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八章 面子2
封剑?
徐小受听得一懵。
这是什么?
可没有人给他解释。
“不不不。”
蒙面人只连连摇头,轻竖起二指,在虚空一划。
剑指游过,空间断痕。
“这算封剑?”他反问着。
“这,只是剑气。”苟无月声音低沉。
“那这呢?”
蒙面人反手掏出了一把雪白巨剑,在虚空一划。
这下剑气撕开了空间,直接将双方隔离,仿若将此地斩成两界。
徐小受在后方看得牙疼。
这是墓名城雪,苏浅浅的剑。
这个鬼,怎么好意思拿出来的?
哦,他是第八剑仙,是八尊谙,那没事了……
苟无月眸子一凝,再度出口:“这,也并非是你的剑。”
“那我的剑呢?”
蒙面人摊手,将墓名城雪丟回了空间戒指之中。
徐小受在后方听着,下意识就要将手上的有四剑递过去,却突然发觉自己体内爆开了白色剑气。
他,被剑气给钉住了!
“该死的八尊谙,你给我等着,等我变强了,管你是墓名城雪还是你这个人,统统拿下。”徐小受腹诽着。
蒙面人暗中做完这一切,面色完全不为所动。
他盯着苟无月道:“我的剑在你手上,你敢拿过来,让我试试?”
“嗡——”
奴岚之声轻轻一震,似乎有些意动。
苟无月紧了紧掌中剑,冷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在走另一条路?”
“路?”
蒙面人轻声一笑:“我确实是在走另一条路。”
他说着,手一招。
“走了。”
言罢,再度迈开了步伐,将苟无月视作空气,把后背交给了对方。
“站住!”
苟无月怒吼着。
可蒙面人不为所动,岑乔夫和说书人见状,再度跟了上去。
徐小受不敢大意,急忙卡在三人中间,让这三位大佬护送自己前行。
“真不要紧么?”
悄咪咪用“感知”探着后方,可苟无月似乎脚步真的被粘住了,眼瞅着蒙面人就此离开,一步都迈不出来。
“还是哥哥面子大!”
说书人笑嘻嘻上前就要搭住蒙面人的肩膀,可后者步伐一急,说书的便是扑了个空。
他满脸埋怨,“臭哥哥……”
“开!”
岑乔夫一马当先。
盘仙斧往前头一斩,覆国天罩直接被劈开了一个窟窿。
闪身至后方的所有白衣都看急了。
每一个人都知道在这局面下,如若圣奴四人真的跑掉了,那后果,可不是轻易能够承受的。
但面前人不揭露身份还好,一揭露……
八尊谙!
第八剑仙!
哪个不要命的敢上前阻拦?
“无月前辈……”
不仅是在场的一种圣神卫在无声的呢喃着。
就连藏身于八宫里远方死角的“覆国天罩”操纵者,也是各自看着虚空传过来的画面呆滞。
就这么,放了?
“咚咚咚。”
雨放肆的下。
场面死寂得有点渗人。
在无人敢轻举妄动的局势之中,蒙面人愣是一步一个脚印,远远的拉开了和身后苟无月的距离。
覆国天罩的结界光芒在远处操纵者之力下快速修复着。
可岑乔夫一斧一洞。
蕴含了太虚之力的攻击力,绝对不是盖的。
失去了人力阻扰,圣奴大摇大摆从此地走出,而旁人,只能瞪大了眼看着。
“嚯。”
直到临身穿过了覆国天罩的光幕,徐小受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这就出来了?
如此简单?
在白窟中预想的拼死鏖战的局面根本没有出现,蒙面人就亮了个八尊谙的身份,一切事情,解决了?
“?”
徐小受缓缓转头,也不敢对着别人,想了想,还是给看起来比较和蔼可亲的岑乔夫打出了一个问号。
岑乔夫失声笑着。
他明白这年轻人的意思。
刚想要说话,突然面色一凝。
“小心!”
与此同时,说书人身子一闪,横到了自家哥哥身前,像是在阻拦着什么大敌。
徐小受瞳孔一缩。
他是最慢反应过来的。
但“感知”,同样也是看得最为清楚的。
不知何时。
那滂沱雨势之下,前路上已然出现了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那高个子比徐小受往日里见过的任何人都要高。
如若不是这家伙有着一副人类的皮囊,徐小受真要以为是白窟中的白骷髅跑到外面来了。
而一侧那个矮的……
“这是谁?”
徐小受彻底惊到了。
往日里和各线大佬的征战经验告诉他,仅凭此人身上的气息来判断,来者,仅仅王座修为。
但区区王座,他怎敢就带着一号人,堵在连苟无月都不敢阻拦的圣奴四人的去路之上?
“砰砰砰!”
豆大的雨滴一颗颗砸落在地面之上。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对了。
自从那状若少年的矮个子王座出现之后,场中雨势似乎发生了质变。
连徐小受的宗师之身,都已经开始感觉到了疼痛。
“受到攻击,被动值,+211。”
“受到攻击,被动值,+165。”
“受到攻击,被动值,+198。”
“反震”似乎不再具备完美的御伤之力,连“韧性”能起到的作用,也变得微乎其微。
在平均每秒高达上百次的轰击之下,徐小受感觉到脚步踉跄。
他不得已只能撑开灵元护罩。
但护罩根本抗不下雨势的敲打,不消片刻,便是直接那水滴轰破。
“霏若重水!”
说书人在一侧遭遇了同样的状况。
比徐小受好的是,他身周的空间是多重折叠的。
雨滴再强,毗邻之时,也当场被空间之力给弹飞出去。
“什么霏若重水?”
不仅是徐小受有着这般疑问,连岑乔夫也是屏蔽了雨滴攻击,出口问道。
“灵部,水系奥义掌控者,宇灵滴!”
说书人一字一顿,道出了来人的名号。
随即将目光落到一侧那个高大的男子身上。
“如此,这位应该便是,天机傀儡?”
岑乔夫瞳孔骤然一缩。
他没想到最后关头,还能杀出这么两号人物来。
“你,就是在白窟中下雨的那位?”
岑乔夫上前一步,将圣奴三人拦在了身后。
“小心一些。”
这个时候,说书人已经不敢开玩笑了,他低声提醒着:“那天机傀儡,约莫有着太虚之能,而那宇灵滴……斩过太虚!”
“哈?”
徐小受闻言,眼珠子当即凸了出来。
“斩过?”
他不敢相信的重复了一下重点字眼,真希望说书人来一句“抱歉,口误”。
但没有。
说书人仅凝重的点头:“虽然说那个太虚是有其他人助阵斩下的,但这家伙,真的确确实实终结过太虚。”
“即便一个人拿不下,他也能以王座修为,陨落,乃至抓捕斩道,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而其传说,远远不止这些。”
“说不得我得到的情报有限,这家伙,早就具备了独自一人斩灭太虚的实力了!”
说书人主要负责中域,自然对中域的情报了解更多。
而知道得越多,他面色就更加凝重。
岑乔夫也是被他的介绍吓了一跳。
他在白窟中听首座讲过这家伙,但从没想过区区一个王座,竟然能有如此威能。
这简直可怕!
徐小受感觉喉咙有些干涩,“您说的他能斩太虚,是普通的太虚,还是说……”
“太虚,有普通的么?”
说书人一句反问,直接将徐小受噎得差点脑梗发作。
这尼玛是变态么!
我徐小受以先天修为,外加阿戒之威,勉强斩了一个王座已经很不错了。
您这王座,能斩太虚?
暗自瞅了一眼身前的蒙面人。
徐小受总算明白这个世界为何还有连第八剑仙都能斩废的存在了。
敢情,天才都是扎堆的,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
小丑,才是自己一人呀!
……
“嘭嘭嘭……”
地面一个个大坑爆开,像是被大冰雹给砸出来的。
但这不是冰雹,是雨!
雨势汹汹。
宇灵滴伸手触摸着滂沱大雨,雨滴从他的身体透过,每一滴雨水穿过躯体,他的气息便能更甚一分。
“无月前辈,这不像您的风格呀?”
他抬起了头,笑眯眯的眺望远处:“您把我叫来这边,就是为了让我亲眼目睹您放纵圣奴的离去?”
“这不让我看到还好,我看到了,怎么回去交差?”
“让我当做看不见?”
宇灵滴苦恼的摇头:“这我可没法做到。”
“我也是。”
三十三号在一侧瓮声瓮气的说着,还伸手挠了挠头:“殿主要我做个诚实的孩子。”
徐小受立马被这大高个给吸引过去了。
即便声线模仿得再像,他依旧能从这大高个口中听到那一丝丝机械音。
“天机傀儡?”
徐小受想到了阿戒。
不出意外。
阿戒是初代,道穹苍的残次品。
这家伙,应该便是其得意之作……完全体?
“几位。”
宇灵滴将目光收回,落到了横在前头的岑乔夫身上。
“废话就不多说了,分配对手吧,我负责一个。”
他竖起一根手指,指向了……
徐小受!
“小石谭季?”
徐小受脸色瞬间黑了起来。
这尼玛此地三个大佬,您就挑软柿子捏?
“观你这修为,不到宗师吧?”
宇灵滴面色多了一分好笑之意,“我很是好奇,这等修为,你是如何活着走出来的?”
“从白窟,以及从无月前辈的威慑中。”
他目光下移,停到了徐小受手上的有四剑。
有这剑在,无月前辈必然不可能放过这小子。
但这家伙此刻还活着,便已经说明了什么……
“我也很好奇,你是如何破开我的‘花香故里’的。”
远远的突然飘来一道清冷声音。
随即,徐小受便瞧见天边莲步方寸间,迈来一个脚踩海棠的白衣男子。
乍一眼瞧去。
徐小受总算是久违的看到了所谓前辈高人的模样。
那宛如谪仙一般的气度,再加上手中轻拈着的六叶海棠花,活脱脱的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官啊!
徐小受下意识的瞟向了说书人的方向。
这种类型,应该是他会喜欢的吧?
果不其然。
说书人在看到来人之时,脸色当场涨得通红了,面上止不住的绽放出了无尽灿烂。
“海棠儿哥哥!”
滋——
徐小受一声鸡皮疙瘩直接竖起。
那娇滴滴的声音,简直能给死人都唤挺起来。
等等!
他们认识?
徐小受脑海灵光一闪,瞅着说书人那不似有假的兴奋,猛然意识到了一个关键问题。
“我们的人?”
他转头对着岑乔夫发问。
“嗯。”
岑乔夫点头:“圣奴座九,北域七断禁‘花香故里’负责人,海棠儿。”
“嘶!”
北域!七断禁!座九!
徐小受甚至没见过这所谓的海棠儿,但光凭那简短的几个形容词,已经能想象到来人的实力了。
这,就是圣奴的底蕴?
想走了,就有人一波波过来接送?
蒙面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看着在远空驻足,避免说书人直接扑上来的海棠儿,他反而皱眉问道:“你怎么也过来了?”
“我不过来,你们搞得定么?”
海棠儿顿了一下,道:“走出这里,外围还有七百圣神卫等着,即便穿越七百圣神卫的封锁……”
他扭头看了眼宇灵滴,道:“爱苍生的邪罪弓,也在盯着。”
“哦?”
蒙面人眉头一挑,有些讶异,“他不是在盯着神亦?”
海棠儿面色无波无澜,连久别重逢的半分喜悦都看不出来。
要不是蒙面人在和他交谈,外人甚至瞧不出来二者是认识关系。
他只冷冷说道:“一个能蜗居桂折圣山,整片大陆却都在其射程范围内之人,盯一个,和盯两个,有什么区别?”
蒙面人眸色再泛讶异。
“整片大陆?”
“嗯。”
“你被射了?”
“……”
海棠儿突然沉默,蒙面人无声的低下了头。
“都在进步啊……”
他沉吟许久,叹息一声,终于是将目光再度放到了那宇灵滴身上。
“这位朋友。”
说着上前一步。
徐小受在后头看得有些愕然,听这语气,莫不成这俩也认识?
他八尊谙,面子大到了这个地步?
他,想干什么?
情理之外,但预料之中的画面再度出现了。
蒙面人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直直走到了宇灵滴和三十三号的前头,这才止步停下。
他诚挚说道:“方才听二位的口气,应该是和海棠儿有过一番误会,但如今我在这里,给个面子,这事儿就过去了,如何?”
自从遇到了徐小受,蒙面人发现了一种比剑道更为高效的战斗方式。
说道。
这是一种兵不血刃,便可以终结一切的超级灵技。
非脸皮厚者用不出来!
放在往日,他自诩不可能如此作为。
但今时今刻,什么事情,蒙面人都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下。
最起码,他方才便成功用一个人情,搞定了原本可能会对圣奴造成重创的苟无月。
宇灵滴呆住了。
他仿若重新认识面前这人一般,惊问道:“你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苟无月都给我面子了,他是你的前辈,你不考虑效仿跟随,也给一下?”
第五百九十九章 不给面子的下场!
“我给你个大菠萝!”
宇灵滴骤然发狂,手一抽,直接掀起了漫天雨势,在众人完全反应不过来之际,将蒙面人的脑袋当场抽爆。
“嘭!”
大雨滂沱中,一声炸响迸开。
全场众人,顷刻懵逼。
说书人本还直瞅着海棠儿笑意昂然,此刻面部直接凝固……
岑乔夫手中的小斧子一紧,也被这一掌给抽得四肢僵硬、眸色沉凝……
就连姗姗来迟的海棠儿,也没赶得时第一时间救援,眼睁睁看着自家首座在外人面前,被凭空抽爆了脑袋……
“这?”
徐小受眼观八方。
他早就知晓第八剑仙的人格魅力有多大。
可莫名其妙中,蒙面人的脑袋被抽爆,圣奴诸多大佬在那一瞬间的面部变色,依旧令得他止不住的心头狂跳。
这这这……
这他娘的也太勇了吧!
宇灵滴?
你怎么敢!
徐小受想起了蒙面人在白窟之中讲过的话语。
不出意外,宇灵滴的父辈,应该是和八尊谙处于同一个时代,并且被完全碾压了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说出手就出手,还直接抽爆了人家的脑袋。
即便是双方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可先前都能忍住,和颜悦色的交流。
怎么突然一下子……
“小伙子,你路走窄了呀!”
徐小受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将战场让了出来。
他知道蒙面人是不灭之躯。
更知道,圣奴大佬们对这所谓的后天首座,有着何等的尊崇!
果不其然。
下一秒,第一个暴动的,便是心里眼里满是哥哥的说书人。
“你在放肆!”
说书人大吼一声,双目当场充血赤红。
先前在尝翼的“光线律动”界域之中,哥哥被爆体了,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哥哥被抽爆了脑袋……
这份仇恨,即便此刻是哥哥要让他不动手,那也是不可能的了。
什么迁就,什么面子,什么兵不血刃……
“给老子死!”
他只一声咆哮,便只身扑了上去。
徐小受在一侧都听呆了。
老子?!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说书人口中爆出的如此man的一个自称。
这家伙,真被刺激得疯了?
说书人倒提着“阴阳生死?”,脚趾一点地,身形直接和自家哥哥对位置换。
随即,不由分说的一掌挥舞而出。
他甚至连天道号令都不想说,提着骤然变大的古籍虚影,对着宇灵滴便是狠狠一扇。
似乎不以其道还治其人之身,便难以释消心头的愤懑。
“小心!”
三十三号出声提醒着。
可空间置换太快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宇灵滴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他的想法,便是废话不多说,仅仅只是需要引燃战火,顺便将无月前辈给叫回来参战。
可没想到仅仅这么一掌拍下……
对方的反应,竟然如此剧烈!
“轰!”
一声炸响爆开。
气浪翻涌,将天边雨势反推而出。
咻一声响,说书人的身形倒飞而出。
众人惊鸿一瞥,却见宇灵滴没能反应过来的攻击,竟被他身侧那高大无匹的男子给一肘挡下了。
“三十三号……”
宇灵滴轻喃了一声,目中有着一缕感激。
“嗖!”
可就是这么一个失神呢喃的瞬间,脑后又是一道呼啸的风声。
眼前的说书人明明身形因为三十三号的一肘击而倒飞,可他豁然转身后,又瞅见身后也是一个暴怒说书人。
“死!”
被生生抡弯的巨大阴阳生死?虚影从天拍落,像是巨人一掌,就要将宇灵滴给抽成齑粉。
可三十三号真像极了毫无感情的战斗机器。
他甚至连半分缓神都无,在一肘轰飞面前的说书人后,反身就是一记鞭腿,往第二个说书飞踹而去。
“轰!”
第二个说书人仍旧被踹飞。
宇灵滴身后虚空,硬生生被踹出了一条粗长黑洞。
空间寸寸崩解,看得观战的徐小受眼皮狂跳。
这反应速度……
这攻击力……
“这就是成熟形态的天机傀儡?”
“王座之躯?”
嗤嗤嗤……
身前的蒙面人脑袋化作剑气,随即再度凝视成了人类头颅的模样。
他看着发疯了的说书人,眉头一皱,咕哝道:“太冲动了,不就一个头么?”
这下岑乔夫也听不下去了。
“你变了。”
他驳斥着:
“放在数十年前,老朽敢断定你甚至连说出这番话……不,想过类似这般言语的念头都无。”
“但现在,真的变了。”
沉吟半晌。
岑乔夫继续道:“或许于你而言,这仅仅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头颅。”
“可对圣奴来说,这,便是尊严!”
他说着攥紧了手中盘仙斧,小腿一弓,再道:“现在,你不能说走就走了,这场仗,非打不可……那小子,也必死不成!”
言罢。
岑乔夫身形如同炮弹一般,当场迸射而出。
徐小受骇然瞩目而去。
战局之中,两个说书人已经够多了。
可在三十三号接连防御之下,这俩说书已然飞出。
但第三个说书,再豁然从半空的虚空裂缝中撕开。
如跗骨之蛆一般,连招式都不曾有变,这说书人三号再将古籍虚影抡成满月,抽向宇灵滴。
“当心。”
三十三号连半分波澜都无,提醒声都是毫无情绪的。
一进入战斗状态,他直接将平日里学习人类的东西都给摒弃了,有的,只是对战斗的专注。
说书人的攻击是快。
但在他二境的战斗意识之下,俨然可以捕捉,乃至预判到。
“格挡。”
朴实无华的道出二字,三十三号双手在头顶交叉,就要挡下说书人从天而降的攻击。
可眼前画面突然一花,飞出来一个眯眯眼的持斧老者。
“大铁块,陪老朽玩玩?”
这骤然而至的攻击,即便是三十三号,也看得微微一个恍惚。
因为在此之前,他甚至捕捉不到这老者的气息。
“你不是应该还在那里……”
太虚!
仅一瞬间,三十三号就反应过来了。
这老者,不是说书人一般修为的斩道,这是真真正正的太虚!
“盘仙斧,混沌初开!”
岑乔夫提斧而至。
兵刃临身的一刹,猛然膨胀成了丈许长的斑驳巨斧。
在他一声断喝之下,天地元素都被切开,化作鸿蒙紫意,被纳入巨斧之中。
“铿——”
铁器交锋的铿锵声鸣爆开。
三十三号的躯体就像是世界上最坚硬的灵器,硬生生用腹部挡下了这一式攻击,甚至连脚步都没往后退却半步。
他唇角一勾,学着嘲笑。
“区区人类,不过如此……”
面上刚浮现笑意,可话还没说完,三十三号便感觉到了不对。
天机傀儡专属的体内能量核之精华,竟在那老者巨斧切开了躯体的一丝肌肤之后,疯狂的被汲取而走。
转瞬之际,能量核精华便是消弭了一大半。
反观岑乔夫。
这家伙手上的巨斧铁锈,像是直接被清洗了一番般。
眨眼功夫,斧刃都成了晶莹泛光的亮丽。
“区区铁块,妄议人类?”
岑乔夫不屑嗤笑,手一用力。
“开。”
轰!!!
宇灵滴长发飘扬而起。
身前的三十三号,在岑乔夫一个用力之下,被横劈成两半。
一半上天,一半入地。
空间和大地都没能挡住其爆冲之势。
上天的躯体部分眨眼间被崩入了空间碎流之中。
而入地的那块,轰在地面之上,若撞到了水磨豆腐,直接深深嵌入其中,不见踪影。
“卧槽啊!”
徐小受在心头失声了。
他眼瞅着这惊悚一幕,整个人头皮发凉。
这是天机傀儡啊!
能一肘子将说书人给爆轰而出的家伙,遇上岑乔夫……
一斧,两断?
“就这?”
“这就是,斩道和太虚的差距?”
还没完!
失去了三十三号阻挡的宇灵滴,赫然暴露在了横拖巨斧的岑乔夫,以及持古籍骤然天降的说书人面前。
宇灵滴,区区道境,微末王座。
就方才一掌抽爆了那蒙面人的脑袋,眨眼之后要面对的……
竟是斩道巅峰,九死雷劫全度的说书,以及真正的至高强者——太虚,岑乔夫!
他脸都绿了。
抓过斩道,斩过太虚。
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宇灵滴能做到说书崩于前而色不改,樵夫兴于左而目不瞬。
宇灵滴惊骇之余,光速抽出双手,在半空一掐诀。
“水月洞天,印。”
掌中出现一个纷繁复杂的奥义阵图。
其上道纹重叠,一股大海无量的玄机壮阔之意萌生。
自奥义轮廓出现之时,九天之上一轮明月印照。
宇灵滴的脚下水系漩涡翻转,他身子一沉,就要遁入其中。
“花开万里,半步仙庭!”
远远的,海棠儿却轻旋手中六叶海棠花,轻迈半步。
宇灵滴脚下的奥义洞天猛然一震,似乎中途能量紊乱,水中竟吐露出了新芽。
随即。
新芽疯长,直接将方圆数里之地的雨势截然抽空,化作养分。
一朵百丈方圆的巨大迷香紫叶海棠勃然盛开,香飘万里。
全场人闻之,无不精神恍惚。
徐小受只觉自己在一时间迷失了神魂,仿若置身于仙庭之中。
雨势不再了。
敌人不见了。
有的只是迷蒙的仙庭白雾,以及雾气中,朵朵绽放的妖冶海棠花。
“好美……”
他忍不住呢喃出声。
这等仙境,简直只能是梦中所有。
尘俗之间,再难寻觅半处。
可突然的。
“受到惑乱,被动值,+1。”
信息栏一跳,徐小受立马从困境这惊醒。
“幻境!”
这么一醒神,“感知”传来的画面,也取代了双目所见的一切。
只见退居到末端,已然没有参战了的所有白衣,一个个也满脸迷醉,露出了痴迷之色。
而身处战局之中的宇灵滴,同样唇角一弯。
但他似乎精神力比其他人强太多了。
在嘴角微笑还没完全勾起之时,便已然止住,面色恢复正常。
随即双眼一眨,便是看到了现实……
可怖的现实!!
……
“盘仙斧,元素破灭!”
岑乔夫狞笑着,一斧子直接切开了恍惚中回过神来的宇灵滴。
他知道宇灵滴领悟了水系奥义。
而这种人,一般都很有可能是元素之体。
元素之体是什么?
和首座一样,一般的物理攻击,对其都是无效的。
对方只需要借由天道、元素,转瞬便可以再用五行水系大道,以及天地间的水元素重塑己身。
可岑乔夫是谁?
太虚!
别人需要多番战斗尝试才能总结领悟出来的结论,他一上手,直接把结果提前了。
不仅将此地天道中的水系大道给凭空斩了。
一式“元素破灭”,更加是荡空了方圆数里之地的所有水元素。
而外界。
有着海棠儿那朵不断吸收天穹雨势的硕大海棠花,宇灵滴的最后一步——从先前积攒的雨势中获得能量,恢复躯体的可能性,也被当场抹杀。
再退一万步去讲……
即便外界一切可能令宇灵滴伤势复原的因素都被终结了。
这家伙体内的气海灵元,依旧存在着自我修复的可能性!
可问题就关键就在于此了。
“盘仙斧”独特的“汲灵”性质,那可是连天机傀儡精粹能量核精华都可以瞬间抽走一半的可怕灵器。
宇灵滴区区王座,能招架住多长时间?
“死!”
没有半分意外。
被终结了所有退路的宇灵滴本来还存有侥幸心理。
可当盘仙斧切入肌肤的第一时间,他面色勃然大变,顷刻意识到自己错了。
元素之体、雨势复原、灵元修复……
所有退路,通通被这一斧子斩断了!
“嘭!”
一声爆响。
方才三十三号断体的情景再现了。
和那时不同的是,这次宇灵滴被一斧两断的身体,不仅没有所有人预想中的爆成水雾,反而是嘭一声后,殷红血流直接迸射。
甚至在其倒飞而出的时间段中,孱弱身躯因为扛不住盘仙斧的太虚之力,当场崩成了几大碎块。
“我滴个乖乖……”
徐小受用“感知”清晰察觉着现场的一切细微波动。
在别人看来就普普通通的一斩。
在他眼中,简直是妙到毫巅,计算入微到了极致恐怖的境界。
太虚的战斗,都这么惨绝人寰的么?
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给对手,一上来,就是必杀?
“这……就是不给面子的下场?”
第六百章 八尊谙的拒绝,苟无月的成就
“住手!”
这个时候,覆国天罩之内,苟无月姗姗来迟的喝声才传了过来。
可精神领袖被一掌抽爆脑袋所带来的耻辱,圣奴中人,又哪一个可以忍受得住?
战斗,可还没完呢!
再是“轰”一声响。
宇灵滴在半空崩成碎肉块的躯体,在说书人狰狞面色中,被数百丈大小的古籍虚影硬生生抽成碎末,狠狠碾在了于地面盛开的硕大紫海棠上。
“嚯。”
妖异的紫色海棠花瓣一颤。
一声轻响间,像食人花般合拢,将一切吞噬殆尽。
“咕。”
花枝像是肠道一般,往下鼓起、蠕动。
“咕噜。”
徐小受同样喉结一滚,看得面色都青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这些人在白窟中,根本只是在小试牛刀……”
这特么的,太疯狂了吧!
几大斩道、太虚,合着就跟玩儿一样,一套连招打下来,硬生生将所谓号称能寂灭太虚的超绝奥义执掌者宇灵滴,给玩没了?
“给我吐出来!”
天边传来一声愠怒之音。
这个时候,三十三号已经修复完成了躯体,爆射赶来。
可他终究是慢了不止一步。
临至战场之时,那占据了整一个地面的紫色海棠花轻轻一颤,像是打了个饱嗝一般,花瓣已经重归盛放了。
三十三号眼睛都有些赤红了。
宇灵滴是他的搭档。
这么多年走来,双方是彼此间见证着成长的。
自己就一个失手,昔日搭档……
没了?
“碎!”
三十三号怒吼一声,提着拳头,拳头上骤然迸发了白色的太虚之力,一拳轰向了地面海棠。
“嗤~”
拳触海棠。
海棠一震,化作飞花。
但所谓落红非无情,润物细无声。
一朵海棠死了,千千万万朵海棠再从此地绽放。
一时间天旋地转,天道秩序崩塌,花海取代了局面中一切。
“咔!”
三十三号拳头攥得咯嘣响。
这熟悉的场景……
“花香故里?”
上一次从这可怕困境中脱离,还是宇灵滴万般尝试之后,终于感受到了花朵气息的水系元素。
通过和万界的大道联系,继而破开的这界域。
而此刻。
再入“花香故里”,宇灵滴已然不见。
这破地方,先前没有海棠儿的指挥,光是流放在空间碎流中的,三十三号尝试了千八百次的攻击,都完全无效。
现在,又怎么可能破开?
那可是七断禁的复刻界域啊!
……
“什么情况?”
“这是哪里,我的天,好美,简直比我刚才看到的仙境还要美轮美奂……”
“嗯,不对?”
“又是幻境!!”
失去紫色海棠,终于从仙庭困境中苏醒的一众白衣,望着面前这一望无垠的绝美花海,一个个再度失神了。
不消片刻,便是有灵阵师意识到了不对。
先前的困境,甚至逼真到能迷幻人的意志,使得他们都难以去思考那仙庭困境,其实是个幻境。
但此刻这花海困阵,竟然还能看到同伙!
也还有人能清醒的认知到,这,是个幻境?
“所以,它不是幻境!”
一众惶恐不安的白衣之中,有着操纵过覆国天罩这等大型灵阵经验的灵阵师终于通过触摸阵眼,感受阵纹等手段判断出来了。
这,并非幻境。
因为所谓阵眼、阵纹,在此刻他们通通感受不到。
这特么妥妥的,就不是幻境。
“这是界域!”
终于有人道出了事实真相。
可在场中人,王座、斩道大有所在,却偏偏在对这界域的轮番攻击之下,频发失效。
别说轰破界域了。
一式式灵技砸在周天漫地的花骨朵上,只腾清了一点空间。
可落红润物。
取而代之的,只是其他的花骨朵得到更多的肥沃能量滋润,绽放得更加妖艳了。
仅此而已。
再没有其他成效了!
花香扑鼻,所有人开始感觉有些甚至神智不清。
“这是界域?”
“这界域的能力也太强吧?”
“我特么也是斩道,怎么可能会迷失在区区一个界域之中?”
非议声逐渐减弱。
王座修为的白衣一个个倒地不醒,而斩道修为的还能支撑。
可被困境形界域夺了先手,却是是天时地利人和都没了,单是抵挡,便已经十分困难。
“花香故里……”
苟无月迈步走至人前,凝眸视去,面上多了几分惊容:“海棠儿?”
刷一下。
三十三号闪身出现在了苟无月的身后。
“见过无月前辈。”
没有宇灵滴的思维。
这“花香故里”乃七断禁版界域,又号称有困惑太虚之能……
他一个脑子不灵光的天机傀儡,不怕战斗横的,就怕这种手段诡异的。
说不得一个分而居之,逐步攻破。
即便他是天机傀儡,也要陨落于这圣奴接连神异的手段之下。
毕竟一开始,那持斧老儿,便是展露出了非一般的太虚之能——汲灵,一种足以威胁到天机傀儡的可怖手段!
“无月前辈,识得我?”
拈花的海棠儿有些诧异。
他可没见过苟无月。
北域的战斗板块,也并不是苟无月负责的。
“花香故里,久仰大名。”苟无月面色有着几分凝重。
和三十三号一样。
到了他们这一个层次的,不怕横的。
因为再横,横不过剑仙。
但诸如此类邪门歪道……玩花的,还真能给玩出花样来的,才是最为致命的。
一个不甚。
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去!
海棠儿面上多了一分微笑,道:“无月前辈要试着破一下我的‘花香故里’么,说实话,我也很好奇,我的界域上限,是否能抗的下剑仙的一击?”
苟无月凝眸注视着他良久,突然笑了。
“斩道?”
海棠儿眉头一掀,没有回应,苟无月便知晓一切了。
“不必尝试了。”
他摇摇头,拒绝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言罢转身,苟无月将目光投到蒙面人身上。
“面罩,摘下来。”
这是命令的口气!
蒙面人眉头一挑,却也不在意:“你还想证明什么?”
“我说……面罩,摘下来!”
苟无月声音十分清冷。
“唔。”
蒙面人迟疑了一阵,缓缓点头,“好。”
说着,他竟真的动手,缓缓将面罩至下而上掀开,露出了里头一张有着凝固血痂、污渍满满的脸。
那被压得紧贴头皮的遭乱头发,那歪七扭八、长短不一的拉碴胡须,那双完全无神,根本看不到昔日半分剑客风采的浑浊眸子……
苟无月心头一颤。
可这,就是八尊谙的脸啊!
即便外人有模仿,模仿得再想。
但真人就是真人,赝品就是赝品。
即便和数十年前的气质截然不同,有些东西,有些味道,也不是岁月可以磨灭的。
他苟无月从这张脸上看到的,不是邋遢。
而是被时间磨平了棱角,被天道碾压了际遇,被华长灯强势镇杀过后的,一张稍稍有些变质,但还能瞧出昔日三分风采的脸。
“顺从……”
苟无月脑海中闪过一词,忽的毛孔微微乍开,汗毛竖起。
这是个多么荒谬的词啊!
词本不荒谬。
可放在那曾经睥睨一世,桀骜不羁的第八剑仙身上……
顺从?
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在某一个点相交了。
那一张脏兮兮的脸,着实将苟无月给惊得不轻。
“变了。”他低吟着。
“够么?”
蒙面人却笑了一声,再来:“不够还有。”
他褪下手套,双手的手套,再将能护住脖颈的黑袍撕开,撕至胸前。
那失去了双手大拇指的八指……
那八指的游走而过处,脖颈位置被暴露在空气中一道让人触目惊心的恐怖疤痕……
苟无月死死攥住掌中的奴岚之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不是疑问语气,而是感叹语气。
“我已经告诉你了,多说无益。”蒙面人笑道。
“名字!”
苟无月怒吼。
蒙面人面色凝滞了一下。
他能从苟无月眸中瞅见炙热的战意,那是对昔日对手的尊重。
这一刻,他一身气血逆涌,有些热血沸腾。
即便不能飞行……
“咻!”
脚底突然传来了巨力,一朵盛开的海棠将他顶了上去。
随后。
脚下空间一稳,完全凝固了,可以撑住一个人的站立。
蒙面人转头瞅去。
海棠儿在微笑着,说书人目中充满了鼓励。
所有人都知道所谓古剑修,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气。
在自报家门时,便是剑礼成,而战斗至之一刻。
“我不能飞行,但我的伙伴,依旧能让我站上昔日的高度……”
蒙面人八指一紧,面上褪去了陈旧颜色。
他觉得自己上一次的宣战,是不到位的。
要想正式宣战,就如同苟无月逼迫的他连一丝一毫遮掩的不能有一般。
光明正大……才是圣奴今后应走的路子!
“八、尊、谙!”
蒙面人目中剑意昂然,肆口金言,铿锵有力。
这一刻,徐小受手上的有四剑狂颤,脱手飞出上了天穹。
苟无月手中奴岚之声同样剧烈震晃,差点没将其虎口震裂。
蒙面人……
不,蒙面人此刻已经不再蒙面了。
他,有了新的名字。
“我名,八尊谙!”
“世人尽皆模仿于我,但直至我再度出世之时,依旧无人可以超越于我的……八尊谙!”
八尊谙说着,信手一挥,就要直刺而去的有四剑,被他敕令回到了徐小受手上。
徐小受看着高空立着的两大剑客,这一刻只觉受血沸腾。
他死死掐住了有四剑。
“别闹,人家已经不要你了,他八尊谙,无剑胜有剑!”
“呜——”
有四剑出奇的没有反抗,而是一声哽咽,似乎信以为真,真给伤心了。
“哈哈哈!”
“好一句‘出世之际,依旧无人超越的八尊谙’。”
苟无月仰头大笑。
笑毕。
他松手。
奴岚之声突然得到释力,嗡一声停滞在半空,竟没有飞开,而是不知做如何抉择。
“昔日的承诺依旧有效,你跟着我,不过是暂且委身。”
苟无月一挥袖道:“现在,你的真正主人来了,去吧!”
他对着八尊谙的言语尽是敌意。
可对面前名剑说话,却尽是温柔。
那伴随着话语声而转变成柔和的目光,有着几缕决绝,以及淡淡的不舍。
可,该放手的时候,也就放手了。
释怀,仅此而已。
“呜——”
奴岚之声震颤得更加剧烈了。
它的哽咽声不似有四剑般死沉,而是有些高频的妖风嘶鸣声。
围观所有人看得呆滞了。
即便是场外的,藏身在八宫里死角的七百圣神卫,也是一众无言。
没有人会想到局势峰回路转,大战顷刻临至。
也没有人想到宇灵滴一掌过后,圣奴暴走,将之消陨当场。
更没想到苟无月真亲身临至,证实了第八剑仙的出世!
“要变天了!”
全场数十人,以及场外七八百号人,激动有之,惶恐有之。
但所有人都知晓,当“八尊谙”这个名号得到官方承认之后。
这天,也就要变了!
……
战局悠转。
苟无月一出,天地的主角,便只能是这两剑客。
八尊谙看着迟疑不决的名剑奴岚之声,一挥手。
“不必归来了。”
他满脸释然,双手四指往发间滤过,将杂乱发丝捋至脑后,再呸了一声,把发型凝固了。
“昔日将你抛却之际,你我,已然不再同道。”
“而今时……”
八尊谙看着仅剩四指的双手,喃喃出声:“脏了,也旧了……我这双手,更加握不住剑了。”
手往左侧一放。
没有人知道他想干什么。
岑乔夫却叹了一声,从戒指再掏出一个酒葫芦,抛了过去。
“我就知道你还有……”
八尊谙摇头轻笑,面色一肃,再仰面灌了起来。
“咕噜咕噜。”
所有人都吓到了。
即便是苟无月,也被这豪放的姿态给惊着。
那昔日号称滴酒不沾,醉救乱剑的第八剑仙……
“你真的,变了。”苟无月呢喃。
“人,怎么可能永远一成不变?”
八尊谙饮尽最后一滴,将酒葫芦信手一抛,眸色多了丝戏谑,“你也变了,但这副不怕死的嗜战模样,却是一点都没变。”
苟无月没有说话,而是转头看向了奴岚之声。
“嗡。”
名剑奴岚之声一声低颤,似乎完全绝望了。
它失去了动静。
“那就回来吧!”
一声爆喝,惊醒沉剑。
虚空剑意亮堂,映照着无尽花海,所有人都感觉苟无月的气质变了,他仿若不再藏锋,而是真正的利剑出鞘。
“别人不要你,我苟无月,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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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一章 这一剑,如何?
苟无月双目爆出了亮光,反手握住名剑。
这一刻。
所有人都能察觉到名剑和剑仙之间的那最后一缕隔阂,终于不见!
至少,融洽……
是在场众人唯一能从这剑仙与剑之间,找到的唯一的形容词。
“八尊谙!”
苟无月握剑,目中战意昂然,气势节节攀升。
“昔日我不知白窟是你,带了众多人来。”
“你却斩我部下,以其为由,令我处处掣肘。”
“尝翼之举提醒我,宇灵滴点悟我……”
“这场战斗,该结束了,至少,再不能任由你们为所欲为了。”
他一步一句,步步紧逼,所有人都感觉全场空气都要被其气势压爆了。
“嗤嗤……”
“嗤~”
花香故里界域之中,一朵朵妖艳的花骨朵裂开,化作粉末。
能量方要反哺,却被剑仙意境当场碾碎。
丝丝缕缕的剑意自万花碎丛中升腾。
别说反哺了。
全场所有花瓣,在苟无月这一刻的气势之下,顷刻碎灭凋零。
剑仙所至,万物无不摧之!
海棠儿面色微变。
北域七断禁不曾有剑仙亲临,他也不曾见识过剑仙的威力。
所以在这界域之中,方才甚至还会想要让苟无月出剑,以探清自身界域的真实上限。
可现今看来……
哪还需要出剑?
诚如苟无月所言,他目中的对手,永远都不是自己。
自己连太虚还都差最后一步,界域再强,要被破,又怎需剑仙一剑?
一个念头就够了!
苟无月心思根本没在所谓的破界之上,即便白衣众人完全被困,他目中的对手,从来也都只有那八尊谙一人。
“你要杀我?”八尊谙问。
“你,真的变了……”
苟无月目中有着失望,他看着孤零零跌地的酒葫芦,叹道:“背弃了昔日了信念,失去了决战之心,苟以人情晓利,左右推搡……”
“你!”
苟无月声调一高:“空有八尊谙之名,再无有八尊谙之魂!”
八尊谙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世人对我评价甚高,但我就是我……”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又非我,又怎敢妄议我无昔日之魂?”
“可昔日的八尊谙,不会对剑客的邀战,如此废言!”苟无月怒极,奴岚之声剑指眼前人,虚空剑意跌宕。
“轰!”
一声炸响,花香故里在剑意翻滚中爆腾。
那所谓七断禁复刻版王座界域,在剑仙一怒之下,就宛若是笑话一般,眨眼间荡然无存。
空间化作晶莹碎片裂开,界域崩碎。
“噗!”
海棠儿身形倒扑,张口便是逆血喷涌。
血溅之时,剑气扑朔。
剑意由念入形,通过界域反噬其主,在海棠儿身上炸开剑气。
“嗤嗤嗤……”
暴怒的苟无月一剑未发,斩道之巅的海棠儿,已然被剑意伤成了一个血人。
“海棠儿哥哥!”
说书人惊声慌叫着,夺身便是要飞过去。
可身形方欲一动,他脚步陡然止住。
“剑气?”
面上浮现凝重之色,说书人立马掐指成印。
可这时,他的回防已经晚了。
那从气海之中腾冒而出的白色剑气,自诞生初始,便灼灼而生。
顷刻间,若绿苗长成参天古木,一下子突破了气海,直上下贯穿了他整个身体。
“呃啊~”
说书人腰腹一挺,整个人便是被剑气顶上了高空,面上浮现复杂迷蒙之色。
“痛、痛……”
“轻点~”
苟无月却仿若才刚刚出手一般,手中名剑甚至连对准八尊谙的方向都不曾稍挪丝毫,口中便念念有词:
“莫剑术,莫剑!”
名剑奴岚之声豁然泛出青色光泽。
随即,在剑身之下,影影绰绰浮现出一道青色的剑影。
苟无月轻旋剑柄,青色剑影便是随着奴岚之声的周旋而拉开淡痕。
当剑尖朝下定住时,剑影重重叠入剑身,在虚空荡开一方悠悠涟漪。
“无为流,道承章一!”
嗖一声轻响,苟无月仅仅将名剑往后方一抽,甚至没有多大动静。
可说书人却两眼翻白,整个身子仿若痉挛一般,剧烈颤抖起来。
那模样,简直比徐小受嗑药了还要严重几分!
“呃啊——”
在一声高呼之下。
随着苟无月名剑往后一抽,从说书人身上爆开的白色剑气,也被强行扯回其躯体之内。
再次,这些剑气由着苟无月的方向,一丝丝被抽离开来。
“滋滋滋!”
剑气由白转青,由缓至慢,告诉返向苟无月手上名剑。
而随着剑气迸射出体,说书人的身子也抖若筛糠,被密密麻麻顺带而出的血线完全染红。
那青色剑丝拖着血液,径直回返于苟无月名剑之中,随后被剑身之下的青色剑影吞噬。
剑影,变得更加模糊黯淡了。
“莫剑术?”
徐小受直接给看呆了。
自从上次在城主府被顾青三狠狠教育了一番古剑修的知识体系之后,他后面也有去恶补过一些知识。
即便世间对古剑修的体系记载甚少,但对于鼎鼎有名的九大剑术,却还是有所流传的。
莫剑术,便是其中之一。
这一门剑术极难修炼,入门便是需要用剑意感悟,凝成半虚半实的“莫剑”,也就是那青色剑影的存在。
可以说。
对于大部分古剑修而言,这初始的第一步,就足以难倒所有人半辈子。
因为剑意感悟形成实质,这一条路,本身就和剑念的成型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剑念有多难?
独断古今的第八剑仙才能创出,其难度不言而喻。
所以要想实现这一步,起步便是要宗师剑意,这,还是剑道资质和悟性都必须为上乘才能满足的条件。
于大部分人而言,即便入了剑道王座,有可能连这莫剑术的第一步都还感悟不出来。
而作为九大剑术之一的莫剑术,其之后的各种方向,都是在这莫剑之上进行。
没有第一步,拿不到进入这莫剑术大门的敲门砖,后续的一切,皆是空谈。
因而,被誉为某种程度上最难修炼的一门剑术——莫剑术,基本上是个古剑修,都不会选择去修炼。
毕竟,这太难了!
徐小受万万不曾想到,这无月剑仙精通的,竟是这罕见至极的莫剑术。
“莫剑……”
视线聚焦在那青色剑影之上。
徐小受明白,这莫剑的威力,不可谓不恐怖!
介于虚实之间的意念实体呈现,可使得莫剑无视所有物理和精神防御,但同时,在造成伤害之时,也能够附加双重攻击异类攻击。
这谁顶得住?
普普通通的一式剑意附体,人即是剑,再将剑气从人体剥离……
苟无月所做的,徐小受自命也会。
但他可没有自信,仅凭这么一点小伎俩,便能伤说书人到那等层次哇!
“老苟……”
说书人身子直接在虚空片片凋零。
另一侧先前被轰飞的几个身外化身,也同样有些气喘吁吁的骂咧着。
可都不敢欺身靠近!
说书人也知晓,莫剑术最恐怖的,不是远程那青莫剑气的伤害,而是近身的攻击。
一个拥有绝对攻击,且无法被防御的剑仙,其会造成怎样的爆表伤害,外人根本无从得知!
苟无月目光从那消亡的身外化身上收回,没有费力去收拾其他型号的说书人。
这家伙同样很恶心。
即便费再多力气,有可能也根本找不到其本体。
身外化身太神异了!
这分明是只有半圣才能掌握的手段,说书人既然真的会,那么便不应该是自己要出手斩杀的第一个目标。
“你八尊谙可以对我看重的部下出手,能以此为由,逼得我拔剑不得,但你想过么?”
苟无月看着面前人说道,声音满是森冷:“你所重视的,在我眼中,同样分文不值!”
说着。
他剑尖一晃,在虚空拉开了交相重叠的青色剑影,剑指岑乔夫!
“苟无月,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欠我什么?”八尊谙闻言,眸色一冷。
“公归公,私归私。”
苟无月道心稳固,再不起半分波澜:“我今日的任务,是将圣奴捉拿归案,而欠你的私情……再不济,到时候我可以将你从圣神殿堂的监狱中救出来。”
“你不要命了?”八尊谙四指一颤,微微蜷起。
苟无月视线一移,注意到了对方的小动作。
他唇角一弯,似在微笑。
“八尊谙,如若你选择的路是封剑,此刻,你觉得我会信你……能拔剑?”
言罢,苟无月脚趾一点,贴着八尊谙身侧悠然飘过。
他甚至连半分防御都无,便持剑刺向了岑乔夫。
“海棠儿,护送首座先走。”
“老朽断后!”
岑乔夫爆声一喝,持斧迎身而上。
提斧至空。
面对先一剑而来的苟无月,他目中没有半分畏惧,力劈华山。
剑仙,说白了也就是太虚境界。
即便被世人传得再神,也不过是攻击力强了点的太虚,仅此而已。
而论太虚……
他岑乔夫可不惧任何人!
毕竟,这个世界上能有他如此年纪的太虚,根本不多。
在他眼中,这苟无月,仅仅只是算是个曾孙子辈!
“盘仙斧,阴阳割晓!”
天色在一斧之下,直接从光明被斩成了黑暗。
全场旁观者一下子很难分得清场中局势。
可昏暗只持续了不到一瞬,一抹金色亮光骤然闪现,由下至上,破入云端。
“这是……”
徐小受仿若看到了一道金色天梯拔空而起。
那层层而上的天梯虚影,一阶便有数丈高,在黑暗之中连通了天际,仿若由此可以步入仙庭。
“挑梯式!”
人群中忽然炸开了锅,白衣立马有人亢奋起来,“是无月前辈的挑梯式!”
“额,这是……”
有人兴奋,也有人不解。
“傻了吧唧的,连‘挑梯式’都不知道?难怪你只是有着佩剑,而不是真正的剑修。”
“听好,我们总部桂折圣山有一方超级禁地,名唤‘天梯’,这你可知?”
“嗯哼?”
“天梯连通神界,但同样,也有着神力重压。”
“那地方即便是王座都寸步难行,就连斩道,估计也走不了多少步。”
“至少,即便想走,也是在人间行走,所有人都能见证得到。”
“可彼时初入剑仙之境,无月前辈便是前往天梯登临磨砺,更是自创了一式‘挑梯式’,一剑摧毁了云端下的万般重压,步入那无人之界。”
“他最后去到了何等地方,没人知晓,因为,那可能便是神灵所在之所了。”
“可‘挑梯式’,却经久流传!”
白衣聊得沸沸扬扬,徐小受听得心驰神往。
但很快,便是被战局重新吸引了过去。
毕竟,他可是在场数不多能在这一片黑暗中,窥得其内战斗画面半分之人。
只见岑乔夫那颠倒了天道伦常的一斧,在苟无月轻飘飘的一剑“挑梯式”之下,万力被转,就若那天梯重压被挑换而回。
太极之势,反手而上。
金色天梯拾阶而起的瞬间,岑乔夫全身力量完全失控,躯体和盘仙斧同时被挑飞,甚至一时间都握不住自己的武器。
一式被破。
天道复常,光明回归。
所有人立马侧目,只见得苟无月轻描淡写的一剑点上。
“铳!”
虚空一道黑色丝线纹开。
徐小受瞳孔一缩。
点道!
“挑梯式”他可能不知晓。
但三千剑道中的“点道”,他可是亲身在顾青三身上体验过的。
彼时那家伙收束不住力量,水桶粗细的点道亦足以将自己轰得抱头鼠窜。
现在……
苟无月的点道,如若不是“感知”洞察入微,徐小受甚至观摩不到那一丝纹路出现。
这写意的一挑、一点之下,蕴含的,究竟是多少年的功力啊!
徐小受被震撼到了。
先天强者的打打杀杀,总归是惊天动地,声势赫人的。
可观摩太虚之战……
要么宇灵滴被一招粉碎,要么苟无月两剑破敌。
这,当真才叫一个润物细无声!
果然,弱者之战,才是雷声大、雨点小。
强者之战,都是瞬息风云莫测,又暴雨换晴!
没有半分意外。
岑乔夫被挑飞至空的身形根本掌控不住,在骇然色变之中,忽觉眉心一痛。
下一秒,他整个头颅爆开。
“轰!”
伴随着岑乔夫头颅炸开的,还有方圆几里的整一方虚空。
苟无月缓缓收剑。
那虚空炸裂而开的碎片,在暗中竟已被青莫剑气给提前串好,随着这一收剑动作,反被接连回去。
炸天。
又补天!
有素质之人,不会在战斗现场留下战斗垃圾。
那把握得妙到毫巅的力量,更加是仿若经过了多重计算般。
只见青莫剑气回流,补完天的同时,又径直蹿入了堪堪爆开太虚之力想要遁走的岑乔夫躯体之中。
而后拉着其身子,往苟无月收剑的方向光速扯回。
苟无月转身,看向八尊谙,面色无波无澜。
他手上名剑顺势一转,在半空拉开多重青色残影,随后倒提,剑身贴着手肘下方,剑尖往后。
“嗤嗤嗤……”
青莫剑气回流入了奴岚之声,岑乔夫的身子也被带到了苟无月的身后。
“这一剑,如何?”
苟无月目光依旧注视着八尊谙,轻声问着,身子往后一靠。
“嗤!”
这一靠。
名剑剑尖,也就被送入了岑乔夫无头躯体的心脏之中。
第六百零二章 血树登场,大乱临至!
“嘶!”
徐小受倒吸一口凉气。
这行云流水的操作,着实把他震撼得不轻。
“不都是……太虚么?”
徐小受脸色都绿了。
他总算明白了太虚和太虚之间,也是有着巨大差距的。
正如同他可凭借先天修为,外加一身被动技力抗王座。
即便做不到杀敌,但自保,定然没有问题。
这,也就说明了在这片大陆之上,修为,真的不能决定一切。
但相反,往往大多数时候,人们反而会被修为这一概念给局限住。
可对真正的当世强者而言,修为仅仅是其手段之一,绝对不是全部。
太虚之间,更是如此。
“是啊……”
徐小受思绪一转,突然有些释然了。
或许那一重境界对自己来说,还十分遥远。
但对于上层人士,也就是那些真正执掌着天道的执棋者而言,太虚,绝对不少。
可太虚不少,剑仙数万年传承下来,每一代,至多却只有七位。
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什么?
……
“噗!”
岑乔夫的无头躯体之上,血柱冲天喷射。
苟无月就这般用剑反钉着他,眼眸一眨不眨的盯瞅八尊谙。
那情形,任谁看了都能瞧出来是在挑衅。
任谁看了,都得怒火中烧!
“你打算激怒我?”八尊谙却目不斜视。
即便苟无月拔剑轰碎了海棠儿的界域,将其重创,再一剑粉碎说书人的身外化身,而后还将岑乔夫当场枭首。
他看起来,就像是个没事人一般,完全不为所动。
苟无月目中浮现失望。
“你究竟是变了多少……”他在心头低低叹着。
如若是昔日的八尊谙,以其仗义性格,估摸着在自己伤到海棠儿的瞬间,都应该要拔剑了。
可今时……
面前那八指男的变化之大,简直和数十年前的判若两人。
苟无月甚至一度怀疑,这人,真的还是昔时那人?
真的还是那桀骜不驯,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尘的……第八剑仙?
“首座。”
海棠儿着一身被鲜血染红了的衣裳出现在了八尊谙的身侧,一掌便是摁住了对方的肩膀。
“该走了。”他轻声说着。
场中局势转换太快了。
岑乔夫才堪堪说要断后,让自己先带着首座离开此地。
可眨眼间,他便是被苟无月给拿下。
即便是太虚之身不可能当场阵亡,但苟无月的实力,也着实太超乎所有人预料了。
这家伙从方才至此,所出甚至不超过三剑!
可圣奴中人,已经大半飘红。
局势逆转,气势颓然。
再打下去,即便自家首座可以和苟无月决一个高低,可后果呢?
苟无月可以任意出手。
海棠儿却知道,自家首座真要大动干戈起来,第一个受伤的,绝对是他自己!
“走?”
八尊谙肩膀的要被海棠儿掰断了,可身躯愣是没有侧过分毫,他冷声言道:“你看他这模样,像是会让我们走的么?”
苟无月沉默无声,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盯着那场中残余的圣奴几人。
所有人都觉压力山大。
明明白衣都还没动……
明明出手的也就只有苟无月这么一人……
但对方的一切言行举止,都仿若是在张口陈述着一个不争的事实:“你们,被我苟无月包围了!”
“放开。”八尊谙沉声说着。
“可是……”
海棠儿不放,他不能让首座白白送死。
“我说,放开!”
八尊谙眼眸一凝,虚空都仿若随之一颤,丝丝缕缕白色雾气由地面升腾,天地氤氲出了不详。
“唔!”
海棠儿面色一皱,手中便是渗出了血迹。
他急忙松开手,伺立身侧,再不敢贴近。
“要我说第三遍吗?”
八尊谙声音却完全冷冽了,目光死死的盯着苟无月,沉凝片刻,声如雷震:“放开!”
轰!
虚空轰然溃烂。
那由地而起的白色丝雾钻入了虚空,这一刻,全场的白衣面色剧变,一个个骚乱起来。
明明相隔甚远,此刻所有人也觉遍体生疼,仿若有万千针线于躯体之中要穿梭,似要透体而出。
“噗噗噗……”
白衣中有人支撑不住了,一道道喷血之音响起。
海棠儿同样凝眸看向苟无月,便见其执剑之手在剧烈颤动,其上同样有白色剑雾弥散。
他这才完全反应过来,原来方才首座的三声“放开”,不是对着自己说的,而是对着苟无月说的。
“观剑之术……”
苟无月瞳孔骤缩,俨然明白了这些白色剑雾是什么。
剑念!
独属于八尊谙自创的《观剑典》,不仅能观尽天下灵剑,壮大己身,也能观破剑仙之躯,肉眼伤敌!
“这就憋不住了?”
苟无月心头释然开,轻声一笑,道:“我还以为要把你的人全部斩尽,你才会选择和我动手,但现在……”
嗤一声响,奴岚之声从岑乔夫的躯体之中拔出。
苟无月剑一旋,残影连带,灵元滚荡间,便是将岑乔夫给震弹而出。
“噗!”
失去了莫剑伤害和太虚之力压制的岑乔夫,脑袋顷刻间恢复过来,却还是忍不住一口血喷出。
他面色满是凛然,但目中却是万分决绝。
“海棠儿!”
一声断呼,没有继续言语。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家伙不甘心。
先前没有准备,在一个回合之内就被拿下,现在,他依然要遵守彼时诺言。
让海棠儿带着八尊谙先走,自己断后!
“喀。”
从怀中掏出一根无叶瘦枝,岑乔夫一把折断,张口便是吞下了一半。
“血树阴枝?”
海棠儿失声惊叫着:“樵夫,不可!”
岑乔夫却是伸手示意噤声。
他意已决。
这战,必须让自己来打。
首座可以动手,但,非是此时!
“咔咔——”
骨骼转裂的声音轻响,岑乔夫身子稍稍有些扭曲起来,似乎体内在进行剧烈变化。
随后,他身子一佝,背部衣衫破裂,一根阴沉血色的树枝便是破开了来。
岑乔夫本就苍老的面容一下子失去了血色。
他身躯之上,本来还勉勉强强算是有点血肉。
可伴随着那后背血枝一臌一胀间,血肉像是都被汲光了一般,人也立马瘦成了皮包骨。
“哗!”
血枝得到滋养蓬勃生长,转瞬间树冠撑开,化成一棵高大粗壮的血树,扎根在岑乔夫背部之上。
岑乔夫神智俨然有些不清醒了,声音低沉,可依旧艰难道出一字:
“走……”
八尊谙目光闪烁,眯着眸子,四指死死攥紧。
“首座!”
海棠儿声音中满是焦急。
“九大祖树之一的……血树枝杈?”
苟无月看着岑乔夫这般变化,有些惊诧,随之好笑的看向了八尊谙。
“什么时候,那盖压一世的第八剑仙,也沦落到这等需要部下拼死护卫,自己却选择苟且偷生的地步了?”
“苟无……”八尊谙目中爆出冷芒,脚步往前一迈。
“得罪了。”
海棠儿不管不顾的一掌狠狠抽到了其后脑勺之上,直接将“迷津花种”植入了八尊谙的脑袋。
“我?”
八尊谙眼前一昏,身子直接往下方倒去。
“花开半界,九海迷天!”
海棠儿左手一抄,便是揽住了对自己毫无防备的八尊谙昏迷之躯。
再是袖袍一甩,地面土地嗡颤,一朵朵妖艳的花骨朵盛开,转瞬间大地被奇花异草抽汲得贫瘠崩裂。
“呼~”
风一吹,迷蒙的花雾便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
海棠儿抱着昏迷八尊谙的身子,也就此隐去。
“该死!”
“动手,别让这帮家伙跑了,大阵……覆国天罩开起来!”
“归位归位!有无月前辈在,花香故里不足为惧,我们只需要守住阵地即可,根本不需要……”
“轰!”
一声炸响将白衣稍显慌乱的议论声打散了。
随即,众人便见着花雾沉浮之间,一道淡蓝色中染着血红的身影在眼前抽射而过。
“这……”
所有人看傻眼了。
淡蓝色……
全场之中,能拥有淡蓝色的,除了花海中的某簇,也就只有无月前辈了吧?
无月前辈,被抽飞了?
“嗖!”
再是一道血光飞射。
众人瞳孔大颤间,却见那在血树加持之下,速度异变得完全没他人能反应过来的岑乔夫,已然飞腾上空,手中盘仙斧高高举起。
“圣神,决裂!”
一斧劈下。
那即便遭遇了八尊谙攻击都能快速复原的覆国天罩,竟当场被劈成两半!
再后。
“隆隆隆……”
漫天的光点迸射。
覆国天罩,被劈炸了!
“卧槽!”
“这是什么攻击力?”
“那血树……开玩笑呢吧,那只不过是血树的一根枝杈而已,即便能增幅炼灵师的攻防速以及战斗意识,又怎么可能令人变得如斯恐怖?”
“这这这……难不成是是因为被加持的,是个暴怒太虚的缘故?”
“卧槽!快看上面!!”
白衣的言语声,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多了几分惊颤。
因为他们能注意到,那一斧劈碎了覆国天罩的岑乔夫,已经低头了。
猩红且毫无人性的眸子若鬼兽一般。
在短暂的注视之下,岑乔夫提斧。
“刷刷刷刷刷……”
双手化作残影。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再反应过来时,岑乔夫挥出来的数万道斧光已然劈至!
“尼玛……”
这一瞬间,所有人心都凉了。
暴怒太虚,外有血树加持的盘仙斧……
这攻击,全场有谁能抗住?
“尔敢!”
危急之际,苟无月的身形重归出现。
眼尖的却能看到其背部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显然,方才花雾氤起的那一瞬间,即便是七剑仙之一的苟无月,也是着道了。
虽说先前岑乔夫看似一个回合便是栽倒了。
但太虚便是太虚。
即便不曾有血树增幅,苟无月的那一个恍惚,岑乔夫也差点能要走他的命。
“剑网!”
情况危急,苟无月不曾多思。
他光速将倒悬的名剑凌空拔起,青莫剑影叠入奴岚之声的刹那,地面拔地而起的,便是上万横竖交接的剑光。
转眼之间,剑光便将那数万斧芒拦截。
可这么一个耽搁的功夫,苟无月回剑不及的身前,也暴露给了岑乔夫的斧刃。
“飒!”
岑乔夫口中蹦出一道不似人言的叱声。
众人不觉有变,他的身形便是在原地消碎,而后于苟无月身后凝实。
“轰!”
横竖虚空数里,十字斧芒闪现。
黑洞,取代了一切!
“啵~”
预料之中的漫天血光并没有出现。
苟无月被一斧撩阴而上,躯体竟化作晶莹碎片凋落。
“幻剑术!”
底下众人看得心惊胆战,却也不自觉爆呼而出,一个个心潮澎湃。
没死!
无月前辈没死!
万幸……
啊呸,什么万幸,无月前辈没死,不是应该的么?
他,可是剑仙!
场中战况焦灼。
苟无月身子根本没有停歇分毫,在幻身消碎又归出现之时,已经是倒提名剑,狠狠往岑乔夫天灵盖刺去。
“钉魂剑!”
“嗡——”
一道青色涟漪自虚空荡漾而开,岑乔夫像是魔怔了一般,竟没有反应过来,头颅至下巴被当场贯透。
然而,没有鲜血喷涌出来。
他体内的血肉,早已全部献祭给了血树。
“嗷!!!”
伴随一声沙哑至极的嘶吼,名剑奴岚之声光芒一黯。
随后,岑乔夫背后的血树再度疯长。
那突射而出的树枝不仅汲取名剑之力,连带着缠绕着剑身,就要盘上苟无月的身体。
苟无月急忙一抖剑身,将血树树枝斩碎,把剑抽离。
作为九大祖树之一的血树,其吞噬之力有多恐怖。
这点,从太虚之身都扛不住的岑乔夫身上,便能看出来了。
“三十三号!”
苟无月抽剑之后并无恋战,而是高声唤了一句。
而后,眼睑一含,似在感知,随即身形便凭空飞向远方。
“留……下……”
岑乔夫无意识的低喃着,脚尖方一点,爆射而出的身形,便遭遇了凌空一记高强度鞭腿,轰一下被抽入了地底深坑之中。
“你的对手,是我。”
三十三号的身影凭空出现。
他低头瞅了眼在攻击间隙被血树树枝扎得满是窟窿的右腿,很是惊异。
如若自己是人类,如若自己有血液……
想来,在那一记抽腿之后,也就已经死了吧!
“吼!!!”
岑乔夫状若兽吼一般的咆哮之后,双手一按地面。
“铳铳铳铳铳……”
大地分崩离析。
血树扎根,转瞬蓬勃生长,直接将方圆数里的空地给支成了一片茂密的血树林。
林中场景突然变得有些血腥了……
“嗖嗖嗖!”
“嘭嘭嘭!”
“啊啊啊——”
血树在片刻停歇后,若疯魔般舞动。
树枝乱抽,反应稍慢一点的白衣被树枝扎破了身,顷刻便是在哀嚎声下被抽汲成死尸。
“尼玛……”
三十三号看着底下那般骇人动静,沉默了良久,道出了自人类世界学来的一句感叹。
这场景,不可谓不壮观,不可谓不渗人!
即便他是天机傀儡,一想到要置身此地和那背负血树的太虚怪物战斗,连头皮都开始发麻。
“咦,我好像没有头皮?”
一矮身,三十三号脚尖在虚空一蹬,身子蹿入了下方。
挽救白衣于水火,我辈天机傀儡之使命!
第六百零三章 弱逼的好处
妖树乱鞭。
血流成河。
“这未免,也有些太过于骇人了吧……”
消失状态下的徐小受尝试着去触摸一下身旁的血树,血树却仿若有所感应一般,猛然一抖,树枝分叉,当场穿过了他的身子。
“卧槽!”
徐小受吓一大跳,闪身飞走,才发现自己其实是无视攻击的状态。
下一秒,他身后一道哀嚎便响了起来。
“啊——”
扭头一看,是个白衣。
这约莫是个非战斗部队的白衣,在血树丛中没能抗下多久,腹背受敌之下,一个不甚,当场被血树树枝抽汲成干尸。
徐小受一阵恶寒,同时心头也万般无力。
他预想中的圣奴出白窟后的场景,应该会有一番大战。
先前无波无澜的,好似靠嘴遁就差点能离开了,当时还不免有些遗憾,没能见到壮观场面。
现下,瞅见这般惨烈情景……
“果然,要么不爆发,要爆发,能吓死个人!”
徐小受打了个哆嗦,不敢多想了。
三十三号从天穹之上骤然冲下。
他没有主动找上发狂的岑乔夫,而是配合着战斗部队的白衣,开始清扫那恐怖的血树丛。
由几大斩道领头的白衣部队,在遭遇第一轮意外伤害后,已然反应了过来,各个搭型建阵,防止自己的后背暴露给血树树枝。
岑乔夫失控了。
他召唤出来的血树伤害是高,但失去了主要目标苟无月,此刻是漫无目的在血树丛中伤人。
徐小受看得有些心酸。
但他没有一股子热血上脑,便选择冲上去。
弱逼最大的忧伤,便是在这顶尖的战斗之中,连半分助力都给不上。
但其最大的好处,便是大战一旦真的爆发,几乎不会有谁会记得自己的存在!
“该走了……”
徐小受庆幸自己觉醒出了“消失术”。
否则在这等乱局之中,决计不可能保命。
但也正是因为有此乱局,白衣的阵势被打散,覆国天罩也被劈开尚未修复。
大好时机。
再不走,就对不起岑乔夫在此地引发的骚乱了。
“一步登天!”
没有留恋,消失状态的徐小受一步踏出,远离了身后纷乱的战场。
……
“嗒。”
山林之中,人迹罕至之地。
枯枝败叶满山头,古木参天似成妖。
林地间落满了断枝,忽尔断枝裂开,一只破烂的脚底板显现。
随后,徐小受解除了消失状态,身形在这一方新世界中重归凝实。
“嘶。”
甫一落地,他便猛吸一口气。
清新中夹杂有腐败落叶气味的山林空气,让得徐小受怦怦乱跳的小心脏,稍稍蹦缓了下来。
“逃出生天……”
“但还没完全逃出生天。”
徐小受很紧张。
太虚之战着实恐怖,仅仅几个照面,天地碎了不说,荒芜战局都能直接给切换成血树密林。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是真有可能随时死人的。
而现在,依照“隐匿”那不说话便能逐步消除存在感的被动技,再加上“消失术”和“一步登天”……
他,逃了出来。
徐小受心怀感激。
战斗型被动技让自己在同级别中无敌。
而辅助型被动技,则是真正能使自己在死局中苟然保命的神技!
“不能大意。”
环顾四周,徐小受第一时间用“感知”探望四面山林情况。
彼时在白窟中一个稍息便被守夜抓住的噩梦挥之不去,在这关键当口,他可不敢再掉链子了。
现在没有外人帮助。
真要掉的话,就不是链子,而是小命了。
“没有人、没有兽、也无鸟……”
徐小受皱起了眉。
山林死寂得太可怕了。
或者,应该说是太虚之战将本该在此地栖息的生物都给惊到了别处去。
这,便是关键所在。
一旦白衣搜山,哪怕是有一点风吹草动。
那么,除了是自己人,便只能是敌人了!
徐小受低头沉思,苦想对策。
他首先二话不说,先把国字脸络腮胡给除了。
随即再一抬眸,一个饱经风霜的老爷爷形象便出了来。
“老爷爷……”
蹙了蹙眉,徐小受迟疑了会,自个儿摇起了头。
“不行,这破山林能出现什么老爷爷?估计有也只可能是岑乔夫那种类型的老爷爷!”
“太不现实,容易暴露!”
“但要走出去,什么形象可以?”
山林不可能有其他人和兽,徐小受苦思冥想,从戒指中掏出了一袭白袍。
和白衣的白袍很像,但一眼能看,不是。
不过没关系。
徐小受指甲哗啦几下,不仅将白袍撕裂,连带着也给自己划出了几道口子。
血液染上,再将这白袍穿上。
有了这破烂染血,看不清原貌的白袍,面上、身上再用“变化”多来几道口子。
一下子,一个自战局中侥幸逃生的白衣形象便活灵活现了。
“这个可以有。”
徐小受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盘起面前的局势来。
“岑乔夫的血树之下,估摸着能自保的白衣根本不多,与其待在原地等死,肯定也有一些人接到命令先离开了。”
“而那天机傀儡,和白衣的斩道高手,应该会留下清场。”
“换个说法,也就是岑乔夫拖住了战局中的白衣高手和那天机傀儡。”
“或许其他人跑出来会撞见我,但只能从那战局中出逃的,约莫都是些王座……”
“斩道,应该不可能!”
徐小受伸手入怀,摸到了阿戒,心头微微一定。
“区区王座,靠你了。”
“麻麻……”
“受到安慰,被动值,+1。”
甩甩头,往前探了几步,徐小受驻足山头,眺望着下方。
西面,远远的还有战斗声传来。
估摸着失控的岑乔夫,一时半会和那天机傀儡难分伯仲。
而其他人……
海棠儿带着八尊谙出逃,苟无月追上,短时间应该顾及不到自己。
宇灵滴昙花一现,直接被圣奴三人粉碎,不用多虑。
那么,还剩有谁?
“说书人!”
徐小受敏锐察觉到自己还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
自海棠儿抱着八尊谙隐没身形之后,岑乔夫出战,说书人的存在感,大大降低。
他,去了哪?
是在战场守护岑乔夫,还是跟着八尊谙一块儿出逃了?
徐小受盘不清楚了。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撞见了白衣可能会死,如若撞见了说书人,最多仅仅是被带回去,无伤大雅。
“这么说,从明面上看,只要苟无月没能抓到海棠儿和八尊谙,战力被分散开,根本无人能有暇顾及到我?”
徐小受从山头往下看,一时间心潮有些澎湃。
弱逼好哇!
这就是存在感不强的好处。
莫名其妙的,就给逃出来了,连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的那种。
“不,不对,还忽略了什么……”
还没来得及多高兴一会,徐小受猛然想到了初出白窟时,那高达七八百的“受到关注”。
那个时候,他就断定了不仅战局中有着数十号人。
白衣,铁定也有其他人藏在别处,包围了整座山头。
数量,还不少!
“怎么办?”
徐小受有些踌躇。
来时进入八宫里的官道,铁是不能用来现在走出去的了。
而从人烟稀少的农耕人家中偷溜出去,似乎也不是很现实。
万一这两者之中,都有白衣的眼线在呢?
“强突出去?”
一想到这,徐小受有些头皮发麻。
那可是足足七百多号白衣!
强突也铁是不可能的了。
当今之际,估摸着只能继续浑水摸鱼,苟且偷生!
弱逼……
唉,弱逼的忧伤,同样很明显呐!
“走吧。”
“走一步,是一步。”
“真要撞见了白衣,再不济将有四剑和路轲交出去,哦对,还有小鱼……”
徐小受感觉有些头疼,揉了揉太阳穴,一步迈出。
“嗒。”
脚还没落地,“感知”远远的传来一声清脆声响,徐小受瞳孔一缩。
他现在可是惊弓之鸟。
这声音,不就是自己方才踩断枯枝发出来的类似声音?
所以真就是……
怕啥,来啥?
……
山林另一面。
“搜山搜山……”
“江边雁怎么想的,将人力分散,派出来搜山?”
“林兄你看这、这合理?”
一个白衣用手背拍打着手掌,神情有些愤懑:“那可以是第八剑仙!真要给咱搜到了,恐怕第一个死去的,就是咱俩!”
“童风老弟,你要这么想……若能死在第八剑仙的剑下,那也算是荣耀了。”
旁侧白衣林若涣笑了一笑,将手中剑紧了紧。
他神情看得出来,其实也是有些紧张的。
但还是佯装释然的扯着嘴角干笑着,道:“再说了,又不是真要我们去战斗,一旦发现了人,拉响警报即可,上百号人过来,你还怕?”
“怕!我当然怕!”
童风声音高了些,愤然道:“你是斩道,可以多撑些时间。”
“我区区一介王座,哪怕距离斩道还差临门一脚,也不够那第八剑仙一个手指头拿捏的。”
“你没瞅见么……”
他指着西面有些震荡的战局。
“就先前画面中看到的……剑念!那可是剑念!”
“连无月前辈都能给伤到,我们拿什么时间来拉响警报?一个照面,可能人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当场去世!”
“你是好了……”
童风面色沮丧,悲恸道:“你是剑修,能将死在第八剑仙剑下当成荣耀,我可才入白衣没多久,要不是有你带着,可能都参与不了这八宫里战争,还不想死。”
“哦?”
林若涣一乐:“听这话的意思,你还怪罪起我来了?”
“哎哎,不不,这话,可不能这么理解……”
“嘘!”
童风话还没完,林若涣豁然一惊,竖起一根手指,示意噤声。
二人同时面色微变,如临大敌。
“有情况?”
童风压低了声音。
林若涣没有回话,眯着眼感悟着周遭空间。
“空间波动……”
“十分隐晦的空间波动!”
“如若不出意外,此地有人来过!”
童风闻言心头一颤,直接从戒指中掏出红色的警报珠,一把就要捏碎。
“等等。”
林若涣没有这么冲动,制止了队友,道:“山林如此之大,没理由我们这么巧,会是那天命之子,说不得是从血树丛中逃出来的队友。”
童风手指头有些哆嗦,但还是按捺下了捏碎警报珠的冲动。
这玩意确实不能乱来。
在所有人都高度警戒的状态下,一旦有人捏碎这玩意,恐怕顷刻间能召唤过来上百号人。
这要是到时候人一来,发现预想中“对手”,竟然是“自己人”……
那好戏,可就演大出了!
而且,此地人一聚集,别处防守定然人手下降。
说不得就是这么一个耽搁的功夫,圣奴中人,便能从这围猎中,逃出生天!
“嘘。”
林若涣猫着腰,连嘘声都变成了传音。
随着二人声音消失。
山林,也变得死寂了起来。
……
“怦怦!”
“怦怦!”
“受到惊吓,被动值,+1。”
“受到注意,被动值,+2。”
“受到寻觅,被动值,+2。”
徐小受感觉自己此刻的心境,就像是在恐怖密室中偶遇披头散发的鬼,还被队友给无情堵门,只身抛却了一般。
——那叫一个复杂!
“这尼玛,真就来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多做准备。
追兵,就赶到了!
所以其实白衣才是耗子吧?
连血腥味都没有,仅凭着对大米的直觉,就能找上门来?
山林明明这么大……
这,就要大结局了?
“一个王座,一个斩道。”
消失状态下的徐小受心头满是无力。
王座就算了。
心一狠,胆子一横,他还能强自让自己失去理智,上去刚一波。
凭借阿戒的恐怖输出,说不得能让其在捏碎警报珠之前,将之打到昏迷。
可斩道……
徐小受想到了阿戒对上说书人的画面。
他不知道这个叫林若涣的白衣斩道有多强。
可能不至于会是说书人那种九死雷劫全渡的变态,但观其手上灵剑……
是的。
这是灵剑,不是名剑。
可此刻的徐小受,一看到剑,就感觉自己脚都要软了。
即便不是古剑修,不是八尊谙、苟无月那种级别,但在东域拿剑的斩道,哪个好惹?
这估摸着,也不像是那种一时半会就能拿下的主哇!
徐小受藏身在树冠丛中。
明明消失术无法被感知,但要他在这山林间毫无遮掩的和白衣坦诚相对,他做不到。
“受到寻觅,被动值,+2。”
信息栏时不时跳出来两道信息吓吓人,徐小受脸色都发绿了。
“灵元……”
忽然一个警觉,徐小受意识到从血树林至此,自己已经维持了好久的“消失术”,和使用了好多发的“一步登天”。
他立马灵念内视,看向了气海。
下一秒,脸色由绿转白。
只见气海干涸,仅剩几缕雾气在胡乱飘荡着。
“元气满满”抽风了一样在运转,但入不敷出。
估摸着用不到几息时间,自己就要被迫接触消失术。
徐小受沉痛的闭上了双眼。
“苍天呐,有没有哪怕一次,不要让命运和我徐小受的期望背道而驰?我,承受不起这样子的无情打击哇!”
第六百零四章 受版八尊谙,鸡版海棠儿
山林静悄悄,白衣缓行走。
“小心。”
林若涣小心翼翼的传音,额角稍稍有些冒汗。
童风更加是谨小慎微,每一步踏下,都要用灵元柔和掉力量,连枯枝败叶都不敢踩烂。
静谧的山林之中,俩白衣一步两步摸索前行,连手心都开始渗湿了都不自知。
突然间。
“啵~”
一声轻响打破沉寂。
林、童二人齐刷刷转身。
“谁!”
童风一声爆叱宛若惊雷,似乎只有这样,可以压下心头恐惧。
二人扭头探去。
却见不远之地,一朵枯黄了大半的小黄花微微一颤,似乎得到了天地灵气滋养,花骨朵有了灵气,再度盛开。
“啵~”
“啵~”
旁侧四面,稀稀疏疏的也有类似的声响响起。
林若涣灵念一放,便是看到了周遭的枯花败草,一株株的宛若新生般,重归绽放鲜艳了开来。
“这是……”
他一惊,还没来得及道明,一侧童风已然失声喊道:
“花香故里?!”
诚然,在这寂静山林之中,能掌握着这般诗意攻击手段的,白衣没有,旁人也无,仅先前在画面中看到的圣奴海棠儿一个。
“海棠儿、八尊谙?”
二人心头尽皆一凛。
他们在八宫里东角五明山上看到的最后画面,便是第八剑仙本来是打算要出手的,却被没有设防的海棠儿敲晕,连人都掳走了。
现下,花乡异景出,第八剑仙,还会远吗?
“我叫人!”
童风颤抖着手,光速掏出了警报珠,就要一把捏碎。
“莫作无用功了。”
山林远处飘来一道恬然之声:“知晓这是花香故里,你们还觉着,这警报珠,能起作用?”
童风手指当场僵住,身形直接凝滞在半空,脚步都迈不下去了。
是啊!
花香故里……那可是七断禁的复刻版界域。
彼时战局之中的全场白衣都被困住,仅有无月前辈一人得以破开的画面再现,童风一时感觉手指都无力了。
这警报珠如若捏碎无用。
那岂不就意味着,他们二人,再不可能和白衣大部队能有所联系?
林若涣低眸看了一眼,心已经沉入了谷底。
警报珠不多,一组二人小队,也仅有一颗。
真要这般看来,不先破去这花香故里,捏这玩意,就等同于自取灭亡!
二人对视一眼,尽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绝望。
“收起来。”
林若涣道了一声。
对方仅仅只是将自己二人困住,而没有选择出手灭杀,那就意味着,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
毕竟那可是曾经碾压了一个时代的人!
他,没必要和己等这种小辈一般见识。
只不过……
“第八剑仙和海棠儿,怎会出现在此地?”
“无月前辈,又追去了哪里?”
林若涣不敢多思。
在这种局面下,他甚至连分神都不敢,这般思绪一上来,就被摒弃了,然后眺望远方,轻声唤了一句:
“第八剑仙?”
童风诧异的一瞥头。
却闻在这自己紧张得已经要死了的局面下,林若涣的一句呼唤中,三分惊吓,余下的七分,竟全是惊喜。
“这,就是第八剑仙的狂热份子么……”
童风绝望了。
……
“过来。”
缥缈的声音不再是从四面八方落下,而是有了具体的来源。
白衣二人顷刻眺去,却见山林不远之地,不知何时多了两道身影。
一道身着出尘白衫,即便白衫已经染血,但其那状若谪仙般的气质,依旧若空谷幽莲般,于这山林中独自恬然。
海棠儿!
林若涣在五明山上的中庭画面中见过这张脸。
他从没想过,生命的际遇竟是如此神奇。
才堪堪一个脱离大部队,自己,便给撞上真人了!
视线一低。
在那依偎着古木而立的海棠儿身下,坐有一个落魄之态的邋遢男子。
头发全油,胡子拉碴。
别的不用看,单是这家伙脖颈处那触目惊心的伤疤,外加轻拈枯叶的八指……
“第八剑仙!”
林若涣真难以形容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了。
明明应该是绝望无匹的心境,但没来由的便是一阵心潮澎湃。
活着的第八剑仙,活着的神迹,活着的……
信仰!
“过来。”
八尊谙头都不抬,手肘磕在膝盖上。
仅剩的八指撕叶撕得很慢,慢条斯理的慢。
似乎,他在此刻等待二人,已经很久、很久了。
“过去!”
林若涣紧了紧灵剑,一肩膀撞了撞童风,胸膛都高高挺着,“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我……”
童风翻手瞅了眼警报珠,力乏的将之收起,痛苦的闭上眼睛。
该死的江边雁,我就说这警报珠屁用没有。
你看吧!
连捏,都用不着捏的。
人家一个照面没杀人,却是直接将人给困死了!
这破珠,顶个屁用!
……
“怦怦!”
“怦怦!”
徐小鸡此刻很慌,心头狂跳的那种慌。
看着远处噼里啪啦踩在枯枝上快步走来的两位白衣,他连小腿都开始在打颤了。
化身成海棠儿,半倚在古木上,并不是故作姿态。
真真是因为不这么倚着,徐小鸡估计自己就要支撑不住,直接给软倒在地了!
“斩道……”
“王座……”
“还特么的全是白衣!”
徐小鸡要哭了。
这该死的徐大魔王!
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这徐大魔王叫我出来,准没什么好事!
先前变成草笠、变成有四剑也就算了。
那只是死物,没什么需要演的。
但现在,你叫我变成这么大一个活人,要陪你演戏,糊弄两大白衣,糊弄一王座、一斩道?
即便徐大魔王发了话,力言自己只需要出手一次,后面半句话都不用说。
但,也很慌!
渗得发慌!
徐小鸡甚至不敢相信,对面这两个二货,是怎么会信周遭的这些个小变化,会是传说中的“花香故里”。
那不过就是自己用了点王座之力,外加徐小受把元府里头的生命之泉随意灌溉后,再度焕发了生机的杂花杂草啊!
这里头,甚至连一株海棠都没有……
对面,是怎么会信的?
“我特么连界域都没有,就浇灌了几株花草,他们看不出来此地根本连界域都不存在么?”
“他们,是秀逗了!还是徐大魔王在施法?”
徐小鸡将目光下移,瞅到了徐小受,却被后者一个回眸给吓得不轻,急忙掩饰好闪烁的眼神,将目光投向虚空。
没有焦点。
我看不见。
西瓜。
都是西瓜。
白衣什么的……
呵,不存在呢!
……
徐小受淡定的看着两大白衣半跑而来,再度咬裂了舌尖,让自己不要脚抖。
“成功了。”
“第一步忽悠,算成功了。”
元府的生命之泉太厉害了。
只用消失术四处乱飞,随意洒下,便能营造出类似花香故里的效果。
虽然有的花儿洒不到,看起来依旧有些发蔫。
那受水不匀的那些杂草,也是一颤之后没了后续。
可没关系!
大大滴木有关系!
白衣应该关注得到自己,那他们肯定也能从某处窥探到方才的战局,他们是知道海棠儿受伤了的。
“花香故里有了弱化,也侧面证实了海棠儿还是受伤之躯。”
“而没有界域出现……”
开玩笑!
海棠儿那等界域,像是覆盖了之后,别人会察觉得到界域存在的界域?
真要能被察觉到界域边界,那其名字,就不能叫“七断禁复刻版界域花香故里”,而应该是“花花草草”了。
“来了?”
直到两大白衣临面,徐小受才老僧坐定,缓缓抬眸,淡然扫了二人一眼。
换做是其他人过来,恐怕他没胆子演这么大的一场戏。
但此刻。
徐小受内心最大的笃定,便是这名唤林若涣的白衣,是名剑修。
同时,对方是八尊谙的狂热痴迷份子!
一般而言,这种二人小组,必然有一个队长。
很明显,王座修为的童风,定是要听斩道修为林若涣的话的。
而林若涣可能平日里心境古井不波。
但这等人要么不动,要么见到了偶像,绝对是心潮澎湃。
这么一个小小的心境波动,足以让得他忽视掉很多细节。
在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在八尊谙和海棠儿都已经登场了的局面中……
小小的一次花草异变,对方能直接将之代入成弱化版本的花香故里。
即便,其内心有所怀疑……
必定是有所怀疑的!
但徐小受不怕。
他一路走来,就是不间断靠着信息栏揣摩人心,再一步步推翻别人的怀疑过来的。
……
“第八……八尊谙?”
林若涣神色有些激动,尽管他已经在竭力压制,但即便徐小受不用信息栏,也能很明显的看得出来。
对方下意识的尊称,反应过来是对立局面后的直呼姓名……
“结论:他乱了!”
再一瞅信息栏:
“受到尊敬,被动值,+1。”
“受到敬畏,被动值,+1。”
“受到揣测,被动值,+2。”
揣测……
徐小受琢磨着这二人应该没胆子这么快就揣测起自己的身份来,他们很可能在揣测的,是自己为何在这里等他们。
“坐。”
徐小受和善的一招手,见二人有些站立不安,语速甚缓、语气平和道:“我先前给了你们提示,但既然那个时候不选择叫人,现在,坐下来聊聊?”
童风扫了林若涣一眼。
林若涣没有回应。
换在别时,或许他真会坐下来,抓住这个宝贵的机会和传说中的第八剑仙坐而论道。
但此刻,即便激动,他也分得清是非。
双方,目前是敌对状态!
“不必拘谨。”
徐小受目光越过白衣二人,扫了海棠儿一眼,若无意道:“我来此,是专程等人的,可能不是你们,但只要是白衣,即可。”
徐小鸡眼神一颤,继续目空一切,瞟着远方。
不必拘谨……
你个徐大魔王的心脏,到底是什么构造的?
这种情况,你叫我“不必拘谨”?
我一个半吊子王座,加上你个区区先天,就敢这么大张旗鼓、冠冕堂皇的出来糊弄人?
这也就是一般人不敢想吧!
真要有心往这个方向一思忖,恐怕一个试探……
外头乾坤未定,你我皆成死马!
“第八……”
“八……”
林若涣张了两次口,每一次都感觉自己的称谓有些不太对味。
第八剑仙不能叫,太卑微了。
八尊谙,他又叫不出口,试问东域剑修,哪一个敢站在八尊谙的前头,直呼其名号?
“前辈!”
终于,他道出了炼灵界最为顺口的一个称呼,问着:“前辈唤我们过来,所为何事?”
童风立马警觉,身子绷紧到了极点,若即将反扑的猎物。
徐小受轻笑一声。
“不必紧张,我说过了,我现在,不喜好杀人。”
一句话,三个人紧张。
徐小鸡差点没憋不住软倒下来。
特么你真敢开口啊!
你杀得了么?
这世界上我徐小鸡谁都不服,就服你徐大魔王的大心脏!
“林兄……”
童风眼神飘忽,迟疑了一阵,压着极低的声音,传音道:“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的注意力不全在面前的第八剑仙上。
和林若涣不同,他不想死于大部分剑修所谓的“荣耀”之上,因而灵念更多的是放在周遭,竭力想寻出花香故里的破绽。
但是,这界域……
也太浑然天成了吧!
根本找不到半点破绽!
看那花、那草……
就仿若是天生于此地,无人转植过的一般。
即便是盛开,也是照着先前枯萎的模样再度盛开,虽说没有在五明山看到的画面中那么妖艳、那么多花。
但是……
这力量把控得,也太完美了!
“什么不对劲?”
林若涣偷偷传音问道。
童风暗地里扫了那倚在古木上的海棠儿一眼。
对方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如此深邃。
甚至从方才他们二人过来到此时,连眨都不曾眨过一下。
就仿若,他好像完全没受过伤似的。
可视线往下一瞅,那一身猩红,无一不证实了这家伙彼时用花香故里困住过八宫里全部白衣,再被苟无月破开界域的事实。
“海棠儿的力量太完美了,完美得有点不像话……”
童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无月前辈有多强,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海棠儿被无月前辈破过界域,一般来说,这个时间点,他恢复都勉强,怎么可能还能凝练出如此完美无瑕的界域来?”
“我在这其中,甚至连半分天道的波动都窥探不到。”
“这界域开得,就仿若是……”
童风声音中满是敬畏:“就仿若是他其实没开界域,我们还在这山林之中一般……简直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第六百零五章 降维打击,受言受语
“什么?”
林若涣本来没有注意到周遭的细微变化,但童风这一说,他也瞧出了不对。
这周遭,确确实实,半点天道波动都无。
即便海棠儿掌控得如何精妙,但斩道就是斩道,九死雷劫全渡,对方也只是实力强上自己几分……不止几分,而已。
论修为,敌我二人,同处于一个大境界。
但灵念一扫,林若涣半分天道波动未曾察觉。
心头思绪忽然驳杂,一个本不该有的念头升起:这人,真的出手了么?
“受到怀疑,被动值,+1。”
徐小受看到信息栏终于跳出来这么一道信息,不惊反喜。
“总算来了。”
不被怀疑,他甚至有点不会操作。
心头思绪万千,但面上,徐小受半分波澜都无,目光看向了林若涣手中的灵剑。
“古剑修?”
“啊?”林若涣思绪瞬间被打断,立刻被拉回现实,忙不迭回道:“是,剑修,哦不不,我不是古剑修……”
一时的语无伦次,令得林若涣脸都有些烧红了。
他明明是立于强者之巅的斩道修为炼灵师。
可在面前这个男人的问话下,不自觉便状若回到了少时学剑的姿态。
那是遇见了老师,不管自身掌握得如何,都会结巴的紧张姿态。
“灵剑修?”
徐小受再问了一句,不待反馈,便伸出了手,“我看看。”
一侧的童风看着那十分惹眼的仅有四指的手掌,只扫了一眼,不敢多瞧,连忙挪开目光。
林若涣有些受宠若惊。
一般人要是敢这么跟一个剑修要剑,那无疑于在说:“命给我。”
但如若是第八剑仙……
“给。”
林若涣第一时间将手中灵剑递了过去,尊崇道:“这把剑陪伴了我许久,从王座至斩道,二十多年时间了……哦对了,剑名‘蓝居客’,是仿照您……”
他忽然有些讪讪。
一个“您”字出口,林若涣便意识到了不对。
这个时候,明明不能说太多的……
徐小受接过灵剑。
这剑呈水蓝色,灵性十足。
明明不是名剑,可一入己手,忽然剧烈震颤起来,就要脱手而出。
“放肆!”
林若涣大喝一声,蓝居客霎时间安静下来。
徐小受抬眸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呃。”
林若涣反而局促了起来,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平时对它很好,不会如此呵斥……”
“无妨。”
徐小受单手抚过剑身,灵剑无波无澜。
他有些尴尬。
林若涣却没能察觉到这一个细节。
能得到第八剑仙轻声的一句“无妨”,那这世界上,真没什么好紧张的了。
而蓝居客能经过第八剑仙之手,更加是自己无上的荣耀!
“蓝居客……”
徐小受轻声呢喃着:“好名字。”
“没有没有,都是仿着您的佩剑……呃!”
林若涣龇牙了。
这话自己之前不说了么,怎么又嘴滑要溜出来?
童风在一侧看得惊异。
他从没见过林兄如此谦卑姿态。
即便是昔时有一次在无月前辈手下执行任务,林若涣也不至于此。
不过想来也是。
那次都是远远相见,大家各自都未交谈。
而这次,如此毗邻的状态下,和第八剑仙面对面交流……
童风忽然有些羡煞。
他晓得第八剑仙的传说,除却立场之外,对这人有的,也是无限敬仰。
此刻,见二人如此之景,他甚至有些懊悔儿时为何没有学剑,无法真正读懂那些剑客的澎湃心情。
想来,应该最少是要夜不能寐了吧……
“剑念?”
思索间,耳畔林若涣突然一声高分贝的惊呼。
童风诧异,急忙撇头看去。
却见眼前第八剑仙凝眸之下,蓝居客忽然震颤。
其上,竟有丝丝缕缕的雾气蒸腾而出。
“剑念!”
童风震撼了。
那等被传于神迹般的观剑手段,在眼前,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他忍不住暗自多瞅上了几眼。
“观剑之术……”
明明面前的第八剑仙不曾有丝毫大动作,仅仅只有凝眸这么一个小细节。
但蓝居客却像是激发了无穷潜力一般,不光是在震颤着,表面光泽更加是随着时间推移,愈发富含灵性。
童风知晓,“观剑之术”的强大在于,作用者和被作用者,都能随着剑念的修炼而增强。
同时,这也是世界上唯一一门不用铁器锤炼,便能提升灵剑品阶的超绝之术!
林若涣整个人激动都发抖,面色红润,喘着粗气。
他知道强者有自己的目标和对手,不会轻易对小辈出手。
可他也万万没想到,第八剑仙原来对剑修会和善到这等程度!
明明还是敌对关系……
他竟然,在帮助自己,提升灵剑品阶?!
“我。”
林若涣有些语无伦次。
他想要说一句道谢的话,可立场令得他浑然说不出口。
反观第八剑仙……
对方似乎跟本没有这层顾虑,在观剑结束之际,轻轻屈指一弹。
“嗡——”
灵剑雀跃呻吟,终于是给予了回应。
徐小受心头舒了一口气的同时。
林若涣也是有些自残形愧。
这就是格局,以及气度的不同呐!
“蓝居客,确实不错。”
徐小受收剑,将之递上。
他早已不是彼时那个无知的小剑修了。
其实林若涣方才一言,他就能从这剑名中听出来面前人对真正第八剑仙的崇拜,当即笑道:“我曾经也有一把剑,名字和蓝居客很像,唤作……”
“青居!”
林若涣十分激动的抢答。
“天高一尺八尊谙,半把青居谁敢当?”
“我这剑、这剑名,都是从您的‘青居’中得到灵感取得的。”
“当然,不敢直接唤作‘蓝居’,多加了个‘客’,前辈……”
“十分冒昧,前辈见谅!”
林若涣死死抓着重归入手的灵剑,感觉这剑比昔日份量重了不止一倍,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呵呵。”
徐小受哑然失笑,就像是一个真正的长辈看到晚辈对自己近乎要顶礼膜拜的尊崇,有些叹然。
这一叹,也给一侧的徐小鸡刺激到了。
身旁发生的诡异事件,着实有些超乎他的认知了。
堂堂斩道,竟对着一个区区先天如此尊崇……徐小鸡已然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他愣是连瞅都不敢多瞅上一眼,就生怕自己看到那奇诡的画面,会忍不住失声惊叫,破坏掉徐大魔王营造出来的怪异气氛。
“呼~”
在心头无声舒着重气。
徐小鸡百般催眠自己“见怪不怪”,但心情还是有些难以平复。
此刻,他对那敢于躬身站着的斩道强者面前屈膝而坐的徐小受,心头只剩无限敬仰。
“受到钦佩,被动值,+1。”
“受到叹服,被动值,+1。”
“受到感激,被动值,+1。”
……
“好了。”
徐小受轻笑着还过了剑。
剑念也亮了,身份也证明了。
不说这两人从一开始就没往自己其实是装蒜的份儿上想。
即便此刻回过神来,想要怀疑了。
估摸着也真不敢怀疑了!
他拍拍屁股起身,不拘一格,洒然道:“叫你们过来,是有正事的。”
“正事?”
林若涣一愣,这才反应了过来对方先前似乎真有提过一嘴。
同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反应,着实有些丢脸。
他脸色有些涨红,后撤一步,不卑不亢道:“前辈请讲。”
童风眼皮一低,更加绝望了。
得!
果然不是同级别的人,只要是剑修,遇上第八剑仙,都会个个脾气皆失了吧?
他跟着后撤一步,郑重以对。
“通讯珠呢?”
徐小受没有第一时间亮出底牌,而是伸手,看着有些迟疑的二人道:“就是你们说的警报珠。”
他没有继续多言,而是沉默着等待。
果不其然,仅稍候片刻,林若涣便是怅然一叹。
“童风,拿出来吧!”
“哦。”
童风连拒绝都不敢,翻手便是亮出了警报珠。
徐小受没有隔空招手。
而是缓步上前,在二人外加一道偷窥的目光注视下,徐徐伸手捏住了这枚红色珠子。
这过程给予了所有人足够多的反应时间。
可林若涣不曾阻止。
童风也未动,连手指都不敢颤动分毫。
“这东西,我便先收了。”
徐小受知道自己此刻愈是快速而剧烈的动作,愈发有可能引来反抗。
相反,这种不合时宜的悠缓,呈现给对方的,才是更多的自信,以及不惧反抗。
他将警报珠拾起,一把抛进了元府,隔断联系,多解释了一句:“我不喜杀人,同样,也不想要你们叫一大波人来给我杀。”
随后话锋一转:“现在,谈正事。”
林若涣和童风同时眼眸一黯。
原来,在自己眼中能救命的东西,于对方眸里,就是一个这样子的存在?
冷风瑟瑟,场面有些悲凉。
徐小鸡听得脚都麻了。
他有时候真怀疑徐大魔王其实才是个隐藏得最深的大佬。
否则,这种能从高度层面进行降维打击的世界级巅峰巨头之说话方式,为何这家伙说起来,头头是道。
“叫人过来给我杀……”
徐小鸡无声的叹息。
换做是他,根本讲不出有如此境界的一番话来……
不!
他连想,都不敢这么去想!
“受到敬仰,被动值,+1。”
“受到畏惧,被动值,+2。”
……
“苟无月有一徒,名唤路轲,你等可知?”徐小受问着。
“路轲?”
白衣二人对视一眼,同时有着惊诧。
“认识,怎么?”林若涣疑惑出声。
“认识,那就好办了。”
徐小受手一招。
白衣二人感觉面前气息一凉。
随后,这第八剑仙手上,便是多了一具冰雕。
本还在惊疑之间,可当视线聚焦到这冰雕的面庞上,即便是林若涣,也忍不住一声惊呼。
“小柯?”
“这,前、前辈……”
童风也是震诧莫名,“路轲,怎会在前辈手上?”
徐小受摇头一笑。
“具体来源我就不细讲了。”
“我今要走,苟无月追我,我不想同他打,但手中也还有此物……嗯,人,当面给他,也是不好。”
“毕竟明面上,大家也都还是敌人。”
“可要我对小辈下手……”
徐小受扫了面前二人一眼,忽然失笑,“我也下不了手。”
这一瞬间,林若涣和童风同时有些明白为何第八剑仙如何和善了。
对方分明,没将自己二人放在心上啊!
小辈……
果然,在这等人物眼中,整个八宫里七八百号人,估计能入眼的,也就无月前辈一个吧!
而且,双方确实还是敌对关系。
对方明明能跑,却还要留下来,将无月前辈的徒弟给归还……
“这得是多大的格局,多大的气魄啊!”
林若涣这一刻,对先前自己连一声尊称都喊不出来,感到无比的惭愧。
人怕对比。
仅凭对方这气量,这一辈子,或许自己就拍马都追不上了。
“拿去吧!”
徐小受没等二人过多反应,在看到信息栏弹框跳得差不多,且都是些褒义词之后,将手中冰块一扔,便是送了回去。
“名剑丢了,但不在我手上,应该是落到白窟的红衣手上了。”
“你们回去说明一下,尽量就不要枉往我身上泼脏水了,虽然……”
徐小受一顿,唇角一勾:“虽然我也不在乎。”
“一定!”
林若涣立声喝着。
“保证!”
童风也受到了感染,身子一肃,像是在回应上级的命令。
山风簌簌,落叶飘飘。
“该走了。”
徐小受没有过多停留。
装演需要留白,在至高潮予以对方极致的转换,才能真正打得对手措手不及。
径直越过身前二人,往前方走去,徐小受颇有些感叹。
这一场戏,不得不说,演得比他想象的来得太过轻松。
“第八剑仙……”
这一个名号,原来如此有用么?
徐小受眼珠子一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多走几步,猛然回想起了还少了点啥,他立马驻足,也不敢回头。
“海棠儿。”就这么凭声叫着。
“……”
风呼呼的吹。
林若涣抓着冰雕心潮澎湃。
童风神情肃穆,还在回味着所谓的前辈风度。
而海棠儿……根本没有回应!
“糟糕!”
徐小受慌了,他“感知”看着同样瞅着冰雕整个人懵了一般的徐小鸡,脸色都白了。
你他娘的入戏也太深了吧!
关键时刻,给我搞掉链子这一出?
不想走……
特么的想死也别拉我下水啊卧槽!!
这一刻,徐小受心头被万千神兽践踏得怦怦狂跳。
“海棠儿!”
他声音高了一些,但也不敢太高,以免惊动了状况外的白衣二人。
可……
还是惊动了!
两大白衣回过神来,齐齐转头看向了还倚在古木上的“海棠儿”,神情之中,已然多了很多分的困惑。
“?”
第六百零六章 最强复活体——宇灵滴!
两道目光投射,徐小鸡凛然惊醒。
他从没想过,徐大魔王的计划会是如此。
就这么凭空将那元府中来历不明的冰雕送出,就能脱身?
敢情,那冰雕还有大作用?
但眼下,似乎已经不是思忖这些的时候了。
徐小鸡眼珠子滋溜一转。
这俩白衣……
那充满疑惑的小眼神,是在对自己没能及时跟上徐大魔王的步伐,而感到好奇?
这,不重要!
徐小鸡根本没有将这二人的目光放在心上。
他更加担忧的,是在两声呵斥之下,连身子都不由半转了过来的徐大魔王。
虽说没能看到徐大魔王的眼神,但依照这拔高了数倍分贝的音调来听,徐大魔王,真的发怒了啊!
这会儿要是还掉链子,岂不是自杀行径?
就算能走出面前俩白衣的包围圈,后续落到徐大魔王手里,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场面安静了足足有三息时间。
徐小受和白衣行着庄严的这注目礼。
徐小鸡感觉长袍下的腿脚再次开始打颤。
他竭力让自己支撑着古木身子拔开,自由站立,然后沉吟了片刻,缓声说道:“是该走了。”
声音,是海棠儿的声音。
语气,则是无比凝重的语气。
在俩白衣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之前,徐小鸡目视徐小受,随之转头看向后方,眼神眺到了连自己都不知道应该看哪的某一处地方。
最终,他锁定了一朵云,将其幻化成一个身着蓝袍中年人形象。
“他快来了。”
轻声一叹。
尘埃落定。
即便徐小鸡没有明说,两白衣也从他那沉凝的语气中,听出了“他”是谁?
除了追逐着圣奴二人的无月前辈。
这个“他”,还能是谁?
徐小受提到了嗓子眼的小心脏总算重归落定。
他暗自舒了一口气。
是啊,这是徐小鸡!
这本也是一个演帝出身,却被自己的一系列禁闭给耽搁了的奇葩存在。
犹记得那时候在城主府门口,为了入府夺取天枢机盘,这家伙无实物表演,一口一个“大哥”,那叫一个亲热。
现下此般表现,总归是没有落了先前的名头。
徐小受“感知”瞧着两白衣反应,见二人尽皆一脸复杂,但又无可奈何的神情,总算心安多了几分。
他没有过多言语,而是顺着接过话,冷冷道:“那就走吧,还多等作甚?等他过来师徒相认,上演一番感动筹码?”
“呵。”
徐小鸡嘴角一扯,也不知道是听着徐大魔王的语气吓的,还是真的在不屑冷笑。
他没有言语,而是极为缓慢的一步抬起,艰难落下。
两白衣唇齿一翕,似要说话。
徐小鸡稳住颤抖的脚,暂时没有行动。
——他此刻也行动不了,再动,就要露馅了!
于是出口,抢在面前二人说话前头,淡然道:“二位,暂且就在此地留步吧,在这地中,能进不退。”
“放心,我也不杀人,给你们留了有三步腾挪的机会。”
“多出三步,会有什么下场,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徐小鸡说着,一点头,“保重。”
徐小受都听得面色僵滞了。
他没想到徐小鸡要么不说。
要说,比自己还扯!
什么三步……
这特么就是在这山头跑步,俩白衣也不可能会怎样。
最多就是累了些!
但这货一番恐吓,似乎还挺有效?
眼瞅着白衣二人在徐小鸡一言过后,神情更加凝重。
徐小受也不敢催促了。
他知道徐小鸡应该腿软了,不然按这家伙的尿性,能快些离开白衣,决计是不可能多待的,怎么可能还搁那废话?
“前辈。”
林若涣脚步像是被钉住了,但依旧扭过头对着徐小受开口,“我……”
“打住。”
徐小受伸手制止了他说话,他连听下去的欲望都没有。
“三步之机,没有跟你们开玩笑。”
“什么时候你们有其他同伴过来了,踏入这方地界,记得也告诫一番。”
“我们,并不想杀人。”
徐小受说着,环顾四周花草,淡然道:“鲜花凋零之时,便是尔等动身之际,在此之前,暂且留步吧!”
言罢,他手一挥。
“走了。”
刷一声,身形直接消失不见。
“卧槽!!”
徐小鸡看懵,也听懵了。
他知道徐大魔王是会消失术,但是这家伙也太坑鸡了吧?
“就因为我脚步慢了些,真把我抛下了?”
俩白衣见失去了第八剑仙的身影,尽皆回头,看向了那海棠儿。
徐小鸡版海棠儿整个鸡头头皮炸开。
他张了张嘴,想要辩驳点什么。
还不曾多言,便感觉屁股似乎被一根手指抵住了。
当即心头恐慌不再,大石落定。
“后会无期。”
咧嘴一笑,徐小鸡同样袖袍一甩。
刷。
人影消失不见。
……
“一步登天!”
“两步登天!”
“三步成仙!”
徐小受感觉自己得到“一步登天”之后,用得最多的,就是遇见各种大佬后逃命。
再度于消失状态腾挪了好几次地方,寻了个无人的地儿落下。
徐小受立马接触了消失状态。
不是自愿的。
而是就那山头说话的一点功夫,“元气满满”固然恢复了不少灵元。
但这点灵元,真不够消失术按秒挥霍的。
“该死的徐小鸡,就特么不靠谱,还腿软……”
徐小受此刻恨不得将这家伙自元府中拉出来一顿杵炮加垫炮,好好给招呼一下。
这特么差点就露馅。
露馅的结局,可就是死啊!
“也不知道那弱化版的花香故里能困住他们多久……”
徐小受啧啧,心头有些慌乱。
一旦林若涣二人敢做出多几步的尝试,那么决计能在顷刻间发觉受骗。
到时候。
恐怕所有围困此地的白衣,都会知晓他徐小受有着这般变化之能。
“变化”一次好使。
但被有心人防范之下,只要试探,徐小受必然露馅。
也就是说,这一招,基本上用了这一次,在此地便是无用了。
林若涣能撑多久才去验证,意味着他徐小受有多长的时间跑路。
可这路……
徐小受看着山头一座接一座,神色黯然。
“遥遥无期啊!”
……
“跑不动了?”
脑海中忽然传来一声戏谑的笑声。
徐小受有些茫然。
“是啊……”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拉入这个漩涡之中。
每一次都这样。
明明不是自己主动掺和的局,却每一次都要成为棋子。
这种任人摆布的感觉,真的太不是滋味了。
“实力。”
脑海中声音再度响起。
徐小受点头,表示认可。
“确实,说到底,一切都是实力问题。”
“要是我现在不是先天,而是太虚……不,王座!”
“这他娘的一个个敢惹我的,直接弹指间灰飞烟灭!”
“先天?”脑海中声音多了一分诧异,“你真只有先天?”
“那不然咧!”
徐小受丧然的反问,蓦然间瞳孔一缩。
?
我,在和谁对话?
这一瞬全身毛孔炸开,徐小受脑海中闪过了白窟里自我催眠的一重重画面,他毛骨悚然。
“谁?!”
一声惊喝之下,他竭力想让自己往信息栏的方向去扭转注意。
但却又像是鬼压床一般,明明知道自己被人控制了,应该醒来,可脑子想往这个方向走,手想要动……
灵魂却出窍了一般,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思维、意识和行动,一步步走向控制者预定的方向。
“啊!”
舌尖一顿,徐小受痛呼出声。
他嘴唇溢出鲜血,差点没把舌头咬断。
但同样,也在这一自残之举下,拿回了身体的一点自主掌控权。
猛然一瞅信息栏:
“受到催眠,被动值,+1。”
徐小受心都凉了。
他知道完了。
思绪也忍不住操纵着信息栏往上翻。
果不其然,在先前白衣的一重重“敬畏”、“钦佩”之中,时不时的夹杂有一两道“受到注视”、“受到催眠”……
这两道信息持续了太久太久。
徐小受拉了好一阵子,它们也一直存在。
似乎,并不是在这山头遇到两白衣后,自己才中招的。
而是在原先八宫里战局之内,莫名其妙中,自己就被控制了!
“宇灵滴?”
徐小受沉重的闭上了眼睛,缓缓道出了一个名字。
这种手段并不陌生。
在白窟,他甚至更加过得更加惊悚。
明明发现了“受到注视”,之后还被强行催眠,让自己的思维意识没有往被人关注的方向上思考。
最后,还是遇到了八尊谙,才被一言道破了天机。
催眠术失效。
一切“受到注视”,原来都来源于白窟天穹上的那雨帘!
可现在……
“没有雨帘啊!”
徐小受仰头上天。
天色晴朗。
别说是雨了。
先前宇灵滴被覆灭之后,雨势直接收了。
此刻连阴天都算不上,就是风和日丽的情形!
“宇灵滴?”
脑海中没有回话,徐小受再度出声,惊问一句。
“……”
依旧没有反馈。
徐小受感觉眼前画面一花,他觉着有什么东西在阻碍自己思考了。
那种鬼压床的恐惧感再度袭来。
不出意外……
“嘶!”
再咬舌尖,徐小受瞅向信息栏:
“受到催眠,被动值,+1。”
“你他娘的有病啊!”
“想杀人直接出来,老是催眠我很好玩?”
徐小受崩溃了。
他差点没哭出声来,怒道:“我就一区区先天,加入圣奴也是被迫的,你在白窟中也能看到,那个时候,我能拒绝?”
山林死寂。
咆哮声在崖间几个辗转腾挪,余音消失。
徐小受甚至不在乎这样嘶吼会否引来白衣了。
当他知晓本来逃出两大白衣围困之后,却依旧处于局中之时,没人知晓他此刻内心情绪的复杂。
心情当场崩盘!
碎得不能再碎的那种!
这情况……
怎么可能逃得掉?
这些人就是跗骨之蛆!
既已在局中,再无脱身之可能!
“说的也是。”
一番撕心裂肺的嘶吼,终于引来了反响。
脑海中的声音似乎不打算催眠自己了,而是直接选择了对话。
“你,真的只有先天?”
“受到疑问,被动值,+1。”
徐小受死死盯着信息栏。
现阶段,能让得他分清现实与梦境的唯一手段,就是这信息栏了。
关键这信息栏也不顶大作用……
不!
应该说自己实力太弱,太容易被催眠了!
徐小受不得不每隔几秒钟自残一次,以让自己时刻保持清醒,避免再度受到催眠。
他知晓,这个当口再要失去自我意识。
恐怕最后连怎么死,都不知道了。
“别自残了,我不催眠你,就问一句,你,真是先天?”脑海中的声音出现。
徐小受眼睛通红,血丝密布,心思根本不在这问题之上。
“宇灵滴?”他自顾自问着。
“先天?”
“宇灵滴?”
“……”
“我是宇灵滴。”脑海中的声音放弃挣扎了。
徐小受脑子嗡一声炸响。
那被圣奴三巨佬围攻,身形、神魂当场覆灭的宇灵滴形象再度于脑海中出现,徐小受不敢置信。
“不可能,你不是死了吗?”
“没死。”
“这不科学……”
徐小受懵了,“你怎么可能还活着,还……在我体内?”
宇灵滴笑了:“我是谁?水系奥义掌控者,灵部首座,手下号令着那么多天才,你觉得,我有那么容易死?”
“但……”
徐小受要裂了。
他能看清昔时岑乔夫之举。
“天地间的水元素被一斧子毁了,水系大道也被斩道斩了,雨势……那不间断的雨,更是被海棠儿的花给吸收了!”
“哪怕是水系奥义掌控者,你也只不过是王座。”
“没有了这些道、元素和身体……”
徐小受瞳孔震颤,骇然失声:“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水元素……”
宇灵滴轻声呢喃了一句,徐小受突然感觉胸口有些发痒、发疼。
下一秒。
“咕噜噜~”
体内水分疯了似的往胸口汇聚,血滴和水珠渗透,沾湿了衣物。
一个在血水中夹带着白色水雾的水形态头颅,于徐小受胸前成型。
一翻。
双目便是对准了徐小受。
“!!!”
徐小受脚步蹭蹭后撤,惊得舌头打结,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仿若明白了什么。
胸前宇灵滴的血水头颅咧嘴一笑,道:
“你说的水元素,现场,真的一滴都不见了么?”
“那么,如若连一滴水份都无,人类,又是因何而存在的呢?”
话音落定。
这一刻,徐小受幡然醒悟,大脑却被雷得只剩一片空白。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本不再相信科学。
但此刻,他不得不重新相信科学。
同样,在对付这水系奥义掌控者之前,岑乔夫估摸着把所有可能性都给想到,也给终结了!
但他万万想不到的是……
科学:成年人体内水分,约占体重的7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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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零七章 有种你就别出来!
“原来,我一直都在局中?”
徐小受感觉世界观裂了。
他从没想过,被岑乔夫三人合力斩杀死去的宇灵滴,一直都以水形态,寄存在自己的身体之中。
这岂不是意味着,在遭遇那两白衣之前,自己其实依旧身陷囹圄而不自知?
在百般手段,自以为脱困之后,还来这么一出!
实话实说。
从白窟焱蟒出世,到灵熔泽,到离剑草原,再到此刻……
徐小受累了。
他真的逃累了!
没有什么结果,比自己以为赢了,实际上却输得连渣都不剩还要令人绝望。
即便是真的是在下黑白棋,真的被神来一手反转了,徐小受还可以选择抄盘赖账。
但这种被监视、被寄身、被从头到脚掌控的挫败感,真的,完完全全让人兴不起反抗之心了!
“你赢了。”
徐小受咚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整个身子都已经湿透。
冷。
不是一般的冷。
从四肢到心脏,再到灵魂,无处不散发着死寂的冷。
“为什么选择我?”徐小受呆滞的问着。
宇灵滴还在笑。
他的头颅就这样从徐小受身躯之上长出来,血水和着白水,似乎只需要心念一动,便能终结徐小受的生命。
“你忘了么?”
他笑着回话:“我从出现的第一时间开始,目标,便一直是你。”
徐小受脑中愣是空白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回忆起来。
宇灵滴和那大高个天机傀儡在八宫里大雨滂沱之下出现后,真的,除了嘲讽苟无月的那一句。
剩下的,就是分配对手,明目张胆的指着自己说话。
“小石谭季!”
那一声如重雷般轰落的话语重归在脑海炸响。
徐小受真的要疯了。
他本以为先前对方是在开玩笑。
但没想到,彼时一句话,竟然真的关乎到了战局结束,自己脱身后的现今局面。
“为什么是我?”
徐小受不解。
他真的无法理解,那么多大佬,那般战局。
为何这宇灵滴,偏偏只选定自己!
“为什么呀……”
宇灵滴水态的头颅哗啦啦响着,时刻在变幻着形状。
他沉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然后道:“因为我关注你,其实已经很久了,从白窟开始。”
“这么和你说吧!”
“在你和红衣尽皆入了说书人古籍空间之后,我的水系分身,是第一个赶赴白窟,随后从里头打开通道,让白衣进去的。”
“白衣进去,目的自然是搜救残余的历练者,当然,此刻这些历练者都已经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
“随后,一切人都走了,只有我留在了白窟,化作那雨。”
徐小受思绪跟着话音转,想到了白窟的九天雨帘。
那一场只有一丈高,永远下不到地上的雨。
他从没想到的,其实能下这么远,下这么深……
甚至,下到现在,还没停止!
宇灵滴继续道:“我的任务,其实就是关注圣奴,不仅是说书人,还要找出岑乔夫,圣奴首座……嗯,也就是八尊谙的藏身之地。”
“他们果然找到了通往‘虚空岛’的异次元裂缝。”
“但这,都是在预料之中的。”
宇灵滴的水态头颅一拉长。
徐小受双目翻白,感觉自己体内的水分要被抽干。
那水化作水龙卷,将徐小受全身蜷住。
徐小受没有反抗。
这是从自身拉扯出来的血水,他要动了这玩意,无异于自杀。
宇灵滴拉长了的水卷身子在徐小受耳畔停住,他重重道:
“你,却是最出人预料的!”
“我能看出你的修为可能不到宗师,却也不确定,你知道这对灵部中人来说,有多不现实么?”
“我们一贯的手段,便是观其灵,能判其弱势,进而顺势击溃。”
“但从你的身上,我看不透半点修为破绽。”
“甚至,连气海如何,都窥探不清。”
“这是不可能的!”
“除非,你的一身修为,被半圣、或者圣帝屏蔽。”
“所以,此为你引发我第一重关注的好奇点。”
徐小受懵了。
他能察觉到对方说的,有可能是自己的“隐匿”被动技。
什么半圣、圣帝屏蔽……
他身上是有和那狼狈圣人接触的痕迹,可对方也不至于出手帮助自己遮掩大可不必遮掩的修为呐!
“第二?”
徐小受木讷发问。
“第二呀……”
宇灵滴轻笑一声,道:“你太厉害了,那无与伦比的‘变幻之术’、‘消失术’、“瞬移术”。”
“这些,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连宗师修为都不到的青年辈身上?”
“实话讲,对灵部中人而言,破解你目前修为能掌握这一切的秘密,比抓到圣奴,更加让我兴奋!”
“而更令人惊骇的事情也出现了……”
宇灵滴话音中有着惊叹:“你凭借这几个手段,不仅仅将守夜玩弄于鼓掌之中,还把说书人也给搞得团团转!”
“在白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水系分身,只是一道窃听灵技,我无法判断你的灵技等级。”
“但这些当世强者的现场反馈,告知我你的秘密才是最大的,你身上有着的,是我们灵部一直参悟不破的秘密!”
“这些秘密,甚至能令你在先天修为,戏弄斩道、乃至斩道巅峰!”
“多强啊?”
宇灵滴水汪汪的大眼睛中有着光泽闪烁:“先天戏弄斩道,王座,你岂不是可以戏弄太虚、半圣?”
“你知道么,这,就是炼灵师最大的奥秘,就是灵部研究的终结谜题!”
徐小受听得心在滴血。
他从没将宇灵滴放在心上。
一直以为,这就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
白窟事件结束了,双方也就真的告辞了。
但他真没想过,自己预料中最怕的被人发现、被人解刨的那个恐惧者,不知不觉间出现了。
“我的存在,是灵部的终极研究谜题?”
“灵部、灵部……”
徐小受怅然一笑,他明白了。
灵部,不就是当世炼灵术的最高研究院?
不就是专门解刨自己这一种异类的存在?
这一刻徐小受感觉自己前行路上的大门被关上了。
即便彼时遇见了苟无月,他都没有此刻这般绝望。
毕竟,苟无月的目中,有且仅有八尊谙一人。
而宇灵滴,竟是从始至终,仅钟情于自己!
“第三?”徐小受无神问着。
哗啦啦。
宇灵滴的水龙卷身形从徐小受身上断开,化作簌簌乱转的水系形态之躯。
良久,态势成型,他凝结出了实体。
徐小受感觉生命力被抽干了一半。
信息栏弹框,跳出了一道“受到攻击,被动值,+1。”
被动值仅仅“+1”,徐小受却能晓得这一波攻击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他仿佛全身气力都被抽干,连头发都在花白。
“生生不息”疯狂运转。
但这种生命力的亏空,一条命分成两条命来用的疲乏感,真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消弭的。
“第三!”
宇灵滴凝成了人形实体,双目爆出了亮光。
“我本体迫不及待从海棠儿的花香故里中破开,就是为了前来见你一面,然后的,亲身体验一把你的灵技之威!”
“果不其然,你真的天生有戏弄强者之能。”
“就方才……”
宇灵滴一指东方,感叹道:“两大白衣,一个斩道、一个王座,竟然真的被你化身的八尊谙给骗过去了。”
“你说你被迫加入了圣奴,那‘观剑之术’是什么?我可是亲身体验到了。”
“还有那’变化之术”、‘瞬移之术’、‘消失之术’……
宇灵滴兴奋得跳脚。
他此刻的状态,就像极了孩童第一次见到了可以肆意组装的“四驱赛车”以及“变形金刚”。
那兴奋劲儿,根本不是可以伪装出来的。
“以第三者的视角看你,我真以为彼时被你糊弄了的守夜、说书人是个草包,是个傻子!”
“即便资料告诉我他们不是,可我依旧不敢相信。”
“堂堂斩道,会被你一个先天戏耍?”
“可现在,我不得不信!”
宇灵滴攥紧了拳头,语气中尽是钦佩:“本着不过问,不揭穿的原则,我就这么藏身在你躯体之中,果真给我看到了最想看到的一幕。”
“林若涣不是傻子,童风也不是脑残。”
“他们能被你骗了,不是他们能力不足,而是你太强了。”
“你小石谭季,你的能力,你的所有一切,包括脑子,真的太强了!”
宇灵滴重重说道。
他突然俯身,双眸直直盯住了徐小受的眼睛,目中火热,就像是一个醉身于科学研究的变态博士。
“知道么?我现在就想带你回灵部,好好研究一番你的所有秘密!”
秘密……
徐小受像是痴呆了一般,被说得眼神涣散,双目无神。
他足足发怔了许久,豁然暴起,一只手直接贯穿了宇灵滴贴身而来的胸膛。
“我研究你妈个卵的秘密,给老子死!”
“噗!”
宇灵滴触不及防,张口便是喷了徐小受一脸水。
他面上却浮现微笑,柔声道:“我,是不死的。”
“不死?”
徐小受狞声咆哮:“那就看看是真的不死,还是假的不死!”
“咔咔——”
一声落下。
宇灵滴只觉遍体生寒。
他这才反应过来,徐小受贯穿他身体的手,已经至背后揪出了他的水心脏。
水心脏仅仅迟滞了片刻,便突然凝结成冰。
极致的冰!
科学复活,那就用科学来击败科学。
徐小受以炼丹熔药的手法,在“三日冻劫”呈现之际,直接将手上的水心脏冻劫成硬邦邦的一块。
其内水分子构造被破坏,如若不是散发着寒气,这妥妥就是一块晶石!
“好家伙……”
宇灵滴双目失去了神采。
于他而言,冰也是水,只是状态不同罢了。
即便是小石谭季改变了水元素结构,但只要修为提升上去,这点伎俩,甚至对他造不成伤害。
但问题就出在于此了。
宇灵滴只是王座,“三日冻劫”却蕴含着“冻劫之力”。
这种劫难之力,是在斩道之巅,渡过九死雷劫才可能出现的。
他目前的修为,根本扛不住劫难之力。
因而徐小受一掌穿胸,宇灵滴当场成冰。
可……
“嗤嗤嗤~”
下一秒。
周遭草露叶珠之上,水分子渗透,氤氲成气,宇灵滴的身躯再度于半空凝结成型。
“你,杀不死我。”
他笑了,双目灼灼,盯着徐小受身前的冰雕和手上的冰心脏。
“试试!”
徐小受翻身弹起,身前冰雕直接在他躯体一动间被震成了粉末,飘散于虚无。
一眼横去。
场中白雾荡空。
方圆几百丈之地,在片刻稍缓后,冻结成冰。
——冰河世纪!
“咔!”
宇灵滴刚刚凝实的身子直接僵住。
徐小受光速飚至,一拳轰去。
“嘭”一声响,宇灵滴的头颅当场炸成了粉末。
“无畏的挣扎?”
声音突然重新至脑海中出现,徐小受行动一滞,只闻宇灵滴嘲道:“你能将方圆之地的水元素全部冻结,你敢冻住你自己?”
这一刻心头怒气飙升,徐小受胆一横。
“有何不敢?!”
“你敢冻住你自己,我不会死,但你必死无疑!”宇灵滴急忙出声。
“冻?”
徐小受双拳攥紧,厉声道:“你他娘的也太小瞧我了!”
“扑扑。”
话音方才落地,周身轻微的声响出现。
徐小受当场点燃了体内的烬照原种,恐怖的灼热力量挥散而开。
他本是承受不住烬照原种完全引爆之力量的。
但此刻,除了这般做法,别无他能。
所图,不过只是让体内那条寄生虫,彻彻底底的滚出去。
“给老子死!”
徐小受原地盘膝,三花聚顶,五元朝天,对力量操纵妙到毫巅。
周遭冰河世界完全不受影响。
可他的体内,却宛若引爆了一颗烈阳。
温度在攀升、还攀升、更攀升!
“啊哈哈。”
宇灵滴大笑:“小子,你真以为我在你体内的时候,不晓得你有‘三日冻劫’和‘烬照原种’?”
“这种存在,早有防备!”
“再说了,你将自己做成一个大蒸炉,能不能把我蒸死不说,真敢对自己下狠手?”
“你才先天!”
宇灵滴根本不放在心上。
于他而言,这区区先天,又有着天才般前景的大好青年,怎么放弃自己的光明前程,真正抱有着同归于尽之决心?
“那你看好。”
徐小受根本不为所动。
外人完全无法知晓,这一路走来,他对苦痛的承受力被锻炼得有多么变态。
确实。
诚如宇灵滴所言,蒸炉是蒸不死自己的。
可同级别的伤害之下,徐小受不信,这个整天玩水的,承受力会比自己这个一路吃火种长大的,还要强。
“有种,你他娘就永远藏在我身体里,别出来!”
第六百零八章 只不过是儿戏
“扑扑。”
温度快速攀升,宇灵滴在放肆嘲笑。
“小石谭季,不用挣扎了,你觉得你这般手段,真可以将我赶走?”
徐小受沉默不言。
身躯开始龟裂,肌肤开始萎缩。
连血液,都一滴滴的在逐渐进行强烈的蒸发反应。
蒸汽自徐小受头顶腾冒而上。
徐小受本人则像是缩水了一般,不仅顷刻间干瘪了大半,连皮肤都变得焦黑,萎靡不堪。
“扑扑。”
依旧是淡淡声响。
才不过几息时间,宇灵滴的笑声也开始稍显僵硬了。
“这么能忍?”
他顿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哦,忘了你还是宗师之身。”
徐小受咬紧了牙关,闭口不言。
他深知自己不是因为宗师之身才能忍,而是因为能忍,才有的宗师之身。
“呵,我倒想看看你能挺到什么时候。”宇灵滴不屑。
时间推移。
先前一息两息还好。
可还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宇灵滴逐渐有些笑不出声了,“臭小子,我不信你这么能抗……”
对方究竟是什么感受,徐小受也不清楚。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继续不断加大火力,让这个人在自己身躯之内,焚尽而死!
渐渐的,虽然不曾再多听到风凉话。
可话音一少,徐小受便知晓,宇灵滴绝对过得不快乐了。
“小石谭季……”
伴随一声低吟,宇灵滴彻底失去了声音。
徐小受知晓这家伙还不曾离开,但可能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信息栏在不停的弹框:
“受到攻击,被动值,+1。”
“受到攻击,被动值,+1。”
“……”
体内气海完全暴乱了。
三日冻劫在徐小受刻意的压制之下,被烬照原种的力量逼迫到一个狭小的角落。
余下的,只剩熊熊的白炎燃烧。
“扑!”
身周豁然一声重响。
气海力量扩散。
徐小受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让得白炎从身躯之中迸发了出来。
他就像是浴火的凤凰,试图在这一派熊熊白炎之间重生。
也便是同一时间。
“什么鬼玩意!”
一声惊呼。
当白炎透体而出的那一瞬,宇灵滴终于坚持不住了。
慌乱声响中,徐小受“感知”瞅见了体内游走着的不受控水分,在疯狂往皮肤方向汇聚。
“宇灵滴……”
徐小受目眦欲裂,却没有遏制这家伙试图出体的行动。
因为,在外头,还有一盘大菜等着!
脑海中闪过彼时桑老交由自己的两大玉简中的另一个。
徐小受对那灵技的转运路线记忆犹新。
彼时施展不出来,只不过是因为没有白炎。
但现在……
“白炎·龙融界!”
一道沙哑至不似人样的低吼声响起。
徐小受“感知”之中,周遭天地规则似清晰呈现,于方圆数十丈之地纹成球形大网。
一眼横去,烬照天焚。
“扑扑!”
硕大的白色火球体当场取代了整一片山头。
龙融界甫一出现,别说方才还冻结成冰的地面了,此刻就连山地都直接被焚毁。
虚空波动,影影绰绰。
高温之下,别说水元素了。
天地间除了极致的火元素,再难窥得半分外元。
“轰!”
空间轰然溃烂。
白色火球体的外围空间炸开,形成一层黑色包裹圈。
而圈层之外的山脉,一道道火白走线呈八卦阵型跌宕推开。
仅片刻,便是覆盖了整座山头。
“扑”!
又是一声重响。
徐小受没能做到控制,外溢的火系能量点燃了整一片山脉。
白色火球体当空而悬,占地数十丈。
而那燃烧的白色山脉,却顷刻间走遍了方圆数里!
“嘶啊——”
从躯体之中想要穿透白炎出去的宇灵滴当场一声痛呼,终止了自己的行动。
他骇然发现,那无物不焚的白炎,竟能在他离体后的瞬息中,焚毁大半自身躯体。
而他本试图在外层空间找到其他水元素,继而重生。
此刻却发现……
外层,啥都没了!
除了极致的白,便是极致的火。
除了黑洞,便是龙融界。
再无他物!
“你疯了?”
宇灵滴只敢重归蜷缩在徐小受身躯之中,但这种做法,他就必须要承受炼狱之火煅烧灵魂一般的痛苦。
他简直没法想象,这小石谭季是怎么可能抗得比自己还久的。
“再这么烧下去,你命都没了。”
宇灵滴慌道:“我固然是承受不住这般痛楚,但你的身体,决计会比我先消失!”
徐小受咧嘴一笑,皮开肉绽见白骨,这一笑,宛若是死神在摆手招摇。
“这个时候,还分你我?”
他双手猛然一印,方圆数十丈大小的龙融界顷刻回缩,高温更聚身周,将宇灵滴的所有后路封死。
“敢进来,就得做好出不去的觉悟!”
“你……”
宇灵滴说不出话来了,他顿了一下,转口道:
“小石谭季,别忘了这里还有白衣搜山。”
“你的白炎遍地燃烧,是个人都应该发觉不对了。”
“不稍片刻,白衣能直接将你围了,届时你再想逃生,你觉得有可能?”
徐小受听得发笑:“说得好像我不引来白衣,你便能放我离开似的。”
“我不能放你离开,但你估计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想把你带回灵部,不是其他白衣那样,只将你囚禁。”
宇灵滴语速极快,声音无比平静。
可越是平静,徐小受越能听得出他的慌乱。
作为一个过来人,烬照火种的威力徐小受知晓,先天肉身都顶不住。
而作为跨越了烬照大火种这整整一个级别的烬照原种,其爆发时所散发的威力,恐怕斩道都扛不住。
眼前有些昏花。
徐小受勉强还能支撑,是因为被动技“生生不息”一直在吊着命。
只要不是被一击必杀,他基本上很难死去。
但长时间这般状态,身体死不了,徐小受灵魂也快扛不住了。
“受到攻击,被动值,+1。”
“受到攻击,被动值,+1。”
“……”
烬照原种太强了。
这种力量,要不是有那狼狈圣人协助,彼时徐小受要么选择被当场烧死,要么抛却。
而此刻,没有外人相助,却直接引爆烬照原种……
“同归于尽!”
徐小受面目狰狞:“那就真的同归于尽吧!”
宇灵滴被他的决绝吓到了。
“小石谭季!”
“有人来了,真要遭遇了白衣,我都救不下你,灵部才是你的最好归宿,和我回去,你才能……”
“回你麻痹!”徐小受狞声咆哮,打断了这聒噪之人的话语,“给老子闭嘴!”
嘭!
躯体猛然一炸,焦肉烂飞。
那覆笼于身周的龙融界,竟被徐小受给置入了躯体之中。
顷刻间,灵魂仿若要融化一般。
徐小受眼前一黯,差点没当场闭目。
“嘶——”
脑海中一道倒吸凉气的声音响彻,宇灵滴闭嘴了。
“给我死……”
徐小受还在嘶吼着。
可蓦然的。
“噗。”
“哈哈。”
“哈哈哈哈哈……”
那本该完全坚持不住了的宇灵滴,竟开始放声大笑。
徐小受一怔。
这货,脑子被烧坏了?
“小石谭季,你真以为,我奈你此式不得?”
宇灵滴声音中再无先前那般压抑的痛苦,而是重归恬然,只淡淡道:“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罢了。”
什么?
徐小受还没来得及反应。
“水之奥义·剥夺!”
一声轻响后,徐小受身周奥义阵图纹开。
时间仿若凝滞了一刹。
下一秒。
“嚯。”
徐小受只觉体内灵元亏空,龙融界被迫解除。
而周遭的漫天白炎,也是在奥义阵图纹现之际,被剥夺了实体,化归为元素形态。
“这!”
徐小受心头一揪。
水元素……
这,怎么可能?
天地间的水元素,不应该都被自己蒸干了么?
“小石谭季,你好像忘了,你并不是岑乔夫,没有第一时间切断我体内的灵元。”
“在这个世界上,借助外力复活,是最次的。”
“依靠自身灵元而永久存在,似乎,才是炼灵师的应有之本?”
水分点点滴滴渗透,于徐小受身前凝结成型。
宇灵滴重归出现,俯身乐道:“你很能抗,但你似乎本末倒置了,我宇灵滴,本身也是王座修为,也有灵元。”
他笑着摊手,一大团水便是于掌中成型。
这一刻徐小受看到的世界都灰白了。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巨大的错误!
宇灵滴是一直寄身于自己体内,但这,并不意味着对方仅会此技。
同样,他是王座!
自己固然蒸干了天地间的一切水元素,但领悟了道境之人,不说有着王座本身的灵元。
即便灵元挥霍光了。
天地规则中的水系大道,依旧是宇灵滴的再生之本。
岑乔夫可以将宇灵滴的所有后路封死,却被这家伙用人体回生之术避却。
但这,便不意味着自己只要将人体水份蒸干,宇灵滴,便会死啊!
这波……
徐小受绝望的闭上了眼,咚一声砸在地面之上。
这波,是自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多思无益。
生死关头,徐小受察觉到体内还有灵元,趁着面前之人还在得意洋洋,他心头已经在开始低喝:
“消……”
可喝声还没来得及真正成型,宇灵滴却好似通悟了所有一般。
他早已张手,只轻轻将掌心覆到徐小受额头上。
一个奥义阵图旋开。
“水灵剥夺。”
淡淡的声响萦于耳畔。
下一息,徐小受便见着自己眼前被抽出来一大团水灵之气。
也就仅仅这么一瞬,光明不再,徐小受砰一声昏迷砸倒在地。
“厉害。”
宇灵滴由衷的赞叹一声。
他看着面前这团自徐小受身躯之中抽离的绝对水分,再瞅了一眼那地上干尸一般的躯体,啧啧称奇。
先前寄身于这家伙体内并不出手,非是闹着玩,而是他真想看看这小石谭季能对自己狠到何种程度。
最后见证的程度,连宇灵滴自己都被吓到了。
这种人……
“不愧是能被八尊谙和无月前辈同时相中的家伙呢!”
宇灵滴感慨了一句,面色恢复平静。
于他而言,先前那般配合的痛苦言语和担惊受怕,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激发小石谭季的狠厉罢了。
这区区先天,说到底也不过只是此番任务的意外之喜,其实根本不值得过多动容。
他灵部首座宇灵滴,修为固然只是王座。
但平日里打交道的,最低层次都是斩道,又怎么可能拿不下这小石谭季?
面前这躺尸了的家伙,再杰出,也不过只是一个晚辈,一根手指头便可以解决的存在。
当然,能吸引得他宇灵滴放弃圣奴大佬,第一时间去附体感悟的小家伙,确实不能随便毁掉。
要真是这样,那这番功夫,岂不是白费了?
“有点东西的。”
“除了宗师之身,各种神异灵技,连心性也是上佳。”
“就是狂暴时会有些口不择言,污言秽语的……确实不雅。”
皱了皱眉,宇灵滴也没有过多在意。
他覆手将那一团水气归还给了地上的人儿,得到滋养,徐小受身上的伤势才开始缓缓修复。
“该捉拿下一个了。”
宇灵滴放眼大山,山体白炎熊熊。
他眼眸一沉,脚下浮现水系奥义阵图,天穹瞬间由晴转阴,乌云密布。
“淅淅沥沥……”
那无物不焚的白炎,在被雨水滴触之时,竟被消减成了火系元素,继而被同化为水元素,回归天际。
宇灵滴这才唇角一勾,又化身为一个人畜无害的少年形象。
“走咯。”
他一把捞起了地上的徐小受,往肩膀一抗,便是大踏步往前头迈去。
“唔。”
肩上人儿一道唔声,似要醒来。
宇灵滴手往他后背一拍。
“嘭。”
徐小受体内水分炸开,再度化作干尸。
这一次,宇灵滴只选择了回归一半水分,避免这家伙宗师之身,恢复得太快。
“很好,下山!”
“下一个,要捉谁呢?”
宇灵滴一蹦一跳往山下蹬去。
大雨淅淅。
空气中的高温快速回归。
先前山林被白炎焚得半叶不剩,此刻也终于似要在这山雨中重新恢复生机。
“滴滴答答……”
在满是淅淅的雨声之中,突兀的出现格格不入的轻微声响。
宇灵滴脚步一顿。
那是雨滴打叶,或者打到石头之上才会发出的声音。
可现今这山,连石头都无,更别提半棵树木了。
声音,哪里来的?
“滴滴答答……”
响声越来越近,似乎是从右侧而来?
宇灵滴终于听清了几分,急忙偏头望去,却见山道高矮交接处,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枯槁佝偻身影。
由下至上。
一露趾破鞋,一麻桑蓑衣,一破洞草笠……
宇灵滴看得瞳孔一缩,紧了紧肩上扛着的人儿,莫名有些心悸。
“你谁?”
第六百零九章 徐小受,听好了,老夫不教第二遍
“滴答滴答。”
雨打草笠,从破洞渗入,于老者抬眸而起的枯槁面容之上淌下,滑过蓑衣,滴入漏趾破鞋之中。
“嗒、嗒、嗒……”
老头不语。
可一步一脚印,连半分停留都无,悍不畏死般的继续朝前走来。
宇灵滴蹙起了眉,冥思苦想。
这人,明显就不是圣神殿堂之人。
可他宇灵滴的雨,从白窟下到了此刻,似乎都不曾见过圣奴之中,有这号人物。
“等等!”
忽然间,宇灵滴瞳孔一缩,他记起来了。
彼时才堪堪从离剑草原当中破空而出的小石谭季,似乎,顶的便是这张面容!
“你是谁?”
宇灵滴扛着肩上人儿后撤了一步,心头已经有了不祥的揣测。
但是……
怎么可能?
那家伙,怎么可能出现在此地?
他不应该是在青龙郡一战后重伤败退,现今处于无力参战的状态么?
草笠老者不疾不徐,踱步而来,突然抬起草笠一笑。
那笑,却仿若是恶鬼张开了獠牙,渗人无比。
“你不识老夫?”
在离宇灵滴还有十数步的距离,老者停下,眼睛突然瞪得滚圆,头一歪,捏着草笠讥讽道:
“不识老夫,那你来此地作甚?”
“划水、摸鱼?”
“亦或是……”
老者拉长了余音,目光落到面前人肩上的青年,脸皮一抽,“就为了他?就这?”
宇灵滴腰腹一紧,整个人如同被毒蛇盯上,胆寒无比。
他下意识的后撤了一步,依旧有些不信自己的判断。
“你,究竟是谁?”
一声重喝,天穹之上雨势愈重。
豆大雨点在半途卷成一团,化作雨石般轰轰砸下。
“嘭嘭嘭……”
山道被重水轰得残败不堪。
被白炎灼烧过的光秃山体表面,更加是霎时间多出了道道龟痕。
草笠老者置身雨中。
明明人就在眼前,可那重水,却像是砸到了空气一般,从他的身形之中穿过,连半分伤害,都不曾起到。
宇灵滴更慌了。
斩道!
这起步便是斩道,上限却是不知。
如若真是预想中的那人,那他的实力……恢复了?
“怎么都喜欢问名字呢?”
草笠老头低嘲一声,眼睑一抬,面无表情的回着:“桑七叶。”
“嗤!”
一声落定。
方圆数里之地,天地间的水分被蒸干。
九天之上乌云顷刻间烟消云散,拨开雨雾,又见青天。
那于半空坠下,尚不曾落地的霏若重水,更加是半途殆亡。
云销雨霁,耀阳当空。
宇灵滴被突兀出现的光明刺得肉眼有些生疼。
他还没从对方的回话中反应过来,便是觉着自身有着重重气雾被蒸出,体内灵元更是疯狂在消耗。
“什么情况?”
一仰头。
刺眼光芒差点没将宇灵滴闪瞎。
他震骇了。
只见九天之上,前一秒还是乌云密布。
此刻,却是真的被耀阳取代了。
白色的耀阳!
不是挂在云端,遥不可及的那一颗。
而是只悬半空,通体灼白,仿若触手可及的新一轮耀阳。
“日!”
宇灵滴骤然心头狂跳。
他慌了。
这是什么手段。
他能从那灼白耀阳当中,感受到不亚于真正太阳的能量。
真正太**体是什么能量,宇灵滴其实不知。
但他知晓,如若这一灼白耀阳落下,他宇灵滴即便是掌握了水之奥义,恐怕也很难与之抗衡。
“桑七叶?”
重归低头看向面前老者,宇灵滴根本看不出面前人的来意:“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孤陋寡闻。”
桑七叶,便是桑老。
桑老首先嗤鼻,嘲讽了一句。
随即才压下了草笠,似乎连正眼都不屑看对方了,声音带着回忆:
“不过想来也是,老夫于中域叱咤风云的时候,你小子不知道在哪个襁褓中吐着奶泡呢!”
“不识真名,可以原谅。”
顿了一下,他才继续说道:“但圣神殿堂中人……圣奴,无袖,总该听说过了吧?”
“你是无袖?”
宇灵滴声音一高,脚后跟下意识的一抬,但被他压下,微微后仰的身形也被拉回。
止住想要后撤之躯,他摇头道:“你不是无袖。”
“嗯。”
桑老点头:“真正的圣奴二把手无袖,应该在和无月老狗的交战中重伤败退,此刻应该还在养伤,不可能出现在此地,对吧?”
宇灵滴面色一怔。
这,确确实实是他内心的想法。
但这老头说出来,什么意思?
桑老继续道:“而且,就算出现了,以那家伙表面上才堪堪王座,勉强斩道的修为,又怎么可能给你如此大的压迫感,甚至兴不起反抗之心,是吧?”
“……”
宇灵滴额头青筋一跳。
还别说,这话也中了!
他简直难以想象,这是无袖?
那个被无月前辈重伤连败两次的圣奴二把手无袖?
这哪里有半点重伤的模样?
这简直比岑乔夫给出来压迫感还要大。
桑老突然嗤笑出声了。
足足摇头晃脑许久,他才讥声道:“毛都没长齐的缺牙小儿,简直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你也不想想,无月老狗能重创老夫的话,中域那会儿能让老夫跑了?”
“他要真有能力可以把老夫捉住,青龙郡老夫亲自登门拜访,他再度失手?”
“年轻人呐……”
桑老豁然一晃,原地的残影消失。
宇灵滴只觉左肩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骇然回眸。
一张惊悚至极的面庞贴着他的耳朵,脸是朝前的,但其上双目,却是死死的横向右边,直勾勾盯着他。
桑老附耳低语,声音幽幽。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
“辉煌和光明,是吟游诗人歌颂出来的。”
“你所听到的流言,仅仅只是你上面的人,想让你听到的。”
“年轻人,懂了么?”
宇灵滴全身爆出了青筋,像是在奋力挣扎着什么。
桑老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现在,可以动了。”
“嘭!”
最后一字才刚落下,宇灵滴轰然炸成了水雾,顷刻于数十丈开外凝成型。
甫一落地,他便是感觉身上一轻。
不仅来自那老头的恐怖禁锢力不见了。
就连人……
一扭头。
小石谭季,真不见了!
惊然瞩目而去,果不其然,自己方才捉住的大秘密,已经落到了那老者手上。
“啧啧。”
桑老单手提着徐小受,突然失笑。
他想到了上一次这般抱着这宝贝徒弟的时候,似乎还是从八尊谙手上夺来的。
但那时,自家徒弟是在自家人身上转手。
他拿得轻巧,也不用担心意外。
可现下……
人,是从圣神殿堂的手上拿到的。
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你的东西丢了,不过来讨回去?”桑老举了举手上的徐小受。
宇灵滴明明是水系能力者,这一刻只觉喉头干涩。
斩道……
这老头,简直比自家先前遇见过的所有斩道都要强!
对大道的感悟,甚至好似已经可以比拟得上自己的境界。
可那怎么可能?
自己掌握了水系奥义。
对方莫不成,还能掌握火之奥义?
“不敢?”
见那少年迟迟不语,桑老随手便是将徐小受扔到了身后,嘭一下砸入地面。
他屈指一探,一颗丹药精准入喉。
血花绽放。
这下昏迷的徐小受连咽都不用咽了,丹药在破开喉结的瞬间,自动化作精纯雾气,回纳修复起了他的躯体。
“前辈在开玩笑呢?”
宇灵滴终于提起了神,没有正面回应,而是惊疑问道:“你是圣奴无袖的话,那你们首座目前正被无月前辈追杀,你还有空,在此地逗留?”
“黄毛小儿!”
桑老冷笑一声:“按你的意思,老夫应该去找实力匹配的对手,也就是无月老狗再战一场?”
“嗯哼。”
宇灵滴咧嘴一笑:“不应该?以大欺小,可是不好。”
“哟!”
桑老被逗乐了:“以大欺小?你小子文化还不错,还懂得以大欺小这个词?那这……”
他一指身后被镶在地面仍旧昏迷的徐小受,“这是什么?”
宇灵滴神色一尬。
“王座欺负先天,你还有理了?”
“跨越两个大境界出来虐菜,很好玩是吧?”
“是不是你个灵部首座当得着实无趣,好好的岑乔夫、说书人不去报仇,你跑来这玩闹?”
桑老一摊手,冷声道:“你想玩,可以,老夫陪你,老夫也喜欢虐菜,你这种烂菜!”
“呵呵,前辈说笑了。”
宇灵滴蹭蹭后撤,身形已经开始荡漾出了水波:“我不是中途起意的,而是从一开始,便是相中这小子,这家伙很厉……”
“巧了!”
桑老直接打断:“老夫的目标,从始至终,也是这小子!”
“……”
这下场面安静了。
宇灵滴已然意识到了不对。
圣奴首座和其他大佬,通通在大战将起之时,把小石谭季的存在忘得一干二净。
这草笠老头,怎的有这闲心一直关注那青年?
该不会……
宇灵滴总觉白窟之中红衣的推测很荒谬。
但此刻,却又好似只剩这么一个解释,可以用来解释面前局面了。
“敢问前辈,和那小子,什么关系?”宇灵滴身形更加虚幻,几乎成了半透明。
“关系?”
桑老重重一步上前,嘴角一扯:“老夫的徒弟,你说是什么关系?”
“轰!”
这一下宇灵滴不仅脑海轰然炸开,身形也当场炸成了水雾,融入了天地之中,顷刻间消散于无形。
“跑你娘呢跑,老夫让你动了?”
桑老早已知晓面前人有了退意,言罢之际,双手豁然抬起。
“嗖!”
天穹之上,灼白耀阳像是瞬息间失去了支撑力,凭空而坠。
嗤一声响,便是熔断了虚空,熔毁了大地,沉没进深深的地核之中。
地面猛然一震。
“隆隆——”
低沉的声响传来,随即大山崩裂,白岩浆汩汩而涌。
这还没完。
桑老左手一捏,嵌入地核之中的灼白耀阳能量释放,当场炸开。
转瞬间,万里山河动荡。
这一刻。
无论是搜山的白衣,八宫里交战的三十三号和岑乔夫,以及你追我赶的海棠儿、苟无月组合……
各方尽皆停下动作,齐齐偏头,面目凝重的注视着某一方位。
桑老甚至连宇灵滴往哪个方向潜逃都懒得去判断。
于他而言,在哪里死,都是一样的。
做完“耀阳入核”的举动后,他收回左手,右手屈指,于虚空轻轻一敲。
“龙融界。”
声音不大。
只能洒落半山山头。
可一言落定,八宫里周遭十万大山,却轰一声顷刻溃散。
像是末日降临一般,山石崩飞,若地神重锤掀起;天穹蒸坍,似火神怒发冲冠。
天地间安静了。
但却在片刻稍停之后,瞬间嘈杂。
塌碎的十万大山之底部,白色岩浆从涌出变成了迸发,于九天汇聚,裹成球形。
高温跌宕,当空一日;
天道崩塌,规则乱序。
仿若浩瀚宇宙中才可能存在的烈阳,在桑老屈指轻抬之间,徐徐浮空。
耀阳入世!
身处其中的白衣全部不淡定了。
八宫里乱战之象,三十三号突然感觉周身机扩缝隙中,有什么东西燃烧了起来。
他低头一瞧……
“白炎!”
“什么玩意?”
白衣慌了。
明明留在此地的,外加赶来支援的斩道,足足有十余个。
可这一刻,所有人都联系不到天地大道了。
八宫里包括周遭十万大山范围的天道规则,被人凭空切断。
“这是疯了?”
有斩道惊声开口。
这种声势动静,太虚都难搞出来吧?
真要有能力搞,恐怕也不敢搞,因为这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入了王座道境之人,每一次出手,大陆空间其实都在过分负荷。
斩道、太虚,更是如此。
因而大家即便对敌,也十分有分寸。
再不济,真要死战,也会先把界域开了,避免影响到天道规则。
可观这包裹住了周遭十万大山的恢弘烈阳……
一众人等,就这样莫名其妙被圈入了烈阳核心之中,感受着那扑扑灼热气浪,无一不抓狂了。
“真疯了吧卧槽!”
有斩道真憋不住开始骂娘了。
“这白炎的能力,不正是圣奴的无袖?”
“他怎的也过来了?”
“上一次和无月前辈对抗,这家伙也不至于此吧,这次怎的……”
“吃错药了?!”
……
“唔。”
徐小受嘤咛一声醒来,只觉周身温暖而舒适,是一个自己十分享受的春梦温度。
他睁开眼,却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世界。
以及这刺眼光芒之下,唯一一道背光的黑暗身影。
“醒了?”
那熟悉的草笠一旋,老头的脸便是偏了过来。
徐小受看得一怔。
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死老头出来了?
怎么可能?!
这货要偷把有四剑,都得让自己出手。
他来这干什么,看戏?
“不对!”
“感知”传来画面,这白茫茫的一片,太熟悉了。
不正是烬照原种完全爆发时候的力量?
徐小受突然瞳孔一缩,被震撼到了。
所以,这一片世界,变成了白炎的世界?
“死……呃,老、老头,这这,咋回事?”
徐小受哐当一下站起来,完全坐不住了。
一觉醒来,穿越了?
不对,我先前似乎还在被那个什么鬼灵部宇灵滴吊打来着?
所以,我其实……
死了?
徐小受心头发凉,再要开口。
桑老已经扭过头,声音翩然而至。
“徐小受,听好了,老夫不教第二遍。”
他背光的黑暗身影一动,缓缓伸出漆黑的三根手指,随即淡然道:
“元素之体,总计有三种死法!”
第六百零一十章 原来,是我还不够狠……
元素之体……
三种死法?
徐小受一怔,陡然反应过来,桑老这是要替自己出头?
要知道,目前所知的对手当中,元素之体也就只有这么一个——宇灵滴!
而自己先前被宇灵滴折腾得欲仙欲死,便是这家伙依靠水系奥义和元素之体,展现出的超乎常人的灵技控制。
那匪夷所思的攻击方式……
入身!
徐小受还是第一次见。
而现在,自己半分招架不得的攻击方式,桑老甫一出现,便是敢道言元素之体,总计有三种死法?
徐小受心头莫名有些激动,抬眸瞩目而去。
前方。
那无穷光亮之下的枯瘦黑暗身影,真的仿若什么都不在意,就是在等待徐小受醒来,好进行一场为数不多的教学。
“按顺序,从你会的到不会……”
桑老收回手指,只留余一根,“现在,教你元素之体的第一种死法,炼丹法。”
正所谓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徐小受现下大体便是这等状态。
可当听闻“炼丹法”时,依旧忍不住错愕了一下。
开什么玩笑?
炼丹,能将那灵部首座,水系奥义执掌者给炼死?
“炼丹,非是炸炉!”
桑老似乎知晓徐小受在想着什么,补充了一句,回手便是掐起了印决。
数道炼丹手印打出,从十万大山之中喷薄而出白色岩浆圈层陡然一震。
莫名的,山体内一切存在,都开始颤动。
山石、空间碎片、远方尚不曾被白炎蒸殆的古木、灵药……
一切的一切,就像是于丹炉之中受制于人的药草,以一种恒定意念的指令方式,富含天道韵律的归转而起。
徐小受看呆了。
他感觉桑老才真正精通了“以世界为炉,祭炼天地”之法!
“徐小受,你记着,老夫从教你的第一次开始,便同你说过,烬照一脉,炼丹术只是附属,真正能让其大放异彩的,依旧还是战斗。”
“烬照炼丹术,本就是用来干架的。”
“看见了么……”
他伸手指着无边的白色,淡然道:“在实力可以承托起用烬照炼丹术来战斗之时,丹鼎,便不怎么需要了。”
“这个时候,龙融界,便是你战斗所需的丹鼎!”
龙融界?
徐小受看着那白茫茫的一片,豁然瞳孔大颤。
这是龙融界?
他吓到了!
先前他感受到这一片白色世界中如出同源的力量,却根本没敢往这个方向去想。
要知道,他自己的龙融界,也只能裹罩住仅仅一方小山头。
而彼时见过的桑老的龙融界,虽说更大。
但在灵宫之中,也只不过能圈住整一片后山的范围。
徐小受本以为这就是龙融界的极限。
哪曾想,那次在灵宫,桑老是放海了啊!
眼前这从远空十万大山之中拔地而起的崭新白炎世界,敢情,才是龙融界的真正实体?
“咕噜”一声,徐小受艰难一咽唾沫。
他终于看清了自己和桑老的差距,也意识到彼时那个想要出师后痛揍一番这该死的草笠老头的想法,是有多么的遥不可及。
“看到了……”
他声若蚊蝇的应了一声。
桑老微微颔首,视线一眺,目中出现空远意境,凝重言道:
“以龙融界为炉,天道规则为壁,万物生灵为药,观其脉络,摸其灵性,控其行轨。”
“草药祭炼,方可成丹,可丹体之内,药性留存,相安而居,这,本身就是大千世界的一个缩影。”
“正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你我生于这片大陆之中,于炼丹人的眼里,也只不过只是一枚大点灵丹中的微末灵性药力罢了。”
“这么说,你能懂?”
徐小受感觉自己好似是第一次听到桑老这般文绉绉的言语,但此言不难理解。
和这老家伙的“囚笼说”很像。
这世界,不过是大点的丹药。
丹外有人炼丹。
丹内,你我皆是药草。
他点点头:“所以?”
桑老知道徐小受机灵,根本没想过这家伙会听不懂,顿了一下,便徐徐道:“元素之体固然贵为圣体,但于炼丹人眼中,这同样是一味圣药。”
“烬照一脉的丹炉很大,每一株有灵性的药草入炉,都会选择自我逃逸。”
“但再怎么想逃……”
桑老抬头望天:“炉鼎盖一上,它插翅难飞!”
“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那逃逸的灵药药性,将之掌握?”徐小受惊疑出声。
他看着这方茫茫天地,很是不信。
十万大山,何处觅踪影?
“不错!”
桑老却笑吟吟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
“十万大山,不过是副药,副药固然重要,但千篇一律,掌控,容易得很。”
“圣药难寻,可同样,它和副药不同。”
“圣超乎于灵,放眼整一片丹鼎,哪处地方最有灵性,那里,便是圣药的匿身之所!”
桑老双目蓦然放光,眸中燃起熊熊白炎。
随着他横眼扫视,虚空无名火起,呈点到面至体的丝线放射,直接点燃了整一方龙融界内的天道规则。
他翻手再起印,手中残影连连。
“老夫要炼一味圣丹,名唤‘元素丹’,服丹可通悟一系通灵奥义,再不济,也能使王座道境强者,服用后堪破基本大道。”
“如若用来破斩道之境,那同样是轻而易举。”
“但这味丹,缺一主药,名唤‘元素之体’!”
徐小受听得震撼。
他此前已经感觉自己的炼药世界观,已然高于同龄人不止一个水平。
但现在,在桑老一番言论之下,却仍旧有醍醐灌顶之感。
第一次,徐小受察觉到桑老的眼界、格局如此之高。
这老家伙在灵宫,根本就是在藏私呐!
能将天地大道祭炼成丹,哪还需要什么药材?
瞧瞧这龙融界覆盖范围……
真要去了任何一处地方,这玩意一罩,想要里头哪味药草,不就是一个意念操纵的事情?
而且,祭炼天地,万物为引,灵丹成型……
这恐怕也就烬照一脉才敢如此霸道吧?
换做普通炼丹师,恐怕连想,都不敢往这方向想!
心头惊异,徐小受却没有出声打扰。
桑老在沉吟片刻之后,面上终于浮现微笑,他缓缓屈手。
“药引。”
极远之地。
扑扑!
远东、遥西各处,豁然扑扑炸响,点开了几点灿烂炫目的白色光点。
看那模样,便是飘荡在虚空的水系元素,被烬照天焚给隔空点燃了。
扑扑!
再是几身碎响,这一次,徐小受感觉声音很近。
他一低头,表情瞬间大变。
“尼玛!”
这火,竟然从自己身体中开始灼烧的?
“受到攻击,被动值,+1。”
“受到攻击,被动值,+1。”
“……”
徐小受一下子反应过来,敢情那不知逃逸到了何处的宇灵滴,竟是将肉身分散,一部分飘荡虚空中。
另一部分,还藏身自己体内?
“这家伙……”
徐小受叹为观止。
最危险的地方,果然是最安全的地方!
因为自他醒来,根本没想到宇灵滴还敢逗留在自身体内。
还不待扑火求生,桑老仿若置若罔闻,只信手一勾。
“药来。”
嗖!
像是灵液被炼丹人掌控住,被强行拔除掉了既定意志。
不止远方闪烁着点点白炎的元素光点被唤回了桑老身边,就连徐小受体内的,也是不由自主,被剥离了出来。
“好强……”
徐小受看着从胸前一点点被抽出的白炎,整个人惊住。
他确实没想过用操纵药液的方法,以天地为炉,放大格局,将宇灵滴从自身当中剥离。
这特么换个人来,都不可能想到这种离奇的方式吧!
徐小受自觉自己脑回路已然很大了。
但每一次桑老出手,依旧可以震撼到自己。
太强了!
“老匹夫,这样子你竟还能找得到!”
元素光点被强行操纵着汇聚,宇灵滴的在桑老身前逐渐凝成虚幻的形态。
他满脸都是被白炎烧得生疼的扭曲表情,却是一声嘶哑都不吭,只是惊声怒斥着。
桑老淡然,手一摆。
“徐小受,现在老夫教你,元素之体的第二种死法!”
宇灵滴整个被白炎灼烧的躯体都吓得变形了。
在天道规则执掌的意念之下,他感觉自己真的成了对方的灵药,所有的行动,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而是炼丹师想要的。
“该死!”
心头一声低骂,宇灵滴无路可退,看着面前的草笠老头,他咬了咬牙,一头扎入其躯体之内。
“小心……”
徐小受手一伸,惊叫一半,却发现桑老满面春风的看了过来,补充道:“记住,毒丹入体,便用烬照一脉最为刚霸的方式。”
“不用排毒、不用解毒,当场炼化即可。”
他唇角咧得很开,声音中却满是清冷:
“元素之体的二种死法,也是老夫要教你的,第二种祭炼天地的战斗炼丹之法。”
“以自身为鼎,躯体为壁,筋骨脉络为天道规则。”
“天道即意念,规则,即根本。”
桑老一顿,声音微弱,似在低语。
“烬照一脉,最强的不是天地丹炉,而是肉身为炉,毕竟,这是你一路成长过来,一步步培养而起的。”
“它什么强度,你自己知晓。”
徐小受听懵了。
他看着桑老那和善的笑容,一时间只觉这才是恶魔。
这老家伙说要教第二种方式的时候,可是在宇灵滴入体之前啊!
那也就是说,他早就知晓宇灵滴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了。
果然……
这所谓的最后一条逃生之路,果然是桑老放给宇灵滴,要演示给自己看的吧?
什么是执棋者?
这就是执棋者!
徐小受表示自己先前的那一丁点担忧,着实还是过分了。
是这老头的话,自己担心个屁啊!
该担心的,应该是被玩弄于鼓掌之中的宇灵滴才对吧?!
桑老双手袖袍往后一甩,风劲荡起。
“看好。”
他道完一声,眼睑一抬,眸中冷气肆虐。
“嘶!”
张口一吸。
忽然间,天地间呈规则网状的蔓延而出的白炎丝线,尽数被吸纳入体。
桑老肚子一鼓,随即瘪回常态。
他悠然踱步,来到徐小受的面前,竖起一根手指。
“一个常理。”
“啥?”徐小受抬眼,满是迷茫。
他感觉面前的桑老高大的不成人样,简直就是自己在幻境中看过的巨人。
桑老道:“火山在世界喷发,外人感觉不到热;人在火山中看火山喷发,人会热得发狂;火山于人体中喷发,人体中的人,便会热死。”
徐小受眼睛一眨,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下一秒。
“啊——”
“嘶嘶嘶,老匹夫,你疯了,你想把自己烧死不成!”
“放我出去!!!”
徐小受瞳孔一颤。
这……
是宇灵滴的嘶吼声?
这带着哭腔的声音,是宇灵滴在求饶?
这一刹,他陡然明白了桑老方才在说什么了。
那等可以蒸灼天地的温度,全部集于一身,汇聚而起的高温,恐怕此刻桑老体内,便是太阳内核。
他没有表现出来,并不代表着宇灵滴一介水修,也可以同他一般忍受着这般痛楚,而面不改色啊!
徐小受打了一个寒颤,有点不敢正眼去看这草笠老头了。
这是恶魔!
恶魔本魔!
桑老对宇灵滴的凄惨喊叫状若无闻,他依旧在教学,还是用着那根手指,轻敲徐小受肩膀。
“毒药入体,我们第一个要做的,不是慌乱。”
“乱,是别人应该有的情绪。”
“毕竟,药入了丹鼎,炼丹师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可以失了分寸?”
“嗯嗯嗯。”徐小受如小鸡啄米,只管点头。
桑老失笑道:“别怕,你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老夫也是第一次如此教你。”
“这药呐,既然你以自身为炉,躯体为鼎。”
“同样,视筋骨脉络为天地规则,在人体这方小世界之内,你便是主,你就有掌控一切的权能。”
“凡你所想,尽成现实。”
“就比如……”
“老夫要这药液,到这边来,它就要到这边来。”
桑老说着,将手指往右一引。
“啊——”
嘶吼声变大。
指尖咕咕冒泡,一个小形态的扭曲水团在挣扎着,却是被白炎灼烧着无法乱蹿。
水团在嗤嗤的不断冒气,似乎是灵药在进行艰难的提纯过程。
徐小受简直难以想象,这是宇灵滴!
才进入到桑老的躯体中那么小会,这家伙,就被炼化成了“精纯般宇灵滴”了啊!
“或是这边。”
桑老右手放下,左掌摊出。
“嘶啊啊啊!!!”
一滴水滴在掌心成型,宇灵滴只剩下嘶吼了,剩下咿咿呀呀般的乱叫,徐小受根本听不懂。
“明白了么?”
桑老掌心一捏,嘶吼声便不见了。
万籁俱寂,只剩扑扑燃烧的细微声音。
师父教学,弟子认真。
这一刻徐小受世界观被重新刷新,他擦了擦一路看惊出来的冷汗,只觉一身受血开始沸腾,重重点头。
“明白了。”
原来,是我还不够狠……这一句,徐小受是在心头补充的。
第六百零一十一章 我啥都不知道哇!
刷!
虚空一道的蓝色光影驻足,远远往前进方向眺了一眼,便是收回了目光,瞥向另一侧。
“龙融界,白炎,桑七叶……”
苟无月知晓,那老对手,又在宣战了。
依照这白炎燃烧的趋势,恐怕时间拖得越长,白衣的败势只会更加严重。
而倘若选择接战,那么圣奴首座八尊谙,以及海棠儿,自己必然会失去目标。
“二选一吗?”
苟无月微微有些迟疑。
理智层面上讲,他倾向于为了任务而放弃白衣部队,继续追随八尊谙的脚步,直至将之拿下。
依那家伙封剑的情况来讲,这,或许是圣神殿堂唯一的机会!
可同样,强烈的情感催促着苟无月。
八尊谙的人情、白衣的伤亡、桑七叶的邀战……
似乎这一刻,自己除了接战的选项,根本没有其余二话。
“人,还是来少了啊!”
苟无月轻叹。
或者换个说法,并不是圣神殿堂的人来得少了。
而是圣奴这一次的支援,着实有些超乎所有人的预料。
几乎大半个圣奴队伍的巨头,连分散各地的负责人都过来了。
仅仅以对付一个说书人所出动的兵马、人力,外加后续发觉多了一个圣奴首座后被迫叫来的支援,根本顶不住这一次突发的状况。
可要再需更多的人马……
不说彼时不晓得现下之情况。
单凭那时候那点情报,根本叫不来人,圣神殿堂,也不可能给。
最重要的,总部那边,在得到了四大战斗域人手的第一手情报后,依旧迟迟不来支援。
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考验吗……”
苟无月无声注视着白炎爆发的中心点方向。
他知晓,自己对圣神殿堂的忠诚度,以及对方是否真正肯信任自己,终归是要在这一战之中,初窥端倪。
虽然说自己是名成之日,再入的圣神殿堂。
外人会揣测其心是否有异,也是正常。
可……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苟无月知晓,这一次,自己可能真的难保忠诚了。
搜山的七百白衣迟迟不出现。
自己这一路走来,也才仅仅只遇到了几个。
那就说明,说书人,已经在暗中出手。
但这些,无人察觉,无人知晓!
与其追逐可能没有后续的八尊谙,对于桑七叶真正想要一战的决心,苟无月更加确信!
只要接下这一战,说书人敢困白衣,也绝不敢伤白衣。
而圣奴五人,很可能最终只能留下一个,那也是无可奈何的法子了。
总部不支援,这圣奴的几个家伙,又有哪个是好惹的?
只要不是没有战绩,后续……
“后续,又应该会是考验吧!”
这一切的一切,苟无月自己知晓其中的难度,可根本没法解释。
此战的结果给上去,也无人会听他解释!
料想至此,苟无月失笑一声,没有再犹豫,闪身不见。
他放弃了继续追逐八尊谙,而是飞身前往桑七叶所在的方向。
既然没法解释,那就遵从本心吧!
……
另一面。
“来了。”
桑老偏头看向某一处方向,目中多了几分释然,以及凝重。
“啥?”
徐小受不解,他还在琢磨在桑老体内完全失去了声响的宇灵滴,是不是真的死绝了。
亦或者是,最后时刻,这家伙又是否会像彼时一般。
从某一个地方出现,发出那等渗人的怪笑,道一句“逗你玩”。
“没。”
桑老没有解释,而是在这一个小插曲后回过神,目视面前人道:“徐小受,老夫问你,你,加入圣奴了?”
“嗯。”
徐小受点头,没有打算撇清干系。
或许这种事情对别人没法说,但对桑老,最让人放心的一点,便是不用说谎。
“唉……”
老头叹息一声,沉默着摇头,没有说话。
“不行吗?”
徐小受反问道:“此前我也曾问过你有关圣奴的情报,你半句没说,现在啥反应,难道不能加……哎哟!”
咚一下,桑老头指关节狠狠扣头,徐小受痛呼一声。
“受到攻击,被动值,+1。”
桑老怅然。
“非是不能,实是不到时机。”
“先前老夫收你为徒,最怕的便是在你还没成长起来之前,身份暴露,因而甚至连你的身份都是保密的。”
“后来看中了你师妹,很大一部分缘由,便是因为想做一出好戏,以免未来暴露了……”
顿了一下,桑老补充道:“当然,也有你师妹同样天赋异禀的一点原因。
徐小受:“……”
他此刻很想要将在元府里的小师妹放出来,让她好好听一听这番话。
桑老却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再不似灵宫问话时的支支吾吾,半句不言,而是不间断接着道:
“加入圣奴,想必你也应该接触过八尊谙,对这个组织的大致情况,有所了解了。”
“而老夫的身份,想来你也应当清楚。”
“此前不让你接触,甚至想要断绝你对圣奴的所有好奇、兴致,为的就是怕你接触过深,太早被看上了。”
“现在想想,唉,人算不如天算……”
徐小受无语:“有压抑才有反弹,这种东西,你不应该明面上跟我讲清了,我好自己去判断?”
“或许吧!”
桑老不置可否,内心却是另一种答案。
八尊谙看到这小子的时间,同样太早、太早了。
如若让徐小受真的去了解、接触,也许撑不到现在,在更早的时候,这家伙便要被拉入伙了。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能抵挡得了那个男人的诱惑?
“闲话多说无益。”
桑老摆摆手,显然不想多谈以前。
他眼神飘忽,一个遛弯便是闪了回来,声音多了几分匆促。
“既然加入了圣奴,老夫便同你敞开了讲。”
“此前拜师夜,同你讲过的那一番世界囚笼论,并不是妄想、空谈。”
“老夫确确实实,是因为走投无路,才躲到了天桑灵宫这么一个犄角旮旯之地。”
“世人都以为圣神殿堂是正义派,外头便是邪恶派,圣奴,理所当然成了后者。”
“但是,你知道真相么?”
“反过来?”徐小受一脸惊疑,有点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表情。
咚!
桑老再度狠狠一扣面前青年脑壳,疼得这家伙直咧嘴。
“不要被任何人误导了你的判断。”
他严声叮嘱着:“在这个世界上,从没有绝对的正义和邪恶,这些老夫没空同你多说。”
“你只需要记住,圣神殿堂之所以存在,自有他存在的道理。”
“圣奴因何而立,也有其根本原因。”
“但同样的,两相对峙,所因为何,也同样值得深思。”
“更有甚至,老夫和那八尊谙志同道不合,分道扬镳了……所以,更希望你今后在做决定之时,能想想为何,以及有自己的判断。“
“还有……”
“你立遗嘱呢?”徐小受打断道。
这口气怎么听着如此不对劲?
桑老以前没如此聒噪啊,怎的今天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好家伙,直接成游子离乡前的老母亲了?
嘭!
桑老一个甩手,便是直接将这态度不正的家伙给抽进了地面深坑之中。
这下徐小受缓了好半天,才得以从坑中爬出。
“死、死老头,给我等着……”
这一句,是在心头叫嚣的。
“徐小受!”桑老面色更加严肃了。
“啥啊?”
徐小受一脸痛苦的从坑中爬出,也不敢站起来了,蹲着便是抬眸往上瞅。
“老夫同你讲的话,记住了么?”桑老半分儿戏的态度都无。
“记住,记住……”
“你认真点!”
这下桑老头泄气了,他最无奈的便是这小子总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我很认真,就是不知道你老是打我作甚!”徐小受不满。
“你那像认真的态度……”
“不就是鬼兽么?”
徐小受一声嘟哝。
霎时间,桑老眼神一含,有些惊异,黑眼圈更加深邃了。
“你知道?”
“嗯哼。”
桑老扭头瞥了后方一眼,“说来听听。”
徐小受擦擦屁股,立起来往后撤了几步:“我的判断,也不知道对不对,您老斧正,别动手就好。”
顿了下,他才继续道:
“圣神殿堂确实正义,但实际上,他们不止猎杀、围剿鬼兽,同样的,也在研究鬼兽。”
“更有甚者,鬼兽,非只是异次元生物出身,也有一些人……人型的?”
“反正我看得出来,有些家伙,他们有的思维意识,真不像一头初诞生的异次元生灵。”徐小受想到了灰雾人。
桑老被吓到了。
他没想到封闭了徐小受那么长时间的信息来源。
这家伙,是从哪里了解到这些的?
“你怎么知道的?”他忍不住好奇问了。
“我看过一个小红衣,身上爆开了鬼气,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徐小受答。
“红衣?”
“对,红衣之中,真有鬼兽寄体的存在。”
桑老瞳孔一颤。
徐小受瞬间明白,这事情大条了。
原来圣奴高层,也只是猜测,而不知晓?
“你继续。”桑老恢复了淡定。
徐小受啧啧,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个红衣,不出意外的,还是苟无月的亲传弟子……”
他首先补充了一句,随后连自己都有些不确定了,“但我现在严重怀疑,那无月剑仙,究竟是否真的知晓自己的弟子,是鬼兽寄体?”
“不可……”
话音一刹。
这个问题的答案,桑老一时间也给不出来了。
依照往日里苟无月的性格,毋庸置疑的,这家伙不可能放任这种事情在自己人身上发生。
但现在,对方加入了圣神殿堂。
作为高层,在掌握了那么多秘密的情况下。
谁也说不准,一个人的性格,究竟是否会随其际遇而开始发生转变。
“连桑老头也说不准么……”
徐小受暗自揣测着。
一番问答下来,即便桑老很多时候都不说。
但光是其不加掩饰的表情,徐小受也基本上知晓自己在白窟了解的,八九不离十了。
同样的,内心深处他对这些,也有着超强困惑。
外人的话不能信、不敢信。
可桑老,无疑便是一个真正可以倾述、用来解疑的对象。
机会不等人,徐小受继续说道:“接这前头的话……所以圣奴之所以反抗圣神殿堂,从其宗旨便可以看出来。”
“不成圣,终为奴。”
“他们知晓,圣神殿堂不仅仅只有表面正义,暗地里确实还在搞一些偷偷摸摸的勾当。”
“这些放不到明面上来的事,或许是因为其敞开了讲,有失大义。”
“又或许真的是因为圣神殿堂想等到有了研究成果才宣布……都是两说。”
“但知晓这一切,还不甘心,还想要反抗的,我看圣奴,也没那么简单吧?”
徐小受说着说着迟疑了。
他瞅着桑老面无波澜的表情,斟酌了一下,压弱了语气道:“你们……啊呸,他们圣奴,还有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桑老鬼厉一般锋锐的眼神剌了过来。
“嘶。”徐小受背脊发凉:“我不敢说。”
“臭小子……”
桑老适时一脚便是飞踹出去。
这下徐小受早有防备,嗖一声便是猫腰躲过。
“讲!”
桑老想起了在灵宫辞行前徐小受的一波精准无比的推断,根本不敢让这家伙自己乱搞乱来。
他必须弄明白,徐小受到底知道至何等程度了。
“那我真说了?”
“你找抽……”
徐小受顷刻炮语连珠:“有一个地方名唤虚空岛,岛上关着圣人,我不知晓是半圣还是真正的圣帝,但人型鬼兽……应该不会是他们!”
桑老瞳孔一缩,眼睑立马垂下。
奈何徐小受“感知”何等敏锐,当场抓捕到这个细节了。
他语速加快:“白窟有一异次元空间裂缝,连通虚空岛,岛上有个圣人,赐我一名剑。”
“烬照一脉我不知从何而来,但彼时你给我喂下的烬照火种,想来必然是上一次白窟开放,进去拿到的。”
“而你师从圣宫烬照半圣,烬照半圣应该不是那狼狈圣人。”
“那么,你离开圣宫之前,或者说在中域待不下去,试图寻找某一个犄角旮旯之地隐居的时候。”
“你的师父,也就是我的师祖,他必然没有给你一个任务,叫你过来寻找名剑焱蟒!”
“你真的只是因为实力太强,无法进入白窟,才叫我过来执行一个自己布置下来的,可完成、也可以不完成的寻找有四剑的任务,仅此而……”
“而我去,别乱来,我啥都不知道哇!”
第六百一十二章 老头,干得过么?
徐小受说着,看见桑老面色阴晴莫定,手都高高扬了起来,顿时连连撤步。
这时他和老头子已经拉开了数丈距离。
二人遥遥相望。
明明是师徒交流,却像是仇敌见面一般,分外戒备着。
“臭小子!”
桑老被气乐了,意识到自己吓到了人家,随即便将手放了下去。
不得不说,徐小受的这一波推论,着着实实再度惊到了他。
和先前在灵宫那次一般,基本上……、
分毫不差!
“这小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
桑老有些郁闷。
他明明已经在很竭力压制这家伙的成长了。
毕竟,即便这小子有着祖传的越阶而战的能力,现在也仅仅只是先天。
真要面上王座、斩道,亦或是此刻的这般危险局面——连太虚、七剑仙都出动了。
越阶什么的,根本就是妄谈!
只有慢慢发育,才是徐小受应该走的路。
但很明显,依照徐小受的惹事能力来看,猥琐发育,似乎又真的很不贴合这小子未来的道路。
或许应该换个法子吧……桑老暗忖着,面上却不为所动,道:“你这阴阳怪气的,是想要含沙射影些啥?”
“老夫就在这里,有什么话,不能明着说?”
他声音中有着很明显的想抽人的欲望了。
徐小受瞅了他垂下的手一眼,暗自翻着白眼。
就因为您老跟竿一般杵在这里,我才不好正面说点什么吧?
我可是怕揍!
这宗师之身对别人还好,对你,可不耐艹呀!
但桑老头这般反应,徐小受也是看得很明白了。
虽说这老头除了第一波掩饰之外,其他的都掩饰的很好,但没有矢口否认,而是转移话题。
这其间,便已经说明了问题。
自己方才所言,很可能真的剖析到了关键节点。
桑老不能明着说,才有了这般反应。
“所以,直到现在,你还打算什么都隐瞒着我?”徐小受小心翼翼问着。
桑老沉重的闭上了眼睛,欲言又止,良久,终于道:“你还知道什么?”
徐小受眼瞅着有戏,眸中精芒一闪。
他再度后撤几步,决定抛出重头戏,凝声道:“阿戒你晓得吧?”
“嗯。”桑老点头。
徐小受重重一舒气。
“阿戒,我不知道你们从哪里搞来的,但在天玄门用了两层封印封着,即便大敌当前,也不肯解放。”
“这出自道殿主手笔的初代天机傀儡,很明显,你们并没有在掩饰着什么。”
桑老眉尾一跳,额上有青筋暴起。
徐小受心一狠,完全豁出去了。
“八尊谙!也是。”
“世人谓其陨落数十年,如今突然现世,着实惊艳。”
“可这些所谓骗局,骗骗寻常炼灵师也就算了,在这几十年里,即便是斩道、太虚,亦是对这传言半分不疑。”
“那我就很费解了,这是怎么做到的,圣神殿堂连斩道、太虚都能骗住?”
“我看不然!”
“或许,八尊谙真的曾经陨落过,世人也真的放弃过这段神话。”
“但他的陨落,一定和真的‘陨落’不一样……呃,或许,也完全一样!”
徐小受顿了一下,精雕细琢着用词,避免刺激到面前老头。
他脑海中出现了狼狈圣人,再道:“有些地方可以关住普通人……不,普通天才。”
“但八尊谙横压一代,谁能保证他没有出人之举?”
“比如……”
徐小受瞅了眼桑老沉凝面色,一咽唾沫,换了个说法:“比如他并不是陨落于虚空岛,而是被关禁到了一个只能封住先天的小地方,他有钥匙,很简单的出来了。”
桑老嘴角都抽搐了。
他被徐小受推断震撼到的同时,又忍不住怒声骂道:“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哦。”
徐小受立马揭过话题。
他根本不打算从桑老的口中得到正面回应,这是不现实的。
“对了,还有一事。”
“白窟那藏身在异次元空间裂缝中的狼狈圣人,我想应该也是在闲暇时候乱晃、乱抛橄榄枝,和你给的完全没有目的性的任务,根本是不可能重合的。”
“而八尊谙在白窟和那圣人,应该更加是偶遇、巧合,二人应该不是认识的关系,因为他们可能都没见过面吧?”
“毕竟,‘陨落’的,都不是同一个地方……”
“还有还有!”
徐小受自暴自弃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去看桑老表情,一股脑将疑惑全部抛出。
“还有圣奴的最终目标——不成圣,终为奴。”
“这也绝对不可能是指成为圣神殿堂的阶下奴,成为……虚空岛的所谓‘鬼兽’?”
言罢不语。
场面一时死寂。
“咕噜。”
徐小受喉结一滚,噤若寒蝉。
声旁没有话语,他忍不住撬开眼缝,偷偷往外头瞅了一眼。
一张惊悚的老脸!
“卧槽——”
徐小受吓得抱头鼠窜。
他可是连“感知”都完全屏蔽,只往后头延伸,不敢看前方的。
这一抬眯眯眼,直接就是那张老脸,谁顶得住?
“嘭!”
果不其然,即便跑得飞快,背后还是挨了一腿,徐小受身形跌宕而出,扑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我说完了,真完了!”
“凡所图,不过正义。”
“大家都崇尚美好,这个世界很友爱,没有长达数百年的棋局、谋划,更无我言论以外的任何黑暗、不堪,仅此而已。”
“光明,谁不向往?”
徐小受举手投降,却仍在狡辩。
他的力量都蓄到了后背,就想要硬扛下死老头那蕴含恐怖力量的又一记鞭腿,但等了许久,却是啥都没等到。
“嗯?”
徐小受疑惑抬头,不敢回瞅。
“感知”放开,看着后头桑老已经盘坐了下来,一手端着草笠,一手不住秃噜毛发不多的头皮,一个劲的唏嘘。
徐小受咸鱼翻身,畏怯道:“咋啦?”
桑老面色复杂,根本说不出话来。
“头发掉了,别秃噜了!”
徐小受冷不丁刺了一下,老头这才面色僵硬的扭头望过。
“想死是吧?”
“受到威胁,被动值,+1。”
“不不……”
徐小受连连摆手后退。
桑老叹气:“你怎么知道的?”
“推理。”
“怎么推的?”
“用脑子。”
“……”
桑老面部肌肉开始抽搐了。
“受到诅咒,被动值,+1。”
徐小受慌了:“我真用脑,这玩意儿用手也推不出来……”
“放你他娘的狗屁呢吧!”
桑老咆哮:“老夫问的是,你什么时候接触了这么多,了解得如此之深了?”
“噢噢。”
徐小受吓得缩脖,脑子里浮现了太多太多。
有守夜、有路轲……
有焦糖糖、八尊谙、狼狈圣人……
还有杂七杂八的一连串信息。
这些东西看似琐碎,似乎并不关联。
但细细揣思之下,暗地里却真有那么一条线,将之串联起来。
或许,还不止一条。
徐小受心头沉重了,每每想到这一切,他总觉得这个世界很重,太重,像是有常人无法承受的重。
那重如泰山,悬于世人头顶。
当高度不曾触及之时,有巨人顶着。
当高度超出充当顶梁柱的巨人时,看到崭新的世界后,那么不仅要换个人来顶,说不定看到的新世界,会完全摧毁往日里树立起来的旧世界观念。
一片大陆,一个位面。
神灵蝼蚁,泾渭分明。
仰观不作神灵梦,俯瞰只因世俗渺。
真正东一脚西一脚,横跨在这一条楚河汉界之上的,圣神殿堂是之,圣奴是之。
徐小受感觉自己,窥之、骇之、惧之而欲迎之。
“脑子吧!”
他叹息着道:“这些东西说来话长,长话短说,又不如不说,归根结底,真就还是脑子好使吧,有时候脑子好使,也是一种错误。”
桑老出乎意料的点头,没有暴躁,没有反驳,竟是默认了。
自己这徒弟的脑子,确实好使。
其做人做事之风,同样非同寻常。
有些能用在常人身上的教育方式,或许放在他身上,便真是限制。
这一点,从白窟一行,便能完全看出来了。
“小受。”
桑老沉声吐气,道:“老夫不干涉你的决定了,既已入圣奴,那便是天命所定,未来你要走的路,可能会很艰难,但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只要不后悔……”
“我很后悔!”
徐小受出声打断:“实话告诉你,我加入圣奴也是被迫的,那时候我根本无法拒绝。”
桑老:“……”
他牙齿打磕,气得差点起身再来一脚。
“呃,后悔无用么?”
徐小受惊愕,嘟囔一句:“我以为你可以独断专行,将我踢出去的说。”
“闭嘴!”
“哦。”
“听老夫讲!”
“挺着呢~”
咔咔——
桑老捏紧了拳头,徐小受心头一跳,慌道:“我真听着,洗耳恭听呢,就这没水而已,要有水我立马……”
说着说着,徐小受给自己嘴巴上了链条。
桑老压下怒火,拾过话题。
“圣奴之事,已成定局。”
“宇灵滴能盯上你,苟无月能看到你,便说明你真正闯入了他们视线。”
“全身而退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有老夫这一层关系,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
“老夫现在要告诉你的……”
桑老一顿,徐小受眼睛就亮了,秘辛来了?
“啥?”他忙问着。
桑老道:“圣奴,有自己的使命,也会有指派给你的任务,但还是老夫曾同你讲过的那句话。”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信。”
“八尊谙有自己的路,老夫有自己的路。”
“但谁的方向都有可能错误,谁都不能信,你唯一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懂?”
徐小受一怔。
他还以为桑老要给自己答疑了,没想到只等来这么潦草的一句,当即失望。
“你呢?”
徐小受抬眸,认真道:“你也不能信?”
桑老唇角一扯,笑容有些渗人。
“你试试?”
“噫!”徐小受打了个寒颤,不敢接话。
桑老乐道:“不说你脑子好使么,那就自己琢磨琢磨吧!”
“能看得这么深,老夫也懒得和你拐弯抹角了。”
“你说的大致方向,基本没错。”
“但有一点,受限于你目前境界、眼界、阅历……”
桑老说着仰头,一手指天。
“还是那句话,天外有天,你,依旧看少了一层。”
还少?
徐小受当即一挑眉。
拜师夜桑老指着鹅湖给他讲了一番囚笼说,他从没想过现实是如此血淋淋的残酷。
真是如此!
但直至此刻,依旧还观少了一层?
“少了啥?”
徐小受问:“圣神殿堂和圣奴之外的一层……鬼兽层,戌月灰宫?”
桑老笑而不语。
徐小受立马自我否定:“不,这充其量也是在同一层面上,你的意思,圣神殿堂上面,还有?”
他心头一个悸动。
莫名其妙的,脑子里闪过了焦糖糖曾经说过的玩笑话。
“圣帝制裁,天道压制?”
桑老却没有回话,而是豁然起身,扣上草笠,面色凝重的看向了远方。
“来了!”
徐小受:“……”
该死的糟老头子,关键时刻你跟我卖关子呢!
这特么话匣子都打开到这了,都快散了。
你不说,你玩呢吧?
咦,不对!
徐小受突然惊醒。
连半圣道穹苍都不能直言名讳,仅只能以道殿主代称。
那如若这个世界真有那么一层,属于圣帝的一层!
这,是自己区区先天可以妄议的么?
瞅着桑老背光的黑暗身影,徐小受沉默了。
老头子,没有否认……
难道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谁!”
條地,徐小受瞥向了和桑老注视着的同样方向,瞳孔一缩。
“感知”之中,一道淡蓝光影豁然闯入了视线,眨眼间便是在虚空停驻,斜剑而立。
苟无月!
徐小受心一乱。
这无月剑仙,此刻,不应该是在追逐八尊谙的路上么?
怎么可能到这里来?
换目标了?
望了眼桑老,再望了眼苟无月,随即放眼从十万大山中喷薄凝界的超大型龙融界。
徐小受陡然间明白了什么。
敢情这死鬼老头不是跑来跟自己叙旧的。
闲谈只是顺带消磨时间。
就连宇灵滴,估摸着也是顺手帮着自己抽离出身的。
他的真正目的,便是转移白衣视线,将苟无月拉到此地,拉到这一方战场来?
这一刻,徐小受心头情绪复杂,难以言道。
八尊谙面罩之下疙瘩着血痂的形象在心头浮现。
徐小受明白,圣奴中人一直不许八尊谙出手,定有其原因。
而在这等局面下,岑乔夫被拖住,说书人、海棠儿实力不足。
那么,剩下的……
“说到底,他终归也还是圣奴二把手,即便志不同,可道合。”
“有些时候,在别人还没法站出来肩负一切之时,那本可以佝身放松的巨人,就不得不选择挺直腰身了。”
徐小受想着,攥紧了拳头,脚步跟上。
凝望着面前那道背光的草笠身影,有些枯瘦,有些营养不良,他面色凝重。
“老头,干得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