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灵宫调查
天桑灵宫。
蓝蓝的蓝天,白白的白云,静静的鹅湖,走来走去的人……
安宁美如画。
“嘻哈嘻哈嘻嘻哈……”
一阵突兀的笑声打破了这美好画面。
漂浮的叶小天和乔迁之并肩走过鹅湖畔,不时一阵阵捧腹。
他们每捧腹,周围的人也捧腹。
但他们捧腹敢笑,周围的人捧腹,个个憋得慌。
远远的,灵宫学子们扛不住了,在几声“院长好”、“乔长老好”之后,便是跑得人影失踪。
“都走光了,也安静了。”
乔迁之停在白玉栏杆之前,单手扶住护栏,目视肥鹅嬉水,脑海中一道道菜肴飘过。
“他们进去多久了?”
叶小天一边问着,一边稳稳落地,平视前方。
然而视线却被白玉栏杆给挡住,当即踮了踮脚。
无奈。
他再度浮空。
“约莫有半个多月了吧。”
乔迁之手指头敲着栏杆,道:“算上老肖送那帮孩子过去,然后还要接回来的一段时间,加之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估摸着再有个把半月,应该就可以了。”
“我倒觉得快了。”叶小天不同意这个说法。
“怎么说?”乔迁之抬眸望去。
“你看。”
叶小天手一挥,平静的鹅湖上方倒映着的天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雨滴落下范开的涟漪。
“雨?”乔迁之眼睛一动,看向天空。
晴空万里,白云悠悠。
哪有什么雨?
“是的,就是雨。”
叶小天却脑袋一点,道:“这是八宫里的雨,只下在八宫里的范围之内,其他地方,就算是临得再近,也完全不受影响。”
“人工降雨吗……”
乔迁之已经察觉不对了,“谁?”
“这就不清楚了。”
叶小天摇着头,仰起头道:“这天下间,水系能力者太多了,仅仅只是这个程度的话,还不能看出来是谁,但问题,也已经很严重了。”
“怎么说?”乔迁之再度问道。
仅仅这点雨,问题哪里严重?
“你再看。”
叶小天手一抚,鹅湖画面再变。
这一次出现的,是一个身着淡蓝色长袍的中年人,器宇轩昂,黑发翩翩,额上系着一根蓝白色的绑带。
他的身后背负着一把金粉色的剑,宛若谪仙一般,气质脱俗,鹤立白衣群。
“这是……”
乔迁之的目光没有定在他身上,而是落到画面中男子身后一众完全不起眼的白袍人身上。
“白衣!”
乔迁之惊诧。
一个人的气质,竟然能将圣神殿堂的一众白衣,压得黯然失色?
“他……”
刷!
话音还没完,画面中是男子似有所感,一个回眸。
“轰!”
鹅湖巨浪滔天,似有剑气斩出,惊得一众肥鹅拍打着湿重的小短翅,“嘎嘎”乱飞。
“咻”一声,叶小天手一收,将画面敛回。
回过头,他一脸凝重。
“苟无月?”乔迁之问。
“苟无月。”叶小天答。
二人同时沉默了。
湖水涟漪泛荡,一圈又一圈,聚散云彩,折棱天穹。
一条条翻白的灵鱼缓缓上浮,任由鹅湖波纹将之推远、荡回……
“白窟,不对劲。”
乔迁之憋了好久,才终于道出了这么一句。
“是的。”
叶小天面色十分凝重:“我先前给内院那帮小子炼制的传讯玉,现在完全感应不到了。”
“本来即便是在白窟,遇到危险,我也可以直接将人给揪出来。”
“但是,现在一丁点的动静都没有,就好像是……”
“所有人,全部被禁锢住了!”
“什么意思?”乔迁之知道叶小天的能力。
空间系即便是放眼整个大陆,也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即便目前叶小天只是王座,但论属性的诡异程度,他甚至超出了绝大多数的斩道。
要想无声无息干掉叶小天对传讯玉的感应,绝非易事。
“除非,内院的白窟历练者,同一时间阵亡,亦或者,同时陷入了某一个禁地,失去联系?”乔迁之揣测。
“有可能。”
叶小天不置可否,也给出了自己的看法:“可这种概率毕竟太小,我更倾向于,白窟的历练者其实早已全部出了白窟空间。”
“然后,在苟无月的看守之下,没有人可以给外界发出半点声讯。”
“这个可能性,更大!”
乔迁之目光变得十分严肃:“你说得很有可能,但是圣神殿堂为什么这么做?人一出来,他们不应该及时通知各方势力以及灵宫,前去接人么?”
叶小天身体漂浮得高了一些,悠悠转动了起来。
“理论上自然是如此。”
“但如若白窟有变,比如进入了一些什么重大嫌犯的话,在事情还没有落定之前,那些历练者,都有嫌疑。”
“自然,他们也就不能传讯出来了。”
“而苟无月能领着那么多白衣去白窟,先前我们所有人都以为,仅仅只是去助力抓捕封印鬼兽,但现在看来,太扯淡了。”
叶小天负着手,沉吟片刻,目中有些迟疑,缓缓开口:
“从中域追逐说书人而来,却在半途失了方向的话,那么,苟无月他们的目标,应该也还是圣奴。”
“如此看来,不仅有可能说书人入了白窟,连带着圣奴,估摸着还有不少人在里头。”
“这,也就才能解释为何苟无月一人不够,还要继续叫人过来支援。”
“支援?”乔迁之听得惊了。
“对。”
叶小天莞尔。
“不然你以为,我给你看那雨作甚?”
“八宫里那地儿,像是会下雨的么?”
他指着鹅湖道:“这画面一直在我灵址挂着,突然在前两天惊变了,我就预感到有点不对劲了。”
“那还等什么?”乔迁之急了,“那可都是孩子们呐,赶紧找他们去啊!”
“再等等。”
叶小天负着手不为所动,目光眺向了另一个方向。
乔迁之跟着望去。
二人没等多久。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只见不远处气喘吁吁跑来一个敞胸开怀的年轻人。
这人叼着根草,卡在牙缝之中。
一个呼吸中,便是从远处闪到了二人的面前。
“院长,乔长老……呼!”他拄着膝盖喘气。
“赵西东?”
乔迁之眉头一动:“你回来了?”
自从上次在小茅屋里头指派了那个任务,赵西东便是东奔西跑,各地去搜集证据。
这一段时间以来,基本上不曾见到过他的身影。
此刻回来……
“东西都搜齐了?”叶小天问道。
“咕噜。”
赵西东艰难吞咽着口水,张了张嘴,嗓子直接冒烟。
乔迁之扔过去一个水壶,后者捧住灌了几口,这才舒着气道:“搜齐了,但是情报有些爆炸,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前头二人目光一敛,心口尽皆提了起来。
他们知道赵西东这一趟,绝对是能带来什么东西的。
而如若真如他们此前猜测那般,那桑老头……
“这,这这,还有这……”
赵西东不由分说的将手一挥,虚空顿时浮现了十几个玉简。
他鼓着腮帮子捋顺了气,这才道:“这些,都是我最近找到的关于先前副院长游历各界的资料,都整理过了,你们可以看一下。”
“然后,我先总结一番吧。”
叶小天和乔迁之各自拿起一个玉简,手停在了半空,视线投了过去。
赵西东一脸的压力山大,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一番后,才开口道:
“十六年前,无月剑仙曾率白衣一众,捣毁了中域一个黑暗势力的超大据点,具体是什么势力、对战的谁,风声没有传出来。”
“但我搜集的情报显示,那一战,无月剑仙被伤到了。”
“而那实力据点的领头羊,好像是一个火系能力者,疑似……烬照之力,唤作无袖,不出意外的话,是圣奴的二把手。”
咔。
叶小天手上的玉简直接被捏出了裂缝。
他目光一顿,抬手将玉简贴到了眉心。
灵念一扫过后,玉简啪一下碎作了齑粉。
乔迁之瞳孔有些震颤。
他没想到第一个情报就如此劲爆,小心翼翼的将玉简放下后,再道:“继续。”
“嗯。”
赵西东偷偷撇了眼院长大人的脸色,不敢再看,自顾自说道:“同一时间,我们这边的灵宫还只是一个雏形,副院长那时候也还是初代院长。”
“理论上讲,他没有那么多时间离开灵宫的。”
“一开始我也没往这个方面想,但后面再一去了解,那段时间的前后几个月,副院长多次不在灵宫。”
“而卡在那个无月剑仙捣毁中域圣奴据点那个时间节点的当口,他更是出差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个你们应该更清楚的,灵宫的申请条件很苛刻,各种手续和流程,导致那时候的院长大人,也就是副院长他要亲自去圣神殿堂总部走上一遭。”
“而圣神殿堂的总部,就在中域。”
赵西东及时刹住了车。
再一抬头,发现前头二人已经是一脸的波澜不惊,不禁心道好定力。
就失态了那么一瞬间么……
“继续。”
“噢噢。”
赵西东没有擅自强加自己的推断。
他知道自己的职责,便是将搜集到的情报给列出来,仅此而已。
“在那段时间后,副院长大人的脾气……嗯,怎么说呢,本来也挺暴躁的……咳咳,我就说得直接了点哈?”赵西东讪讪问询着。
“但说无妨。”叶小天不在意,他此刻只关注桑老这些年究竟干了些什么。
“嗯嗯。”
赵西东继续道:“虽然他本来也挺暴躁的,但不至于亲自触犯自己定下的规矩。”
“但以上述那段时间为分界点,副院长的脾气有了一个明显的转变。”
“最直接的反馈,便是多次触犯灵宫规矩,以及多次忽视圣神殿堂的通知。”
“最后更是在打伤了一个不守规矩的内院弟子之后……”
赵西东感觉说这些话有些牙疼,但还是铁着头道:“他就真的成为副院长了。”
“嗯。”
叶小天面无波澜的点头。
这些事情,他都是过来人。
只需要一个回忆,便能完全串联起来。
“然后呢?”乔迁之问着。
赵西东道:“成为副院长后,他就基本只专注于炼丹这一块,在那一段时间内,将灵宫的灵药阁组建得很好,还获得了元老们的一致好评。”
“但据我调查,那一段很长的时间内,灵药阁的废炉灵药之中,疗伤药是最多的,而且基本都是极品!”
“副院长,更是挂牌了天桑城炼丹师协会副会长的名头,多次和师提共同精研丹方。”
“最直接的反馈,便是完善了‘复躯丹’,以及研制出了火系炼灵师最尊崇的疗伤丹——柴炎丹。”
叶小天和岑乔夫同时颔首。
柴炎丹他们知晓,这是六品疗伤药,宗师级别。
定价不高。
但即便是对王座巅峰的火系炼灵师来说,都有着极好的疗伤效果,性价比极高。
他们都记得,天桑灵宫便是凭借这一枚丹药的问世,以及和炼丹师协会之间的合作,直接解决了灵宫前中期发展的资金问题,获利无数。
但,六品丹药,能说明什么?
赵西东知道他们的想法,道:“六品柴炎丹的进化版本,便是三品的‘照阳丹’。”
“照阳丹之所以珍稀,便是因为无人知晓的丹方。”
“但我用副院长的名义去和师提会长沟通过,用了些旁敲侧击的小手段,他隐晦的承认了。”
“照阳丹的主药材中有一味举世罕见的东西——烬照液!”
这下叶乔二人立不住了。
烬照液,是白窟独有的白骷髅脑子里头才能生产出来的玩意。
可白窟上一次开放,也才数年前。
照阳丹出现的时机,太超前了。
这根本解释不了!
赵西东重重吸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烬照狱海。”
叶乔二人神色一僵。
“院长,乔长老,你们应该知道的。”
“副院长就是因为他在圣宫的师父的一句话,以及独闯烬照狱海那一次的经历,才成长起来的。”
“而白窟,据我调查,基本上就是弱化版本的烬照狱海。”
赵西东咋了咋舌,似乎还在为当初初次看到那些震撼资料而后怕,他沉吟后道:
“具体的我就不讲了,反正有四剑和白窟,以及烬照狱海的关系,我都刻进玉简了,你们后面了解一下就行。”
“总的来说,在中域的圣奴二把手无袖和无月剑仙一战后,像是蝴蝶效应一般,远在东域小小天桑灵宫的副院长他,开始了疗伤药的精进过程。”
“但这些,依旧不能说明什么。”
“可还有一事……”
赵西东观瞧着面前二人的反应,小心翼翼道:“前些日子无月剑仙在青龙郡受袭的事情,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了?”
“嗯。”
叶乔二人同时回应。
青龙郡离这很远,他们也不曾刻意去了解过,自然不清楚内幕。
但此刻,赵西东这么一问。
问题,就大了。
“也有关联?”乔迁之迫切问着。
“是的,大关联!”
赵西东再灌了口水,道:“青龙郡袭击无月剑仙的有一人,接应的有一人。”
“后者暂且不谈,但袭击者展现出了强悍的火系能力。”
“我去现场探寻过了,虽说痕迹都被抹了,但那股烬照的味道,我先前还在内院的时候深有体会,是除不掉的。”
“——就是加强版本的副院长!”
赵西东声音十分有力:“烬照之力,世界上没那么多人有,徐小受在白窟,也做不到那个程度。”
“副院长实力没那么强,也做不到。”
“那么,只剩最后一人,圣宫的烬照半圣,也就是副院长的师父!”
叶乔二人同时愕然。
“扯淡呢你!”
乔迁之直接大骂出声:“烬照半圣会跑出来袭击无月剑仙,你开什么狗屁玩笑?”
赵西东扯着痛苦面具抹着脸上的口水,无奈道:“你们也知道不可能了,那结果,也就只有一个了。”
“袭击者,便是我们都以为实力只有王座,但其实早已经恢复了当初在中域叱咤风云境界的天桑灵宫副院长,也就是圣奴二把手——无袖!”
第五百八十四章 雨中仙人
“放屁!”
叶小天一声怒吼。
随即。
“啪。”
“咚!”
“哎哟~”
赵西东直接被一巴掌扇翻在地。
他捂着面门抹着鼻血爬起来,感觉整个人都变形了。
不您叫我但说无妨的么?
怎的我说着说着,直接上手了呢?
还给不给别人一点反应时间了!
玩不起是吧?!
乔迁之赶忙走过来一把扶住,表面上一副和事佬的模样,却低声说道:“你也真是的,该说的说就行了,没有事实的推论,怎的也敢说出口?”
赵西东一脸委屈,指着虚空中一大堆玉简。
这些,不就是事实证据?
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能如此明显吧?
我找这些玩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怎的一个个到头来,反而怪罪起我来了?
“乔长老说得不错。”
叶小天平息了怒火,喘了口气道:“即便你搜集到再多的疑似事实的证据,只要没有亲眼看到,一切,就都还是虚的。”
赵西东正想要说点什么。
叶小天打断了他:“记住,你现在是执法官,你所在的这片土地,叫做天桑灵宫!”
这下赵西东嘴唇翕合,半句话说不出来了。
他不傻。
相反,极其聪明,否则也不会被院长大人派遣去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
而叶小天所言,也确实一字不差。
自己所处的这个地方,唤作天桑灵宫。
桑老无论暗地里做了什么,至少明面上,他也还是天桑灵宫的副院长。
别人可以轻易脱口而出的推测,到了自己人身上,要说点什么,哪里哪里,都需要注意一下。
有时候祸从口出,便是因为太过随意所致。
至少,在这个节骨眼上,在白衣、红衣都围住白窟的这当口中,天桑灵宫内部,不能出事。
一出事,很可能连半个人都带不回来了。
毕竟,对面,可是圣神殿堂!
“是我失言了。”
赵西东真正的检讨了一番,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我搜集到的信息,青龙郡之后,无月剑仙已经带人围住了白窟,并且将其他的出口都给堵死了。”
“眼下,白窟内部还能出来的唯一通道,仅剩八宫里。”
“其余的,即便是偷渡,估计最后也会被大阵给转晕,传送到八宫里,也就是无月剑仙的剑下。”
赵西东一股脑将知道的东西抖了出来。
乔迁之眉头锁得老紧。
他才刚刚看完叶小天给出的八宫里画面,没想到情况急转直下,竟奔着最坏的结果去了。
这要是一个搞不好,勾结圣奴的罪名扣下来。
别说白窟历练的小家伙们能不能要回来,就连天桑灵宫,都有可能万劫不复!
“小天……”
“走!”
叶小天没有沉思多久,当即立断,一字出口。
“走?”
赵西东一头雾水,“去哪?”
“还能去哪?”
叶小天瞪了他一眼,“叫上你肖老大,去白窟,要人!”
“哈?”
这下赵西东僵住了。
要人?
您这幅架势,是去要命啊!
而对手是苟无月,到时候谁要谁的命,还说不准呢!
“院长冷静。”
赵西东立马劝道:“这个节骨眼上,我觉得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先静观其变比较好……”
“静观其变?”叶小天反唇相讥:“再等下去,结果都要变异了!”
赵西东一时间傻眼住。
院长大人此刻根本听不进话了。
纵使表面看着很是冷静的样子,但估摸着得到副院长的消息,他已经完全失去了分寸?
乔迁之在一侧思忖了良久,突然也出声:“小天说得不错,这个时候去要人,反而是最好的,不能等。”
“乔长老!”赵西东急眼了。
怎的院长大人失控了,您也失控?
“小东西啊呸小西东,你听我讲几句。”
乔迁之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
“你搞了这么久才搜集到这些情报,且不说它准不准确,但我们毕竟也算提前了不止一步。”
“即便它最终结果是对的,圣神殿堂此刻,依旧也还拿不出证据。”
“毕竟,他们慢了我们一步。”
“而现在,在这个时间差下,我们提前知道了结果,也拿到了先机。”
“那么你搜集到的情报,以及得到的结论……便没用了!”
“懂我的意思么?”
乔迁之饱含深意的瞥了他一眼。
赵西东瞬间明白了过来。
不知道……在此刻,反而是最好的结果!
至少,明面上,天桑灵宫还是属于圣神殿堂管辖。
有着这么一层关系在,因为白窟历练太过危险,所以灵宫的高层去要人,天经地义!
“好家伙……”
赵西东被这两个老狐狸给震撼到了。
这才是老油条吗?
偷偷瞥了身前那白发道童一眼。
所以,在自己失言,得出那一个结论的同时。
院长大人便已经看到了这一层,要打着“不知道”的旗号,前去八宫里要人了?
老奸巨……啊不,老谋深算呐!
不愧是院长!
“我明白了。”
赵西东点点头,一副我懂的表情,道:“那现在,我去叫一下肖老大,然后直接过去?”
“不必。”
叶小天在前头摆手,眉目一睁,面前光影闪烁,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躺在摇椅上抱着长剑闭目小憩的中年人上。
“刷。”
他一甩袖袍。
鹅湖人行走道风声掠过,落叶沙沙。
嗒嗒几声。
再度出现之际,三人已经落到了肖七修的面前。
“嚯。”
肖七修吓得整个人一颤。
反手一弹,长剑出鞘,铿锵而鸣。
“嗡——”
叶小天不为所动。
长剑便是从他头顶一尺高处斩过。
肖七修也算是看清了来人,小小一个白眼,便是将灵剑归鞘。
“何事?”
他瞥了一眼灵法阁的大门。
门锁紧闭。
再一扫叶小天,瞬间明白这些人没有敲门也能闯入灵法阁结界的原因。
“咋了这是,很匆忙?”肖七修皱着眉,看着一脸晕头转向,还摸不着方向的赵西东问着。
“也不算很紧,但你徒弟应该出事了。”叶小天淡然开口。
肖七修一下面色大变。
“这还叫没出事?”
嘭一下,灵法阁的大门直接被灵力弹开。
肖七修在门外回头怒吼:“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你御剑,有我空间传送快?”
叶小天头一斜,往自身方向一努。
“过来,直接出发。”
“噢噢,好好、好的。”肖七修立马屁颠屁颠跑了回去。
咚一声响。
灵法阁的房门一关,四人消失在原地。
……
八宫里外,极远之地。
落日夕阳下,偏远山村炊烟袅袅,烟火气息十足。
“娘亲快看,那间屋子又烧起来了!”
村头小道上传来一声童稚之音,奶声奶气的,言语中满是惊喜。
他小手指着村尾那家无人居所再次冒腾出的熊熊白炎,像是看到了好玩的器物一般,很是羡慕。
“嘘。”
孩子的屁股下,是一个妇人打扮的山村妇女。
她一肩扛着锄头,一肩托着孩子,当即嘘声示意不要乱讲话。
“小亿啊,那个不叫烧,那是仙人所在,你不能乱指的。”
“噢噢。”
小孩子放下手指,好奇的低下头问道:“仙人是什么,会飞的那种吗?”
“会的。”
妇女面色凝重的瞅了村尾白炎屋一眼,光速收回目光。
“不仅会飞,他们还会杀人,所以最近这段日子,不是告诉你们这帮熊孩子,不能去那里玩了吗?”
“可是阿玮他们也去玩了呀,都没有事。”
“那是仙人大度,没计较你们打扰他修炼,否则早就将你们都烧光了!”妇女无奈。
她知道最近这段时间,即便各家父母再三叮嘱,依旧还是会有孩子约着偷偷跑去观瞧。
毕竟,那屋顶着火,还是白色火焰,更是不会伤及屋子的壮观景色……
即便是她自己看了,都忍不住会想要多瞧上几眼。
“回头就去跟你李婶和赵叔叔说,看他们不把你们屁股都打烂!”
“嘻嘻,我不怕!”
小孩子破天荒的嬉笑了出来,“因为我现在也是仙人啦!”
“仙人?”
妇女脚一颤,急忙停下脚步,“你们去那边做了什……”
“嚯。”
她才堪堪一抬头,却见小孩子手上,突兀的冒出了一朵青色的小火苗。
火苗没有温度,也不会延烧,但是十分绚丽,简直比他们见过的最贵的烟花还要好看。
“这……”
妇女瞳孔大颤,“这火苗……你个兔崽子哪里来?”
她顾不得锄头了,将之一抛,急忙把孩子颠了下来。
小屁孩在地上打了个滚,笑嘻嘻站起来,面上十分灿烂。
“那个仙人爷爷给我们的法术,他长得好可怕呢,但是心地很好,我会的是青色的火焰,阿玮是蓝色的,小花是……”
“你们见到那个仙人了?”妇女心思完全不在小屁孩的炫耀上了,满是震惊。
“是呀!”
“你你、你……胡闹!”
妇女气得舌头都打结了,良久才蹦出来一句:“他长什么样?”
小屁孩大眼睛一转,“唔”一声道:“好大好大的黑眼圈,好脏好脏的衣服,还戴着草笠,但是火烧不到他耶,就跟那屋子一样。”
他再度指着那白炎烧灼着的茅草屋,笑嘻嘻道:“总之好丑!”
“唔。”
妇女一把捂住了这孩子口无遮拦的嘴,直接抱起来噔噔噔的跑了,连锄头都忘了去拿。
“闭嘴!”
“再口无遮拦的话,信不信娘叫李婶用针比你的嘴缝上!”
“不信嘻嘻,小亿现在是仙人!”
小孩子嚯一下,手再度冒出了火焰。
“快熄掉!”
“以后在别人面前,都不要展现出这种能力,懂?”
“为啥?”小孩子不解。
“因为……”
妇女脚步一顿,突然想起了自己的锄头。
她回头望了一眼,隐约间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影松松垮垮的扛起了锄头,一边灌着酒,一边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落日余晖洒下,妇女眼眶突然一红。
“因为仙人,真没有什么好的!”
她声音分贝突然一高。
小孩子似乎察觉到了自家娘亲情绪有点不对,吓得不敢做声,连火焰都给熄灭了。
就在这时。
“轰!”
远处烧灼着的茅草屋轰一声直接从顶上炸开,随后一道声影从中破出,飞上云霄,消逝不见。
“仙人,仙人!”
小孩子立马被吸引了注意了,高声大叫着:“仙人飞了!”
“啪啪啪……”
同一时间,附近茅舍中窗户被推开了几个,探出了几个小孩子的脑袋。
随后,在几声“哎哟”惨叫之后,小孩子的脑袋被迫收回,窗户再被啪啪关了起来。
“走,回家!”
妇女吓了一跳,抹了抹眼眶,一把抱起了孩子,直接往家的方向跑去。
远处茅舍蓬勃的白炎在人影消逝之后,蓦然也消逝不见,就仿若完全不曾存在过一般。
“娘亲,冷~”
小孩子陡然打了个激灵,缩了缩头。
“胡说什么呢!”
妇人小小的扣了一下孩子的脑壳,骂道:“我们这可是火山地带,平日里连雨都不会下,怎么会……”
“嘶。”
风一吹,她突然自己也打了个冷颤。
“冷?”
妇人一惊。
在八宫里附近地界之内,她几乎一生都没在这村子里头感受到冷。
据村长所言,自家村庄地底,应该是有着一条不知道规模的火矿,而远远的那一座高山,便是火灵山。
虽说从不会喷发,距离也远。
但“冷”?
妇女紧了紧单薄的衣物,真的在这里感受到了“冷”。
这感觉就像是附近的一切温度,都突然间被人抽干了一般,连地底的火矿也不例外。
落日入山,温度骤降。
妇女感觉心口都开始发凉了。
这一天天的,怪事越来越多……
她不敢在此地多待了。
“叫你要跟我出来,好好在家待着不行?!”
状若恶狠狠的凶了一句,妇人抱着孩子,片刻不敢逗留,以一种“冲”的方式,跑向家的方向。
“嗒。”
“嗒嗒嗒……”
耳畔却忽然传来滴答声响。
随即,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下一秒。
“淅淅沥沥……”雨势直接变大了。
“雨?!”
小孩子在娘前怀中一挺,整个人惊喜得像是要弹出来,“娘亲,雨!书上画着的雨!”
他像是见到了什么新鲜事物一般,张着嘴瞪着眼,即便雨滴打到了嘴里、眼里,也不曾躲闪,甚至伸出手想要拥抱这一切。
“回家!”
妇女却真的被吓到了。
雨?
这个村庄数十年、上百年没有下雨了,怎么可能突然间下起雨来?
“回家!”
抱紧了小孩子,她再度喝了一声,似乎也在给自己壮胆,冒着雨啪啪大步往家里冲去。
雨丝如线,模糊了视线。
面前影影绰绰的,似乎有一个少年的身影出现。
“哪家的孩子,还不快回……”
妇女高声的斥骂戛然而止。
她本以为是村里的孩子也跑出来淋雨。
但冲至近时仔细一瞧,却看清了一点这状若少年人的面部轮廓,以及那一双仿若阅尽世界的水灵大眼。
这绝对不是少年!
妇人大骇。
这只是一个有着少年一般身高,可面相,已经完全成熟了的成年人!
漫天的断线雨水从空坠落。
可落至面前人身上时,却像是直接融入其躯体中一般,再随后,透体而过。
“仙人!”
妇女心头狂颤。
这种气质,这种玄乎的东西……
这人,绝对是和她丈夫一样的仙人,也就是他们所说的炼灵师。
能、能影响到天气?
那有可能,还是传说中的先天强者!
“前、前辈?”
妇女有些青涩的按照他们的规矩喊了一声,微微弯下了腰。
来人似乎也被这一声“前辈”给喊得愕然了。
良久,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您好!”
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弯下。
雨水透过他的胸膛滴到了地上,把妇女吓得不轻。
足足一息时间,这个身材矮小,但看着十分玄乎的仙人才直起了腰板。
“婶婶您好,我叫宇灵滴,走到这里迷路了,然后看到这个物件……”
他伸手递过来一物,是那妇人不敢回身去捡起的锄头。
“请问,这是您落下的么?”
第五百八十五章 海棠花开
“使不得,使不得!”
妇女快被吓哭了,一个仙人,怎么可以喊自己“婶婶”?
那是要折寿的!
她连伸手去接过锄头都不敢。
“啊!叫大了吗?”
状若少年的宇灵滴挠了挠头,有些尴尬:“那……姐姐?”
“我……”
妇人腿肚子都一软。
叫姐姐,那还不如叫婶婶啊!
姐姐也使不得啊!
“娘亲,锄头……”
小孩子在妇女怀中有些畏缩。
但似乎第一次见雨,让得他兴奋得有些不怕生了。
看着面前自家的锄头,小孩子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爹爹带着自己制造出来的那一支,当即手一指。
“啪。”
妇女急忙伸手将孩子的手指头打了回去,扯开话题道:“不是我们家的。”
“娘……”
小孩子还要开口,妇人回眸瞪了一眼,当时小家伙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
“这样子吗?”
宇灵滴哪能看不出来是自己吓到了他们。
当即将锄头立着递过,也不触碰,放到了妇女的面前。
“那您应该是这个村里的人吧?”
“有人掉了东西,应该会很着急的,到时候如若他们急着找了,您帮我将这物件还给他们,可好?”
说着眼眸一眯,宇灵滴那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似乎在这大雨滂沱中融化了妇人的心,也将之惊惧的情绪给平复了下来。
“好、好的。”
妇女应了一声,迟疑着伸手,将锄头接了过来。
“谢谢!”
宇灵滴再度弯腰鞠了一躬。
随后,他才重归直起腰板,问道:“我是跟着我前辈过来的,中途被叫去办事迷路了,现在找不到他,不知道,你们可有见过这个老爷爷?”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兽皮油面画像,在雨中根本不受影响。
妇女完全能看清画像上的面容。
那是一张枯槁到有点可怕的脸,很瘦削,黑眼圈极重,头上还压着一个歪着的草笠,眼神斜视,不知道在看着什么东西。
栩栩如生!
妇女一辈子也没有看过画得如此逼真的画像。
这感觉,就像是人要从纸张里头跑出来一样。
可是,搜寻了记忆,她并没能想起来自己有这个爷爷有过半点交集!
“啊——”
怀中小孩突然一声惊呼。
妇女脑海中记忆一闪而过。
黑眼圈、草笠……
她瞳孔一缩,完全记起了什么。
这不就是方才小亿口中的那人?
那个在前段时间过来,直接占据了没人居住的茅草屋,然后不断喷出白色但不会烧人火焰的仙人?
心头思绪一转间,怀中小孩子已经在惊呼后脱口而出了。
“我看……唔。”
妇女急忙捂住了他的嘴。
这种仙人之间的交集,没有什么好事情的。
即便面前这个宇灵滴说得再好听,但妇女哪能听不出来,这就是话术啊!
这两人,绝对是不对付的。
要是告知了面前人那老者的行踪,后续人家过来追究了,自己扛得起么?
可不告诉……
“小弟弟,你见过这个老爷爷?”
宇灵滴目光已经从妇女身上转移到小孩子身上了。
妇人神情一黯,她知道躲不过去了,索性放开了捂住小孩子嘴的手。
果然,仙人什么的,火焰什么的……
一个沾染上了,都是不好的结局啊!
那该死的家伙,说了出去一回,结果这么多年了,都还没有回来。
我就知道的……
妇女神色惨然,目中已经红了。
雨水顺着打湿了的发梢从眉心滑落,步入眼眶之时,顺走几滴泪水。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
他隐隐能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了。
看着面前大哥哥探过头来,小亿抬眸看了眼娘亲,突然咬着唇摇了摇头,“我不认识。”
“啊咧?”
宇灵滴一呆,随即笑道:“哥哥不是坏人,弟弟不用怕我的。”
他眉眼一弯,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娘亲……”
小孩子反而被吓到了,往母亲怀里缩。
妇女别过孩子的头,将他完全抱住,目中闪过坚决。
“往那边去了。”
她一指方才人影破空的方向,道:“你要找的人,方才往那个地方飞了,我知道就这么多,其他的也不清楚,那是仙人,我们不敢打扰的。”
“额……”
仙人?
宇灵滴被这个称谓给惊到。
他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这妇女一看到自己,便像是看到了坏人一般有着天然的距离。
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突然间瞅见了神迹,又怎么可能不惧呢?
本来还想要问点具体的情况,可宇灵滴知道自己不能继续下去了。
“抱歉。”
他重归直起腰来,郑重的后撤两步,“吓到你们了,我这就走。”
回头迈了两步,宇灵滴似乎想起了什么,匆匆回眸,还掏出了一块玉佩。
见到妇女惊畏的一撤身,他立马想到了方才的锄头。
“呀,抱歉抱歉,我真不是坏人。”
他知道这妇女是明白人,也不拐弯抹角了,“这东西留给你们,如若你们害怕那人返回来报复什么的话,就砸碎它。”
“它会保护你们的。”
重重一点头,宇灵滴一锤胸口,道:“我也会第一时间赶来,不会让你们受伤。”
妇女没有接玉佩,而是抱着孩子默不作声。
“额……”
“那就这样。”
宇灵滴讪讪一笑,也不敢上前,直接将玉佩悬空递过去,自己后撤了两步,示意没有恶意。
“那我走了?”
宇灵滴问着,见对面还不收玉佩,劝道:“东西您留着吧,就当是为了孩子。”
言罢,他直接一个转身,快步往后方跑出。
“玉佩……”
妇人看着面前浮空的这枚玉佩,神情复杂。
她哪能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小亿的脖子上,便有着他爹爹留下来的这么一枚灵玉。
从短短的这么一个碰面,她也能看出这少年模样的男子没有恶意,可是……
伸手接过玉佩。
妇女转眼便是瞅见了不远处那一个炸开了棚顶的茅草屋。
草屋虽然没有了。
但是这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头那老者也才直到最近这么几天,才稍稍有所动静。
这种做法,比突如其来的降雨,更加让人安心啊!
妇女突然昂声大喊道:“他也没有恶意的,他没有伤人!”
“嗒!”
在雨中狂奔的声影蓦然定住。
雨水哗啦。
随即,前头人手一摆。
“谢谢,我晓得的,他真是我的前辈,你们快回去吧,别淋雨着凉了!”
“哗啦哗啦……”
“淅淅沥沥……”
“滴滴答答……”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等小孩子从母亲怀中扭过头来的时候,天放晴了,身上的雨水,不知何时也已经干了。
“娘亲?”
小孩子似乎隐约察觉到自己已经做了错事,连呼唤声都是小心翼翼的。
突然,他看见了目前手上泛着微微光泽的玉佩,眼睛都亮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拿。
“啪。”
妇人一下子打掉了他的手,将之放下,找个靠边的角落将玉佩给埋了。
“娘亲?”
小孩子似乎不理解这种行为。
这玉佩这么好看,比爹爹留下来的都好看,为什么要埋了?
“小亿啊,你要记着。”
妇女的声音没有苛责,反而是蹲了下来,语气温柔的说道:“我们虽然生长在这么贫苦的一个地方。”
“但人穷,志不能短,我们不接受嗟来之食。”
“即便有些事情看着很美好,让人心生向往,可不该接受的,就是不能接受。”
“这玉佩很好看吧?”她问着。
“好看。”
小孩子重重点头,随即立马补充道:“但不能拿!”
妇女嘴巴微张,没想到自家孩子竟然把话给抢了。
她当即欣慰道:“是的,我们不能拿,包括先前的那朵火焰,我不知道你已经接受了,但往后,绝对不许再亮出来,听明白了没?”
“嗯。”
小孩子重重点头。
“走吧,回家。”
妇女一手抓着锄头,一手抓着孩子的手,一左一右拎着回家。
走了两步,她似乎记起了什么。
“小亿啊,方才娘亲埋玉佩的地方,你看到了吧?”
“嗯呐!”小孩子脑袋一点。
“那是秘密哦,你要守护好它,也不能自己挖出来,否则,仙人就不会保佑我们了哦。”
“好哒!”
小孩子一听是秘密,高兴得蹦了起来,“我会守护好它的。”
“那走吧,娘亲今天还在那便挖了个旱薯,回去煮给你吃。”
“耶!有旱薯吃咯~”
……
“嘎吱~”
没有屋顶的茅草屋屋门被推开,走出来一个眼眸低垂的少年模样身影。
他一迈出门,天空突然就暗了。
“嗒嗒嗒……”
雨滴淌下。
可还没落多少,宇灵滴手一挥,乌云便是完全退散了。
他看着远处两个走远了的一大一小身影,眸色有着说不出的复杂。
“我,做错了?”
他感觉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但事实上,又必然做错了什么。
否则,那个妇人不会如此戒备。
那个小孩子,也不可能用脑后来面对自己。
“这,就是世俗么……”
宇灵滴呢喃了一声,若有所悟。
他回过头,对着屋子道:“三十三号,我好像明白殿主为什么要叫我多出来走一走了。”
“嗯。”
里头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下一秒,宇灵滴侧身避开,一个弯着腰,避开了头顶门框的高大黑袍男子走了出来。
他足足有着两米半高,即便全身裹在黑袍里,也能看到其臌胀的肌肉轮廓。
宇灵滴在他的身前,就像是个孩子,仅仅只能够到腰部以上。
“殿主说了,什么时候你能悟破红尘,你就可以斩道了。”
“到时候,你应该便能轻易打败我。”
被唤作三十三号的高大男人憨声说着,声调很是怪异,还配合着声音挠了挠头。
“哟,你还会挠头了,看来这一趟,你也长进了不少。”宇灵滴笑道。
“殿主也叫我多学学你们人类的,不然说话要是声调没有变,就像是个玩具一样的。”
他仰头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
笑声只有三个音,还都是平音,就像是机械一般,怪异到了极点。
“噗!”
宇灵滴当即捧腹:“笑,不是这么笑的,人类的笑,都是发自内心,有情绪的笑,你这个还是太傀儡化了,以后多学学吧!”
“噢。”
三十三号再度一挠头,目中有着思索。
“笑?”
他突然一摸肚子,“扑。”
一声短促的平音,十分惊艳,又戛然而止。
宇灵滴再度笑喷了口,差点没被这一声笑给笑晕过去。
“扑?”
“哈哈哈哈,你可真逗,也不是这么笑的……”
“那是怎么?”三十三号还想要讨教一番,突然话音一滞,低头看向了门侧。
宇灵滴也是瞳孔一缩,低头望去。
这茅草屋的门缝,是有着几颗枯草的。
可是,这本来枯黄了的草,在二人的嬉闹之间,竟突的一颤,开始泛出绿意。
甚至,微微挺了起来,在缓速生长。
“木系。”
三十三号声音没有半分感情,“斩道以上。”
宇灵滴没想到才刚踏进八宫里外围地界,便能遇到这等强者。
看来无月前辈不是在空口白话啊!
白窟,情况已经遭到了这等程度么?
二人盯着门缝杂草再看了几眼,同时抬眸,望向村口方向。
只见远处施施然走来一个白衣男子。
这个男子除了一头乌黑的长发,浑身穿着白到了极点,没有半分杂色。
即便是裸露在外的几寸肌肤,也是娇嫩如女子一般的光滑。
他的面上蒙着白色面纱,足足有着三层,绑得严严实实。
脚下白靴看似有落地,地面也有留下脚印。
但每一步踏出,他都是浮空毫厘的,根本不曾触地分毫。
泥土、水渍、烟尘……
在这男子身上,根本找不到。
这就像是刚从一个洁净纯灵的仙庭中迈步走出来的仙人一般,纯粹到了极点。
“谁?”
宇灵滴眸子一凝,表情慎重。
从这男子第一步踏入村子开始,此地荒芜的地面,突然间便生机盎然。
一些杂花、杂草仿若不受控制般的轻轻颤抖,缓缓生长了起来。
路的中央,一汪水渍之间,更是破土而出,长出了一朵妖冶粉白的海棠花。
随后。
“簌簌……”
花路铺开,清香自来。
男子踏着空,一步、两步……
再是一瞬。
他来到了二人的不远处。
相隔不多不少,刚好三丈。
“请问……”
第五百八十六章 七断禁,花香故里!
白衣男子左手端持着一朵七叶海棠花,淡粉白的花瓣泛着光泽,花蕊颤动着,抖出了一缕缕浅细芳香。
“请问,二位可是在找这个人?”他指着宇灵滴的胸口发问。
宇灵滴双目凝视着男子手上的七叶海棠,没有做声。
“制戌物?”
被称作三十三号的高大男子发出了一声疑问,宇灵滴顿时瞳孔一缩。
“不是。”
“看着不像……”
宇灵滴回话,同样是传音:“虽然说有着戌月灰宫那群家伙的影子在,但不能排除这世界上就有人喜好端着一朵花。”
“而且,最重要的是……”
“他没有鬼气。”三十三号接口道。
“是的。”
宇灵滴点头,他死盯着七叶海棠。
明明不曾见过,但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是对这物件有着记忆的,可一时间想不起来。
“找谁?”宇灵滴出口问。
白衣男子没有出声,放下了手指,眼神往宇灵滴的胸口瞟一眼,便收回目光,落到他身侧的高大男子身上。
三十三号太高了。
即便是白衣男,也仅仅只能够到他的胸口。
这么一仰头,有种仰望巨人的既视感。
宇灵滴皱着眉头在胸口摸索了一番,还真给他摸到了一物。
“油皮纸?”
将这东西掏出来,他这才惊觉此一物乃先前问询那妇人未果,被随手放进了怀中的。
那也就是说,这白衣男子,早就到了?
他一直在旁观着一切?
“你认识他?”
宇灵滴张开了画纸,面上一个草笠老头的形象被翻卷开来。
白衣男子扫了一眼,微微点头。
“你们是圣神殿堂的人?”他问着。
这一下,前头二人神思微晃,还没来得及质询一番,白衣男子又看向三十三号问道:“天机傀儡?”
咚一声。
宇灵滴心头骤缩。
“来者不善!”
明明面前人一点敌意都没有,可他浑身毛孔炸开,仿若是被猎人给盯上了一般。
“你是谁?”三十三号瓮声瓮气的道了一句。
他知道自己很好认。
但也得是那些知晓天机傀儡存在之人,且有接触过,才可以一眼察觉出来他与真正的人类不同。
而一般的斩道,如若不曾面临过白衣的疯狂追杀,又怎么可能见识过天机傀儡?
再换句话说。
天地间,见识过天机傀儡之后,还能活下来的,又有几个?
由此一句,便能判定出面前白衣人的不凡。
宇灵滴同样一下子便推断出这些,他脚步稍稍一撤,半个身子躲到了三十三号之后。
殿主说过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即便自己昔时斩过、甚至抓捕过不少斩道。
但王座就是王座。
境界的硬伤,在自己不曾突破之时,便是最大的阻碍。
一旦让斩道先手,自己还是有万分之一的概率,被当场镇杀的。
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尽皆有些凝重的望着面前白衣人。
他们知晓,来人并不简单。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人似乎没有敌意,还如此光明正大的站到了圣神殿堂的面前。
主观推测,有可能是同一个阵营之人。
白衣男子轻旋着七叶海棠的花柄,足足沉吟了许久,面纱之下,才微微勾勒出一个浅浅弧度。
“圣神殿堂的人……”
他轻声呢喃着,随后眸子一眯,有着几缕惑色,“圣神殿堂的人,认不出在下么?”
应该认得?
宇灵滴一怔,视线下移,再度凝对方手上的七叶海棠,冥思苦想。
三十三号则是挠了挠头。
这他就无能为力了。
作为一具报废之后重新加载出炉的天机傀儡,记忆丢失了许多不说,一些还未曾录入的资料,他也只能通过接触获取。
脑子一转,三十三号便能笃定,自己的资料库中,没有这号人的存在。
“海棠……”
“海棠?”
宇灵滴倒仿若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魔怔似的重复着。
白衣男子目中多了一丝笑意,道:“北域。”
轻声二字,落在宇灵滴耳中,有如九天重雷。
从东域、中域这两块自己主要负责的作战区域中扩展思维到五域,他脑海中立马便蹦出了一个人物。
“海棠一品……”
宇灵滴惊声道:“你是海棠儿?!”
“正是在下。”
白衣男子一个颔首,缓声道:“圣奴座九,海棠儿,负责北域你们圣神殿堂拿不下那块七断禁——花香故里。”
他手一指宇灵滴手上被攥得皱面的画纸,再道:“你们要找的这个人,是在下的前辈。”
“请问,有何贵干?”
宇灵滴嘴角一抽,差点整个人都没了。
圣奴?!
亏他方才还以为这家伙胆敢如此正面站出来,会是同道,有可能还是无月前辈请来的帮手。
哪曾想……
圣奴!
“海棠儿?圣奴?”
三十三号仅仅一个愣神,便是完全反应了过来。
他一步上前,屈指一抓。
“轰!”
空间直接被五指捏爆。
而被一下箍住的白衣男子的头颅,更是当场炸开。
只不过,海棠儿炸开之后,并不曾有血液飞溅。
而是在头消身散之际,化作一缕清幽淡香,消逝于这一方空间之中。
“遁术。”
三十三号警觉一声,立马回撤到了宇灵滴身侧。
“先离开此地!”
宇灵滴断然一喝。
知晓那白衣男是圣奴的第九把交椅之后,他脑海中的资料立马纷呈。
跟这家伙打,最怕的便是被先手。
因为海棠儿的界域,是在七断禁中领悟的,那几乎便是移动版本的七断禁,谁困谁死!
“噢。”
三十三号是好战,可殿主叮嘱过,此番出任务,一切都要听从宇灵滴的指挥,他自然不会对其命令有所反抗。
可方小腿一弓,想要弹离开此地之时,三十三号面色一凝。
“晚了。”
确实晚了。
只见来时的村口小道上,簇落于路口、屋侧、房顶、水洼之中的花骨朵们,已经悄然绽放。
清幽的香气萦绕鼻尖,二人可能早已中招。
眼前画面一花。
宇灵滴俩人再一回神之时,场景截然不同了。
小村子不翼而飞。
身后的爆棚茅草屋,同样失去了踪影。
取而代之的,是繁花锦簇的万里花海。
馥郁芳香若无孔不入的毒气,从身上每一个毛孔钻入人的躯体之中。
仰头一看,天穹也变了。
万物似乎都被紊乱了规则。
接天连地的花海,甚至连天穹都整个包围。
唯一留白之所,便只剩虚无的半空。
重力、尘埃、元素……
通通消散不见!
宇灵滴漂浮了起来。
他置身在花海之中,身子一颠倒,便感觉方才的天,成了此刻的地。
先前所视的万物,俨然也成了一片片花瓣上的晶莹露珠,露珠点点,似一点一界,神奥非凡。
“花香有毒。”
三十三号提醒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哦,你是元素之体,这花香毒素,于你也是无用。”
宇灵滴面色却满是沉闷:“可是被困住了。”
他晓得这是海棠儿的“花香故里”。
能以七断禁之一的称谓来命名一个人的王座界域,可想而知,这一方界域,究竟是有多恐怖。
“是的,规则都被打乱了,我没有提前发觉,是我的失职。”三十三号十分苦恼。
他是天机傀儡,本来应该是对天道规则最为敏感的。
可海棠儿何时出手的,他竟一概不知。
“不赖你,这毕竟是七断禁的手法,那可是号称无形之刃的存在,即便太虚入了内,连何时迷失,估计都不会自觉。”
宇灵滴没有放在心上,手一招。
“淅淅沥沥……”
雨声蓦然出现。
可怪异的是,这雨,竟是从四面八方下来的。
不仅天下滴落,连脚底,也开始射出雨滴。
四方交杂,雨从无名之地而来,落向无名之地,根本无法用此式进行定位。
“迷失了……”
宇灵滴面色有些难看。
他最怕的情况终究还是出现了。
被斩道先手,还被困入了对方的界域之内。
在其内,敌人便是神,自己即便撑开了界域,也无济于事了。
“我可以试一下,看看能不能暴力破开。”
三十三号吸了一口气,肚子臌胀起来。
“稍等。”
宇灵滴制止了他,传音道:“海棠儿能放下北域的事务过来,说明圣奴的情况也很危急了……再等一下。”
“等什么?”三十三号不解。
再在这花界中困下去,二人估计要完全迷失。
到那时,即便能暴力破开空间,估摸着对方也不会仅有这么一重手段。
说不得多重界域放逐之下,自己二人连门都不可能摸着,谈何出去?
“等无月前辈。”
宇灵滴没有慌乱,而是分析道:“我的分神之术已经在白窟搜集信息了,到时候小世界一开,那边本可以直接带着所有情报汇聚过来。”
“可分神一旦感应不到我,便能察觉情况不对了,无月前辈,也能得到感应,知晓我们这边出了意外。”
“而能在半途对我们动手的,也只有圣奴叫来的帮手。”
“毕竟,我们这一趟,可是秘密出行。”
三十三号有些茫然的点头,问道:“可万一呢,万一无月前辈顾不及我们,怎么办?”
顿了一下,三十三号补充道:“他叫我们过来,是帮忙的,不是要他帮忙的。”
宇灵滴失笑一声:“自然不是纯靠无月前辈。”
他在虚空蹦了一下,结果没有重力,直接往上弹起,转眼就要触碰到上空的花海。
一朵妖冶红玫突然绽刺,化作利刃一般的锋锐,直刺而来。
宇灵滴一个侧身,手心一蜷,红玫全部的水分被提取而出,当场枯竭而死。
一团浅绿色中带有红色丝雾的水团在掌心凝型。
宇灵滴皱了皱眉。
“是活的,这花,不是死物,而是真实存在的。”
顿了一下,环顾四周,他有些明了。
“如此,估摸着这一片‘花香故里’的灵花异草,真是都从七断禁中挖出来的,那威力就有点恐怖了……”
宇灵滴甩手将水团洒开,结果附近花草受袭,反而像是得到了滋润一般,再度一挺。
一朵食人花张口咬来,嘭一声将宇灵滴的身子咬爆。
结果后者幻化成了液体形态,从花枝上重归凝现了身形。
“我们可以在这里试验一番。”
宇灵滴继续着方才的话题:“海棠儿能困住我们,但我是元素之体,你是天机傀儡,他一时间奈何不了我们。”
“如此,可以借着受困这个时间,摸清楚‘花香故里’的第一手资料。”
“届时,即便无月前辈抽不开身来帮助我们,我们也可以自己出去。”
“怎么出?”三十三号纳闷。
除了暴力解决,他想不到第二条路。
“笨!”
宇灵滴身体从食人花之上弹起,后者重鉴前车,干涸而死。
“水份是真多……”
他打了个饱嗝,道:“别忘了,我的元素之体是最贴近五行水道的,圣神大陆的规则早已经摸透了。”
“斩不了道,不过也是因为我的道坚如磐石,能多感悟一番七断禁的天地大道,说不得我便可以斩道成功。”
“那不可能。”三十三号认认真真分析道:“我可以帮你推测出来,成功率只有0.006279%。”
宇灵滴:“……”
他突然间不想和这家伙说话了,太打击人了!
如此精确的数字,确确实实将他的幻想来了个粉碎性骨折。
“可以的。”
重归振作起来,宇灵滴叹气道:“我手上还有苍生大人的羽令……”
“可只能用一次。”
三十三号再度无情打击:“用完了就没了,更何况,你要是把羽令用在这点困境上,苍生大人要把你打出屎。”
宇灵滴:“……”
“没事,我还有另一个手段……”
“别说了。”三十三号忽然皱眉打断:“他有可能听得见。”
“那就对了!”
宇灵滴反而一笑:“听不见我说这些干甚,就是要说给他听的。”
结束传音。
宇灵滴双手一招。
“啪啪啪……”
方圆几里地界之内,花海中雀跃的灵花异草,一株株粉碎,水份直接被提取出来。
下一秒。
“注。”
张口一吸,宇灵滴液态的身子猛然暴涨到数百丈高。
随后,腰肢一扭,他重归化作矮小身形落空。
“嗝~”
一个饱嗝。
宇灵滴抬头,笑望天空:“气不气?不把我放出去的话,我吸干你的花,还有苍生大人的一支箭哦,可以把你射得走火入魔的那种,怕么?”
“怕就放了我吧!”
……
茅草屋旁。
海棠儿失笑着摇头,将视线从左手海棠花上其中一瓣五颜六色中秃了一大块的花片上挪开,定睛到了村口小路上的一滩滩水洼之中。
“宇灵滴……灵部首座,竟只是一个王座么?”
他眉头一蹙,手一招。
各处水洼之上,便是一朵朵粉白海棠盛开,直接将水份都给吸干,半点不余。
“王座,能做到这个位置?”
心头隐隐有着不祥预感。
可海棠儿再不能想到宇灵滴能如何破界了。
花香故里,那可是号称能迷津太虚,沉醉半圣的七断禁。
区区一个王座,能有什么能耐破开?
靠爱苍生的邪罪弓?
不至于。
就如那天机傀儡所言一般,消耗一枚能斩太虚的羽令,就为了破开区区界域,那他宇灵滴,真的是万死莫辞了。
啵一声,屈指摘下七叶海棠上有着颜色的那一瓣。
海棠儿轻轻一划,虚空出现一道裂缝。
他将花瓣投入空间裂缝之中,看着虚空修复,不再多想。
视线一眺,便望向了白窟的方向。
海棠儿轻旋着手上的六叶海棠,有些失神。
“老二,也过来了吗,真难得……”
第五百八十七章 多点打击,钓鱼执法
“前辈!”
“无月前辈!”
八宫里,白衣大营帐的门口,尝翼高声呼唤着。
“进。”
营帐内传来一道宣声。
尝翼立马掀开门帘入了内。
大帐之中,纯白的桌椅木饰散发着一种魔力,仿若能将人内心的浮躁给完全磨平。
中堂高椅之上,那个淡蓝色长袍的中年剑客,正在用拭剑巾擦拭着名剑奴岚之声。
苟无月头一抬,问道:“何事?”
“是这样。”
尝翼感觉心跳都被抚得平静,松了口气道:“侦查部队先前感应到了那股烬照之力。”
“不出意外,圣奴的二把手无袖,有可能会在附近接应。”
“随后,他们又感应到了至纯的水系能量,理论上讲,灵部首座宇灵滴,也有可能已经到了。”
“但是失踪了!”
“失踪?”苟无月拭剑的手一顿,“发生了什么?”
“不清楚。”
尝翼摇头道:“侦察部队没能感应到另一个人的存在,但是水系能量不翼而飞,只可能代表着,灵部首座宇灵滴,被人给困住了。”
“有没有这个可能……”
“没有。”
尝翼话还没完,苟无月立马笃定的打断道:“无袖不擅隐匿,你们能感应到他,便是的真的感应到他了。”
“继续追踪他的踪迹即可,他要接应圣奴的话,终归是跑不远的。”
“而宇灵滴那小子没了踪影……”
苟无月垂眸思索了一番,手一点,“应该是另有其人。”
“还有?”
尝翼没敢将这一句问出声来。
但是面上惊疑不定的表情,早已经暴露了一切。
苟无月一笑:“怎么,怕了?”
“不不……”
尝翼立马否认:“我只是没有想到,区区一个白窟,能引来这么多人,一开始根本没人能想到吧?”
苟无月点头表示认同。
“是没想到。”
“一切的导火索,也不过是说书人刚好前来此地,圣奴首座也刚好入了白窟而已。”
“后续如何演变,都是在一重重的计算当中。”
“我堵在门口,他们出不来,自然要想方设法出来,叫人支援,便是最直接的方式。”
“可是,能以白窟为根节点,引蛇出洞,最好是能将圣奴一网打尽……这种想法,估摸着圣奴首座,也早就揣测到了。”
“很不巧……”
苟无月笑着将手上擦拭得发亮光泽的名剑收归入鞘,道:“即便他猜到了,我也想这么做。”
尝翼听得有些心惊肉跳。
这一波对点打击外加钓鱼执法,很可能会将小小一个白窟异变,演变成震撼整个大陆的风云事件啊!
问题是,扛得住么?
如若圣奴真的把所有人叫来了。
单凭无月前辈一个人,扛得住这一切?
不可能!
若是扛得住,也不至于简简单单一个无袖,便能重创从中域赶来的一众白衣部队了。
“莫要多想。”
苟无月能看出小翼神情十分担忧。
他摆着手,将奴岚之声背负到了腰后,站起身来道:“宇灵滴,要困住那小子没那么简单的。”
“虽然他还只是王座,不曾突破斩道,但即便是再强的斩道,真要和他打下来,最终都会被他那诡异的水系能力给磨死。”
“能坐上六部之中,独属于炼灵师的灵部首座位置,又号称大陆炼灵师奥义之最的小家伙,可没那么简单。”
“那么……”
苟无月缓步拾阶而下,眉头微微蹙起:“谁能在其甫一出现时,将之困住?”
“圣奴的人?”尝翼建设性的问了一句。
“姑且算是,可圣奴中,又谁有这番能耐?”苟无月又问。
“好似……没吧?”
尝翼有些不确定。
毕竟圣奴十把交椅,真正有在大陆上大动静活动过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如若全部暴露出来,估摸着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多年了,还把十把交椅都保全得那么完美,连一把都没丢了。
“有!”
“确实是有这么一个人!”
苟无月踱步至尝翼身侧,这才想起了什么,脚步一停,凝声道:“立刻!传讯北域,通知七断禁‘花香故里’之人,全力推进!”
“如若七断禁探索遇阻变小,那就说明海棠儿本尊已经不在。”
“而如若受阻变大……”
苟无月嘴角一勾:“那就是真的不在了!”
“海棠儿?”
尝翼脑海中根本没有这个人的资料,听得一头雾水。
“北域之事,不在你的负责范畴之内,照令去做便是。”苟无月语气一肃。
“是!”
尝翼立马头一点,便要退下。
“等等。”
苟无月当即将人唤住。
“还有……对,还有。”
“叫人把南域疑似戌月灰宫的据点,都敲打上一番,至少,让他们腾不出手脚过来。”
苟无月顿了一下。
“还有,南域的‘半月居’,西域的‘大漠岭’,中域的‘死浮屠之城’……都给我派人盯好了!”
“这几个地方,现在是疑似圣奴的几个最大据点。”
“特别是‘死浮屠之城’!”
苟无月语气一重,声音都森冷了几分:“绝对绝对,不要让里面的那些家伙出来!”
“是!”
尝翼当头一喝,心中暗凛。
虽说这几个地名中,他也只听说过中域的“死浮屠之城”,其他两个,不在作战范畴中,一概不知。
但这不妨碍他心里头对此次行动的危险等级开始调频,级别为高。
那可是死浮屠之城呐!
生浮屠之城,又被誉为炼丹师、炼器师、灵阵师等的圣地。
死浮屠之城……
那可是一方真正的死亡杀戮角,枯骨万里、浮尸百万,都难以用来形容!
听说镇守在那的白衣,一年中,不是死了一半,便是疯了一半。
那是真正白衣中的精英,才能扛得住压力的恐惧之地。
一个需要苍生大人亲自督守,连半盏茶闲功夫都腾不出来的罪恶城市!
“十字街角。”
苟无月似乎想起了什么,凛然道:“特别是十字街角,最好叫人去搞一波大动静的,但不要太明显,具体你们请示爱苍生即可。”
“总之,不要让那人出来。”
尝翼听得脚步一软。
十字街角?
死浮屠之城中号称挂着“浴血教皇十字架”的“十字街角”?
“是要防那个有着‘鬼门关,神称神’之号的……杀破红尘战鬼关……出来?”尝翼艰难咽了口唾沫。
苟无月无声的一点头。
随即,失笑一下,反手拍在了小翼的后背上。
“怕什么?”
“又不是叫你亲自过去镇守。”
“再说了,那有爱苍生盯着,你只要将我话带到,他们翻不出什么浪花,更加不可能出得来。”苟无月安慰了一番。
“是!”
尝翼声调都高了几分,差点破音,似乎在给自己壮胆。
“别走,还有。”
苟无月一把拉住了这六神无主的家伙,劈头就问:“上次让你们办的那事如何了?”
“什么……”
尝翼懵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前辈可是说参月仙城那事?”
“嗯。”
苟无月点头。
上次在青龙郡和圣奴无袖交战,中途跑出来一个第八剑仙,后被他断言那人不是。
于是,苟无月便交代下了查抄东域两大巅峰古剑修势力的命令。
尝翼自然不可能忘记这事。
“没有结果。”
他首先摇头总结了结论,再详细说道:
“据那两边的分部反馈的情报,葬剑冢依旧是老样子,别说进去了,靠都靠不近。”
“而里头的半圣剑意还在酝酿,温庭剑仙估摸着是到了最后关头,不可能有时间出来大陆上溜达。”
“所以,排除是葬剑冢之人假扮的这一可能性。”
苟无月听得气息一沉。
“温庭啊……竟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么?”
他喃喃了一声,有些神往。
背上金粉色的奴岚之声一颤,似乎在不甘示弱。
“抱歉。”
苟无月拍了拍名剑,声音多了几分怅然:“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这些年,确实荒废了好多。”
尝翼听得额角冒汗,不敢接话。
他明白,自从加入圣神殿堂之后,无月剑仙几乎无时不刻都在东征西战。
杀人之道确实是提升上去了。
但真正的剑道,不是靠杀,便能杀出来的。
这不,昔日只能窝在第八剑仙身后,连十尊座都挤不进去的那温庭剑仙,此刻,竟已经早先一步,摸到了那一重境界……
当然,这些话,尝翼也只敢在心里头想想。
要让他说出来,不管是站在圣神殿堂的立场,还是无月前辈的立场,都是不可能的。
他光速抹了一把汗,继续道:“另外,参月仙城那边,我们也去看过了,一开始确实是没有人肯站出来。”
“有可能是真的没人。”
“但更多的可能性……那帮家伙毕竟是第八剑仙的记名弟子带出来的,脾气硬得很,不肯露面也是正常。”
“真到最后要抄了他们的时候,崆峒大师兄才肯出现。”
“可他一站出来,结论又被打破了。”
“毕竟,除了这个第八剑仙的记名弟子有资格模仿本尊,其他人根本是没这个实力的。”尝翼有些无奈的耸肩。
苟无月思绪被拉了回来。
“崆峒……”
“他还是以大师兄自居?”
“是的,”尝翼神色有些尊崇,“毕竟这个世界上,最不相信第八剑仙陨落的,便是这个一手缔造了新一代古剑修势力的第八剑仙大弟子,笑崆峒!”
“呵,小崆峒……”
苟无月一个嗤息,没有放在心上,“十有八九就是他了,磨磨蹭蹭的,估摸着是在赶回去的路上。”
“呃。”
尝翼神色一僵,这话,怎的充满了主观色彩?
“不信?”苟无月饶有兴趣,“不信我们来打一个赌?”
“什么赌?”
“只要你持续叫人堵住参月仙城的大门,我敢肯定,白窟这一场战斗中,便不可能会有那个你们所谓的‘第八剑仙’出现,敢赌?”
尝翼一怔。
这法子还真的可行!
如若在青龙郡,真是那崆峒大师兄最后出手救了圣奴无袖,那只要堵住参月仙城,对方这一下,定然难以脱身。
料想至此……
“我不赌。”尝翼坚决的摇了摇头。
“?”
“我输不起。”尝翼小小的翻了个白眼,摸到了腰侧,紧了紧内裤。
“呵呵,不赌就算了。”
苟无月难得的好兴致被打散,有些意兴阑珊。
“去吧!”
他挥了挥手,“别忘了我先前交代的所有事情。”
“是!”
尝翼这才重重喝了一句,大步退下。
……
“嗤。”
方临至营帐门帘处,一声轻响自虚空划破。
尝翼瞳孔骤然一缩,猛地回头。
“谁!”
怒目转身而过,却见营帐中央空白之地,一道细小的空间裂缝就此拉开。
“偷渡者?!”
这一瞬间,尝翼的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白窟,破了?
圣奴中人,从里头走了出来?
“你们干什么吃的!”他立马爆吼一声。
一时间营帐外乒乒乓乓,立刻有人动静了起来。
“这么多层的包夹,怎么可能让人直接传送到主账之中?”尝翼心头怒火中烧,简直要给外头那一众草包一人来上一剑。
这真的是废物不成?
防御大阵,是摆设用的?
“前辈!”
“前辈莫慌,我等随时待命!”
“无月前辈我来救驾,谁敢偷渡?!”
“……”
门外一声声惊叫,有着几分后怕的感觉,又颇为兴奋。
一个个像是摩拳擦掌、整装待发了太久,终于可以宣泄了一般的在释放着自己的情绪。
但即便是外头再乱,依旧没有哪怕一个人,敢率自掀开主帐的门帘。
即便那毫无防护的门帘,哪怕是风一吹,都能让得外头人窥伺其中一二。
“安静!”
尝翼大喝一声。
外面立马死寂无声,像是所有人人间蒸发了一般。
苟无月抬眸看着虚空这一道裂缝,有些错愕。
别人看不出来,他可是感受得清清楚楚。
这里头传出来的气息,便是最近这段时日以来,自从自己踏入了八宫里地界之后,一直在暗中偷窥自己的那一道气息。
缓缓伸手。
苟无月制止了尝翼想要撑开界域的冲动。
“不是白窟破解,而是另有其人?”
尝翼当即明悟,心中也是一凛,随即更加惊骇了。
不是圣奴,还有谁能突破白窟的灵阵防护,直接抵达中军主账?
“咳咳?”
一声试探性的咳嗽声从裂缝之中传来。
随即,后头多了一道压得极低的声音:
“乔长老,你不会自己先出去吗,推我作甚!”
“那可是无月剑仙!剑仙呐剑仙!您老懂?!”
“万一我先出去了,对方不由分说一剑把我当敌人给斩了可如何是好?我新交的女朋友还在被窝等……”
“你个小东西!”一声气急败坏的声音打断了这胡言乱语。
随即。
“啪!”
“哎哟~”
空间裂缝之中,跌出来一个揉着屁股的年轻人,踉踉跄跄的闯入了这中军主账之内,还差点站不稳摔倒在地。
“该死的老乔……”
“咳咳!”
赵西东一出现,便是能感受到两道几乎能直接将他当场镇杀的目光落在身上,他一身汗毛直接炸起。
“前辈好。”
对着苟无月一个鞠躬,他立马转身对着尝翼来了个超过九十度大弯腰,高声道::“见过无月前辈!无月前辈久仰大名如雷贯耳小生甚是敬……”
“哎?”
他似乎这才发觉了不对。
是哦!
方才先拜的那个,背上才是有剑的?
杵在原地,赵西东一时间冷汗淌下,他也不敢起来,只能低着腰脚步轻挪,将所拜的方向转向了身后负剑的中年人那边。
“无月前辈好、呃好……”
尝翼呆住了。
他看着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玩意,着实被震撼到了。
这个年轻人!
开什么玩笑?
毫发无损的从空间裂缝中出来?
将白衣一众的防护灵阵视若无物?
最可怕的,你怎么可能还仅仅只是一个……
“宗师强者?!”
“你是宗师?!”
第五百八十八章 分庭抗礼
强者?
赵西东差点没哭出声来。
在无月前辈和这么一众起步便是王座的白衣身前,我赵西东何德何能,能称得上强者?
“前辈折煞我了!”
赵西东赶忙回过头,丧着脸对着尝翼说着。
“不是强者,你……”尝翼指着那空间裂缝,有些说不出来话。
空间属性?
“不是他。”
苟无月笑了一声,目光眺向裂缝里头,道:“既然到了,何不出来见上一面?”
三人同时将目光投向空间裂缝。
裂缝中走出来一个背负长剑的中年身影,甫一出现,犀利的目光便是对准了苟无月背上的名剑。
一时间营帐中剑意纵横,连桌椅都开始吱吱嘎嘎摇晃了起来。
尝翼眼眸瞬间寒下。
苟无月一摆手,他才没有动静。
“见过无月剑仙。”肖七修平复下澎湃心潮,没有躬身,而是行一个鞠手礼。
苟无月微微颔首,没有多做停留,目光移开。
很明显,这个剑修,也不可能拥有空间属性。
那么……
“嘻哈嘻哈嘻哈——”
怪异的笑声从裂缝中传了出来,乔迁之一边打着哈哈,一边高声道:“无月前辈,久仰久仰,此次临门拜访,如有不便还望见谅,嘻哈嘻哈……”
尝翼嘴角一抽。
这笑声,特么这都是些什么人?
还临门?
你直接闯入中军主帐之中了都,临门?
“苟无月?”
紧随乔迁之后出现,是一个漂浮着的白发道童,方一出现,毫不客气的声音便是落下。
尝翼眉头一锁。
“王座?”
他一下子便是看出了这白发道童的修为。
问题是,区区王座,连斩道都没,甚至比不上自己。
这家伙,怎敢直呼无月前辈全名?
“放s……唔素”
一声怒喝还不到一半,尝翼感觉被天道三缄其口,眼神骇然一溜,才发现是无月前辈动的手。
这人,大有来头?
心头一凛,尝翼顿觉放肆的是自己了。
确实,人家提前知道无月剑仙便在此地,还敢开空间传送过来,必然是胸有成竹。
不是大有来头,便是实力不凡。
这种情况,交由无月前辈去处理便好了,自己叫嚣个什么?
活像个小丑!
联想至此,尝翼立马后退了几步,静默着观察,不敢再出声了。
“果然是你……”
苟无月面上浮现微笑,目中有着老友重逢般的回忆之色,“叶小天!”
叶小天?
尝翼看到了无月前辈的反应,一时间明白自己的猜测无误了。
这帮人,大有来头!
可叶小天……怎的没听说过?
“苟无月!”
叶小天稳稳当当落地,身后虚空裂缝缝合,他重重叱了一声之后,突然一个嗤鼻。
“哼!”
接着,便是漂浮了起来,比身前的苟无月高了半个额头。
“哈哈哈……”
苟无月大笑出声,“还是老样子没变,身高不见长,你的头发,怎的白了这么多?”
叶小天当即眼神都寒了下来。
赵西东夹在二人之中,一时间感觉腹背受敌,满是无声的冷刺穿梭于躯体之中。
怎的,这二人认识?
他稍稍侧开,躲开了俩人交锋的中界线,来到了尝翼的身边,有些摸不着头脑。
随即,下意识用手肘碰了碰尝翼,“他们认识?”
尝翼头一偏,视线一凝。
赵西东当场整个人都僵直了。
卧槽!
我方才干了什么!
这人确实看着像是一个大佬旁边的跟班跑腿,但也是穿着一身白衣啊!
最少,也是王座……
不!
能在无月剑仙旁边做事情,该不会是斩道吧?
我怎的可以如此随意!
“抱歉抱歉……”赵西东差点没找个地缝把自己给埋了。
这何止是放肆?
简直放肆过头!
尝翼虽说心头有些不悦,但也不是如此计较之人。
正如营帐外那一帮知晓大战将至,仍然可以乱开玩笑说“救驾无月前辈”之人一般。
在苟无月的统领之下,他们这拨人,可谓是玩闹风气最重的。
赵西东没把他当外人,他自然也好奇这白发道童的来历。
“你们哪里人?干什么来的?”扭过头正视前方,尝翼传音问着。
赵西东神色一怔,唇口不动,却也传音回着话。
“天桑灵宫,过来接人。”
“这怎的,你们老大,和我们老大认识?”赵西东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小一个天桑灵宫,和中域大佬本该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去。
现下……
认识?
“……”尝翼一时间无语了。
天桑灵宫的人?
这不是犄角旮旯之所的小灵宫么,和无月前辈认识?
二人没再多言。
因为前头苟无月再度开口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叶小天怎的实力还没一点长进,依旧是……道境?”
叶小天目光一冷,嗤笑道:“道境不错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的还没破虚成圣,依旧原地打转?”
“至少我已斩道成功,步入太虚了。”苟无月目中含笑。
“太虚你就满足了?”叶小天嘲讽一笑,“当年十尊座,半圣都有人成功了吧,你这进境,真可谓是最慢的!”
尝翼在后头听得愣神。
这家伙,也太敢说了吧!
无月前辈方才感叹过温庭剑仙的境界。
这话说得,不是火上浇油?
哪知苟无月根本没有生气,袖袍一甩,踱步出声:“事有轻重缓急,情分恩义与否,有些事情,非是不想,而是不能。”
“说到底,不就是后悔加入圣神殿堂,耽搁了你自己修炼?”叶小天道。
尝翼在旁侧听得脚都有些发软了。
这个白发矮个子,到底什么来头,怎的啥话都敢说?
“耽搁自然是有,世事难两全,得到和失去,都是必然的,不过只是选择罢了。”苟无月叹了一声,没有纠结在这个上面。
他脚步一顿,已经走到了叶小天的身后。
身手触摸着毫无痕迹的虚空裂缝,根本无法察觉到半分气息。
苟无月心头有些惊叹,出口问道:
“还是先前那事,考虑得如何?”
“空间属性世所罕见,但同样的,想要斩道,太难了。”
“仅凭你自己一个人,只怕再把头发给从白熬到黑,可能也无济于事。”
“但是!”
苟无月说着,身子一转,目光灼灼盯着那白发道童的背影,“只要你肯答应,有资源补给,外加半圣之力加持,以空间斩道,也绝非难事!”
“呵。”叶小天冷笑一声:“放心,我不会加入圣神殿堂的。”
咔一下。
一侧旁听的两人瞬间石化。
加、加入圣神殿堂?
赵西东和尝翼艰难扭头,四目相对,尽皆是不可置信。
前者惊叹于院长大人什么时候能被圣神殿堂总部盯上,还能拒绝如此诱惑。
后者震撼于区区一个王座,竟然能矢口否定无月前辈的邀请。
“等等!”
“空间属性?”
尝翼越看面前这白发道童,越觉得有些熟悉。
空间属性太罕见了。
即便是他熟知的圣神殿堂总部,明面上也找不出哪怕半个来。
而无月前辈会这般盛情邀请这白发道童加入,恐怕就算是暗地里,总部也找不到什么足以替代这个位置人来。
尝翼试着回想了一下,还真给回忆起了点什么。
虽说时间隔得太久了。
但上一届十尊座争夺,那可是被誉为有史以来最为激烈的一届。
除了最终入了吟游诗人口中的那几个名字之外,即便是被淘汰了的那些家伙,也不一定就比十尊座差。
“至于……空间属性?”
尝翼想到了一个人。
那时候,在十尊座争夺初期,还真有一个技惊四座的家伙,以区区宗师巅峰,撑死了就只能算是半步王座的修为,悍然闯入了一帮王座、斩道癫狂厮杀的战场。
似乎凭借的,便是那惊世骇俗的空间属性。
确实有人这么给评价过,如若那玩空间的能早生几年,多长几年阅历。
只要能在十尊座初期感悟道境,迈入王座。
十尊座中,必有其一席之地!
但太可惜了。
时间真的是一切事物的单位,没有人可以超越。
半步王座的硬伤确实是局限,“触摸到天道”和“操纵天道”,也确实是天堑一般不可逾越的大坎。
没有人可以一步跨过!
大浪,淘尽了细沙。
可时间又确实是一切的单位……
点到了,聚沙成塔。
当年那人,又强势闯入了如今圣神殿堂总部巨头的视线当中?
“所以,那家伙,就是这家伙?就是这白发道童……叶小天?”尝翼感觉十有八九跑不掉了。
这是一个输给了时间的男人?
那就难怪了,敢和无月前辈如此说话,还直呼其名……
都是那个时代的人,或许,还交手过?
这一刻,想通透一切了的尝翼,顿觉自己先前是何等放肆了。
本该想到的了。
空间属性,会简单么?
他有些瑟瑟发抖。
……
叶小天的直接拒绝,让得气氛稍稍有些安静下来。
苟无月沉吟了片刻,再道:“真不好好考虑一下?”
“我可不接你的烂摊子,”叶小天连想都不想便回应,“你看看你,被现实磨平了棱角,连修为进境都突破得这么慢。”
“可你不也一样?”苟无月手一扬,“小小一个天桑灵宫,能给你什么?你在那里连一场像样的战斗都没有,现在,还有当年的豪气?还有信心直面斩道?”
“一个天桑灵宫,我就足够了,心满意足。”叶小天没有正面回应。
“你这是故步自封!”苟无月大喝。
“知足常乐。”
“闭门造车!”
“怡然自得。”
“自欺欺人,坐井观天!”
“宁为鸡头,不为凤尾。”
“你……”
叶小天对答如流。
苟无月却是有些被气到了,眸子一眯:“你在讽刺我?”
“别对号入座。”
“情分所致,不得已而为之!”苟无月声音首次冷了下来。
“那你的剑,从何而来的?”叶小天将目光放到了他背上的名剑奴岚之声。
场面直接僵滞了。
乔迁之手一抖,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他想当个和事佬,从中斡旋一下。
可苟无月蓦然拔剑。
“嗡——”
一时嘹亮剑鸣嘶天,寒光惊堂,中军营帐一分而二,轰一声响直接从两边炸开。
“卧槽!”
“靠,别压我!”
“草草,我的jio——”
外头抱成一团,一个个附耳偷听的白衣被吓得连连后撤。
后撤可还行,但怎来得及?
一时间肩撞肩,脚踩脚,人群推搡摔倒,惨叫声此起彼伏。
营帐中的旁观者诧眸扫过,外头的白衣一哄而散,三方分庭,场面一触即发。
“叶小天,你想死不成?”苟无月眸色沉凝到了极点。
尝翼很久没见到过无月前辈如此动怒失态了,一时间和赵西东同样蹭蹭后撤。
但转念一想。
不对!
自己是无月剑仙这边的人,立马稳住脚后跟,躯体站直,指尖绽放出了金色光芒。
赵西东差点被这一抹骤亮给刺瞎目光。
“光?”他心头大骇,艰难的吞咽着唾沫。
开玩笑的吧!
这个跟班,如此吊的?
这属性也很罕见呐!
“无月剑仙,好大的威风呢!”叶小天嗤之以鼻,道:“拿着第八剑仙的剑,便把自己代身横压一个时代的人了?”
苟无月眼睑一低,还不见有何动静。
“嗡”一声响,九天之上灵阵光芒波动,竟直接笼罩了此地。
下一秒,本来置身于主营帐中的天桑灵宫几人,直接被传送到了十数丈开外,还是嗖的转移到了苟无月的背后,避开了争锋相对。
“谁动的灵阵?”
退居在后方的一众白衣瞬间傻眼,将目光投向了搞灵阵的那一拨人。
“没啊!”
被挤在最后边的几个白衣慌了,“我们碰都没碰……”
“那这?”
“被操控了?!”
场面死寂了那么一息,卡在所有白衣反应过来,想要大动干戈之前。
一道突兀的诡笑声打破了沉静。
“嘻哈嘻哈嘻嘻哈……”
“冷静,大家都冷静一些,我们不是来打架的。”
“小天!”
乔迁之一摁叶小天的肩膀,发现手直接穿过了对方的躯体,当即怒骂道:“站低一点!”
叶小天一动不动。
苟无月听着那怪异的笑声,嘴角都是一抽,他缓缓回身而过,终于将视线放到了这个名不见经传,一直讪讪笑着的家伙身上。
“你又是谁?”
“嘻哈嘻哈……”乔迁之和善的笑了两声,以示友好,他一压手,“放下,剑都放下,我们不打架,好不好?”
苟无月无言,手一抖,虚空剑鸣惊天。
“乔迁之!”乔长老连忙补充几句,“乔迁之喜没喜的乔迁之,我们没有恶意的,息怒,无月前辈息怒嘻哈嘻哈……”
第五百八十九章 粉墨收场
“艹!”
一众白衣差点没被这波自我介绍给说傻过去。
听着这绕口令一般的话语,他们良久才反应过来这所谓“乔迁之”说的是个啥,顿时嘴角抽搐,个个感觉浑身不舒服。
明明场面到了这个激昂澎湃的点,就应该是拔剑相向的地步。
可听这“嘻哈嘻哈”的魔性笑声……
一开始大家还没觉得那么刺耳。
但现在,满肚子的吐槽欲望。
“灵阵是怎么回事?”
“他干的?”
“这家伙是灵阵大宗师?”
“但也不至于吧!我们的灵阵师团队,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被撬开了命门?他不止灵阵大宗师?”
“不,主要是他那笑声……”
“卧槽,别!说了,俺顶不住了,你们先扛着,俺去后面笑一下。”
“看,快看,无月前辈好像也憋不住了,看他嘴角……”
“卧槽!无月前辈看过来了!”
“闪!闪!”
围观的白衣像是一个个在吃瓜的。
瞅得苟无月冷眼扫来,立马吓得噤声。
但一个个身上的气势,也都随着讨论吐槽给提了起来。
这乔迁之喜没喜虽然口口声声说“不是过来打架的”,但这满是嘲讽的笑声,听着就让人很想干架啊!
“息怒,息怒。”乔迁之佝着身,一脸的低姿态。
别人放不下脸面,作为灵事阁大长老,这事儿他可是最擅长的了。
“无月前辈……”
“叶小天!”
苟无月却也不想轻易将这事放下,只扫了一眼乔迁之后,便是再度开口打断了对方说话,眼神凝向那白发道童。
“软点。”
乔迁之无奈了,显然自己还插不上嘴。
他指尖一勾,就要去拉叶小天的手,却是径直穿透过去。
“想杀我,你可以试一试。”
叶小天半分忌惮都没有,听得赵西东胯下都有些凉飕飕。
这……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呀!
不是说过来就只是要人,不会打起来的么?
还有那么多借口,还叫我将情报置之不理,还先入为主……
这入得也太深了!
都要干上了都!
赵西东身子一哆嗦,就想要说点什么。
肖七修脚步一斜,岔到了他跟前,没有言语。
“啥意思?”
赵西东眼睛直接瞪了过去。
现在可不是和肖老大客气的时候了。
一个搞不好,我家那婆娘恐要直接守寡!
“看着,学着,天塌下来,有人顶着。”肖七修淡然传音。
赵西东一下子沉默了。
他瞅了眼院长大人的个子……
靠他顶着?
您认真的?
……
场中分庭抗礼,画面十分焦灼。
然而即便苟无月拔剑了,叶小天依旧半分畏怯都无。
而纵使叶小天口出狂言,连白衣一众都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之时,苟无月也依旧只是将剑持着。
连斩出去的意思,都没有半分。
“好!”
足足停歇了十数息的时间,在所有人都冷汗涔涔冒的时刻,苟无月一声大喝,将剑收归入鞘。
“就这?”
叶小天右眉一挑,挑衅般的话语,差点没让赵西东当场去世。
“叶小天,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还是这幅性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苟无月面上重归浮现微笑,“或许你我不同道,便是如此缘由。”
“不关此事。”
叶小天往后漂浮着,扫了两眼外头惶恐不安的围观人等,再斜睥面前人道:
“斩道,我想靠我自己,而非外力。”
“至于你苟无月,不过是在最终选择了臣服而已。”
“道不同,非是脾性缘由,全归志向大小。”
“我心朝大海,虽偏居一隅,却依旧能放眼整片大陆。”
“你独断白衣,是高于云端,可此刻却连出剑都不敢。”
“为何?”
苟无月嘴角一抽,差点连笑容都挤不出来。
外头所有人也全都听得呆滞。
他们根本不晓得这白发道童究竟是如何当上的天桑灵宫院长。
别人台阶都给到这里了,不晓得顺着话走下来?
“你应该不是为了讽刺我而来?“苟无月面无表情了。
他没打算解释。
天底下有太多的事情,旁观者各执一词。
如若每个人都想得到他内心中的期望,那当事人,岂不是要耗费大量唇舌功夫,去辩驳、解释?
事在人为,非是舆论可以断定。
苟无月知晓叶小天对自己定然有着误会,但他也不打算说。
没别的,没有那个精力。
一切,交由时间去评判就对了。
场中停歇了一会,叶小天才缓缓摇起了头。
“当然不是。”
“但到了这里,就想要多说两句而已。”
“应该也不止是想多说这两句吧?”苟无月冷笑一声。
“自然。”
叶小天却没有再接话,而是扫了一名剑奴岚之声后,双足落地,头一仰。
“我来此地,只为接人。”
语气十分和善。
甚至,在这白发道童的脸上,还首次挂上了极为温和的笑意。
只是那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差点没把一帮旁观人等给惊凸了眼珠子。
“咋回事?”
方才还咄咄逼人的家伙……翻脸比翻书还快,说的就是这种吧!
赵西东也是看得一脸懵逼。
他有些不确定的扭头瞥向肖老大,手一指,“学、学这个?”
“咚!”
肖七修直接给了他一记后脑开花,疼得对方差点没捂着脑袋蹲下。
“靠,不是学这个学啥,学院长落地?我也得有他那个身高才行啊!”赵西东在心头怒骂。
但有些话,显然是没法子说出口。
他再度放眼场中。
气氛似乎随着两个大佬的同时放松,而变得不再那么微妙了。
虽说确实也还很微妙,但此刻的微妙,已经不是先前的微妙。
有种……
“欲扬先抑?”
“还是欲抑先扬?”
赵西东甩甩脑子里的水,他发现自己的知识储备明显没法很精确的给出一个肯定的评断。
仅仅只能感觉到一种……感觉,就那种说不出来感觉!
“悟了?”肖七修传音过来。
赵西东点头,又摇头。
“笨!”肖七修低骂了一声,没有再言语。
一群老东西,不知道在打什么哑谜……赵西东暗自腹诽一句,也专注看了过去,不再分心。
叶小天一言道完,苟无月显然已经明白了什么,露出稍稍有些恍然,想压又压不下去,暴露出来被人看到后又有些无奈的表情。
“接人?”他语气有些揶揄。
叶小天却反而有些怒火中烧的味道了,“对,接人!”
“接谁?”苟无月问。
“接谁你不知道吗?”
“你不说,我怎知?”
“你知道的,我又何必说?”
“我不知道。”
叶小天当即被气到白发有些飘扬起来了,怒声道:“天桑灵宫!”
“怎的?”
“天桑灵宫的人!”
“他们怎了?”
“……”
场面死寂了。
所有人心口再一悬,一个个刚风干完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敢情,反着还要来一波是吧?
往日里怎的不见这些人如此儿戏。
今日一看,个个像是孩子?
叶小天收敛了怒火,平息了语气:“苟无月,我知道你我不对付,但今日过来,不单是为了旧账,而是新人。”
“哦。”苟无月面无波澜。
叶小天牙关一紧,随即释然道:“他们既然已经从白窟出来了的话,为何你们还要关押,而不是直接放人?”
白衣一众闻言神思一凛,有些正襟危坐的味道了。
“出来?”
苟无月一笑:“你何时见过他们出来了?”
“此刻!现在!”
叶小天一指外头的白衣众,“他们的反应,还不够明显?”
“呵。”
苟无月淡然一笑道:“什么时候,‘反应’也能作为呈堂证供了?没有证据的话,我不喜欢说,也不喜欢听别人说。”
“这是‘堂’?”
叶小天一指大地,再斜眼扫视一侧被剑意惊分的营帐:“盖都被你斩没了,有牌匾的话也早断了,你跟我说,‘堂’?”
“嗯,确实,堂有规矩,不是堂,也就没有规矩了。”
苟无月手一摊:“可现在连规矩都没了,你跟我谈反应?”
叶小天额角青筋一抽,嘶了口气,又强行冷静了下来。
“苟无月,明人不说暗话,人,是不是被你接出来了?”
“没有。”
“好,那如若是有呢?”
“有你带走。”
“可以,你说的!”
叶小天直接腾飞上空,眼神瞥向一处:“此方天地之内,只有一处我感应不到的空间,你可敢带我去看?”
苟无月也嗖一下蹿上空。
“非是不敢,实是不能。”
“你知道的,白衣办事,有自己的规矩,你无缘无故到来,已经坏了规矩。”
叶小天哈哈大笑:“老……苟无月!你自己说的没有规矩!”
底下瞬间有人感觉战况要升级。
这一句吼得,就差直接撕破脸皮了吧?!
苟无月同样被这一个“老什么”给气得不轻,但好歹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他稳得住,“没有没有规矩的堂,但不代表着,此地的白衣,也没有规矩!”
“这就是你说的规矩?!”
叶小天一声怒吼,整个人影瞬间消失不见。
苟无月一时惊异,显然没想到叶小天敢如此放肆,当即也夺身而过。
可空间传送,又岂是普通速度可以比拟的?
苟无月只堪堪一动,便感觉四周的空间完全排挤了自己。
身形只迟滞了那么一瞬。
叶小天已经从那一方空间的上方,一手插入了天穹之中,直接掰下了一整块,狠狠往下方一砸。
“轰隆隆——”
所有人心头骤缩。
这将苍穹徒手掰断的一式“掰天手”,着实有点太过于震撼人心。
苍穹漏空,黑洞崩碎。
那一方不知名空间的内里,似乎就要暴露出点什么来。
“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叶小天头都不回,背身指着后方,怒视苟无月。
身后一抹耀眼的光亮却是陡然刺开,差点没把所有人的眼睛都闪瞎了。
“是什么?”苟无月嘴角一勾,不急了,双手环胸视去。
叶小天暗道不妙,立马回头。
视线所及,本该暴露在众人眼皮子底下的,深藏在空间禁锢中的白窟历练者,此刻,竟然被一团耀阳般刺眼的光亮取代。
在这一抹光亮的隔绝之下,里头什么情形,根本窥伺不见。
“好家伙!”
叶小天被气乐了,扫了赵西东旁侧那人一眼,直摇头道:“什么时候,白衣的手段,也变得如此龌龊了?这,就是你苟无月带领之下的团队?”
一侧的白衣立马被刺激到。
“放肆!”
“闭嘴,你个小矮子!”
“说的什么屁话!你自己先坏了规矩不说,还敢指责别人?”
场面一时间嘈杂起来。
苟无月眯着眼睛一扫而过,所有人才乖乖闭嘴。
“靠,向着外人!”竟还有人敢吐槽。
“闭嘴,找死吗?这矮子一看就和无月前辈有大关系,说不得还是那种关系,你不会在心里吐槽?”
“我是传音!”
“靠,那你传给我作甚?!”
“……”
苟无月回过头,再笑眯眯问了一句:“叶小天,你究竟想给我看什么?”
“呵!”
“你真以为,就一个光属性,可以屏蔽掉一切真相?”
叶小天嗤鼻一声,双手在虚空一滑,空间陡然变得晶莹剔透。
随后,虚空之中,出现了在黑暗中三两成群,簇拥成堆的一众人儿。
那画面,明眼人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是方才被光亮取代了的画面。
在此刻,被空间回溯给截取了出来。
底下的白衣有些悖悖的缩了缩头,不敢再多嘴。
苟无月却完全不放在心上。
“这就是你想给我看的?”
“那个空间里头的画面?”
“抱歉……”
他耸耸肩:“你是诡异的空间属性,这些主观意识呈现出来的东西,恕我不敢苟同。”
“呼~”
叶小天显然是真的生气了。
重重呼了一口气后,猛然一吸气,怒目圆睁,若要咆哮。
就在这关键时刻,乔迁之忽然蹿到了他的跟前。
“闭嘴!”
他一个指关节直接往叶小天头上爆扣,后者怒火攻心,根本来不及反应,被这一敲敲得脑袋往下弹三弹,气都散了。
回过头,叶小天怒目以对。
“嘻哈嘻哈嘻嘻哈……”
乔迁之一把摁住他的脑袋,对着苟无月歉然道:“无月前辈,既然是误会,那我等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开什么玩……唔。”
乔迁之直接捂住了叶小天的嘴巴,将这家伙给拖到了地上。
第五百九十章 雨,下到了八宫里
场中一时鸦雀无声。
苟无月露出了胜利者的微笑。
白衣看得鼻孔都大了,一个个呆若木鸡。
旁观人群中。
“完了?”
赵西东同样看着这闹剧一般的收场,伸了伸手,半天摸不着脑袋,他错愕的看向肖老大。
“看出了什么?”肖七修同样也扭过头。
带着赵西东过来,就是为了锻炼一番的,他们三人都是这个想法。
但很明显。
一瞅见这傻小子一般的表情,他就晓得赵西东屁东西没看出来。
“笨!”
没好气的一骂,肖七修难得开口,一一给这傻小子回溯起了方才之事。
“旧事重提,就是拉情分,看态度,同时提高姿态。”
“拔剑相向,为的是验证能不能杀,苟无月会不会杀。”
“验证结果是否了,谈判,也就正式开始了。”
“嗯哼?”赵西东脑袋一点。
“真要直接过来要人,谁理你?”
肖七修叹了一口气,他明白赵西东的困惑,再道:“这种场面你要多学学,往后等你接管灵法阁,什么事都要你出面的。”
“所以咧?然后涅?”赵西东还是不明所以。
“你!”
肖七修头疼了,“你还看不出来?”
“嗯哼?”
“笨!”
肖七修转身跟上了乔迁之拖着叶小天的步伐,直接迈步离开,赵西东赶忙跟上。
“谈判开始,那便是正式要人了。”
“叶小天不傻,谁不知道激怒苟无月必死无疑?”
“但只要能不死,后续情况再怎么坏,也不会坏到会死人的地步了。”
“所以该说的东西,也都可以抛出来。”
肖七修脚步加快,边走边传音:
“但苟无月显然也不是吃素的,不想交人,便用各种手段推脱。”
“而明面上,天桑灵宫也还隶属于圣神殿堂管辖,在激怒都不能杀的情况下,苟无月,也就没有再次拔剑的借口了。”
“但结果,还是失败了!”
“那个家伙……”
肖七修很明显是在谈论那个“光”属性的反应力着实比其他人快了许多,唉声道:“没法子了。”
“但都不能杀了,还拖走?”赵西东嘴角努向那灵宫滑稽二人组。
院长大人几乎是被乔长老生拉硬拽拖走的,此刻还在挣扎。
肖七修无奈一摊手:“空间属性,想反抗早挣脱了。”
“不能杀,也是有一个度的,如何把握,看你乔长老就知道了。”
“那种情况下,叶小天再要暴怒出口,场面很可能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你乔长老及时出手制止,你院长大人也意识到了,故而没有反抗,懂?”
赵西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再一回想方才情况,顿时感觉自己先前说不出来感觉,有些清晰了。
这帮老狐狸……
“那?”他有些迟疑:“就这么滑溜溜回灵宫去?”
“不然呢?”
肖七修反问:“你一个人,干得过一票白衣?”
“咳咳。”
赵西东瞬间被呛到,话都不敢说了,寡言默然的跟上了灵宫滑稽二人组的步伐,一同想要离开。
“哟嚯~”
“吱——”
“gi——”
白衣吃瓜群众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个个在后头喧笑开来,有的甚至还用手指卡住嘴唇,发出了怪异刺耳的哨声。
苟无月难得没有阻止他们,只微笑着目送这四人离开。
“等等!”
前头叶小天却突然身形一晃,从乔迁之的束缚中挣脱,止住了离开的步伐。
赵西东刹车不及,咚一下撞到了肖老大的后背,立马一个矮身,懒驴打滚。
果不其然。
下一秒,一记鞭腿就扫了过来,再狠狠一个下劈。
——都被避开了!
轰一下,大地都被锤出一个坑。
“臭小子,该学的不学,小伎俩都是记得挺多。”肖七修恨铁不成钢骂出了声。
“怎么?”
乔迁之在前头问着。
这一声问的并非身后的打闹,而是叶小天的忽然止步。
不走?
不走现在还能回去干嘛?
受尽白眼?
乔迁之有些纳闷。
“苟无月!”叶小天却豁然转身,再度腾上了高空,甚至高了苟无月足足一个头。
这番架势,仿若是小孩子吵架结束,灰溜溜走人的空档中,却终于明悟了应该如此加大力度的去讥讽对方,还用行动做了出来。
叶小天此刻,便像极了此举。
白衣的喧闹一时间都被他的喝声给压住。
只见这白发道童嘴角扯开,笑容放肆得比苟无月还要夸张,简直是要裂开一样。
“叶小天,你还想搞?”
苟无月被这变态一般的笑容吓到,随即声音便彻底冷了下来。
“人,我没接出来,即便接出来了,也不可能放给你!”
“你还不走,留下来等死?”苟无月真的怒了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叶小天像是在敞怀大笑,但是没有笑出声音。
他竖起手指笃在嘴边,示意噤声。
“听。”
后头重归有些沸议起来的白衣,也被他神秘的举动给惊疑到,纷纷安静下来。
“听甚?”
苟无月握上了名剑,“再不滚,我真杀了你!”
“听。”
叶小天眸中含笑,悄声道:“你期待的好戏,要开场了。”
什么意思……苟无月还没来得及多思,蓦然瞳孔一缩,偏头望向虚空某一处方向。
便在这时。
“咔!”
九天之上轻微的一声颤响。
随后。
“轰!”
直接破开了一个大洞!
所有人骇然以视,尽皆被震撼到。
此等粗暴的破界手法,跟叶小天的空间传送,简直是天差地别。
一看,就是又有人再度闯了过来。
“呜——”
在白衣一众还看得有些傻眼之际,此方空间的灵阵突然发出一声警响。
这一瞬,所有人面色勃然大变。
“敌袭!!!”
“卧槽,敌袭?防护灵阵开起来,开!赶快!”
“草,这白发矮子虚晃我,我以为是有其他的谁要过来接人,哪曾想……”
“白窟破了!”
当最后一声叱响凄鸣于空之时,所有人都不再废话了,立马各司其职,回到了应去的岗位上。
结阵、入位、提气凝元、蓄势待发……
天穹之上的黑洞逐渐扩张。
这一刻,连苟无月一声的毛孔都微微有些乍开了来。
白窟,破了?
“轰!”
多日里都会在梦中出现的场景,真到了在现实中呈现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有梦境一般的放松姿态。
整装待发,便为此刻!
生死,也是在接下来的这一场战争中!
“嗖~”
凉风习习,突然扫遍了整一个八宫里周围地界。
天色昏暗了下来。
随后。
“滴滴答答……”
毛毛细雨降下。
紧跟着,化作了“淅淅沥沥”的雨声。
“雨?”
白衣人群若惊弓之鸟,连触及这雨滴都不敢,一个个用灵元隔绝开来。
“这雨,应该不是敌人吧?”
看着苟无月毫无防备的伸手去触碰这雨水,终于有人想起了什么。
“是的,白窟之中,应该没有水系能力者,圣奴进去的那三人,也没有一个是水系。”
“这雨,是我们自己人的……”
“宇灵滴!”
“是灵部首座!”
一下子众人重归放松下来。
他们早有耳闻,无月前辈叫来帮手中,便有这么一号人物。
苟无月摊开手,静默着感悟一切的眸子陡然睁开,道:“所有人,扯了灵元护罩,这是宇灵滴带来的白窟一线情报!”
众人闻言,立马撤掉戒备,纷纷伸手主动触摸起了这第一手的资料。
“嗒嗒。”
雨滴落在掌心,一帧帧画面自脑海中浮现:
离剑草原的大战者不翼而飞,徒留一些个没有被收录进古籍空间的历练者在原地懵圈。
白衣行动,初次入白窟,回收所有历练者。
漫长的一段空白的等待期。
而后,离剑草原一点寒光点缀,随后爆破降临,轰动整个白窟世界。
红衣出现……
说书人出现……
圣奴老二出现……
蒙面人、岑乔夫、闻明出现……
一幕幕、一帧帧,像是电影回放一般,快速在众多白衣脑海中掠过。
所有人一下子明白了在外头等待这一段时间,白窟究竟发生了什么。
以及最重要的……
“来自圣奴的,宣战?!”
众人重归睁开眸子之时,个个面色已然凝重无比。
“圣奴首座,十大太虚,有四剑异动,还有……宣战?”
每个人都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强行拓展了。
因为此前掌握的情报中,圣奴根本就不是一个如此强力的组织。
真要按照圣奴首座在那个闻明身前所言一般,此等势力,在十几年前就应该被连根拔起了。
怎么可能放任其生长?
“开玩笑呢吧!”
“还有那岑乔夫,不是斩道,是太虚?”
“那说书人,斩道巅峰?他其实还没有太虚?而我们先前追的,也仅仅是一个身外化身?”
情报来得有些突兀和劲爆,所有人一时间接受不了。
“宇灵滴,你立大功了!”
苟无月攥紧了拳头,他也着实没能想到仅仅这么些年的功夫,圣奴可以发展到如此强大的地步。
明明那些明面上的人,一个个都被白衣用监禁的手段,给死死看守在某一处地方中。
想动一下,恐怕立马会有成百上千双眼睛窥伺过去。
可暗地里,圣奴竟然还藏有这种实力?
“戒备!”
苟无月直接将名剑奴岚之声拎到了手里。
一声喝下,虚空灵阵光芒笼罩,直接封锁了此一方的所有空间,包括空间碎流之中的亚传送功能。
“白窟唯一的出口……八宫里。”
苟无月下巴稍稍一抬,目中剑意纵横,“来吧!”
……
“水?”
灵宫几人在叶小天的传送之下,已然落到了边缘地带。
这场战斗,他们是不打算参与的。
赵西东听着苟无月和白衣的交流,偷偷摸摸伸出了手,探向了空间隔绝之外,感受着雨滴的敲打。
然而,除了掌心的冰凉,一点情报都没有入脑。
“咋回事?”
“我是被排斥了吗?”
赵西东扭过头,一脸呆相。
肖七修眯着眼睛旁观一切:“很明显,这水是有导向的,你不是白衣的人,他自然不会给你传递情报。”
“宇灵滴吗……”叶小天轻声呢喃着。
“宇灵滴是谁?”赵西东好奇发问。
见院长大人没有回话,将目光投向肖老大。
肖七修眸色有些凝重,道:“圣神大陆,炼灵师,灵元、元素、奥义……这些你懂吧?”
“其他还行,奥义一知半解。”赵西东很老实。
肖七修一步步解析道:“在这片大陆上,炼灵师是最正统的体系,即便古剑修很强,它也已经是被时代所淘汰了的职业,无法量产。”
“这个时代的主宰,便是炼灵师!”
“而炼灵师感悟天地元素,修炼灵元,最终悟道,成就王座,乃至以上境界,每一步,无不是在向‘奥义’靠近。”
“就如同这水……”
肖七修看向赵西东手心的雨水,道:“水系炼灵师,感悟天道的最后一重境界,将之化作自身力量呈现,便是‘奥义’——水之奥义!”
“持剑!”
肖七修把住了自己的长剑,道:“便是剑之奥义。”
他再转眸看向叶小天。
“空间,便是空间奥义!”
“这些,便是炼灵师的尽头,对道的最终感悟,以及力量呈现。”
“但这世界上能感悟到‘奥义’这一重境界的,太少了。”
肖七修一叹:“每个人基本上对于道的感悟,都仅仅停留在“借用”、或者“征调”,以及“强行操纵”的阶段。”
“这些,都是门外汉对于天道的粗浅理解,你所见到的大部分王座,乃至斩道,其实都还是处于这个阶段。”
“而奥义,便是真正的融会贯通!”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地方在真正培养这方面的人才。”
“他们不追求快速斩道,而追求在王座道境之中,感悟自身之道至圆满,至‘奥义’境界,才会选择去斩道。”
“那个地方,便是圣神殿堂的六部之一,灵部!“
“灵部?”赵西东眉头一挑,他以前只隐约听说过,但从没了解得这么详细。
“是的,灵部。”
肖七修一点头:“这雨,便来自灵部首座,一个真正感悟了‘奥义’境界,能以王座战斩道,甚至能稍稍撼动太虚的恐怖存在——宇灵滴!”
第五百九十一章 虚假的徐小受,真实的徐小受
“王座,撼太虚?”
赵西东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他仿佛看到了蚍蜉撼树的真正可能性。
这他娘的是怪物!
“王座道境可以感悟至奥义圆满,斩道之后就不行了?”赵西东平复了一番心绪后问道。
肖七修点头表示回应。
“那要那么快斩道作甚?”赵西东听懵了,“在王座道境时,感悟至圆满才去斩道,不才是最最完满的结局么……”
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
是哦!
如若这么简单的话,肖老大又何必着重强调,这世界上仅有那么一个地方,在培养这方面的人才?
“灵部吗……”
赵西东出神咕哝着。
肖七修知道这小子终于自己想通了一点,笑着道:“‘奥义’不是那么容易掌控的。”
“你在王座道境所感悟的道,便是你以后往后继续向上走的基石。”
“这一份基石确实是愈发圆满,便代表着你的未来越有无限可能,甚至能很快破斩道、入太虚、成半圣。”
“但同样的,基石愈完美,便愈发坚不可摧。”
“感悟,是所有人都可以去尝试的,只是愿不愿意耗费这一份时间的问题而已。”
“可有太多的人尝试着去冲击那完满的境界,最后‘奥义’悟不透,却反而因为感悟得太深,超出自身天赋所限,最终自斩不了道基。”
“如此,那你毕生也就永远只能停留在王座境界,成不了斩道了。”
原来如此!
赵西东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真正的王座道境,以及斩道。
他以前是有这么一个模糊的概念,但这一番解释,真真切切,让得他完全明悟了。
“那……”
迟疑着,赵西东最终还是扭头看向了院长大人。
数年以前,自己还是内院弟子的时候,院长大人便是王座。
数年以后,在自己已然毕业,甚至在外头闯荡归来后,院长大人依旧还是王座。
可彼时的王座,和今日的王座,截然不同!
每一次许久未见之后的再度碰面,赵西东都能察觉到院长大人实力大有精进,但又总以为是错觉。
毕竟,都是王座。
“不是错觉。”
肖七修却笑了一声,道出了他的心声:“你叶院长,就是在往‘奥义’的这条路走……空间属性,可以说他以后的斩道难度,只会比宇灵滴更大!大很多的更大!”
“嘶。”
赵西东倒吸一口凉气,他总算明白苟无月先前为何会对院长大人抛出橄榄枝了。
但同样的,对于有这份自信当场拒绝的叶小天,他赵西东此刻更加是敬佩得无以复加。
冒着自斩不了道基的风险,断然拒绝圣神殿堂的帮助……
不愧是院长大人!
“奥义,真的有那么难?”赵西东沉吟了许久才再问道。
“很难。”
“有多难?”
“你看。”
肖七修指着这漫天的雨,道:“整个圣神殿堂灵部,就这么一个人悟出了奥义,你说有多难?”
“呃。”
这一下赵西东被呛到了。
连圣神殿堂这么庞大的组织,都不能量产,还只有一个……
“那天底下,岂不是除了圣神殿堂,没有其他人能悟出‘奥义’?”赵西东震撼。
“不!”
叶小天突然在一侧开口了。
乔迁之和肖七修也同样笑出了声。
“啥意思?”
赵西东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三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铿。”
肖七修拔出了剑,“这是什么?”
“命根子?”赵西东一个迟疑,还是说道。
“咚!”
“哎哟卧槽!”
“这是剑!”肖七修没好气道。
“噢噢,剑,咋了?”赵西东捂着脑袋,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肖七修深深吸了一口气,凝声道:
“古剑术,又被称为天底下最难精通的一条大道,它包罗万象,有九大剑术、十八流、三千剑道……等等等等。”
“甚至有人冠之以‘天下最难,没有之一’的称谓!”
“然后?”赵西东瞪大了眼。
“但当世之中,却依旧有一个人悟通了‘剑道奥义’!”
“谁?”
“你知道的。”肖七修笑了一声,没有直接回复。
我知道的……赵西东皱眉,心头思绪驳杂,根本想不起来有谁。
豁然间,他脑海中闪现过了一个根本没有见过,但却被世人各种传言给勾画得神秘莫测的同时,又拥有了丰满形体的一个传奇男子。
他惊呼出口:“第……”
“来了!”
叶小天突然发声打断了二人在旁侧的交流。
只见九天之上,那黑洞越张越裂,最后完全崩溃,轰然一声溃响之后,无数汹涌磅礴的毁灭之力从其中肆虐而出。
“轰轰轰……”
灰黑色的气流若山洪破坝,海啸决堤。
全场众人恐难想象白窟之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能导致这一壮世景观出现。
可现下。
在白衣早有准备之下,那自白窟世界倾泻而出的灰黑色气流,一经出现,便是被其中一个白袍人提着一方灵葫,给通通吸纳了入去。
“簌簌……”
从黑洞中爆开的能量半点不漏的被吞走。
赵西东看得喉头干涩:“白窟是炸了么?这么恐怖的能量……谁搞的?”
“不一定炸了。”
乔迁之在旁侧开口:“炸了的话,估摸着连此地的灵阵也扛不住,最坏的可能性,但同时也是最好的可能性……”
“便是里头依旧有红衣,或者有宇灵滴的守护之力,护住了即将炸开的白窟世界,将损失降到了一定程度,少说也得有一半!”
“至于说是谁搞的……”
乔迁之突然一个恶寒。
他脑子里嚯的出现一个嬉皮笑脸的玩意,关键这玩意还长着一张人脸!
不不不,不至于,他只是区区先天……乔迁之心头暗忖,打了一个寒颤。
叶小天在前头忽然也是身子一抖。
就连肖七修,也是嘴角微微抽搐。
赵西东看得愕然。
脑子里也不由得浮现出了一个人影,却又立马否决。
“话说徐小受这家伙,应该也早就出来了,此刻,也被囚禁在那里了?”他思量着,眼神不由自主瞟向了方才叶小天没有拿下的那一方空间。
“叶小天,该走了。”
肖七修看着这方天地动静,忍不住劝道:“再等下去,估摸着圣奴的人出来,我们也很难脱身。”
“不。”
叶小天缓缓摇头:“即便还差一个人,只要他还是天桑灵宫的弟子,我就有责任和义务,带他回家。”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更何况,差了不止一个。”
“兴许死了。”肖七修面无表情道。
“臭乌鸦嘴!”
乔迁之转头就骂了过来:“那小子福大命大,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哪有那么容易死?”
赵西东听得一头雾水,正想要问点什么。
九天之上突然在黑暗中多了一缕杂色。
所有人立马警觉望了过去。
“嗖嗖嗖……”
只见天穹之上降下几道身影,一个个衣衫褴褛的,像是难民一般,连身上、脸上也都是血迹斑斑的,没有一块好肉。
“无月前辈。”
这几个人甫一落地,便是对着苟无月一个躬身。
四周警惕的白衣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自己人……
苟无月眼神从来人身上一一扫过。
犹记得情报中传来的最后画面,红衣依旧还有十数人。
但此刻,真正走到外面来的,仅仅六个。
死伤惨重!
看着其中一个好似被开膛破肚了一般的身影,苟无月终于从他糟烂不堪的面庞上,认出了几缕熟悉的味道。
“守……夜?”他惊疑着开口。
“是!给无月前辈丢脸了。”守夜身形一肃,面色却极为难看。
直到最后的,他依旧没能依靠自己一人,将那波能量给吞咽下去。
仅仅只泄露了一点,便导致了本就残败不堪的白窟世界动荡。
在连锁反应之下,即便有兰灵在离剑草原那边控阵,也扛不住了。
白窟,真的炸了!
但只炸了不到一半,天穹之上的雨水,便是修复了大多数空间,保留下一个次元空间的种子。
届时只待时间修复,说不得白窟还有重新发迹的机会。
如此,七断禁之一的烬照狱海,应该也不至于消失,然后转移、重生了。
——不幸中的万幸!
“你做的不错了。”
苟无月面上挂起一丝微笑,伸手拍了拍守夜的肩膀,再看向其他人,“都下去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
“嗡——”
名剑一颤。
那仿若能抚平人心的温暖声线,令得光头信瞬间有些热泪盈眶。
“是!”
几大红衣齐齐一喝,闪身消失不见。
“守夜。”
苟无月最后叫住了守夜。
“无月前辈有何吩咐?”
守夜其实心情有些激动。
重归见到苟无月,他仿若忆起了彼时那一段四处征战的日子。
现今这一帮白衣兄弟中,虽说熟识的面孔已经不剩几个,但围堵圣奴这种会让人沸腾的久违热血,是跟鬼**战所截然不同的感受。
如果可以,他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够留下来和无月前辈,并肩作战!
苟无月伸手搭住了守夜的肩膀。
后者肚子上那血淋淋的伤势才开始加速愈合。
直到对方勉强恢复了几缕精气神之后,苟无月才道:“白窟中的一切,我已经都知晓了。”
“雨?”守夜问着。
他是直到最后才察觉这雨不对劲的。
“是的,宇灵滴的能力。”
苟无月瞥了虚空黑洞一眼,显然没想要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停留,直接单刀直入:“那个闻明,你知道是谁?”
“闻明?”
守夜怔了一下。
他没想到无月前辈第一个问的,竟然会是这个问题。
可一想到白窟的情况,无月前辈已然知晓了,那么……
闻明、徐小受、冰雕、路轲、名剑、师徒……
守夜一下子明白了。
他有些丧然道:“闻明就是徐小受,也就是圣奴二把手的徒弟,当然,这推论还有待商榷,但估计和事实真相八九不离十……”
“是我发现的晚了。”
守夜话锋一转,有些自责道:“如若我可以早些看到这小子的特殊,能强硬点将他直接带回红衣,或许小柯也就不会……”
“不是问这些。”
苟无月摇头道:“路轲如何,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既然敢将他放在红衣队伍中的,就做好了他随时会死的准备。”
“不经历一番生死,又怎会真的成长?”
“我想问的……”
苟无月沉吟了一下:“闻明,也就是你说的徐小受,究竟是谁?”
谁?
守夜一时间被这个字眼给问得不知道如何答复。
苟无月却数起了手指头。
“宗师之身、巨人化、宗师剑意、名剑、有四剑、烬照之力、三日冻劫……但我看他,修为不高?”
守夜一时间怔住。
直到徐小受的能力被真正数数数出来,他才真正意识到无月前辈想问的,究竟是什么。
艰难吞咽了一口唾沫,守夜道:“是的,最多先天修为。”
“你确定?”
“确定!”
“当真?”
“千真万确!”
守夜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徐小受,入了无月前辈的眼!
他神态肃穆,语气端正到了极点:“您看到的还不是全部,从我的接触来看,他不仅有您以上说的这些能力,还是一名灵阵师、炼丹……炸……炼……嗯……要怎么说好……”
“嗯?”苟无月偏头,满脸问询。
“炼丹师!”
“级别都很高,也都很让人出其不意!”守夜擦了把汗,郑重其事道:“这种人,绝对是人才!”
苟无月无声的低下头。
足足沉吟了许久,他才抬起来,笑道:“但他加入圣奴了。”
“轰!”
九天之上黑洞炸裂,似乎再要有什么东西喷吐而出。
守夜脑海同样嗡一声炸响。
他下意识的便想说“不可能”。
但无月前辈,不像是那种会开玩笑之人……
“不可能!”
守夜依旧还是道出了这一句。
紧接着,不管无月前辈表情如何,自顾自抢着话道:
“他徐小受是有些怂、是有些孬,但这种人傲骨天成,不可能会选择屈居人下,绝对不可能!”
“对了,忘了和您说了……”
守夜猛地闭上眼咋着,再陡然睁开。
“徐小受最大的本领,不是他那一身强悍的技能,而是那满嘴跑火车的本事。”
“这家伙……”
“我不知道您看到了宇灵滴给您传过来的什么画面,但如若他越真挚、越诚恳,可信度便越低!”
“十句话,能有九句半是真的,便行了。”
“余下半句,最好不听。”
守夜炮语连珠。
“……”苟无月一时间被惊愕住。
“前辈。”
守夜攥紧了拳头,“徐小受,不是圣奴!”
“你是存了把他当成了接班人来培养的心思,才这么说的?”苟无月嘴角一翘,眉头一挑。
守夜一慌,忙道:“或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但绝不尽然。”
“您知道的,我不会因为这点心思误了判断……”
“那是什么?”苟无月反问,这是曾经的部下,他自己最清楚守夜何等脾性。
而第一手的资料,能来自自己最亲近之人的判断,才能最为准确。
守夜沉凝片刻,道:“他现在的模样,除了那张嘴,那身奇葩的灵技,其志向、傲气,便几乎等同于刚入白衣时的我!千真万确!”
场面一时安静。
苟无月不自觉笑出了声。
“我明白了,你去吧,随时待命。”
“是……”
守夜下意识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这一句“随时待命”是什么意思。
“是!”
他重重一喝,扭身消失不见。
……
“轰隆隆——”
虚空再度一声炸响。
淅淅沥沥的雨声一半被纳入黑洞,一半坠落于大地之间。
“嘻嘻。”
黑洞之中,突然传出来一声低笑,随后化作银铃般的笑声。
“咯咯咯,好多人呀,哥哥,人家好怕呢~”
第五百九十二章 活下来!
“受到讨论,被动值,+2。”
“受到担忧,被动值,+3。”
“受到注视,被动值,+782。”
徐小受跟在圣奴三个大佬的身后走出空间裂缝,差点没被这突如其来的数字给吓尿。
“782?”
同一时间,有七百多个人在注视着我?
徐小受感觉自己好久不曾见过这等数额的“受到注视”了。
往日里能攀上这般数字的,只有擂台赛,亦或是八宫里开启前夕的人潮汹涌。
但现在……
“感知”竭力一扫,徐小受能顷刻判断出,围堵在前头的白衣,也才仅仅六七十个。
那么,剩下的七百多号双眼睛,藏在哪里?
一时间,徐小受心头发麻。
“哟,阵仗不错啊!”
岑乔夫从空间裂缝中跳出,屹立于虚空,抽出了腰上别着的小斧子,还顺手松了松腰带。
天边的雨随着他身形一挺,仿若也被完全撑住了。
一身滂湃气势节节攀升,他斩道的气息,也开始步步蜕变,一点点爬上了那个让人惊骇的境界。
“果然是太虚……”
苟无月无声呢喃,目光从岑乔夫背上昏迷着的蒙面人身上挪开,随后,落到了这二人身后的那一个青年身上。
国字脸,络腮胡,长头发……
怎么看,怎么不像宇灵滴传来的第一手资料中的那人。
而守夜方才说过的话语,也再度于耳畔回响了起来。
“那徐小受,十句话中,能有九句半是真的,便行了,余下半句,最好不听!”
苟无月笑了起来。
果然,要说谁对这徐小受理解最深,当属和他亲身打过数次交道的守夜了。
“圣奴?”苟无月挪开目光,高声问道。
“圣奴!”岑乔夫颔首沉音。
“嗡——”
名剑奴岚之声突兀一颤,似乎要掀开战斗的新篇章。
苟无月紧紧攥住,头不曾低下,但已然感受到名剑的愤懑情绪。
似乎,这剑和来人,还有过节!
“铿——”
徐小受手上的有四剑也是剧烈一震。
铿锵之音霎时间将迎面而来的凛然剑意荡平,还虚空再一片清净。
“淅淅沥沥……”
雨,再度落下。
无声的交锋,似乎从双方初次碰面,便已经开始了。
……
“徐小受呢?”
另一边,乔迁之眼巴巴望着从裂缝中跳出来的三人和一具昏迷的尸……圣奴首座?
他没有过多关注,而是将目光放到他们身后。
可自那圣奴四人出现后,其背后的空间裂缝,竟然开始修复了。
这也就意味着,白窟事件完全结束。
一切,都翻篇了!
“可……徐小受呢?”
乔迁之不敢置信。
如若结果真就如此,那在苟无月禁锢的空间之中找不到,白窟也没能走出来……
徐小受,能去哪里?
他,死了?
“那个年轻人……”
叶小天凝视着那国字脸、络腮胡的青年,眼睑一垂,似乎陷入了神思。
“退。”
少顷,他手一招,便是带着身侧几人再闪身至了极后方之地,远离战场。
“叶小天!”
乔迁之立马急眼了,“小受还在……”
“稍安勿躁。”
叶小天伸手制止了乔迁之多言,道:“你们先往后退,我去去就回。”
“等……”
乔迁之眼睛一瞪,立马要出声阻止,但那白发道童却在身形一闪间,失去了踪迹。
再度出现之时,已然落到了白衣和圣奴对峙的中间。
“苟无月,在你们开战之前,你说过的,只要我见到了我想见的人,便可以直接带走。”叶小天首先扭头看着苟无月说道。
“随意。”
苟无月很是大方的伸了伸手,似乎完全不在意这灵宫之主接下来要如何动作。
他其实也很好奇,叶小天要带走的来自于天桑灵宫的人,会是那说书人、岑乔夫、圣奴首座?
亦或是,那个长得不像是徐小受的闻明?
“多谢。”
叶小天一点头,便将目光投到了国字脸络腮胡青年身上,淡然开口:
“我乃天桑灵宫内院院长,此行只为接回灵宫于白窟的历练弟子,凡天桑灵宫内院弟子,此刻皆可随我离开。”
他目光灼灼,顿了一下,补充道:“点头,即可。”
这一番话落定,全场所有人都不由再将视线凝到那青年身上。
“受到邀请,被动值,+1。”
“受到担忧,被动值,+4。”
“受到注视,被动值,+782。”
院长大人……
徐小受心头一暖。
仅仅这么一句话,他便能笃定院长大人绝对没有被白衣给收服,也不是在用那些小伎俩,验证着自己的身份。
徐小受从没想过,在惊险刺激的白窟作战之后。
外头,还有人在苦苦等待着自己。
“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但是,迟了啊!
徐小受嘴角咧开笑意。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走到目前这一步,是从外院“风云争霸”中场开始,从遇到桑老开始,便已经注定了的。
院长大人,确实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典型。
但你的出现,迟了不止一步啊!
若桑老头非是圣奴,若他没有提前那么早将种子给喂下,若……
“咳咳。”
徐小受一声轻咳,打断了自己的胡思乱想。
他面上重归化作恬淡,波澜不惊道:“多些前辈,但我谭季并非天桑灵宫内院弟子,兴许,是您认错人了。”
谭季?
叶小天心口一揪,这熟悉的口吻……
他立马便笃定,此人绝对是徐小受!
方想要继续开口,可他却陡然忆起了什么。
“内院弟子?”
是了!
自己方才潜意识中,也以为这次前来参与白窟历练者,尽皆内院弟子。
可徐小受,似乎并未成为内院弟子。
名义上,他也只是外院的大师兄。
虽说暗地里已经成了副院长的亲传,但没有名分,更不曾享受过内院弟子的待遇。
连同进入白窟的名额,还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他,在记怨?”
叶小天脑海中蓦然闪过这一个想法,随即立马推翻。
徐小受,不是如此小气之人!
他再度重重开口:“内外院尽皆视同己出,只要是天桑灵宫之人,此刻你只需要点头……”
话音一顿,回眸扫了眼一侧旁观的说书人和岑乔夫,叶小天掷地有声:“不管来人是谁,作为天桑灵宫内院院长,我,都会带你离开!”
外院也可以吗……徐小受感觉有些好笑。
他确实还在记着那日“风云争霸”夺魁,却无法进入内院的仇。
但眼下,哪管得了这么多了。
非是不愿,实是不能!
淡漠着摇头,徐小受没有出声回应。
他不会跟着院长大人回去的。
因为那样,或许白衣的目标,就会完全转移到天桑灵宫之上。
桑老那般遮遮掩掩,图的,不就想避免给天桑灵宫带来灾难么?
徐小受自恃没有那么伟大。
可他也不是桑某人。
不会因为自己的师父给自己喂下了种子,便要用同样的手法去培养自己的徒弟。
同样,将心比心。
他徐小受也不会想要将自己莫名其妙便陷入莫名局势中的诚惶诚恐,同样强加给整一个天桑灵宫之人。
毕竟,那里还有着自己过来此方世界之后,最初的一段回忆。
除了那该死的、也已死了的闻明、张新熊,它同样有着远处翘首以盼的乔长老、肖裁判、赵裁判……
有着周天参、苏浅浅、木子汐……
有着差点被烧了的灵藏阁,以及差点崩溃了的天玄门……
很多很多!
忆及此,徐小受此刻很想要回到自己的灵址中继续钻研炼丹之术,然后找个时间将那不符合自身实力的炼丹师徽章摘掉,再去考个灵阵师徽章,以成全自己的收集癖。
但是……
“再见。”
在心头轻轻道了一声,徐小受淡淡摇头,小小的后撤了一步。
这一步,便宣告了他的决定。
“咔。”
叶小天拳头一紧。
虚空仿若出现了裂痕。
全场天地之间,雨滴不再,人影不复,只剩那白发道童和国字脸青年二人。
“徐小受!”叶小天怒喝。
“受到呼唤,被动值,+1。”
徐小受吓了一跳,瞬间反应过来这是院长大人的王座界域。
只是……他们不会发现么?
扫了一周,其余人等,好似真的不见了?
院长大人,有这么强?
“我有一些话,想对你说。”
叶小天顿了一下,沉声道:“单独的。”
徐小受莫名其妙鼻子一酸。
在这种独处的环境之下,面对这么一个昔日长辈,白窟的惊险回忆纷至沓来,他差点就要喊出“我也有”。
但抿了抿唇,徐小受并没有说出口。
“我……”
叶小天也是有千言万语想说,可唇齿一翕,却突然闭合。
然后再度开口:
“桑老……”
他顿了一下,一蹙眉,换了个词:
“阿戒……”
停下了。
二人相视无言,尽皆默然。
虚空无风,连时间都停止了。
似乎在这一刻,每一件大大小小的事,都可以单独拎出来讲上一讲。
徐小受如此,叶小天亦如此。
他只感觉内心中的那些个顾虑,拼了命的想在这么短的一瞬时间之内,通通从口中蹦出,然后入面前这个青年的耳,让他能听进去、能安心。
但每一句话的每一个主语,放在此时,又是如此不合时宜、格格不入。
叶小天仿若丧失了语言功能一般,挣扎了好一会儿,吐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他能看到徐小受那改头换貌之下,亘古不变般的眼神。
那双眼睛,是不会欺骗人的。
青年仅仅如此阅历,更加是骗不过这行走江湖大半辈子了的白发道童。
谁看不出来,这家伙和桑老头一样,打算选择独自一个人抗下一切,就是为了不给天桑灵宫带来灾难?
谁有这么傻?!
叶小天重重舒了一口气,撑着眼皮,任凭眼珠子如何干涩,都不敢眨巴一下。
他微微飘高了些,伸手悬到了徐小受的肩膀上。
“辛苦了。”
一句话,三个字。
叶小天收敛了全部情绪,“以及……活下来!”
嗒。
一掌拍下。
面前画面一花,淅淅沥沥的雨声重归出现,挺拔如松的白衣再度入眼。
徐小受回过神来的时候,叶小天已然不见了踪影。
他赶忙将视线往乔迁之的方向眺去,看到的是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偷偷抹着的乔长老,以及在院长大人一甩袖袍之后完全绝迹了的灵宫四人。
“走!”
一声爆喝,有着三分不甘,七分无奈。
徒留满地的哀花丧草,在风声雨声中独自飘摇。
“明明这里站着这么多人……”
徐小受突然感觉自己能感受到雨的温度了,那是,孤独的冷!
……
“你叫谭季?”
苟无月似乎根本不在乎圣奴的其他人,自顾自和徐小受对话。
“受到询问,被动值,+1。”
“受到注视,被动值,+782。”
徐小受抖了抖身子,将沾湿了衣物的雨水震弹出去,立马回过神收敛好情绪。
现下,可不是感伤的时候。
一波大战,就在眼前等着呢!
稍有不慎,池鱼遭殃的说……
他醒神反问道:“名字,有那么重要么?”
“有。”苟无月微笑着说道。
“那好,我可以郑重的告诉你,我不叫谭季!”
“哦?”
“谭季,只是我的名字……”
徐小受郑重其事一点头:“我姓小石。”
“小石,谭季?”
苟无月一个愣神。
“受到怀疑,被动值,+1。”
“受到质疑,被动值,+782。”
“受到嘲笑,被动值,+345。”
“受到喜欢,被动值,+1。”
“咯咯咯……”
说书人掩嘴失笑了起来,良久道:“小石谭季,不用和他们说了,说得再多,他们会放过我们一伙么?”
“受到提问,被动值,+1。”
“会。”徐小受的点头却十分认真。
这一下,不仅说书,全场所有人都被他的自信给震撼到了。
他明明那么普通……
怎么敢,如此笃定?
莫不成,这是个傻子?
“受到怀疑,被动值,+780。”
“受到腹诽,被动值,+663。”
徐小受没有理会说书,而是抬眸凝视着身前这剑客打扮,气度不凡的中年人。
随后,重重一个鞠躬。
在足足沉吟了三息时间后,他才起身,吸了一大口气,认真道:
“想必,前辈便是传说中能杀得圣奴老二落荒而逃,追得圣奴老七跑遍两域,更加是培养出了气质绝佳、潜力惊人弟子,还多次带领白衣摧毁无数黑恶势力,官至圣神殿堂主宰,力夺十尊座名号,位居七剑仙之列的当世巅峰强者,苟无月,苟……啊呸,无月前辈?”徐小受满脸尊崇。
苟无月:“……”
白衣:“……”
说书、岑乔夫:???
“受到怀疑,被动值,+780。”
“受到嘲笑,被动值,+423。”
“受到揣测,被动值,+644。”
他,想干什么?
这一刻,所有人齐齐嘴角一抽,不约而同的便蹦出了这般疑问。
就连一向风轻云淡的无月剑仙,此刻也有些不淡定了。
他一时间不敢完全应下。
这名头太重了,他差点没听全,也完全不晓得面前年轻人究竟想玩什么名堂。
可对方一脸的毕恭毕敬,若不回复,未免有些太失风度。
“你想表达什么?”
苟无月摁住蠢蠢欲动的名剑。
“晚辈只想表达一番对无月前辈的滔滔敬仰之情……”
看着对方有些颤抖的手,徐小受加快了语速,省去了后续长达万字的马屁篇幅,直接来到了结局,“以及位卑崇尊,不敢擅自妄言,以及插手前辈之事之事。”
“什么意思?”
“之事之事?”
所有人都听懵了,苟无月也是一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徐小受讪讪一笑,搓了搓手,扫视全场众人一周后,道:
“简而言之,就是诸位王座级别以上大佬的战争,晚辈可能真的插手不了,能不能让我选择旁观?”
他脖子一缩,有些畏怯:“你们谁胜,我跟谁走?乖乖走决不反抗的那种……”
第五百九十三章 我,徐小受,威胁苟无月!
“受到瞩目,被动值,+782。”
“受到怀疑,被动值,+624。”
全场所有人直接傻眼。
根本没有哪怕一个人会想到就这么全场盯瞩着的情况下,那青年还会说出如此一番骚话来。
最重要的是,这货是圣奴啊!
瞧瞧一侧那俩脸色都绿了的家伙,他们……
哎,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情况么,怎的表现如此惊讶?
“这真的是圣奴?”一个个白衣面面相觑。
不怪他们偷听。
属实是无月前辈能把几个大能晾在一侧,首先选择和这个年轻人对话,就已经是一件极为惹人注目的事了。
而现下,就连苟无月本人,似乎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种情况……
徐小受的嘴,似乎有些过分犀利。
苟无月紧了紧剑把。
他嘴角微微一扯动,沉吟了再三,张了张口。
……又合上。
随后,在面前青年一个探寻的表情之下,他压住狂跳的眉头,声音有些异样:“你,认真的?”
“嗯哼~”
徐小受一个鼻音。
“受到叹服,被动值,+421。”
“受到敬佩,被动值,+669。”
“受到崇拜,被动值,+342。”
一众白衣齐齐抓狂了。
“嗯哼?”
“卧槽,这小子疯了,他用‘嗯哼’?他和无月前辈说话,用‘嗯哼’?”
“今天就算天王老子倒在我跟前,俺老孙也绝对不弯腰扶他一把,今天,俺就服这家伙!”
“嗯哼……他是有多自信哇!”
“他明明这么普通,他才仅仅只是一个青年辈,他他他……他怎么有自信说出这么一番话,还一脸天真的想要无月前辈答应他那无礼的要求?”
“鹬蚌相争,谁赢跟谁走?”
“牛批啊卧槽!”
场面死寂无比。
可是在白衣的疯狂传音之下,空间都稍稍有些波纹荡漾了。
所有人注视着那个天真呆萌的家伙,真难想象这是被长辈们保护得有多好的温室花朵,才可以在这般年纪,依旧保持如此童心,说出如此稚嫩话语。
这……
稚嫩得仿若能掐出水来,简直是让人手痒得忍不住想当场捏爆哇!
苟无月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脑海中出现了那个闻明在古籍空间中对守夜所做出来的骚操作,彼时他不晓得守夜为何被区区一个青年辈逼成那样,现在以身代入,懂了。
“你知道我是谁吧?”苟无月失笑了一声。
他释然了,也放开了。
他仿佛看到了孩童时代的自己。
“晓得呀!”
徐小受认真一点头,“我方才不已经说过了么……嗯?”
他说着,突然眼睛一亮,低声咕哝一句:“原来你是这样的无月剑仙呐……”
随后,郑重一鞠躬,徐小受高高直起腰板,大声喝道:“您不就是传说中能杀得圣奴老二落荒而逃,追得圣奴老七……”
“???”
所有人当即一个踉跄,差点没直接给跪了。
苟无月老脸瞬间通红。
“停!”
他以一句比面前青年分贝还要高了数倍的叱喝压下这漫天的彩虹屁,抓剑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才一个碰面,他苟无月一世英名,差点被这小子愣整成了喜好马屁的存在,差点被毁!
这谁顶得住?
“你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跟我开玩笑?”苟无月面色严肃了下来,眸中云谲波诡,已经有了森冷剑意。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认真的。”
徐小受一点头,“我有无月剑仙您的把柄。”
把柄……
柄……
“???”
“受到怀疑,被动值,+733。”
“受到敬佩,被动值,+666。”
这下不仅白衣呆滞了,就连一侧忍不住想要上前将那丢人现眼玩意给拖回来的说书人,都止住了脚步。
他和岑乔夫对视一眼。
后者背着个昏迷的人,一脸大写的懵逼,仿佛在问这小子一直以来都是这种状况?
说书人眼神回应,人家怎么可能知道?你还不如问你背上那位!
“把柄?”
苟无月低语着,嚯的将名剑高高横起,冷声道:“你可以选择说,但如若这并不能构成所谓的‘把柄’,我会‘拔剑’,懂?”
徐小受立马感觉背脊一凉。
懂个屁!
你特么有毒!
没把柄我敢跟您这么说话?
但有把柄你还动手?
你要这样搞的话……
“那我选择不说。”
徐小受一个闪身,直接躲到了说书人的背后,而扫了一眼面前红色,他默默移动脚步,来到了岑乔夫的背后。
随即,才从蒙面人的肩膀后探出头来:“您说的,我可以选择。”
苟无月额角青筋一跳。
“受到怒视,被动值,+1。”
白衣人群之中突然间有些窸窸窣窣起来。
各种轻微幅度的小动作刚想要出现,却突兀的察觉到漫天的剑意已经盖下,瞬间肃然严整,化作白衣雕塑,站得老笔直了。
“受到敬畏,被动值,+315。”
“哈哈哈……”
岑乔夫仰头大笑。
他往时不晓得首座为何老是对这年轻人另眼相待,但从这一番争锋相对下来,他已经觉得那藏身于后的小子,脾性是有多么的对味了。
“说!”
沉着脸拉低音调,岑乔夫冷笑着抛着自己的小斧子,不屑道:“他苟无月敢‘拔剑’,但他做不到‘拔除’,今天天塌了,老朽都给你顶着!”
言罢。
扭过头。
岑乔夫目光灼灼:“小石谭季,懂?”
我懂个屁!
我又不是诅咒,拔除个鸟!
徐小受偷偷瞥了苟无月一眼,渗得发慌。
那是剑仙!
您老这身子骨,顶得住么?
徐小受说什么都不敢再往下开口了,他觉得自己老冲动了。
这种大佬云集的场面,最好的方法就是消除自己的存在感,哪能这么站出来说话呢!
自己那张破嘴多会惹事,自己没点逼数?
徐小受腰猫得更低了。
但岑乔夫却也更怒了。
“小石谭季!”
他一喝,眸中的欣赏变成了威压,徐小受身子一颤,立马闪回了说书人的身后。
说书人微微扯开了高叉的红裙,冰肌玉骨,满脸春风。
徐小受心头一抽,立马退却。
这都什么人啊我去!
我是入了个什么堆?
为什么都要先盯着我讲话,你们自己干架不好么?
身前有苟无月的压力,身旁有岑乔夫的压力……
一个圣神殿堂,一个圣奴……
这进退两男啊!
徐小受不得不认怂了,谁叫那无月剑仙莫名其妙的揪着自己不放呢?
他后撤几步,远离这两大群体,犹豫了一下,弱弱道:“你们这样子搞,我也很难办……”
沉吟一下,徐小受一脸探询:“要不这样,我有把柄,我也不多说,就说一半,谁也不得罪?”
“……”
一息。
两息。
三息。
场面足足安静了三息时间,随后……
“受到质疑,被动值,+741。”
“受到服气,被动值,+666。”
“受到赞叹,被动值,+232。”
“受到敬仰,被动值,+418。”
全场呆滞之后,信息栏突然间开始刷屏。
而后,这些信息突然变味了。
“受到怒视,被动值,+2。”
“受到敌对,被动值,+2。”
“受到压迫,被动值,+2。”
“受到偷袭,被动值,+1。”
卧槽!!!
看到这“偷袭”这二字,徐小受小心脏差点没直接蹦出胸膛。
“尼……剑下留人!剑下留人!”
他惊叫一声,想都不想当场来了一发“消失术”,随后“一步登天”,直接从原地金蝉脱壳,腾挪而走。
“嗖!”
“轰!”
一道剑气飚射,却在毗邻之时被岑乔夫一斧子斩断。
虚空波纹一荡。
随即四面八方,像是镜面被声波震碎了一般,当即绞烂开来。
可空间还不曾完全破碎,却又在十方睥睨剑意导引之下,化作无数虚空小剑,严丝合缝重归铺上空间。
天地之镜想碎,人力不想其碎。
人力缝合天地,剑境世界诞生。
“剑境……界域!”
岑乔夫仅仅片刻停顿,便反应过来苟无月界域已开,他爆喝一声。
同一时间,说书人翻掌而起,手中“阴阳生死?”金光一散。
一字舞动,翩跹而出,映射整方世界。
“错!”
神征灵召,天地归音。
大道规则在这一刹被强行紊乱,时空错位交叠,若两云交汇,不分彼此。
而后说书人兰花指一掐,当空轻点。
“分!”
所有白衣只觉面前画面一花。
苟无月营造而出的剑境世界,竟像是被挪移搬走了一般,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方崭新的空间。
就像是……
一切,都回到了圣奴四人方从白窟空间裂缝中踏出来的那一刻。
“发生了什么?”
所有人只觉头皮发麻。
鲜少有人能完全探清方才一瞬双方发生的剧烈碰撞。
但那一刹的天道紊乱,众人却都觉如完全失去了防御力一般。
假使那个时候敌人选择动手……
“嘶~”
“尼玛的!”
“这红裙男究竟是什么能力,这么久了,研究部队还不能给出一个准确定性么?”
“每一次都这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啊!”
有人惶恐,也有人不慌不乱。
“放心,我们还有无月前辈坐镇!”
……
另一边,徐小受差点尿都被吓出来。
这特娘的简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直接下死手哇!
要不要这么夸张?人家只是一个宝宝好伐……
他消失状态甚至不敢解除,多次空间腾挪,却在某一点上,像是撞到了壁障一般停滞了下来。
“果然……”
徐小受心凉了。
和那时遭遇说书人一样。
果然出不去!
不过想来也是,说书人都强成那个样子了。
如若白衣在这么有准备的情况下,还不去放逐整一片空间,那方才岑乔夫等人,估摸着也没兴致听自己瞎哔哔了。
“可……”
“动手?”
徐小受感受着一下子压抑下来的氛围,再瞅了眼四目相对,尽是杀意的苟、岑二人,脚都是软的!
“且慢。”
他解除了消失状态,从好远好远的地方出现。
场中众人立马扭头,尽皆盯望过去。
“受到怀疑,被动值,+611。”
“受到揣测,被动值,+499。”
“这家伙……”
“是了,方才这货是直接消失了?他没死?我还以为当场寂灭了都。”
“消失术!”
“如若他是闻明的话,应该是那一式消失术……还有空间移动,好家伙,这货究竟什么来历,好多神技哇?”
“这修为还能活着,已经很了不起了的说……”
白衣议论纷纷,终于是想起来方才这双方对峙的导火索,其实是这本该在碰撞中直接去世的青年人。
“小石谭季……”
苟无月偏过头看向那青年,目中闪过果然之色。
神奇的消失术,以及那不应该出现在低修为青年身上的空间规则……
难怪这家伙,能在白窟中将说书人都给戏耍了一番!
第一轮出手验证,苟无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没有继续言论,而是反手将剑横回,徐徐对着剑鞘徐徐盖上。
“嗒。”
“受到偷袭,被动值,+1。”
尼玛!
徐小受看着苟无月收剑,还以为事情了了,便在斟酌着言辞,想着如何出口会比较好。
哪成想,这竟是和自己“西风凋雪”如出一辙的招式……
不!
加强版!
身子一消、一现。
徐小受看着像是无动于衷。
可凭借强大的“剑术精通”,愣是在关键时刻找到一丝缝隙,让无形的剑气从身体透过。
间接免疫伤害!
“隆隆隆……”
可身后远空却传来了沉闷声响。
徐小受骇然扭头,便是瞅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只见那埋藏于云雾之内,相隔不知道有多少万里的影绰山峰,在此时,像是被画师浓墨重彩的补了一笔般。
一条笔直的横线削过,烟尘滚滚,像是火山爆发前的尘嚣喧天。
那山脉,竟然断了!
由西至东,肉眼根本难以瞅见边界所在,可山脉在这一剑下,就这么上下一错……
断了!
一剑削峰,力透天穹!
“额滴个娘……”
“这,就是剑仙?”
徐小受感觉自己看到了神!
这哪里是人呐?
这是神仙!!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一个荒谬到了极点,滑稽到要让人捧腹白日梦。
可不是。
那梦切切实实发生了,就在眼前,就在万里之外。
本该遥不可及的画面,此刻却触目惊心。
可想而知,万里开外之地,所发生的动静,该是何等之大?
——那简直比火山爆发还要恐怖吧!
“我……”
徐小受藏不住了,他感觉自己再不说点什么,真没机会说了。
可是……
他确实有一个把柄。
那个把柄,就是苟无月的徒弟,就是还在元府冰箱里面冷冻着的路轲。
可现在,他敢拿出来吗?他敢说吗?
徐小受腿肚子都在打颤了。
他见识到了真正的太虚,真正的剑仙之力。
一个没有小世界空间压制,本身又是世界规则制定者之一,所以也毫无出手顾忌的真正大能。
这一剑的伤害,真的刷新他世界观中的战力峰值了。
“我……”
徐小受吞咽了口水,却二次结巴。
他手指头抖了几下,感觉衣裳已经裹不住腋下的汗水,有什么东西滴了下来。
我真的能把路轲型冰雕拿出来吗?
我可以说出口吗?
这些,算是“把柄”吗?
苟无月,会怕威胁吗?
“呼~”
心头五味杂陈,徐小受沉重的闭上了双目。
神,你在哪里,请速速过来救我!
我可以磕头啊啊啊!!!
救命——
第五百九十四章 圣奴首座的面子
“剑意?”
卡在这至关紧要的当口,岑乔夫背上那睡眼惺忪的蒙面人眼皮一颤,缓缓睁开了眸子。
甫一抬头,他眼神便聚焦到了那万里之遥外的滚滚尘烟。
随即,才后知后觉的一扭头,望向了那一个面对着青年,将后背留给自己的蓝袍中年人。
“苟无月……”
蒙面人像是在追忆一般的低声呢喃,浑浊的目中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东西,良久才定睛到苟无月手上的名剑,奴岚之声。
“嗡!”
应和着剑鸣声,天地似有妖风刮起,呼啸连连,所有人心头一寒。
众多白衣即刻警觉,注意力立马从远处那青年人身上转开,落到了苏醒的蒙面人身上。
“哥哥!”
说书人惊喜叫唤一声,“你醒了?”
“无碍?”岑乔夫偏头问道,背一震,便是将其上之人给弹落下来。
“无碍。”
蒙面人回应着,可脚方下意识的在虚空一点,却陡然惊醒自己已然失去了滞空能力。
他即刻醒悟过来。
面前这班人,谈话,都是在天上谈的!
果不其然。
下一秒。
“嗖!”
这从岑乔夫背上落下的人儿,似是在睡梦中踩空一般,身子直接往地面坠去。
“我……”
蒙面人直接失语了。
好在说书的反应极快,手在“阴阳生死?”一抹,金光一绽间,蒙面人已然落到了他生成的空间站台之上。
“……”
全场齐齐滞纳了一下。
众多白衣面上缓缓浮现问号。
如若资料无误的话,这从岑乔夫背上掉下来之人,应该便是圣奴首座。
可堂堂圣奴首座,竟然连飞行,都飞不了?
“这他娘的圣奴怎的一个比一个奇葩?”
“那年轻人就算了,这圣奴首座,我还以为是压制了修为,不曾想,他真的是后天?连飞行,都不会?”
“我嘞个去,这到底是什么和什么啊!”
蒙面人脱离状况的登场,像是搅屎棍一般,直接将场中的对峙目标给转移了。
苟无月重归扭身望来。
目光一矮,便是看到了几乎要跌到地上了的蒙面人。
“额……
蒙面人仰头看去,神情颇有些尴尬。
他想要说话。
随即便发觉这种高度不对等的说话方式,不仅费脖子,气势还会弱了对方一筹,当即偏头瞅向了说书人。
说书的心领神会,手一招,蒙面人徐徐浮空。
一众白衣,足足数十个头,就这般随着其人影攀高而徐徐抬首。
那画面,简直了!
“这,就是天下掉下来的救兵?”
远处的徐小受一开始还在为蒙面人登场能转移掉苟无月注意力而自喜,看到这一幕差点没一口血喷出来。
对面是无月剑仙!
你这样子搞,叫我怎么相信圣奴可以从这天罗地网中杀出生天?
这特么比我还荒谬的说。
“淅淅沥沥……”
雨一直下。
说书人为了防止哥哥在升空的过程中遭遇二度意外,还特意调慢了速度。
直到他也发觉了气氛有些不对劲,这才直接一个转移,将哥哥拉到了和苟无月齐平的高度。
“受到忽视,被动值,+782。”
徐小受看到这信息,当即松了口气。
哪成想,蒙面人一到高度,其他事情没有做,第一个举动,便是扭头看向了他,还招了招手。
“过来。”
刷。
白衣齐齐扭头。
“受到注视,被动值,+783。”
徐小受一下子脸都绿了。
他想脱离战场。
他甚至一刻都不想待在那战局中央。
可蒙面人似乎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一笑道:“你待在那,只会死得更快。”
徐小受怔住。
他立马反应过来。
是哦,这是斩道、太虚之战。
这么一点距离的话,于他们而言,便是咫尺之遥。
躲,又怎么可能躲得过?
“过来。”
“受到邀请,被动值,+1。”
徐小受咬了咬牙,再不敢多思,一步登天,直接去到了蒙面人的身后。
“开战了,记得屏蔽我……”
“看好。”
蒙面人头都不回,直接截断了他的话语。
“看什么?”徐小受愕然。
“学着。”
“学什么……嗯?”
徐小受眸中突的绽放亮光,“该不会……”
他记得第一次和这蒙面人碰面之时,对方也说过类似口气的话。
在一句“你的道,早就被人走烂了”之后,直接出手,重创肖七修、叶小天,以及灵宫几大元老,轻松脱身。
莫不成,此刻他也会大展神威,弹指间将此方空间破去。
然后在苟无月的注视之下,带领着所有人,如从天桑灵宫脱身一般,遥遥遁去?
徐小受一脸期待。
旁侧的说书人同样这般神色,目中的星星简直要掉出来。
岑乔夫后撤几步。
首座出来了,那么抗压力的,便不再是自己了。
蒙面人没有过多解释,直接采取了行动。
他像是一个长辈,仿若要亲身指点一番什么,迈开步伐,往前头走出了一步。
“等……”
说书人惊吓的话语声还未曾说完,蒙面人已然一抖,身子踉跄着直接往前头倒去。
“定!”
哗啦一下,旁侧的说书人匆忙的在古籍上一划,这才加长了无形空间站台的长度,避免蒙面人一脚踩空,再度跌落。
?
白衣一众目中的期待变成了震惊,一个个呆若木鸡。
徐小受:“……”
他长长吸了一口气,却被呛得咳嗽连连。
这特别,您在逗我?!
蒙面人颇有些恼怒的回头瞪了一眼,这才在说书人悖悖然的一缩脖下,像是完全忘却了方才的窘境一般,将双手往身后一负。
“苟无月?”
几乎要被白衣阵营气势完全压垮的圣奴一方,在这一句淡然的话语声下,剑意直接被破开。
蒙面人肩还是佝偻着,但微微一舒张,天便仿若都要被捅破了。
似乎这世上,根本也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镇得住他。
“气势?”徐小受惊觉。
这一幕,像极了自己在“气吞山河”幻境中遭遇到那般困境时的最后一眼。
天底下,真正拥有绝对自信之人,是不可能被任何气势压垮的,即便他看起来仅仅只有后天境界。
“剑意!”
“这家伙也是古剑修,他一下子破开了无月前辈的剑意碾压!”
“好家伙,这是什么境界?”
“他也是剑仙不成,这么轻而易举……”
“开什么玩笑!这就剑仙?天底下剑仙也就七位,有这家伙的名头?”
“那他……”
“无月前辈根本没有动真格罢了,他的剑意,本就是方才用来对抗那年轻人的,根本无足轻重!”
“噢噢,真是这样么?”
白衣的传音频道之中,当即也一派喧哗。
雨声滴滴答答,安静的现场之下,是一片波涛汹涌。
谁都看得出来,这个时候,蒙面人是真的直面上苟无月了,换个说法,就是硬钢!
“你认得我。”
苟无月的语气中没有半点惊疑。
他能从蒙面人初醒时和现下两句“苟无月”,直接判断出对面这个遮头裹面的人,是真的认识自己。
因而,话语声中没有半点疑问。
“嗡!”
剑鸣声起。
苟无月低头,紧紧攥着名剑奴岚之声。
自从这蒙面人苏醒,奴岚之声便仿若察觉到了同级别的敌人一般,震动幅度强得可怕。
这是多少年未见的场景了?
苟无月蹙了蹙眉,道:“可是你认得我,我好似不认得你?”
“而天下古剑修,但凡出名之辈,无我苟无月不识之人,所以,我应该也认得你。”
“你是谁?”
蒙面人目光从名剑奴岚之声上移开,蜷了蜷手指,他两手空空。
“圣奴首座。”
说了句废话,蒙面人接着道:“但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这事,到这里就可以了。”
他放眼扫了周遭白衣,微微点头。
“阵仗是很不错,但给我个面子,都散了吧,各回各家。”
哈?
白衣一众听懵了。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二傻子??
先前那年轻人天真蠢萌也就算了,怎的这个圣奴首座,也这般自负?
面子……
这般口气,真的是完全不把此地所有人,放在眼里啊!
“哈哈哈!”
白衣人群之中,终于有人憋不住了。
这一个两个的,真当他们白衣这般架势过来,是专程来开玩笑的?
人群之中飞射出了一道魁梧身影,袖袍一甩,便怒声道:
“管你丫的是谁,干趴了再说!”
“这里七支白衣小队,外加一个‘覆国天罩’,更是动用了七八百圣神卫的场外支援,太虚来了都破不开。”
“你们这圣奴,是小丑云集么?真以为靠几点唇舌功夫,一个个可以顶天了?”
“依俺看,无月前辈也不需同他们废话了,直接斩了就好!”
他一抬手,底下的白衣也站不住了。
“对头!”
“无月前辈,甭和他们说了,时间拖得久了,指不定……”
“呸,干就完事辽!”
很显然,在蒙面人看来十分淡然的一句事实,落到这帮人耳中,确实成了嘲讽话语。
耗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他们可不是过来此地听戏的。
苟无月皱了皱眉,但没有说什么。
那飞空的魁梧白衣便像是得到了指令一般,胸膛一挺,目光灼灼的刺向了蒙面人。
“覆国天罩?”
蒙面人低喃了一声:“略有耳闻……但,你是谁?”
“我名程圆!”
“多大?”
“三十二!”程圆傲然,三十二岁,能入白衣,确实有值得骄傲的资本。
“什么修为?”
“王座!但在‘覆国天罩’的增幅之下,实力可比斩……”
嗤!
根本不曾有任何动静,可虚空突兀的一声轻微嗤响,那程圆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一道血色直接洒落半空。
下一秒,程圆双目瞪得滚圆,伸手死死掐住了脖子。
可汩汩而出的血流,却是从他的指缝之中渗透而出,直接染红了一身白袍。
“我管你是谁?”
“但区区王座修为,也才三十二岁,充其量,也就是个青年辈。”
“那么,大人说话,你就不要插嘴。”
蒙面人淡漠着移开了目光,看向苟无月:“他还有三分钟可以活,如若不及时施救,很快就会死。”
“我并不想杀人。”
“但如若你带来的人,都是这种货色,一旦开战,你的损失,比我的大。”
他仿若在陈述一个事实真相,声音无波无澜,平静无比。
白衣同时被吓着了。
无月前辈出手,甚至还有拔剑的动作。
可那蒙面人,根本没有一个人看得见他有何动作。
人,便直接被封喉了?!
“三分钟……”
白衣匆匆忙接过从天耳坠的程圆,急救人员立马扑过去,将人拉到了后头。
场面一时死寂无比。
苟无月眸子微沉。
他目光落到了蒙面人半藏在袖袍之下的蜷屈二指,目中有着惊色。
“十段剑指?”
徐小受这也才惊觉的低头,果然看到了蒙面人的蜷屈的双指。
这一式,正是他彼时在天桑灵宫断了院长大人一臂的一式。
同时,也和那邋遢大叔出手寂灭红狗的二指,如出一辙!
“随你怎么叫,但我还是那句话,这局,最好散了。”蒙面人恬然说道。
徐小受这才感觉到什么才叫真正的狠人。
在白衣的重重包围之下,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直接选择主动伤人。
这得是多大的胆气?
苟无月看着蒙面人的手指有些失怔。
这一刻,他手中紧握的名剑,似乎也震颤得愈发剧烈了。
“好!”
“好一个‘十段剑指’!”
苟无月失笑一声,眸中有着惊疑,道:“换做往时敢伤我部下,或许我不会同你再多废话,但今日,你……”
他突然顿住,沉吟下来,脑海中方才蒙面人的自信的“面子”一词重归出现。
足足停了良久,他才问道:“我为何要放你走?”
所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百八十度大拐弯的语气给惊到了。
饶是徐小受,也是震惊的看向蒙面人。
听这语气……
真的可以仅靠一张嘴,仅凭面子果实,让得现下这局势有转机?
蒙面人淡然出声:“因为你是苟无月,所以你不得不放我离开,这,是你欠下的人情。”
“哈哈哈!”
苟无月大笑:“我之一生,仗剑天涯,何曾欠下过什么人情?”
“你欠过。”
蒙面人根本没打算多作废话。
他直接伸出二指,遥指苍穹。
“铳!”
虚空一道两指宽的黑线直接洞穿,灵阵波纹泛滥,竟是被破开了。
“开什么玩笑……”
白衣惊了。
“灵阵!”
“覆国天罩,盖下!快点!”
“他妈的,这家伙是什么来历,这又是什么灵技,怎的伤害如此之高?”
“他不才后天修为么?”
“……”
“走了。”蒙面人一甩手,岑乔夫和说书人二话不说,当场跟上。
徐小受傻眼了。
就这?
就能走了?
看着这几个家伙就要离开,他忙不迭跟上脚步,却是一头雾水,根本不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
苟无月被他的自信给惊到了。
这人真的是把自己当成了空气么?
旁若无人到这个地步,别说普通白衣了,就连他苟无月,此刻也是怒火中烧。
“给我留下!”
“嗡——”
就在他方想要拔剑之时,名剑奴岚之声,竟传来一丝微弱的抗拒之意。
明明方才它已然像是遇到了同名剑仙,不甘居于剑鞘之内,想要出战。
但此刻,苟无月想要拔剑。
这剑,反而在抗拒了!
“人情……”
苟无月低眸看着奴岚之声,脑海中突有一道久违的身影闯入。
他悚然回眸。
“你,究竟是谁?”
第五百九十五章 我名,八尊谙!
“动手!”
苟无月没动,白衣尝翼反倒爆喝一声,第一时间化作光影飞上了高空。
他知道,无论双方大佬交谈如何,这一次行动的准则,永远不可能变。
即便无月前辈真的欠了面前这圣奴首座的人情,但有些事情,并非是区区一个人情,便可以揭过去的。
作为无月前辈最贴身的助手,那就要在连无月前辈都一时没法做出决断之时,来一记当头棒喝。
公归公,私归私。
白衣对圣奴……
这件事,无月前辈一人,独断专行不了!
下不了的决断,便应该由其他人来承受。
即便这一出手的后果,将会很难承受……
“光线律动!”
尝翼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双手往后方一甩,当即爆成了晶莹光点,融入了天道之中。
下一秒。
所有人便感觉天地在瞬息间黑暗了一下,然后重现光明。
可再度出现的光明,似乎已经和先前的光明有所不同了。
“停下。”
蒙面人脚在半空一顿,身子稳稳当当刹住。
后方紧随着的岑乔夫和说书人也立马察觉不对,俩人同时止步,连呼吸都停止了。
可徐小受思绪杂乱的跟在后头,脑子里还在想着其他的事情,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听闻声音之时,他即便想刹车,脚步也已经迈了出去。
“嗤~”
空气中泛开了涟漪。
徐小受一动不敢动,冷汗从额角渗出、滴下。
“怎么?”
他有些惊疑的问着。
怎么一瞬间,大家伙都不动了?
即便是白衣,此刻也是个个定形。
奔跑的奔跑、飞驰的飞驰……
连金鸡独立、鱼跃龙门等各种姿势都有,蔚为奇观。
那白衣尝翼动手之后,像是空间都被定格了一般。
每个人,甚至连半分动静都无。
就连呼吸声,都变得悄然无息。
“淅淅沥沥……”
雨声重归在耳畔嘈杂。
徐小受感觉到了不对。
那雨,从天穹而落,本该是一滴滴的。
可每一滴从半空坠下,落到地面之时,却像是在中途被切割了数十万刀般,纷纷碎碎,化作朦胧雾气,四处挥洒了起来。
全场雨势豁然化作了一个超大型号的加湿器,胡乱喷洒。
雨雾蒙蒙乱飞。
这态势,完全叫不成雨了,最多只是天穹在喷雾!
“咕噜……”
徐小受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唾沫。
像是蝴蝶效应一般,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
“受到攻击,被动值,+9999。”
“受到攻击,被动值,+9999。”
“受到攻击,被动值,+9999。”
信息栏蹭蹭蹭弹出三条信息。
徐小受当即被震撼到。
“9999?”
这特么是极限值吧!
“我,在一瞬间,受到了三次极限伤害?”
徐小受心头掀起万丈波涛。
直到此刻,身体几处地方,才传来了剧烈的痛楚。
“嗤~”
一声嗤响。
徐小受方才迈出去的右腿,整一条爆开,化作迷蒙血雾,连骨肉都被切割成了齑粉,和着飘飞的雨雾四处飘逸。
“嗤~”
再一声嗤响,徐小受喉结处爆开,血柱化作血雾迸射。
方才因为吞咽动作而喉结滚动的位置,直接被莫名力量削平,半点碎肉不剩,切口处异常平滑。
“嗤~”
又一声嗤响,因为一句“怎么”二字而有所动作的嘴唇,同样直接粉碎。
鲜血汩汩的流。
徐小受整个人僵硬了。
剧烈疼痛差点令得他嚎啕大叫。
可莫名其妙的伤害,更加带来了源自灵魂层面的恐惧,死死遏制了他想要抽动的身体。
徐小受深知,这个时候,可能真的一动,他整个身子,都要如这雨雾一般,当场齑灭了。
“什么鬼东西!!!”
心头震撼,徐小受专注“感知”,这才隐隐约约看得见四方天地的光线,比之平时要亮多那么几分。
再细细一瞧。
这光亮俨然是经过人为调控,在此刻,是由无数细密光线交织而成。
光本无形。
可那白衣尝翼,竟将光亮压缩成有形,化作了富含极致切割之力的光线,直接封锁了整一方空间。
“这得是多大的工程?”
徐小受“感知”放眼全场,赫然能瞧见,四周数里之地,都是同样的效果。
那几乎是红外线切割场的密集版本——领域充斥!
“界域?”
“光线律动?”
这一下,徐小受陡然明白了为何全场众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般,一个个也不敢动弹了。
要一动。
那已然封锁了所有空间,甚至有可能还插入了身体细胞、毛孔之内的极致切割光线,便能在眨眼之间,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你们走不掉的。”
尝翼从虚空中抽回双手,冷然瞅着面前四人。
他双手一掐诀。
“光影透体。”
“吟——”
一声轻响,白衣众人身上浮现出淡淡光幕。
在这光幕浮现之际,白衣人等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各自恢复了动静。
该复位的复位,该飞行的飞行……
可圣奴四人,却没有这光幕笼罩。
这也就是说,一旦这“光线界域”可以被人为操纵律动起来,那圣奴四人,将在顷刻之间毙命!
徐小受瞳孔一缩。
“嗤~”
眼皮一颤间,直接化作血雾。
徐小受来不及惊惧,立马便要传音给蒙面人。
可连他都能想到的攻击方式,蒙面人又岂会想不到?
“岑乔夫!”
蒙面人一声唳喝,在这死神困境之中,犹入无人之境般,身子一抖,直接消失不见。
再一出现,他已然落到了尝翼的面前。
“嘭!”
面前炸开一滂偌大血雾。
尝翼当场懵住了。
这,岂不是自杀行径?
他根本没能料到蒙面人会如此莽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甚至以舍弃整个肉身为代价。
“自取灭亡?”
心头刚刚闪过这个念头。
却见血雾之中,一条被高速穿行、不断切割的剑气所勾勒而出的手臂形状之物,直接伸出,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
“手?”
耳畔“唳唳”呼啸声,那是剑气高速飚射所发出刺耳声音。
尝翼被吓到了。
“你,不怕疼痛?”
他话音便得艰难。
因为面前这条手臂着实有点太过骇人听闻了!
它没有骨骼,没有筋络,更加没有血肉。
可就像是一条实体的手臂一般,在握住他尝翼的脖子之后,连半分迟疑都无,手指一用力。
“咔。”
尝翼脖子断裂,脑袋从半空坠落。
“疼痛?”
蒙面人反问了一句,整个被白色剑气高速穿行而勾勒出的人型轮廓从血雾之中迈步而出。
那光线确确实实切割过了他的身体。
甚至在一个呼吸之间,就能造成成千上万次的伤害。
可蒙面人连抖都不带抖一下的。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出来的白色剑气之手,低叹道:“你要说是惊吓,那确实有一点。”
“但这点疼痛,于我这残败之躯而言,着实算不上什么了。”
他说着,缓缓转过身,看向了苟无月,“我说了……”
话音一顿。
“别动!”
蒙面人两指一屈。
“轰!”
身后那尸首分离的尝翼,本来就要化作光点遁走。
可蓦然间脑袋和身体上喷射出了无穷白色剑气,直接将他死死钉在原地。
蒙面人手一举。
那被剑气贯穿的尝翼身首盘旋而飞,再度于他屈掌轻握之间,被拼接成型。
“我说了。”
蒙面人这才接回上一句话,看着苟无月道:“如若真想要打,你的部下,将比我的损失,更加惨重。”
目光凝到手上那不停抽搐,白袍被滚滚血流染红之人上,蒙面人轻笑一声。
“斩道,光属性……潜力确实很不错。”
“这种人,你苟无月也应该会很珍惜,所以才带在身边亲自培养吧?”
“说吧!”
“要死的,还是活的?”
全场白衣被震慑住了。
当褪下那一身后天修为躯壳,裸露出真实剑躯之后,所有人才才明白了蒙面人为何先前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弱。
他光是活着,便在不间断的承受着体内那高速剑气的切割伤害了。
这种人,又怎么可能像其他人一样,有表面的光鲜亮丽?
还能活着,已经是一种奇迹了好吧?!
“不灭剑体?”
人群中有剑修,同样也有人看出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手段。
通过修炼剑气,抛却孱弱肉身。
以后天之力,将先天所予的凡人之躯,硬生生打造成圣体。
——这种手段,着实太骇人了!
“这是真的吗……”
“这家伙,还有意识?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难怪他先前是后天修为,连飞行都做不了。”
“在时刻遭遇这种伤害的情况下,别说保持后天修为了,他他他……他是怎么保持住自己的灵魂不溃散的?”
“这特么还是人?”
“圣奴……尼玛的圣奴就都是疯子!这种手段,是个人都不会去修炼的吧?”
“修炼?我觉得不尽然吧,或许,这不是他的剑气呢?”
“嗯?怎么说?”
“你看这剑气,如若他能自我操纵的话,会这般选择自残,而不是让剑气停下来?”
“可他是疯子呀!”
“……”
这下无人可以言对了。
确实!
照眼前这般情况看来,圣奴首座,真的是一个疯子。
为了修炼,竟然将连半分血肉都没有留下,完全抛却了。
不管是自残还是他残,就凭这份坚韧的毅力,在场没有一个人,敢不肃然起敬的。
“不灭剑体……”
苟无月目光着实凝重了。
他能从这剑体之上,嗅到一缕十分熟悉的剑气。
“华长灯?”
没有正面回应蒙面人话语,苟无月甚至连一丝担忧的目光都不曾落赋给他平日里最亲近的护卫尝翼,只惊异的盯着的那剑气人开口。
“我说了,要死的,还是活的?”蒙面人同样自说自话。
“你到底是谁?!”
苟无月怒极,奴岚之声顷刻出鞘。
他剑尖一指,虚空一道黑线,直接洞穿了剑气人的脑袋。
蒙面人却不为所动。
他的躯体之上,已经再没有多余的一点血可以淌下了。
“不见血,不掉泪?”
“那就先死一个吧!”
怅然一叹,蒙面人指尖轻动。
“轰!”
无穷白色剑气爆开,在四方上下化作无数白色气剑,以万剑归一之势,直接往尝翼的身躯方向刺入。
“救人!!!”
白衣之中响起一声凄厉嘶喊。
虚空灵阵光芒终于再度缝合,并且覆上另一层金色的结界。
“闪。”
在剑气即将洞穿尝翼躯体之前,一道光影从天穹降下,笼罩了尝翼。
刷一声。
蒙面人的剑气扑了个空。
手上那人,俨然已被传送而走。
“覆国天罩?”
蒙面人仰头看了天空中的金色结界,似乎想笑,但面上一片模糊,根本看不出半点波动来。
而这时,他的心口位置已经有了一丝血色。
自血色浮现,不消片刻时间,心脏勾勒而成。
随即是骨骼、筋络、血液再生。
最后一具成型的人体浮现,连带着遮头裹面的黑袍都复原了。
稍显佝偻而虚弱的身影再度于虚空凝实。
但这时,已经没有人敢轻视这个看起来只有后天境界的家伙了。
这,是个非人!
“咳……”
蒙面人轻咳了半声,便是止住了声音。
身后说书人目中浮现担忧,他知道哥哥每一次动手,都会元气大伤。
现下这般动静,着实比往日里要大多了。
此一战后,实力更不知要跌到何处去。
哥哥这身子骨,哪里扛得住呀?
“把剑放下。”
反观蒙面人自己,却像是个没事人一般,目光直直盯着苟无月的剑,“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人敢用剑指着我。”
白衣当即一派哗然。
无月剑仙,七剑仙之一!
这蒙面人即便是不灭剑躯,又何来的勇气,胆敢说出这番话?
徐小受被震撼到了。
他以往听过类似的话。
那时候肖七修剑指蒙面人,后者甚至还说过更为嚣张的一句话,“在敢对我出手的人中,你是最弱的一个”!
彼时还以为蒙面人只是在装逼。
哪曾想,对着面前的七剑仙,这圣奴首座,依旧能狂到这个地步!
苟无月瞳孔剧烈颤动。
别人或许会觉得蒙面人狂。
但这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字眼,落到耳中,直接将他拉回了数十年前那一战的记忆画面中。
“你,究竟是谁?!”
蒙面人无声的笑了。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了徐小受:“名字,真有那么重要么?”
“哈?”徐小受一愣。
随后才会想起来,苟无月的问题,自己同样问过了蒙面人数次。
“重要……”
瞥了苟无月一眼,徐小受有些迟疑:“吧?”
“重要么?”
蒙面人低声重复了一句,缓缓回过目光,“先把剑放下。”
“说!”
苟无月怒吼着,情绪有些失控,连握剑的手,都微微有些颤抖。
蒙面人目光下移,落到了名剑奴岚之声上。
“他敢用剑指着我,你,也敢用剑尖对我?”
众人只觉莫名其妙之际,只闻名剑一颤。
“呜……”
似乎是在哽咽。
名剑奴岚之声一弯,缓缓垂下了剑尖。
那模样,就如同名将遇君。
再怎么高傲的头颅,都不可能会对着属于自己的帝王扬起。
所有人感觉心都在颤抖。
无月剑仙的剑,对着蒙面人,低头了!!
蒙面人微微颔首,再一仰头。
“我的名字,不能出现在这乌云遮蔽的天穹之下。”
“它要见光,那便要见到真正的光。”
“轰!”
虚空之上的金色结界直接被他的似剑般锋锐的目光穿透,那飘摇的雨,灰暗的云,像是被无形的巨剑横扫而过,直接荡空。
天,亮了。
亮了不止一分!
所有人都觉得场面有些失控。
一些个剑修身子轻颤,仿佛看到了神迹一般,眸中尽是震撼与激动。
就连徐小受,之前被压在心头阴暗处,打算再也不敢翻箱找出来的问题答案,也不由得浮上了心头。
“名字,我自认为只是一个代号,他不能代表什么,因而数十年来,我已不再讲过。”蒙面人浑浊的目光平视苟无月,波澜不惊。
“说啊!”苟无月怒吼。
“你早有答案的,又何必由我来说出口?”
“我没有答案!”
苟无月双目都红了,身子前倾,因为激动而站不稳,仿若都要跌倒。
“又是一个没有答案之人……”
蒙面人目光挪向徐小受。
徐小受紧紧攥住了拳头,他莫名其妙的有些热血沸腾。
同时,也从蒙面人那浑浊的双目之中,看到了他想要传递过来的意思。
就如同先前在白窟中遇到的迷茫一般。
说书人给不出答案。
岑乔夫给不出答案。
他徐小受,同样也给不出答案。
但蒙面人却可以。
“他们给不了的答案,我,可以给你!”
为什么蒙面人就可以?
别人不行,为什么就他行?
他能给出来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天方破晓,大雨初晴。
众人屏住呼吸,全场寂寥无声。
蒙面人依旧是佝偻着身子。
他目光放到了苟无月身上,再从他躯体之上透过,落到了身后的空间。
一仰头,仿若穿透了苍穹,突破了一域之地,落到了中域的圣神殿堂总部之上。
视线再从那世人朝拜之所上挪开,尽破五域。
他看到了大道规则,以及在规则之后的那只无形巨手。
诚如先前苟无月所言。
这场战斗,非是场中数十人的战斗。
在场外,有着七八百的圣神卫,依照圣神殿堂的指示,操纵着“覆国天罩”。
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将落到圣神殿堂的眼线之中,再传到那些人的耳畔。
但蒙面人不在乎。
他的答案,本就不是为了解惑徐小受,也不仅仅是为了答疑苟无月。
来自白窟之中的圣奴宣战,毕竟也只有那么一个人水系能力者听到。
能不能传到那些人的耳中,能不能在传到那些人耳中之后,再从大陆上传开……
这些,都是问题。
那么,如若名字重要。
它可以作为一个符号,将圣奴宣战的意思给传递出去,令得那些人也开始恐慌的话。
说,也便说了!
蒙面人负手而立。
天地的光亮透过被破开的“覆国天罩”遍地洒落。
所有人都在等待。
他微微佝偻的影子,仿若也随着等待时间的拉长而延长。
“咳。”
蒙面人轻咳一声,打破沉静的瞬间,也闻到了口鼻上的血腥味。
他不以为意,面罩之下嘴部轮廓翕动,声音无波无澜,不大不小,满是平和。
但却又在一瞬间,仿若传遍了大陆五域。
“我名,八尊谙!”
第五百九十六章 一剑东来一剑仙
八宫里外,相隔甚远的某一处山头。
静谧的山林本该是鸟兽较好的藏身之所,但突然间某一刻。
“哗啦啦——”
林雀惊飞,鸟兽慌散。
枝打叶落之际,蹿飞开来一大群黑压压的鸟群。
随即,密林之间才传出来一声惊骇的呼声。
“八!尊!谙!”
落叶归林,打在一众本该是沉静如桩的白衣、红衣,以及尚未能穿上白红双衣的灰衣身上,引起了全场几百号人的齐身狂颤。
“第八剑仙?!”
所有人都不淡定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
坐落在八宫里东角五明山的这支部队,是“覆国天罩”的四大操纵域之一。
这群由圣神殿堂白衣、红衣、以及灰衣圣神卫组成的队伍,有着最为优良的训练。
即便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也不可能如此失态,齐齐失去对“覆国天罩”的关注。
可当中庭光幕之上呈现过来的那来自八宫里与无月剑仙对峙的蒙面人之话语时,没有一个人再能够沉静得住。
“他他他……他说了啥?八尊谙?!”
“这特么不是第八剑仙?”
“第八剑仙不应该死了么?”
“这家伙,也是冒充第八剑仙的狂热份子之一?”
“开你妈玩笑呢吧!”
“啊?!”
人群骚动了起来。
众人面面相觑,满脸震撼,个个眸带不可置信之色。
可往日里会被随口揭过的谈笑话语,从那圣奴首座口中说出来,信息量着实是太爆炸了!
瞧瞧无月前辈那铁青的脸色……
这不就是在印证着什么?
“不!”
“不可能的,第八剑仙怎么可能还活着?”
“昔日八尊谙欲破剑仙之境,华长灯三剑废其所有,不应该是连人带魄,通通都被撕灭了么?”
“这这这……浴火重生?”
“莫不成,他还有第二条命不成?!”
圣神殿堂的队伍之中,也有剑修,也有第八剑仙的狂热份子。
即便平日里没有表现出来,但在此刻,也是有如瞅见了神迹一般。
那个男人,回来了?
“安静!!”
一声怒斥压下了全场躁动。
圣神殿堂在东天王城的分殿殿主江边雁一把将木案给拍碎,喝道:“喧闹嚣天,成何体统!”
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
即便面前之人不是全场实力最强者。
但作为分殿殿主,还是东天王城的分殿殿主,人家手中掌握的权势,不是在场一众人等可以反抗得了的。
更甚者,江边雁作为八宫里战争的覆国天罩东角总负责人,掌握着生杀大权。
在这关键战争节点上,要有人一个不甚引起军心恐慌,恐怕直接被拖出去宰了都有可能。
“叫什么叫什么叫?”
“人家说一句‘八尊谙’,你们就都信了?”
“瞧瞧这人长得……八尊谙能有这么寒碜?你们没见过八尊谙,也总该见过个八尊谙的画像吧!”
“这一个个的……”
江边雁怒极甩手,像是气得说不出话来,右眼皮狂跳,手甩完了却还在颤抖。
“江殿主!”
人群之中豁然起身一个抱着剑的白衣,整个人看起来极为亢奋,那目中炯炯之色,简直要将这整一片山林都给点燃。
“第八……”
他还没说完话,江边雁猛然扭头,手指差点没直接透过虚空戳爆其眉心:“你他娘的给老子坐下!”
“噢。”
白衣乖乖坐下。
但几颗树桩隔外,又一个背负着灵剑,剑客打扮的红衣中年人立了起来。
“江殿主……”
“你特么给老子闭嘴!”江边雁手指一移。
“呃。”
后者悖悖然抿了抿唇,重归落地。
“江殿主!”
“江殿主!”
“江殿主……”
然而先前二人的起身,却像是带起了连锁反应。
一个个白衣、红衣,乃至是灰衣,只要是抱着剑、别着剑、背着剑的,听闻“八尊谙”三字,哪一个还可以坐得定?
这些人通通站了起来,场面一下子便重归有些骚乱了。
“造反了是吧!”
江边雁爆喝一声,身形直接飞上了高空:“我是王座,我便镇压不了你们了是吧?”
他反手掏出了一枚令牌,狠狠的抽射钉入地面。
“铿”一声响。
地面巨石被钉得粉碎,刺耳声鸣令得所有人欲张的唇舌都闭抿了起来,百般话语堵在喉间,噎得难受无比。
“安静,懂?”
江边雁面色有些赤红。
他摁了摁狂跳的右眼皮,似乎想把它给摁平了。
然而手一松开,眼皮又不由自主的狂跳。
他放弃了,威胁道:“谁要再敢多言,我也不多说什么,直接给我从这五明山滚出去就是。”
江边雁一甩袖袍,身影落地。
顿了一下后,便开始往被拍碎了的木案之地弯腰摸索起什么来。
“这特么比我们还激动……”
一个白衣剑客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两句,“如若不是第八剑仙,至于激动成这个鬼样?”
“谁在说话!”
江边雁撅着屁股扭头,脸色涨红得像是恶魔降临,一脸狰狞之态。
“嘘。”
全场齐齐低下了头颅。
该给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毕竟是八宫里战争东角的总指挥大人。
“找到了。”
江边雁脚哗啦了几下,终于从一众碎木板中摸出了一颗晶莹的水晶球。
他吹了吹口气,将其上木屑吹尽,再用袖袍擦了擦,随即便想要注入灵元。
但这时候,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猛然起身回头。
“待会儿不要吱声,懂?”
全场死寂无比,一道道炙热眼神就这么盯着中庭光幕和江边雁。
江边雁唉声叹了一口气,声音柔和了下来:
“莫慌。”
“不就是一个冒牌八尊谙么?本座这就联系总部上级!”
……
八宫里远山四角各地。
诸如此类的状况几乎都在上演。
只要是炼灵师汇聚之地,就免不了有剑修。
而只要有剑修,就少不了传说中第八剑仙的专属狂热份子。
在中域,或许第八剑仙的影响力只能算还好。
至少有圣神殿堂的威压镇着,再加上第八剑仙陨落多年,该有热情,也早被时间给浇灭了。
可在东域剑神天,那就截然不同了。
作为一个以剑为尊的地域,第八剑仙的名号几乎便是信仰。
那浪迹天涯,蓦然归醒之后,三息先天,三年剑仙的传说,简直就是神迹一般的存在。
可以断言,第八剑仙复活的风声一旦传开,十个炼灵师里头,就要疯掉八个。
而一百个剑客里头,只会疯掉一半。
余下的一半,会当场炸了!
这,便是信仰。
一种对横压整个时代的巅峰剑客之信仰,没有理由的绝对信仰!
……
中域,桂折圣山,圣神殿堂总部所在。
这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飘雪圣山,一年四季,尽皆被仙桂灵品的香气覆盖,能生长在此地杂花杂草,也已被日夜不间断的圣力浸染而诞灵。
随地一株草,最低都是五品。
桂折圣山有两段传说。
在西侧落神峰上,树有一碑,碑上无字,碑周插满了断剑,氤氲着一股和仙桂灵品格格不入的死寂之气。
那是圣道残骸,寂怨之力。
落神峰,乃桂折圣山一大禁地。
但凡天下炼灵师,都知晓此地便是上一代圣神殿堂殿主陨落之所。
昔日七剑仙之首侑荼老爷子孤身杀上圣神殿堂,七剑枭首圣神殿堂总殿殿主,直接将上一个时代终结,之后隐于世间,传为佳话。
道穹苍临危受命,接下班底,这才重归巩固了圣神殿堂的政权。
而侑荼之所以杀上桂折圣山,全因这圣山的另一段传说。
……
东侧。
屏风烛地。
桂折圣山的另一处禁地。
一棵参天高的断柳孤零零杵在禁地之中。
此地本该是绿意盎然,杨柳依依。
可自从那“一剑东来一剑仙”的传说之后,即便是九大祖树之首,名列于苍穹之树前头的“神拜柳”,也断了。
断得如此的突兀。
甚至数十年过去了,依旧连一颗新绿都再难吐出来。
断柳之下,砂石地上,有着一方古桌。
古桌很小,也很残破,落满了灰尘,仿若几十年没人光顾过。
可桌上,却还点有一盏万年不灭的烛灯。
灯火幽暗,直接将四周的无限光明,引坠成了一片昏沉的空间。
别人点灯,是为了照明。
可这长亮的老灯,却是为了引暗。
昏暗阴沉的桌面之上,除却古灯,还有一剑。
这剑纤尘不染。
剑身呈灵青色,坑坑洼洼,仿若经历过无数次的劈砍、锤炼、铁补。
剑体通冥,一眼便能将人的灵魂给吸扯而入,其上若有恶鬼挣扎,死意弥消,欲殆不殆。
名剑榜八,剑名狩鬼,七剑仙之一——华长灯随身佩剑!
在这空旷却寥落的屏风烛地之中,毗邻着断柳,远对着古桌之地,坐有一个头发灰白的中年人。
人虽中年。
可那沧桑面目,外人一眼瞧去,只会以为是个耄耋垂暮的老者。
“华长灯?”
屏风烛地之外,荡开一丝风浪。
音波气息掀扫起了一地沙沙惊砾,却在临近那闭目靠柳,似冥寐着的中年人方圆百丈之地后,无声停歇下来。
屏风屏风……
生人不入,风声不近,老烛不熄。
被唤作华长灯的假寐男人眼皮一颤,缓缓睁开了眸。
在这昏沉之地中,似乎亮剑出尘。
古桌残烛无风自动,恰恰摇曳,嗤嗤声响中,滋出了新一滴烛蜡,这才勉强撑住了烛影不让消弭。
“桂折圣山又要断了么,这次,谁来寻我?”
华长灯背靠着断柳,眼神一含,含住了目中的惊人剑意。
他手撑着地面,脚往前一推,便靠着背后断柳支住身子,算是勉强坐直了些许。
“嗒、嗒、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
拐角处走出来一个白袍男子,手托司南,上篆卦象重重,天道气机随其牵引。
每一步踏出,都仿若是在丈量着这一方世界。
每一步踏出,司南之上,灵勺轻晃,都能在卦盘上留下一道轻细的道痕。
镌刻、纪录。
每一步,他都在成长。
老烛摇曳,映照出来人的面部轮廓。
这是个长相极为端正的男子,天庭似承泰宇,饱满而方泽,眉眼若蕴星河,深渐而洞微。
鼻庭高挺,棱角分明。
顾盼之间,若圣人垂目,饱含哀怜世人之态。
“道穹苍?”
倚靠断柳若垂暮人一般的华长灯,声音终于多了丝讶意,“你来作甚?”
“嗒。”
道穹苍至面前人百丈开外,精准止步。
他目光首先扫向了名剑狩鬼,再一丈量蜡烛残余的长度,一笑:“还站不起来?”
“为何要站起来?”华长灯重归闭目,连多看面前人一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半圣之躯,怎可比老树残哀?”道穹苍摇头。
“剑可斩道!道圣之于剑圣,只有止步留言的份,无有相身恭迎之尊。”华长灯声音都低下去,仿若要睡着了。
“可道,俯瞰天地;而剑,却破不了天。”
“嗤,愚昧。”
“纵虽破天,天外有天。”
“呵,无知。”
“苟余剑者,徒一老灯长伴,一断柳相偎,虽欲立而力不待,虽欲醒而气不支,苦哉?”道穹苍目中含笑:“苦哉!苦哉……”
华长灯似乎睡着了。
气息变得匀称,呼噜声都快要出来了。
“苟执道者!”
道穹苍突然爆喝,连烛火都晃颤了三分,差点没被惊灭。
华长灯身子一抖,猛地睁开了眼睛。
“你有病啊?!”
道穹苍这才又含笑抚须,一手悬起了手上司南,和声道:“苟执道者,上掌天命三千则,下承万界太平声,一人而世,香火顶礼,蟒雀加身,贵言金龙,幸甚?”
他满眼陶醉的点点头。
“甚幸,甚幸呐……”
“有病!你来我这里干什么?就为了咬文嚼字说上这么两句,再吓我一跳?”华长灯翻了个身,挪到了树的另一侧去。
“你不觉得很优美么?我最近迷上了诗词文字,这些文字中,有着大道玄机,很适合我。”
道穹苍脚步一引,突然在半空止住:“我,进来聊?”
“不进。”
华长灯嫌弃的一摆手,“破玩意跟谁学的?又是你那道祖?你要真嫌活着无趣,就把你那破司南往头上一磕,道祖可以给你讲一辈子的道。”
“不不不……”
道穹苍摆着手,止步于百丈开外,终究没有踏入。
华长灯说不能进,他也就不进了。
“这些话,可不是道祖教我的。”
“呵,那又是哪个狗屁玩意给你拍马屁拍得上头,连浑身的味儿都变了?”
“你知道的……”
道穹苍含笑注视着他,声音顿了一下,再高声吟道:“一剑东来一剑仙,醉饮黄泉走青天,不作红尘俗世客,怎奈桂折尽诚虔?”
嚯!
烛火豁然熄灭。
风声惊起。
华长灯那如鬼一般披肩散发的身影突然临面,手中狩鬼横在道穹苍仰面而曝的脖颈之间,满眼尽是疯意。
低沉声线中,充斥有十方杀机。
“你,想死不成?”
第五百九十七章 你在封剑?!
“原来站得起来啊?”
“那早点站起来说话不就得了,我还以为你的伤还没养好呢!”
道穹苍笑了笑。
良久,见面前人一言不发,他终于是停止了面上笑意,正视起对方的问题来。
“死不敢想。”
“但该死之人,却已经复活了。”
他说着眼眸下移,瞥了脖子上的名剑狩鬼一眼,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挪开。”
“你,究竟想说什么?”华长灯敛眼含锐,目中杀意仿若就要溢出来。
道穹苍无奈,叹气一声。
“八尊谙,复活了。”
淡淡声响回荡于屏风烛地,在这连丝毫风声都听不见之所,场面变得死寂可怕。
华长灯默然不言。
他将狩鬼收回,嗖一声消失不见,再度回落到了断柳之下假寐。
“你要是闲着无聊,打算用这种玩笑话来消遣我……”
“不是消遣。”
道穹苍打断了他话语,手一挥,面前出现一道光幕。
光幕之上,便是八宫里之间,蒙面人和苟无月对峙的画面。
而在这大画面之下,是东域八宫里之战中四个小水晶球传来的影像,上头有着四个面色焦急的可人儿。
他们似乎都在等待总部的回应。
虽然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一个个满肚子都是问题。
“反正我是看不出来了,你和他战过,知道这人是谁么?”道穹苍指着蒙面人问道。
“你没和他打过?”华长灯反问。
“打过,可天机已经推演不了这人的存在了,圣帝之力屏蔽了他的气息,他,还有帮手!”
“嗤~”
华长灯嗤笑一声,“这就是你所谓的无上大道?连一个人是真是假都判断不出来,谈何掌道?”
道穹苍被噎住了。
他没有反驳,而是再问:“所以呢,是他么?八尊谙?”
“突突突~”
华长灯呼噜声响了起来。
道穹苍:“……”
他怒了。
“华老鬼!是不是你倒是吱个声啊?”
“现在是儿戏的时候?”
“若不是,圣奴的背后,就有着圣帝在支撑。”
“而若是,圣奴的背后,不仅有圣帝在支撑,明面上的掌权人,还是昔日第八剑仙!”
“你能想象到后果么?”
“如若他振臂一呼……”
“你好吵呐!“华长灯稍显烦躁的翻了个身,抽了抽鼻子,懒洋洋道:”苟无月不是在那里?“
“是!所以?”
“所以你认为一个连剑仙之境都破不了的家伙,能在昔日七剑仙手下,逃出生天?”
“……”
道穹苍再度被气到了,怒道:
“你是几十年把自己关傻了不成?”
“如若他是八尊谙,苟无月怎么可能对他动手?”
“奴岚之声就在手上,苟无月欠八尊谙的人情也还未还,他,怎么可能动手!”
华长灯彻底被烦到了。
“愚不可及!”
他翻身立起,叱声骂道:“是圣神殿堂的执道主宰重,还是他八尊谙的人情重,这点,连你都分辨不出来?”
“既然他们两个遇上了,那正好……”
“你不是说过苟无月不喜圣神殿堂么?”
“现在不就是一个机会?”
“让他去干啊!”
“敢放人,那就要做好放人后应该付出相应代价的准备;而若是他苟无月不敢放人,只要斩了八尊谙,天底下,你还认为有什么事情值得他翻脸走人?”
道穹苍被喝得一怔,良久才叹道:“所以,真是八尊谙……”
“他本就没死!”
华长灯重归闭目躺下:“那日,我也只不过是断其二指,削起头颅而已,未入圣,又怎能斩得了他?”
他说着,声音低了下来,目光遥遥眺向了桂折圣山的另一方。
即便如此,这般做法也引来了祸害。
落神峰上,也因此多了一座无名坟碑。
“可八尊谙不是被你废了么?”
道穹苍追问:“禁武令呢,你不也下了?”
华长灯叹息。
“下是下了……”
“你没看他现在只是后天修为么?”
“可天大地大,禁武令也不是谁都能禁得了的。”
“最起码,某些人,仅仅只能剥其剑,封其杀心,止其戮欲……而一旦这些都被挣脱,那,是会反弹的。”
场面再度安静了下来。
道穹苍眼神游移,有些拿捏不定主意了。
他沉默许久,才开口说道:“你真不怕苟无月放了他?”
“反正我现在又出不去。”华长灯席地而眠。
“我可以帮你。”
“怎么帮?”
华长灯嗤笑,“莫不成,你还把能侑荼找来?亦或是将他杀了?”
“不。”
道穹苍面上浮现神秘笑意,说道:“我可以帮你屏蔽天机,将这困境暂时解开,再把你传送过去,你,有一刻钟的自由时间。”
“那也是加起来的仅仅一刻钟……”
华长灯自知己身困境,道:“我的使命,已经不再是到大陆各域瞎转了。”
“桂折圣山不错,作为一座天然的监狱,我可以被侑荼那老家伙关在这里。”
“而东域有苟无月在,你也就不用瞎操心了,他知道轻重。”
“而且……”
顿了一下,华长灯补充道:“半圣之力牵连甚多,你真以为我动了,温庭,会选择袖手旁观?”
道穹苍被说得一怔。
他转头看向遥远的东方,目光似乎穿破了时空,看到了那一座泛着衰朽剑意的东山。
“是啊……”
他低喃着。
葬剑冢,可还有一位能请剑东山之人。
即便天机还没有大的波动,但那家伙,估摸着距离半圣,也仅剩收脚一步了。
说不得一个刺激,反会助其前行,迈入那个境界。
而以温庭和八尊谙的交情,他会坐视华长灯再伤昔日好友?
“可惜。”
道穹苍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没好戏看了。”
他扭过头,最后再扫了华长灯一眼。
“真不想出去走走?”
“嗡——”
华长灯还未曾说话,名剑狩鬼灵性十足的一颤,似乎已经给出了答案。
“安静。”
华长灯冷眼扫去,狩鬼立马重归静寂了。
“想。”
华长灯重重道出了一字,随即一哼,话音弱了几分,“但不是现在。”
“噢。”
道穹苍挥袖,就要收光幕走人。
“等等。”
华长灯却突然制止。
“怎么?”
道穹苍望去,却见那席地而睡之人,不知何时瞪大了眼睛,正注视着光幕上一个毫不起眼的身影。
“他是谁?”华长灯问。
道穹苍定睛一看,这才发觉为何华长灯会特别关注这个国字脸络腮胡的年轻人。
“有四剑?”
“他是谁?”华长灯再问。
“额……”
道穹苍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出口,他斟酌了两下,才开口道:“闻明?徐小受?小石谭季?”
“不晓得,这个人有很多个名字,但……”
“第八剑仙的接班人?”苟无月看着有四剑,话音停住了。
“小石谭季……么?”
华长灯深深看了一眼,仿若要将那道身影刻入记忆之中,随即收回目光。
长发、腮胡、方脸……
很好。
我华长灯,记住你了!
……
八宫里。
“嗒嗒嗒!”
此地雨势似乎更重了。
这种“重”,不是比拟的重,而是实实在在的“重”。
从被蒙面人破开乌云,到乌云聚拢。
前前后后,不过也就小半炷香的时间。
而当雨势重归降下之时,本该在尝翼“光线律动”领域中被切割成粉末的雨滴,下着下着,突然不惧光线了。
这些雨,像是失去了表面张力一般。
即便在下落过程中真的被某一道光线切割开,但在离开光线的下一瞬,却又粘合了起来。
从天,到地。
雨的一生终结。
却在落地之时,重重砸出了一个深深的洞坑。
“咚咚咚……”
雨势莫名更甚。
已经变成了有如沉闷鼓声一般的存在,地面也开始变得坑坑洼洼。
每一点雨滴敲打,就仿若能在这死寂的场景之中,带动全场数十人的心跳。
“阿嚏!”
徐小受止不住想打喷嚏,立马化身消失状态解决,然后调整好舒服的姿势,重归躲身藏到了蒙面人的背后,这才现身出来。
好险……
在这完全僵硬了的气氛中,他仿若着凉了一般,甚至都控制不住自己想打喷嚏的冲动。
可放在平日里如此突兀的一声,必将换回来成百上千的被动值。
在此刻,信息栏也仅仅只能贡献出这么一道……
“受到关注,被动值,+2。”
“只有两个人注意到我了么……”
徐小受暗道侥幸,这些个白衣红衣灰衣,真的着实被方才那一句话给震撼住了。
“我名,八尊谙!”
纵使先前已经有了类似猜测,可当真的亲耳听闻此句之时,徐小受依旧不免连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
也是直到这时,他才能完全明白为何岑乔夫、说书人,乃至桑老等绝世强者,都心甘情愿追随此人步伐。
也是直到此刻,他才真正解读出了那日在天桑灵宫鹅湖畔,蒙面人说的一句“你的路,早被走烂了”是什么意思。
“八尊谙……”
徐小受咕哝一声。
他从没想过一个人光是名字,都可以起得如此霸气。
偷偷瞅了身侧其他人一眼。
却见说书人满眼冒星就算了,可连岑乔夫也是一脸的激动,简直是毫无形象。
“你们,不知道他是八尊谙?”徐小受小声传音问着。
岑乔夫罕见的秒回了。
“猜过,但没有得到证实。”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亲口证实!”
“哦。”
徐小受点点头:“那他说他是八尊谙,你们就信?”
“?”
说书人眼中的星星瞬间不复,变成了利剑,恶狠狠剐向了徐小受。
徐小受背脊一凉。
“这特么当然得信,我也信,铁信、贼信!”
“bling~”
星星再度出现。
徐小受这才松了口气。
尼玛的,这就是来自粉丝的威慑力么?
当真可怕!
……
“退下!”
沉默许久的苟无月再度出声。
这第一句话,不是对着所谓“八尊谙”说的,而是对着部下说的。
刷!
全场所有人,像早已蓄势待发的弹簧,一下子蹿得连影儿都不见了。
“岑乔夫。”
蒙面人同样再道了一声。
老樵夫一动不动的身体总算是蓄势完毕,不见有丝毫动静,手中小斧子豁然飞起,怡然不惧那具备超强切割之力的光线界域。
“嘭!”
它在半空膨胀,爆出了气浪,化身丈许长的斑驳巨斧。
“盘仙斧,天地归元!”
一斧从天斩下。
空间和大地没有丝毫动静。
但那“光线律动”界域,却突然间化作鸿蒙紫意,被盘仙斧吸入斧身之中。
“碎了?”
徐小受瞧着这莫名的状况,轻易不敢尝试。
看似尝翼的界域好似碎了。
可天地要说光亮消失,却也不尽然,仅仅只是弱了那么几分而已。
忍不住手指一个翕动,徐小受还是试探了起来。
但是动弹的手指头并没有再向先前那样,直接被粉碎成血雾,徐小受这才轻舒了口气。
“真的碎了。”
界域真的失去了,徐小受反倒觉得惋惜。
“太可惜了,动一次9999点被动值,刚才就应该多动几下的……”
能不用消失术来打喷嚏的感觉确实颇为美妙。
但即便能动,徐小受此刻也不敢轻易搞出大动作。
他移了个位,悄悄步入岑乔夫和说书人的前头,再看着面前这位传说中的八尊谙,心头多了些许安全感。
三角形具有稳定性。
现在,别人想要杀我,就得突破这圣奴三巨头。
所以这波,我徐小受应该能活下来……
没有人在意徐小受的小细节,此刻在场的主角,也并非是他。
苟无月清场了白衣,目光重归落到蒙面人身上。
“八尊谙?”
他收回名剑奴岚之声,将其归鞘,眸子都不抬起来了,摇头道:“我不信你。”
蒙面人嘴角一勾:“不敢信,还是不想信?”
“不信!”
“不信?那你为何名剑归鞘,又为何清场众人?”
“因为……”
苟无月重归抬起了眸子,目中满是炙热:“我想和你单独一战!”
“呵呵。”
“单独?”
蒙面人笑出了声:“你是怕那些人被我顺手宰了么?放心,我现在不喜杀人,不好这口。”
“而且……”
蒙面人上下打量着苟无月,浑浊眸子多了丝戏谑,“你都快半圣了,还想欺负我这区区后天?”
“后天?”
苟无月哈哈大笑:“后天能随手捏爆斩道?尝翼是我带出来的,他的实力我知晓,所以……”
他话锋一转,“你,在封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