉,头也不抬:“你放心,见完黑哥我就走。”

    朱昊原一边啃肉,一边不忘扯着嗓子喊:“我不是你儿子!”

    油乎乎的一巴掌糊他脑袋上,拍得他两眼冒金星,徐彪温柔地笑:“这孩子,调皮。”

    瞅着他俩就来气,邓部长横了眼食堂工人:“算黑子账上。”

    黑子也没想到,他不过是通个信而已。

    人在家中坐,账从天上来。

    赶过来的时候,徐彪已经吃撑了。

    看到他,徐彪打了个响亮的饱嗝:“香!”

    “你过来做什么!?”黑子脸色非常难看。

    “我过来谢谢你的。”徐彪咧开嘴笑,一指朱昊原:“喏,我儿子!我把他带出来了!”

    黑子满头黑线,下意识反驳:“你带了你儿子出来关我什么事……你是谁?”

    朱昊原吓了一跳,肉都吓掉了,弱弱地:“我是……”

    结果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我知道你们想对付龚皓他们,我知道很多关于龚皓的事。”徐彪眼里掠过一丝阴狠,毒辣地舔了舔后牙槽:“只要你给我五百……一千块!我可以包你能把龚皓搞死!”

    听了这话,黑子心一跳。

    现在龚皓算得上陆怀安的一大帮手,如果能把他这条臂膀砍掉……

    “徐哥,有话好说,钱不是问题,你们吃饱没?要不要再加两个菜。”

    这孩子的事,先搁一边。

    又加了两个菜,上了两瓶酒,黑子一心只想挖出龚皓的事情。

    三杯酒下肚,徐彪说话也飘了起来。

    只可惜没一句有用的,其他基本不是骂蔡芹就是骂龚皓。

    什么狗男女之类的都带上了,言辞不堪入耳。

    黑子勉强忍耐着,从中挑选些能用的信息:“你说你坐牢是他陷害的?”

    “对!”恨恨地灌了口酒,他眼神狠戾:“总有一天,老子要搞死他们!”

    徐彪说得正起劲,忽然楼下传来一阵嘈杂声。

    呼拉拉的,邓部长急匆匆赶过来,只能站在外围,扯着嗓子问黑子:“什么情况!?”

    黑子也一头雾水:“我也不知道啊!”

    一群人中,陆怀安利索地站出来,指着朱昊原:“这就是我们村里丢失的孩子。”

    警察很温和地看着朱昊原,温柔地道:“是你自己出来的吗?”

    “不是!”朱昊原一点都不装了,肉都不吃了,直接蹦起来,指着徐彪:“是他捂了我的嘴,把我拖出来的!还说我是他儿子,但我压根不认识他!”

    “你他娘的说什么屁话咧!”徐彪酒劲这会子上头了,拎着个瓶子摇摇晃晃站起来:“你就是我儿子!再敢胡咧咧,老子打死你!”

    立马被人指着了:“不许动!别动!”

    徐彪脑袋晕乎着呢,哪看得清人,听着朱昊原还在嚷嚷他不是我爸,他一瓶子就砸过去了。

    “哐当”一声,四下都安静了。

    “……”

    黑子退了三步,他极度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跟这种人联系。

    陆怀安连忙上前扶住所里的人,这人伸手一摸:“血?我草!”

    袭警啊!

    不管徐彪怎么闹腾,怎么酒疯子,一扣上也焉了。

    陆怀安他们也被带过去录口供。

    三人的证词完全一致:有人贩子在他们村里抢孩子,还掳到了淮扬。

    什么儿子爸爸,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朱昊原亲生父亲也很快赶到了所里头,对着已经醉得不醒人事的徐彪破口大骂。

    淮扬这边感觉被溅了一身屎,气得邓部长头一回把黑子狠狠地骂了一顿。

    黑子自知理亏,也因为这事被带到所里录了口供而对徐彪恼恨不已,自然也不会给徐彪说一句好话。

    只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一问三不知,要说就说是因为徐彪帮他送过一趟货,接待他吃顿饭而已。

    回了村里,陆怀安还怕朱昊原吓到,结果这小子咧嘴一笑:“其实是我喊了他一句爸。”

    当时情况紧急,他们兄弟俩和蔡胜元走在一处,三人都差不多高,年纪也相差无几,徐彪估计也分不清,就朝他们喊了句小元。

    蔡胜元下意识回头,朱昊原直接眼睛一亮:“爸!”

    于是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徐彪就拖着朱昊原跑了。

    听得心中生疑,陆怀安眯起眼睛:“你自己琢磨的?”

    “这……我,对……”说着,朱昊原还偷偷觑了眼孙华。

    “对个屁。”孙华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自首:“安哥,是我让他这样做的。”

    陆怀安抚额:“我就知道。”

第192章 不死也得剐层皮

    孙华理直气壮的,还震震有词:“这种打老婆打儿子的孬种,我第一个看不惯!反正我跟着的,掳了昊原比掳了胜元要好。”

    至少俩人不是父子关系,处理起来可利索太多了。

    这倒也是。

    一旁的朱昊原咂咂舌,咧着嘴直乐:“嘿嘿,反正我吃了好多肉的!不亏!”

    那鸡腿子,平时在家里都得逢年过节才有得吃呢。

    他一顿干了四个!

    更别说那碗香喷喷的红烧肉!

    老朱听得好笑又好气,一巴掌糊他脑袋上:“家里喂了猪,啥时候亏过你吃的。”

    结果一收手,才发现满手的油,脸都要绿了:“啥情况?你猪肉吃脑袋上了?”

    “啊,这个……”朱昊原也摸了一把,苦着脸道:“被徐彪拍了一巴掌……”

    当时吃的那满嘴流油的,估计油都抹头上了。

    “噫!赶紧回去的,家里烧了水,好好烫一烫!”

    老朱领着孩子回去了,蔡芹感激不尽,一路送到家门口才抹着眼泪折返。

    “幸好,幸好……”

    当时听说孩子丢了,她在厨房真是肝胆俱裂。

    村里孩子没丢过,又早有心理预防,知道肯定是徐彪下的手。

    他那种人,抢了孩子能有什么好?

    良心发现或许只是带回关石,但她想抢回来那是难如登天。

    万一他刚好赌输了,说不得就拿胜元抵了债,那时她该去哪哭?

    她一路抹着眼泪,告诉蔡胜元:“记住这份恩情,你陆叔叔,龚叔叔,孙华哥哥他们,还有昊原他们,都是救了你一命的。”

    蔡胜元低低地应了,他其实也害怕。

    以前好像,妈妈没有哪天不挨打,他喜欢现在的日子。

    “妈……他还会出来吗?”

    提起徐彪,蔡芹微微抖了一下,却强抑着情绪,安抚儿子:“没事的,没关系,妈会保护你的……”

    最好,一辈子都别出来了,关到死吧!

    第二天酒一醒,徐彪就知道自己犯了大错。

    他只是搁家里浑,在外头还是挺会来事儿的。

    醒来不久,他就直嚷嚷自己是太久没见儿子了,分外想念才犯下的错误。

    “警官,警官我错了,真的,我洗心革面了,我是个好人啊警官!”

    警察斜睨他一眼,冷笑:“好人袭警?”

    那一瓶子开的,他同事可去医院缝了三针!

    徐彪记起这个事,后悔得直扇自己的脸:“我混蛋,我当时就是急眼了,警官您要体谅我一下,我太久没见着我儿子了真的……”

    他涕泪俱下,说起曾经他真是日夜都在思念自己的儿子。

    “我那媳妇是个破鞋,搁外头偷了人的,对我儿子一点都不好,我实在是没办法啊警官……”

    “那奸夫还跟她一块打我儿子,我这心呐,痛啊!”

    老大的汉子,哭得快背过气去了,脸都扇肿了。

    结果压根没一个人相信他,因为朱昊原明明白白,跟他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

    等他稍作停歇,警察才撩起眼皮瞥他一眼:“哭完了?”

    “……”不明白为什么这次不凑效,徐彪懵懵地啊了一声。

    “哭完了就过来签字摁手印。”警察也不跟他废话,侧头跟同事嘲讽:“还日夜思念呢,连儿子都认错,哈!”

    同事也是一脸冷漠,毫不同情:“听说被他抢的那孩子还被他打了脑袋,今天还要上医院检查呢。”

    真要是这么想念儿子,对儿子好,好不容易见着了能下手去打?

    俩人鄙夷地瞅着徐彪,那真是一点同情心都升不起来。

    徐彪这不是第一次犯事,也不是第一次进局子。

    瞅着这单子他就知道大事不妙,连忙扯着嗓子喊:“我要见蔡芹!不见我不签字!”

    消息传过来,蔡芹神色凝重。

    “妈,不要去!”

    龚皓沉着脸,只是将选择权交给她,但心里也是希望她能拒绝。

    蔡芹垂眸沉思片刻,轻声道:“他会被判多久?”

    “偷抢孩子,十年左右,袭警,三到五年。”

    数罪并罚。

    也就是说,这一次进去,至少他们能安生十三年。

    等他再出来,胜元应该已经长大了,到那时,他们就不会再受他威胁。

    蔡芹握紧蔡胜元的手,神色冷静:“等他判了,我会去见他的。”

    徐彪知道在劫难逃,索性讨价还价:“签字可以,但我还要见儿子。”

    人证物证都在,他逃是逃不掉的,不如索性要些利益,至少能让他日后过得好些。

    反正蔡芹这女人最心疼儿子,只要拿儿子作威胁,她就会乖乖听话。

    以为他就是想见胜元一面,不见不死心,蔡芹辗转反侧了一夜,才点了头。

    签完字,案子往上一递,徐彪就不能再关在所里头了。

    他临走前这天,蔡芹说话算数,带着蔡胜元去了。

    为了给她壮胆子,陆怀安他们几个一路陪着到了市里。

    见着了徐彪,蔡芹反而冷静下来。

    上一次见面时,他也是穿这样一身衣裳。

    当时她太害怕了,没敢看,现在知道陆怀安他们都在外头,她倒真不那么怕了。

    “婊子!”徐彪恶狠狠地盯着她,恨不能剐下一块肉来:“是你算计我的!是不是!”

    蔡芹咬咬牙,不想让他迁怒于别人,索性狠狠心点了下头:“对,是我。”

    “我就知道!你个贱货!你不得好死!”

    徐彪猛地站起来,用力握着栏杆疯狂地摇,拿头去撞。

    “回去!”警棍伸过来,警告着:“再犯的话,谈话就到此结束!”

    再多不甘,徐彪也只能恨恨地坐回去。

    看着昔日的猛虎被关起来,蔡芹心里竟升出一丝快意。

    她打量着他,发现他真的老了。

    曾经给她制造夜夜噩梦的手,如今青筋外凸,身体也不复曾经的健壮,反而显了几分老气。

    是了,徐彪比她大了十岁呢。

    他老了。

    她侧过头,温柔地摸了摸蔡胜元的脑袋:“乖,去外面等我。”

    蔡胜元乖巧地站起来,去了外面。

    蔡芹与徐彪对视,竟不再觉得害怕了。

    “你又要被关起来了。”

    “我总会出来的。”徐彪舔着牙,恨不能咬死她。

    他努力忍耐着,在永东县那破工厂里做了大半年,为的就是把儿子抢回来。

    万万没想到,竟然栽在了他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的女人手里。

    “你出来的时候……”蔡芹慢慢地弯起唇,娇俏地笑了:“我已经嫁人了。”

    “你¥@%……”一连串的脏话,骂得不堪入耳。

    徐彪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敢这么说,仔细一看才发现,的确,蔡芹不是那个干巴的瘦女人了,她养得很好,竟有了几分姿色。

    一想到这样的她会嫁人,会被别人睡,他心里跟猫抓了似的,恨不得亲手宰了她。

    死了也该是他徐家的鬼!

    欣赏着他暴躁如雷的丑态,蔡芹越说就越快意:“我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他跟我姓,姓蔡,不姓徐。”

    “你个贱人!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蔡芹笑得更加畅快:“你不是说无所谓吗,你说多的是女人想给你生,你生去啊,我嫁人了,我就会跟我的男人睡觉,我会让胜元叫他爸爸,如果他们处得来,胜元答应的话,我就让他跟他爸爸姓。”

    看着徐彪被摁在地上,死死地扣住,蔡芹笑得眼泪都淌了出来。

    “他是我儿子!我出来了他也得养我!养我一辈子!”徐彪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哈哈大笑:“你逃不掉的蔡芹!你敢嫁我就杀……你……”

    后面的话,蔡芹听不到了。

    她静静地坐了很久,才扶着椅子起了身。

    腿,早就软了。

    推开门出去,外头竟然阳光灿烂。

    摆脱了这个人渣,她的未来,本就该是阳光灿烂的。

    一直回到了烂坑村,感受到了安全,蔡芹才终于哭了。

    “哭出来了就好。”

    陆怀安他们也松了口气,钱叔更是很直接地:“趁他病,要他命,淮扬既然扯到这档子事里了,总不能让他们全身而退。”

    不死也得剐层皮不是。

    黑子三天两头的被叫去所里问话,反正就是逼问他是不是参与其中。

    有了新的证据,又要传唤。

    淮扬这边也落不着好,时不时有人过来查。

    气得何厂长觉都睡不好,暗骂肯定是陆怀安在搞事。

    确实是陆怀安动的手,偏偏他们还真不敢还手。

    陆怀安也不下黑手,就明着搞。

    纺织厂这边也直接打招呼,新布料不再供应淮扬。

    知道他们又斗起来了,纺织厂这边自然是利索地答应了。

    陆怀安特地过去了一趟,皮笑肉不笑地:“不会半夜给人偷摸送过去吧?”

    之前他们可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现在都白热化了,这话也该说开了。

    杜厂长满头满脸的汗,心里一咯噔:“那哪能呢,绝对不会的,真的不会的……”

    明明这事他们办得很稳妥啊,谁走漏了风声?

    “那就好。”陆怀安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道:“实不相瞒,我这边也建了些厂房,缝纫机不怎么多,还好些车间都空着呢。”

    这意思,您自个儿听着便是。

    威胁,绝对的威胁!

第193章 算账

    偏偏他们还真的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没办法,机子本来就是陆怀安的,提供给他们使用,已经是占了他们老大的便宜了。

    机子一撤,陆怀安这边顶多就是新招几个工人。

    东西搬过去,照样能用,而且还完全属于诺亚了。

    但对于他们纺织厂,那可真是灭顶之灾。

    杜厂长暗自庆幸前一波他们神仙打架他没参与其中,当着陆怀安的面更是连忙表态:“新布料一定不会送的,你们尽管放心!”

    却是连敷衍都不敢了,新机器生产的布料一米都不往淮扬送。

    淮扬这边一收货,立马发现了问题:“这质量,怎么退步这么多?”

    新机子和旧机子的区别,那真是肉眼可见。

    之前的布料多好啊,展开跟水一样,晃动还能见到光影在布上流淌。

    现在呢?

    多余的杂物,偶尔的凸起,这些都是需要费心裁掉的。

    更何况,花纹都不够完美。

    工人不敢自己做决定,索性把邓部长叫了过来。

    “布料能有什么问题……”邓部长瞅了一眼,就愣了:“这是什么东西?”

    纺织厂这边的工人讪讪地笑:“这是布料。”

    这不是废话!

    “我当然知道这是布料!”邓部长拿起来一扯,扔开:“这破烂也好意思往我们淮扬送?我看你们是不想干了是吧!”

    把个送货工人喷的狗血淋头,责令他立刻拉回去,重新送新布料过来。

    被骂成这样,工人心里也有气,竟真的把布料往车上一推,掉头回去了。

    杜厂长听说后,也气得不行。

    打了个电话给陆怀安,诉苦:“陆厂长,我这,旧机子做出来的布料,这送过去……他们不收哇!”

    淮扬这边也算是大客户,真要放弃这到嘴的肥肉,纺织厂这边还是很不舍的。

    “而且……这边生产出来的布料,除了诺亚和淮扬,其他制衣厂也很少能吃下这量的。”

    他们要是把新布料送去当然不愁销量,可是其他制衣厂如果全上新布料,这旧布料可真的没人要了。

    陆怀安沉吟片刻,问:“多么?”

    “你是说……新布料还是旧的?”

    陆怀安笑了:“旧的。”

    “……倒不是特别多。”

    听杜厂长报了个数,陆怀安沉思了一会,果断地道:“新机器生产的布料,你可以分摊卖给各制衣厂,但是新季布料只给诺亚,堆积的旧机器制作的布料,我们全收。”

    ???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杜厂长沉默了几秒,才试探地道:“……全收?”

    “对。”陆怀安肯定地给予答复,并且重复了一遍:“我们全收。”

    所谓合围之势,就是今年淮扬的计划。

    打开所有县城的销路,最后包围南坪市,让诺亚的衣服卖无可卖。

    陆怀安眼神一冷,挂了电话就吩咐了下去。

    他们做了初一,就不要怪他做十五。

    龚皓利索地安排下去,只是还有些迟疑:“这些旧机器制作的布料,质量不达标的……”

    “我们缝纫机不是也淘汰了几台?”陆怀安很淡定地抬抬下巴:“刚好扩大生产,附近不是不少村民想过来上工,让这些新人拿旧布料学。”

    做出来的衣服只要版型对就好,踩线什么的都可以慢慢来。

    龚皓眼睛一亮,对哦,这些学徒工刚好可以派上用场:“那这些衣服,必然也不能放综合商场卖……”

    “我们送到各个县城去。”

    走淮扬的路,让他们无路可走!

    他们自己有货车,淮扬拿什么跟他们竞争!?

    淮扬这边一直等。

    邓部长时不时来趟仓库,问纺织厂这边送货来没有。

    “……没有。”

    “嗯,他们送到了一定要及时通知我。”邓部长沉着脸,很不高兴:“质量不达标,一律不收!”

    工人老实地点头:“好的。”

    结果从早上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晚上。

    送货的人一直不见踪影。

    到了晚上,邓部长实在郁闷了,打了个电话过去:“杜厂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厂长那是一肚子的苦水,立刻跟他诉起了难:“我这也很难啊,邓部长……”

    说淮扬难?他们厂更难。

    万事不接茬,布料不松口。

    邓部长算是听出点意思了,冷笑道:“照你这意思,是不准备跟我们合作了是吧?”

    “……这,没有的事啊,但是这布料吧,它确实就是这样的……”

    打了半天太极,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总而言之,布料有,但问题是你们自己不收。

    邓部长气得狠了,用力地挂掉了电话:“该死的!”

    回头一琢磨,找了家替代的纺织厂。

    虽说布料比不上原来的,但勉强也过得去。

    淮扬会这样做,纺织厂心里其实是有所预料的。

    只是他们真的这么做了,杜厂长还是很难过。

    他悲伤地亲自去了一趟烂坑村,叹息着:“所以这趟过来,我们把这些旧机器做的布料都给送过来了……”

    如果诺亚不收,他也就有理由跟淮扬恢复合作了。

    没想到,陆怀安眼睛都不眨地全收了:“行,辛苦了。”

    这……他们来真的啊?

    杜厂长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背都挺起来了:“诶,好嘞!”

    等着纺织厂过来服软的淮扬,等到天黑都没见着个人影。

    邓部长也硬气,索性就拿其他厂家的布料送进了车间。

    综合商场这边送货是固定的,很快就到了他们上新的时间。

    开春了。

    诺亚这边把棉袄之类的全部下架,开始上毛昵针织衫衬衫外套等各种春款。

    淮扬这边也把棉袄下了架,但上来的,却一件毛昵都没有。

    说是春款吧,也算。

    但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

    价格倒是差不离,没涨什么价。

    只是顾客一来,衣裳拿在手里就感觉不大一样:“这……这衣裳怎么这么硬?”

    “新,新衣服嘛,当然硬。”

    布料不大好,只能先过好浆拿过来挂,免得挂出来不好看。

    也有人没细瞧就买回去,一穿就不对味了。

    “这料子不行。”

    不透气,花纹也不够细腻,尤其是边角袖口,扎的人生疼。

    有人两家店都买了,一比较,嗬!

    第二天就有人去商场跳着脚骂,骂他们黑心,拿以前的旧衣裳出来卖。

    淮扬这边的连忙解释:“真的是新款,怎么会是旧衣裳呢?”

    “绝对是旧的!”这人拿着衣服一抖,很果断地道:“你看这衣服,和以前我买的压根就不是一个样的!淮扬一直都在更新,怎么可能有这种布料的衣服!”

    旁边也有人搭腔,恨道:“而且价格还是新衣裳的价!”

    解释不通,也没人信,吵得不可开交。

    最后只能愿意买的就买,不想要的就退掉。

    一天时间,昨天卖掉的衣裳,退回来一大半。

    这么高的退货量,当然会引起吴经理的注意。

    查看了一下质量后,他当即生气了。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吴经理瞪着邓部长,很直接地道:“这种质量你拿去摆地摊行不行,去赶集也可以,别拿来败我商场名声!”

    过去那摆地摊的还不一定是这质量呢!

    踩线都有歪的!

    邓部长焦头烂额,到处找纺织厂。

    拿着诺亚这边的布料,找厂子一家一家问,能不能做出来。

    倒真让他找着一家,说能做出来的。

    不过这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情了。

    这半个月里,陆怀安他们收的这些纺织厂旧机器的布料,也都做成了衣服。

    踩线一般,有些是拆了踩,踩了拆的,毕竟是新手。

    不过态度是好的,至少衣裳做出来,版型还可以。

    “只是这衣服……没法进商场吧。”

    陆怀安随便看了看,嗯了一声:“我也没想它能进商场啊,不是说过了?卖县里去。”

    “好吧。”龚皓琢磨着,有些迟疑:“先去哪个县呢?”

    陆怀安放下衣裳,轻声笑了:“永东县。”

    “……”

    瞥了他一眼,陆怀安挑眉:“你不会以为,余唐把我们卖了,啥事没有吧?”

    把他当圣人了?

    龚皓眼神一厉,跟着笑起来,咬着牙道:“当然不,我只是高兴。”

    也是,余唐这些人,踩着他赚钱也就罢了,还出尔反尔,这次差点害得他前功尽弃,还平白连累了陆怀安和蔡芹。

    这笔账,总该要回来的。

    衣裳全部用油布包好,裹起来,一大袋一大袋地塞上车。

    满满当当的一货车,沈茂实和孙华径直往永东县去了。

    按照陆怀安的指示,车子就停在离余唐制衣厂一条街的地方。

    敞开了车斗,拉下来两张长椅,铺块木板就是桌子了。

    再提个袋子下来,打开就是卖衣裳的摊子。

    难得的好天气,买衣裳的人可真不少。

    余唐这边也不是没反应,托人过来查了两三波,各种证明非常齐全。

    又都是盖了南坪市这边的章子的,永东县里这些人也不敢擅动。

    气得柯厂长在心里骂娘,最后咬着牙道:“问清楚没有?他们这些衣裳哪来的?”

    他倒是想看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永东来动他这条地头蛇。

    “这……”

    工人犹豫了很久,才结结巴巴地道:“说,他们说是……淮扬制衣厂的……”

    淮扬制衣厂!?

    柯厂长怔住,不敢置信地道:“你说啥?”

    回去猛翻文件,把当初的合同翻出来,上边清清楚楚地写着:淮扬制衣厂。

    “我日!”

第194章 不害臊

    联想到当时黑子眼都不眨,一下就掏出五百块钱买衣裳。

    柯厂长恨得直咬牙:敢情他们上回是来踩点的!

    难怪他们对衣服款式没要求,质量没要求。

    敢情在这里等着他呐!

    孙华也阴损得很,卖了一天后,车子往各个供销社开。

    价格优惠,质量虽然不咋地,但比余唐这种还是好多了。

    尤其是款式新颖,单这一条就已经超越余唐制衣厂太多。

    县里边的商场也进了一大批货。

    余唐这边发现他们今天没来摆摊了,心里还在高兴。

    “算他们识相!”柯厂长也暗自吁了口气。

    结果送货的时候就傻眼了:这么多衣服,哪来的?

    供销社的妹子眉开眼笑:“市里头来的新衣裳!这可是大厂的,瞧瞧,这款式!”

    确实好看。

    而且价格比余唐的还便宜。

    毕竟之前签了合同,商场经过扯皮,最后还是收了余唐的衣服。

    可一挂上去,柯厂长顿时就后悔了。

    如果说之前还只是隐约的比较,这挂在一处,简直是公开处刑。

    商场人员还顾忌着合作关系,不好多说。

    顾客们可不管三七二十一。

    “这衣服太难看了。”

    “价格还贵,他凭什么啊?”

    “就是,这边衣服虽然踩线不咋地,但他们布料好多了。”

    这是实话,南坪这边的纺织厂虽然旧机器做出来的布料不如新布料,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还是比外头这些小纺织厂的布料高一个档次的。

    柯厂长咬着牙,露出一抹狞笑:“很好,淮扬是吧,我记下了。”

    淮扬这边现在也很难。

    找着了替代厂家,但人家的布料也只是勉强跟得上罢了。

    产量到底是不如原来的,连带着也把他们的生产进度给拖累了。

    眼看诺亚衣裳一批接一批地上,何厂长发了好几次脾气。

    邓部长也没有办法,这阵子消极怠工,车间的精神气眼看着都不如从前了。

    等到他们缓过劲,已经到了六月初。

    诺亚的厂房已经全部建设完工,崭新的厂房,高高的围墙。

    今年又跑了两趟定州,拖回来的全新缝纫机,全都是高规格的。

    他们的工人也扫了不少,全都上报过了。

    陆怀安知道他们家庭困难,工资也给的爽快,从来没有拖欠过。

    加上龚兰孩子太小了,有时招呼不过来,索性带去车间的空房间里,给些小玩意儿就让他们玩儿一天。

    刚好宋师傅喜欢小娃娃,虽然有时不清醒,但他只是陪着,倒也不碍着什么。

    有些家里孩子小的,就求到陆怀安这边来。

    “就,我家孩子太小了,我其实会踩缝纫机的……”

    “我也是……我女儿两岁不到,这边也没地儿放,家里人都没时间照顾她……”

    陆怀安一琢磨,觉得也可以。

    叫来龚皓,他们索性在旁边起了个小平房。

    宋师傅虽然有时记忆紊乱,但好歹智商还是有的,有时小娃娃摔了哭了,他还会抱起来瞅一瞅。

    老朱他媳妇身体不好,就每月给个十块钱,帮着一起照看一下。

    这样一来,托儿所就这么建起来了。

    女工们这叫一个高兴哦。

    天天早上抱着娃来,午饭也跟着一趟吃了,再不用像从前一样中午急急忙忙跑回去。

    下了班就带着娃一起回,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孩子都眼看着白了胖了。

    南坪就这么点儿大,诺亚这边的情况总归是瞒不住的。

    淮扬女工也不少,听了这消息,不少人眼睛就红了。

    谁家里没娃娃?

    厂里头包了吃住,她们已经感恩戴德了。

    但是总归是两头跑,有时饭都顾不上吃的。

    孩子经常饿的哇哇哭,大点的就经常锁在家里头,一天到晚弄的满身泥。

    一直都这样过来的,他们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可现在,跟诺亚的工人们一比较,她们顿时就心酸了。

    是啊。

    明明这么容易解决。

    一间小屋子,集中起来管理,离厂里近,又安全。

    她们上班不用担心吊胆,中午可以确保娃娃能吃饱。

    也就不用两头跑,上班能更安心。

    ——可是诺亚都做到了,淮扬却没有。

    她们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工人呢!跟诺亚那些村姑可不一样!

    可偏偏待遇还不如那些村姑。

    这让她们怎么心平气和?

    明示暗示了几回,领导直接发了话:淮扬不适合这样的方式。

    他们厂里面,跟诺亚那边新规划的根本不一样。

    厂区各个地方都是有作用的,不可能说突然起个平房来放小孩子。

    而且还得请两个人来看着,这不是额外的支出嘛?

    人都请了,是不是还得给职位啊,还得给福利?跟工人一样的话,人人都想去看孩子咋办?

    麻烦事一多,领导们就更不想折腾了。

    这样他们倒是清净了,但工人们这心里头啊,哇凉哇凉的。

    有人家里头俩娃娃,本身在烂坑村附近也有房子,一家子搬到淮扬那筒子楼里,错身都艰难。

    此时一琢磨,倒不如干脆回去。

    至少村里头可以种点田种点菜什么的,市里啥都要买呢!

    钱多些,离家近,机子还都是新的,做起来也不费力。

    关键是家里俩孩子,放进托儿所里头,顿时就减轻了诺大的压力。

    有了一个,就有了第二个。

    过来的都是熟手,又勤快又利索,顿时派上了用场。

    淮扬倒不觉得有什么,刚好觉得人多了,想裁减几个,她们自己走了更好。

    反正他们这福利好多了,除了刚好在烂坑村附近有房子的,其他都没走。

    陆怀安本也只是顺手为之,倒也没太在意。

    只是当赵芬怀上了之后,他也动了心思。

    之前觉得沈如芸年纪太小,怕她像从前一样小产,才一直没让她怀孕,但现在她身体养得好多了,生孩子的事,是不是也能提上日程了?

    这一琢磨,沈如芸打电话回来的时候,他就问了一下:“你啥时候回来?”

    “马上考完啦,明天再考一门,后天就能回来了。”沈如芸听着他的声音,也是想念得紧:“唉,我真想明天考完就回去。”

    陆怀安哦了一声,笑了:“没事,后天就后天,听老师安排吧。”

    俩人聊了一会的话,说起赵芬,陆怀安也就直说了。

    听说赵芬已经怀上了,沈如芸也很替她高兴:“太好了!”

    转念想到自己,她心情又有些低落。

    陆怀安迟疑了两秒:“你有没有想过……”

    骤然想起他的事,沈如芸恍然回神:“啊,其实孩子这种事,顺其自然吧,我其实……都无所谓的啦!”

    实在不行,抱个没人要的小娃娃养大也行的。

    “嗯?”陆怀安还挺诧异的,有些迟疑地:“你是不是……还在读书的话,不能怀孩子?”

    “倒也没有,只要不耽误考试,一般都没事的。”

    可惜……

    怕勾起他的伤心事,沈如芸说完匆匆挂了。

    陆怀安只来得及嘱咐她:“记得明天问一下后天大概什么时候到,我去学校接你。”

    第二天沈如芸打电话回来,装作昨天什么事没有一般,说明天下午两点左右到。

    孙华他们送货去永东县还没回,陆怀安索性自己骑自行车去接她。

    他到的时候,刚好一车子老师学生从车上下来。

    远远的看到了他,沈如芸非常高兴,拎着自己的小皮箱就跑了过来:“怀安!”

    “上车。”

    看着他们,有同学很艳羡:“唉,要是我结了婚,丈夫也支持我读书的话,其实我也不是那么反对结婚的。”

    “嘻嘻,不害臊!”

    几个人打打闹闹的,嬉笑着说自己对未来的憧憬。

    “徐凌同学,你呢?如果以后你结婚了,会支持你妻子读书吗?”

    骤然被点了名,徐凌怔了怔,下意识地道:“当然支持。”

    想起什么,他露出一抹讽刺的笑:“而且我会跟她共同进步,绝不会拖她后腿。”

    女同学听了,各自面颊绯红,偷偷对视一眼,都觉得此是良人。

    沈如芸一到家,就先把皮箱打开,掏出很多好吃的:“这是专门给你带的!超好吃!你尝尝!”

    陆怀安哭笑不得,接过来啃了一口:“唔,是还不错。”

    “对吧对吧!我当时吃了就觉得超好吃,今天上车前特地去买的!”

    天气太热,隔天买的话怕会坏。

    一起甜甜蜜蜜地做饭,沈如芸顺便说起这趟考试之旅。

    “八月又是竞赛,老师的意思是,我们先考一次,前三名去参加全国数学竞赛。”

    她往嘴里塞了块生黄瓜,生脆生脆的:“这次,我们就是奔着奖杯去的了。”

    陆怀安笑了笑,点头:“加油!”

    那怀孕的事,还是往后拖两个月吧,免得影响她发挥。

    “嗯呐!”沈如芸想起淮扬的事,还是挺担心他的:“没事吧?我当时听得都着急死了。”

    “没什么事。”陆怀安轻描淡写地说了一下这些事情,安抚她:“他们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听出点意思,沈如芸疑惑地抬起头:“怎么呢?”

    “之前跟孙华玩的好的几个,进去了三个了。”

    风声一下就紧了。

    沈如芸皱眉,有些不明白这跟淮扬有什么关系:“可淮扬……”

    “你忘了徐彪了?”陆怀安烧着火,往灶膛里塞木柴:“他之前判了十年,他还不服,这回如他所愿,重提了,可能得枪毙。”

    “……”

    咋这么突然。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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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973/ 第一时间欣赏重返八零最新章节! 作者:酒心芒果果所写的《重返八零》为转载作品,重返八零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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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八零介绍:
日子过得好好的,妻子突然提离婚,态度坚决。
陆怀安不解,甚至恼怒。
他靠着几亩地养活了一大家子,又给父母养老,任谁也说不出半个差字。
她怎么就这么不知足呢?
要是能重来,他不会再听老人的话留在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根本赚不到几个钱。
大女儿就不远嫁了,女婿不好他半夜想起都恼火。
二女儿怎么也得供个大学,初中毕业后头根本找不到工作。
小女儿想出国就出国,省得成天翻旧账说误了她一辈子。
重要的是,他肯定不娶这婆娘,得换个乖巧听话又漂亮的。
结果眼一睁。
他回到了新婚当天。
【八十年代/日常/爽文】重返八零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返八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返八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