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八五章 棺中祭术开天境,餐灵吞意降祟阴
“缔婴圣株没死,她还在这里?”
桑老一下蒸发了肚子里的孩子,烬照白炎如火蛇般四散往外腾射而出,试要搜寻什么。
可他找到不到缔婴圣株何在。
方才明明所有人都见到了……
极限巨人一脚踩下,祖树枝条和邪神之眼,通通化为乌有。
所以,怎可能还有如此诡异的生命力量,一直蛰伏此地?
“要不就是有人被暗中寄生了!”
水鬼快速将胎儿溺死腹中后,蹙眉出声。
可周遭这么多人,个个挺起了大肚子,会是谁被寄生?
谁都有可能被寄生!
他们肚子里的孩子,也都有可能是诡异的本体!
“半圣排除。”
“以缔婴圣株在第一重天的力量,无法神不知鬼不觉影响到半圣。”
连岑乔夫脑子都自行转动起来了。
他同样堕完一胎后看向其他人,分析着道:
“因而,祖树的力量,仅可能在方才悄无声息寄在王座、斩道或太虚之上。”
“这些人……”
他话音一滞。
只见周遭排除掉几位半圣,余下炼灵师全处于这般修为境界。
此刻,斩灭诡异最为迅速的方式,不外乎将此地所有可能性扼杀。
也便是……
通通杀死!
但如若这之后,缔婴圣株的生命力量,还在呢?
“宝宝~”
“啊,不要打我的宝宝!”
“老娘等了这么多年,才等来这么一胎,你怎么可以对老娘的孩子下手?”
龙融界一开,桑老耳朵像是聋了——倒是没有痛下杀手,只是蒸干了在场所有人肚子里的孩子。
可情况并无好转!
一个个,肚子又大了起来。
也便是此时,众人才意识到,当第一胎死去后,残余在体内的力量会迅速发生裂变。
第二胎成型的速度,比第一胎快。
而第三胎,较之于前面的两胎,犹有过之。
“怎么办?”
白胄表情复杂地抚着自己的大肚子,老子的形象……
短短时间内,她已经第三胎了,也就此地所有人同时怀孕,显得他并不出众。
这要是放在圣神大陆,声名狼藉了都。
便这时,他圣念俨然瞅见,在四下诸人尽皆挺起大孕肚时,独有一人是例外的。
她好白莲花!
“莫沫?”
白胄认得莫沫。
这姑娘前不久还带着封天圣帝造访过戌月灰宫。
但仅凭这一层关系,是远远不够的,他指着不远处那姑娘便喝道:
“为何你可以不受影响?”
众人凭眸望去,方起惊疑,还不待有所喧嚣,莫沫体内一道冷哼声响起:
“本帝何人,又有谁能犯我?”
是啊,这是圣帝……
所有人这才察觉到,圣帝固然也会认怂,他本身不菜。
此刻,莫沫身周就氤着一层薄薄的灰色雾气,得以隔绝那诡异生命属性的影响。
在四下之人都挺着不堪入目的丑陋大孕肚的情况下,一袭白裙秾纤合度的她真如雪莲般出尘脱俗,像降来这污秽之地救世的仙子。
“封于谨,你能找到这力量的来源吗?”莫沫于心头一问。
“找不到!”
封于谨烦躁地回道。
他的圣念早铺天盖地蔓延出去了,差不多可以覆盖大半个第一重天。
可同水鬼、桑老等一样,他并不曾找到缔婴圣株的“母体”。
“不是道婴……”
“也不是在场之人……”
“可除了这两个选项,缔婴圣株,还能藏到哪里?”徐小受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通过生命奥义的视角,也能判断出此地之人无有异常,只是单纯受到影响,而非是被寄生。
他却尚有一疑未去:极限巨人分明将缔婴圣株的枝条干碎了,她若能再生,自己不可能没有察觉……
单想想不破,徐小受便忍着作呕的冲动,再看向了道穹苍。
道穹苍此刻已经臌胀成了一座由无数胎儿组成的肉包山,透过被撑得薄薄的皮肤和蚯蚓般的黑色血管,犹能瞅见皮下胚胎的丑陋雏形,煞为恶心!
“越~”
徐小受没忍住,干呕了一声。
道穹苍是真能忍,简直比月狐狸还能忍!
他是目前唯一一个保护住了自己孩子,更不曾亲手堕掉自己哪怕一胎的人。
某些时候,徐小受甚至怀疑道穹苍是给北槐附体了——他竟然在研究他的孩子!
“骚老道,你可有发现?”
徐小受连“我的道”都不喊了,感觉这太亲昵,让人想吐。
“有!”
道穹苍斩钉截铁的回答,令得现场其余人都惊喜回望。
很快,便见他那被肉包挤到了侧方肉脑袋上的小嘴巴一启,略带兴奋道:
“超道化的生命之力,这属于缔婴圣株承继的药祖之力,但而今已瞧不出药祖之力的半点痕迹。”
“这股力量,被邪神之力完全污染了,而今是以邪神之力在主导。”
“其中,还掺杂了天祖、圣祖之力的影子,作为抵抗外力参悟的双重保障。”
“但这里是第一重天,她的力量大为削弱,根本不及巅峰时期的万分之一。”
“甚至,她连如此虚弱的封天圣帝的封印之力,都不想招惹……”
莫沫唇角一掀,说你呢。
封天圣帝选择了没有发作。
他知晓道殿主的厉害,实际上,内岛所有鬼兽都知晓“神鬼莫测道穹苍”,毕竟一次次“清剿”的命令都来自那道殿主。
徐小受作了一次总结:
生命道盘九成、药祖之力变异、巅峰期是掌握了完美平衡的三祖之力,或许量不够,但质很顶……这,就是缔婴圣株此刻表现出来的强度。
由此也能得出,这股影响现场所有人的力量,不是很久以前遗留下的。
而是缔婴圣株在得到月宫离道婴之后留下的。
可她得道婴后,被神亦追杀上了第三十三重天,唯一一次下境到第一重天来,还神鬼不觉留下了这股影响,便是此番死在极限巨人脚下这次了。
这又陷入一个死循环,它的力量,分明已被极限巨人终结了……
不!
徐小受忽地眼前一亮,察觉到了盲点,一脚踹向月宫离:
“你还遗留了什么缔婴圣株的手段在身上吗?”
月宫离脑袋险些都被这一脚踢爆,身子暴跌出去后,捂着脑壳痛苦道:
“没啊!”
“我可以发誓的,邪神之眼就那一颗,缔婴圣株的枝条也只那一根,就全没了。”
“我身上,根本没有再多余的缔婴圣株残余,她偷我小孩的事情我都还没跟她计较呢!”
月宫离不止说得有理,徐小受以生命图纹的视角观察,他身上也没有半点被寄生的痕迹。
也是,堂堂圣帝传人,若被外力寄体而无察觉,那说出去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道穹苍,你说话呀!”
月宫离见徐小受那厮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忍不住转头将话锋对准了骚包老道,试图让他解围。
“天机三十六式,大净化术。”
道穹苍率先给自己丢了一记天机术,将自身生命污染通通清理干净,恢复到了正常的模样后。
他转向一边,手中印决翩跹,于大地快速勾勒成阵:
“生命禁区!”
嗡的一声,一座恢弘的天机大阵快速成型。
所有人都能察觉得到,在这其中,生命的活性被压制到了极致。
就连生命道则,都仿被剥夺。
“我已研究透了缔婴圣株的生命力量,扛不住祖树力量影响者,可进此阵。”
这一声出,早已看清了此阵缘何布下的炼灵师们,忙不迭冲进阵中。
一进此阵,果不其然,肚子快速干瘪下去。
自身所有诡异的生命活性通通被清散,恢复到了正常的标准。
所有人面露感激之色:
“多谢道殿主!”
不用客气……
道穹苍早已不是那个道殿主。
他之所以如此好心救下这帮人,纯粹是因为察觉到了缔婴圣株的诡异每吞下一股生命力量,都能有所壮大。
换言之,第一重天多死一个,祖树便强一分,自己相对便弱更甚。
此举,损树利己罢了。
直至所有人进入生命禁区,道穹苍才转眸望向了发声求援的月宫离,掷地有声道:
“诡异,自你而来。”
刷一下,徐小受怒火腾腾的目光便锁定了月宫离,手中画龙戟高高举起,锚定了后者脑袋。
“饭可以乱说,话不能乱讲啊道逆天!”月宫离大惊失色,“你不救我就算了,还泼我脏水,我到底哪里惹你了?”
“自你从第十八重天带来。”
这确凿笃定的话音再出,甚至不需要过多理由,徐小受一戟已经飞了出去。
“嘭!”
月宫离闪身抄过阴灵柩一挡,人都差点被震散架,他对着受爷哀求道:
“我还有遗言要放,给个机会!”
言罢,才转向道穹苍,龇牙咧嘴好不痛恨:
“不是,你真有病吧,我无辜的!”
“祂就拿我一滴魂血,再赐我一颗眼珠和树枝,但这些,都给你们解决完了,我没有带其他……”
“你真没有带其他东西下境?”道穹苍似笑非笑打断道。
“我……”
月宫离一滞,低头看向阴灵柩,“就这棺材,棺材没罪吧?”
“我家尸王!”他又指向六髓尸王,“但它一身圣祖之力自带净化效果,经由邪神之力异化的药祖之力,怎可能加身于它?”
环顾四下,月宫离一摊手:
“没了啊!”
“真没了?”
道穹苍眼神瞥向他处。
顺着他的目光,所有人灵念、圣念,遥遥探向了远离轮回天升柱的此前战场。
那地方早已空无一人,除了一口封神棺被之前受爷一脚踩得半插于地,再无特殊。
等等!
忽地,所有人面色一变。
莫沫刚有所动,封于谨的声音暴然而出:“莫沫,不要去探,解除联系,远离封神棺!”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灵念、圣念,虽说本也渗透不进封神棺,这会儿亦如触电般快速缩回。
“华、华渊?”
月宫离怔住了,略带结巴地出声,眼里全是不可置信。
确切的说,华渊的灵魂体?
徐小受目睹了全场,可太知晓那口封神棺里封禁的是什么了。
是在他一剑助力下,被莫沫轻而易举封了灵与意的古剑圣!
是自生命的诡异出现后,桑老、水鬼圣念都查探不了的棺中灵!
封于谨灯下黑,查了大半个第一重天,没查他的封神棺?
莫沫的封印之气能隔绝生命力量的影响,封神棺就如那曾阻隔,隔绝了所有人对诡异根源的探知?
身兼三祖之力的月宫离得以不受寄身影响,有着初代圣神之力的六髓尸王不是缔婴圣株的目标,而没有祖源之力的华渊灵魂体,早在第十八重天的时候,已经被渗透了?
“你……”
徐小受迟疑着瞥向道穹苍,“确定?”
道穹苍不置可否:“打开封神棺,一窥便知。”
“那我的建议是不!”白胄急忙摆手,指向那生命禁区,“这里可以隔绝影响。”
“可之后呢?”道穹苍偏头望去,“你着眼当下,也认为在这里干等着,神之遗迹能自己打开放我等出去,缔婴圣株更不会愈演愈烈直至我生命禁区都抵抗不住其力量?”
白胄哑然,这是在嘲讽吗?
好好,是我鼠目寸光了,那你们自己商量吧!
他抓着酒葫芦,一脚踏入生命禁区,一副那我不插手了的表情。
“我去开棺!”
徐小受皱皱眉,拔起画龙戟就要过去。
所有人翘首以盼,果然,关键时刻还得看浑身是胆的受爷。
便这时,受爷停了下来,转眸瞥向月宫离。
月宫离一哆嗦:“怎、怎么?”
“你之前说了吧,留你一命,你为先锋?”徐小受偏头回忆了一下。
月宫离当即整个人都不好了,气得嘴皮子都在发抖。
说说而已!
你还当真了?
“去吧。”
徐小受画龙戟一拍他屁股,懒得多言,后者屁颠颠只能滚过去。
“呼呼……”
黄沙飞扬。
立在空旷且狼藉的战场中央的封神棺,灰白中掺了点神之遗迹独有的阴翳颜色。
所有人都在看着,徐小受、道穹苍、莫沫……
棺前的月宫离做足了思想准备,一咬牙,跳上去一把掰住了封神棺的棺材板,双腿乱蹬。
竖状的棺材封住了接触者的所有圣力,却被肉体凡胎的月宫离,以下坠的人体惯性,轻易掰开了盖板。
仿佛……
里头有人在配合打开一样。
“砰!”
当那棺材板压着月宫离重重砸地后,所有人已听不到狐狸的惨叫声,目光齐刷刷扫向棺材内部。
“如何?如何?”
月宫离推开压住自己的棺材板,麻溜起身,边跑边回头。
他率先瞅见的是生命禁区内表情定格了的无数人,转头后脚被空气一绊,直直往前跌去。
“这是……”
封神棺中,哪里还有华渊的灵魂体?
那是一簇簇盘根错节的黑色枝条,交错勾勒成一个妖娆树母的形象。
她的六条手臂指天,各自掐着不同的印决。
她的树须宛如秀发,镶嵌着一颗颗半圣位格,粗略一算不下二十之数。
她的树枝顺延展开,吊着一个个曾被其吞吃过肉身的灵魂体,这其中,就包括华渊!
“华渊——”
月宫离发出一声惨叫。
较之于过往无数次的矫揉造作、示弱欺人,这一刻,月狐狸砸在沙地上,眼睛真的红了。
那吊在树枝上的华渊灵魂体,面上毫无痛苦,就同旁侧面熟的其余半圣一般,五官平常,眼皮耷着,栩栩如生。
可便是如此,月宫离才更晓得……
华渊,圣陨了。
陨得无声无息。
在他还以为只要打开封神棺,一切还有挽回余地的情况下。
华渊是华长灯的影子。
他月宫离是姐姐月宫奴的影子。
华长灯是孤傲清冷的性子,从来不关心他弟弟的命运,华渊在云山帝境待了一辈子。
月宫奴打归打,却在他月宫离想跑出寒宫帝境去大陆玩的时候,会打掩护。
他几乎就是翻版但不幸的自己!
说实在话,月宫离和华渊的接触,真没有同五大圣帝世家其余传人接触的多。
毕竟,那只是一个影子。
可同病相怜的命运,总能让人倍感投缘。
这才有司命神殿中月宫离乍见生欢,拉着华渊促膝长谈一事。
可饮酒叙旧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我人在棺外,他华渊已经被吊在树上了……
“唳——”
如同死鹰哀啼般惨厉的一声,自所有人瞅见缔婴圣株时响起。
这一声,连带着生命禁区内,徐小受都给吼得脑壳发麻。
待得回神之际,棺中缔婴圣株,已一摇裙摆,甩出了无数黑色枝条。
首当其冲的月宫离嗤地被穿膛破肚,怒火冲顶的他瞅着华渊灵魂体,眉目一竖,眸底映出月辉,刚要发作。
“嗤!”
他一斧斩下祖树枝条,转身就往生命禁区扑了过去:
“受爷救我~~~”
徐小受哪里顾得及那剖腹男啊?
他回神时,于第十八重天斩获的大半战利品,来自十二圣君和太宰慈等人的半圣位格,齐齐被祖树枝条召了过去。
“这么多半圣位格?”
这一长串水晶宝石出现,可给生命禁区内所有人惊掉了大牙。
受爷,把进神之遗迹的半圣,都猎杀了?
“小爷我的宝物,你也敢抢?”
徐小受目眦欲裂,动我可以,你怎敢动我的半圣位格,这废了多大劲你可知?
他提戟一把冲了出去,就要斩断缔婴圣株的枝条,哪曾想……
隆的一声。
整个世界黑了下来。
天境破碎,降下无数祖树枝条,将散落在外的炼灵师穿插吊起。
大地崩解,炸出无数黑色藤条,将神之遗迹所有藏身之人尽数打飞。
整个世界的炼灵师都被吊了起来,在一瞬间血肉皆被吞噬殆尽,除了生命禁区。
徐小受一脚才刚踏出生命禁区,听到了数以万计的凄惨哀鸣。
第一重天,成了一个献祭大阵!
他的血肉飞速分解……
他的灵魂飞速蒸发……
体内各般被动技疯狂运转,甚至都有些抵不消那献祭之力。
“草!”
徐小受抽脚狂退,一退再退,将月宫离举到了自己跟前格挡。
封神棺中,美艳树母吞下整个世界的血肉,腾地盛放,化作世界树本体,足有参天之高。
吴侬轻吟之声,顷刻酥软了生命禁区中的数百号生命:
“以此界灵,诚开天境!”
“以万物意,请降祟阴!”
第一五八六章 绝境之生在位格,十尊之上有道婴
“轰隆!”
天如拳镜,往上坍塌。
一条巨大的黑色隧道出现,仿在接引什么。
空间碎片被隧道力量震裂,有如瓢泼大雨,然非往下,尽数涌入那诡异的隧道空洞之中。
弥散在第一重天的祖树枝条,也在献祭大阵成型的一刹,猛地往天穹甩去,将献祭之物尽数抛出。
霎时间,肉眼可见的,整个世界的规则都被打碎,无数失去了血肉的生物皮囊,在灵魂的惨叫中尽被吞入黑色之中。
错乱的规则、天境的坍塌、倒戈的世界树……
这三者一齐发力,奏响了生命的绝唱,将本就属人为而非天生的神之遗迹直接掀翻。
“轰轰!”
乌云卷成风暴,火山肆意喷发,怒浪掀入九天,雷灾滚滚扑面……
生命禁区之中,众人放眼望去。
除了周遭有道殿主护着算是安全,整个第一重天完全乱套了,纯粹一派灭世之景!
“缔婴圣株,通过献祭之力,将第一重天和第十八重天打通了?”
“那第十八重天和第三十三重天的呢?”
时值此刻,就连白胄都能瞧出点什么来了。
确实祟阴邪神从第三十三重天降到第十八重天后,力量有所削减。
再落到第一重天来,祂已弱到连徐小受都能轻易灭之。
从凡人的角度看,这神之遗迹的三重天境制,就是最好的保护。
可在祖神的视角里,又何须层层穿境往下呢?
三重世界,既然每一重各有规则,以此作为阻拦、作为削减、作为“结界”。
那只消将这几重结界打碎,合并成一重。
如此,祟阴邪神的降临,就不叫降临,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复苏。
——在第三十三重天复苏,垂手,便能搅动第一重天!
“你干的好事!”
徐小受瞧清楚了当下境况后,猛地一甩手上的月宫离,将之扔了出去,真想一戟***个对穿。
“我……”
月宫离可太委屈了。
这事吧,说跟他没关系,确实一点都不是他做的。
但真的没关系吗?
华渊灵魂体是他带来第一重天的。
此刻献祭大阵,更在人口最为密集的第一重天完成。
神之遗迹唤声“染茗”就能进,却只能进不能出,鬼知道这段时间积攒了多少人口。
祸起萧墙。
这是被祟阴邪神,从内部突破了!
“我以为……”
“你以为你以为,你脑子那么好使,为什么只算计我,你不会算计算计祂吗?”徐小受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我以为,我算计到了嘛……
月宫离碰着手指头,还真是这般认为的。
他带着人回第一重天,只消和道穹苍碰头,局势尽回掌握。
什么徐小受,什么祟阴邪神,有骚包老道的算计,通通不在话下。
哪曾想,徐小受和道穹苍提前一步结盟了,祟阴邪神也……
“是啊,邪神,哪有那么好骗呢?”
月宫离长叹,邪神不止是瞧出了自己的小聪明,还不屑一顾,甚至将计就计使了一出阳谋。
而自己,毫无察觉!
“穹苍兄,你一定可以的,对吧?”月宫离急忙转头看向道穹苍,好不忙碌就是一通挤眉弄眼。
“哦?”道穹苍似笑非笑,“无欲无求的时候叫我道逆天,有求于我就改口穹苍兄了?”
月宫离
一阵语塞,羞臊不已。
道穹苍懒得理他,回身望向惶恐不安的众人道:
“不怕,祟阴邪神复苏,力量臻不及祖神。”
“而我们这里,却有一位圣帝,真正意义上的圣帝真身!”
刷!
所有人目光,齐齐望向莫沫。
就连徐小受都不例外,心想道穹苍对封于谨的评价怎么这么高?
“你怕不是误会了什么?”徐小受迟疑着开口。
道穹苍默而不语,似有把握。
莫沫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住了。
她正死死盯着那撑破了封神棺的美艳树母。
此刻,仿浑然不察周围人的眼神注视,她在自我挣扎着、对抗着什么。
隔了好一阵,她猛一抬脚,一把冲出了生命禁区,毫无淑女形象。
“拼了!”
封于谨的声音!
众人眸光大亮。
封天圣帝这是大义觉醒了?
想要舍小家为大家,在两境通道尚未完全稳固下来的时候,冲出去将缔婴圣株给斩杀?
可,吞掉了这么多血肉的缔婴圣株,他能成功?
“这……”
连道穹苍都露出了意外的神情。
他想的是放弃莫沫,自己取用贰号的数据,为封于谨量身订制一具天机傀儡。
十成十谈不成,但起码八九成圣帝之力,该是得以发挥出来的。
再配合上月宫离、徐小受,三者力战堪堪复苏的祟阴邪神,不一定赢,但起码不会输。
这还是没将自身战斗力算进去的推演结果,还有着极大的迂回余地。
哪曾想,封于谨这么具有奉献精神?
“回来!”
徐小受只来得及抓住一缕雾气,莫沫就如指间流沙,被封于谨操纵着跑出生命禁区了。
疯子?
月宫离你都不想打。
现在,却想独战邪神,以彰强大?
“封天世界!”
不得不说,摒弃蜚语、悍不畏死冲出生命禁区的圣帝,真给正在施法的缔婴圣株吓一大跳。
那美艳树母的形象剧烈一颤后,献祭大阵之力,着重加身于莫沫。
莫沫脸上闪逝苦痛之色。
她的肉身在蒸发、灵魂在汽化,就连意志都仿佛快要化作一团混沌被全部献祭。
祖树和圣帝之间的战争,以她这具少女之躯为中间媒介,也就封于谨以圣域在竭力保护,否则莫沫早碎掉了!
“世禁忌……”
封于谨终于操纵着莫沫的身体,一把冲到了祖树跟前。
他幻化出封天圣帝的圣像,只结了一个印,整个世界弥散出了灰白雾气,连九天之上的黑色隧道都为之一停。
“唳——”
缔婴圣株赶忙发出一声灵魂冲击,强行遏住了圣像的举动,继而无尽树枝飞越而出,射向了圣像。
“快!”
圣像一下溃败,只在崩解之时,发出一声焦急的催促。
所有人便眼睁睁望着,已然冲到了缔婴圣株跟前,却被众人忽略了的莫沫本体。
她一颤,眼神恢复了灵智,捂着裙摆起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摘下了缔婴圣株树须上穿着的某一颗……
半圣位格!
蹭蹭蹭,小手抓着裙摆,又开始往回跑。
……
“啊???”
生命禁区内,徐小受眼珠子险些掉了出来。
搞这么大阵仗,你们跑出去
,就为了摘一颗半圣位格回来?
那摘的,好像还是十二圣君中的某一颗?
“这……”
道穹苍眼前一黑,险些也没能捋回神来。
不是,跟在徐小受身边过的,都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这又是一种什么指引之力么?
那,我呢?
“哒哒哒……”
莫沫抿唇不言,红着脸一路狂跑。
封于谨脸皮可就比城墙还厚了,回来时再也不用顾忌形象,破口大呼:
“救命——”
徐小受下意识想动空间传送。
忽而意识到第一重天的空间道则完全破碎,空间节点完全紊乱。
此举不是救人,而是害人。
炼灵师的能力都无法用了,他索性呼吸之法大开,吞噬之力大开,对准莫沫一吸。
“嘶——”
白莲花的头,瞬息就被吸到了手里,被捏进了掌心之中。
啪嗒。
莫沫脚步落地,抬起乌黑的眸子盯了徐小受一眼,有些躲闪地偏过了头去:
“他、他逼我的……”
徐小受将一不小心吸太用力薅出来的几撮头发藏到了背后,“哦。”
“别说了!”封于谨爆喝:
“道穹苍、月宫离,想活命的话,就护莫沫封圣,莫要干扰。”
“只需一段时间,你们拦住那祟阴邪神一会便行,剩下的,交给本帝!”
封圣?
是了,这中间过程看着荒诞,但倒是一个此前所有人未曾设想过的法子。
莫沫一旦封圣,封天圣帝的实力将大幅度解放,而同为封印之体,其二者的契合度,显然比用天机傀儡为肉身更好。
可是……
道穹苍瞧向那姑娘,眼神多了古怪。
莫沫若半圣,便算有了一丝与封天圣帝做对抗的可能,哪怕只是一丝。
区区一介鬼兽寄体,封于谨是老昏头了吗,敢放任这般“万一”的可能性出现?
“我定不干扰!”月宫离第一个举手表态。
“我也……”道穹苍一顿,再深深看了那姑娘一眼,道:“本殿,有一个更好的方案。”
“你闭嘴!”封于谨截然出声。
“那好吧。”道穹苍便只能含着笑点头,“我也不干扰,只是此间之地规则已乱,你若引来圣劫……”
所有人顿时给吓到。
还真得是道穹苍思虑周全!
生命禁区就那么大,圣劫引来,岂不是将所有人囊括进去?
且第一重天的规则现今完全崩溃了,那圣劫招引来的感悟、力量,真的完整吗?
“做好你们的事情就可以了。”
封于谨幻化出灰雾人形态,横在了莫沫身前。
他遥遥望向了九天中的黑色隧道,颇有一副天塌下来了本帝抗着的高深莫测形象:
“圣劫于本帝而言,不过走个形式。”
“规则、感悟,亦或者其他,天道能予她的,本帝有什么给不了?”
封于谨,赶快的吧,不要试图挽回你的形象了……莫沫望着他的后背,心头无声自喃。
“那就开始吧!”
徐小受不想看封于谨在这装。
祟阴邪神不知何时将至,现在能强一个是一个,实在都不行他就只能请道穹苍出马了。
现场,唯一一个十尊座!
谁都可以不会打,道穹苍必须要会打——打不过,就是死!
“一刻钟。”
封于谨扔下一句话,直接祭出半圣位格,灰雾归入莫沫体内。
“隆——”
生命禁区内,应和着滚滚雷灾,开始降下雷劫。
当着圣劫的面,在破碎的规则下,屏蔽现场诸多半圣去渡劫,还要一刻钟内完成……
不得不说,便是道穹苍、月宫离这等圣帝世家出身的,都算开了眼界。
可莫沫遥遥飞上九天后,圣劫真只在针对她,似完全觉察不了生命禁区内的其他人。
封天圣帝……
月宫离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忽而指向远处的缔婴圣株,惊声一喝:
“小受,老道,快看!”
……
天变之时,缔婴圣株除了那一下给封于谨吓到,力量有些不稳外。
其余时刻,她一身各大祖源之力,以生命属性为主导,不住往内在压缩,似要孕育什么。
就像那往天境上方坍塌而去的黑色隧道……
当天境完全粉碎之时,缔婴圣株的力量,也压缩至了极限。
“怦怦!怦怦!”
所有人突然听到了心跳声。
富含韵律,且愈渐加速,愈渐刺耳。
“哇!”
忽而,一声婴儿啼哭的声音响起。
树母缩小到了正常人类大小,挺起了一个大孕肚,那孕肚从中间裂开,探出了一个光溜溜有着黏液的脑袋。
“道婴!”
月宫离大惊失色,他看到了什么?
在那道婴身上,他竟隐隐能瞧出药祖、邪神、天祖、圣神,外加斩神之力的五大祖源之力!
完美平衡的五祖之力!
除此之外,随着道婴的往外探头,所有人更瞧清了其容貌。
不是各自心头之欲,而是一个固定的形象。
他的双眼镶嵌着半圣位格,眉心也有半圣位格,胸口、腹腔还是半圣位格。
他双手往外一扒拉,肩膀、手肘、掌心处各自一枚半圣位格。
他迈出了一只脚,膝盖、脚踝、脚掌,全都是半圣位格。
“好多半圣位格!”
粗略一数,这个男婴身上的血肉都算是少的,半圣位格才是主要,足足三十二枚。
伴随缔婴圣株的完全分娩,男婴一诞生后,体型快速攀涨。
众人一眨眼,他从婴儿成为少年。
再眨眼,少年成为青年。
再眨,俨然壮年!
“这……”
这一刻,徐月道莫、桑水岑白,甭管此刻是在是渡劫,还是其他。
当瞅见那壮年道婴完全成型之后,所有人眼神,齐齐呆滞了。
“他、他……”
“他长得,怎么有点像……”
一个浑身镶嵌着半圣位格,散发着五祖之力,身形魁梧、肌肉虬结的光头大汉!
诚然,他的五官因为半圣位格的存在而有所模糊,但抛开这些不提,他的外形、他的气质,不妥妥就是那“鬼门关,神称神”的……
“神亦?!”
徐小受人都要裂开了。
缔婴圣株,生出了一个神亦来?
他捂着脑袋,感觉这下不止世界在崩塌,世界观也在随之崩毁了。
“神亦……”
“真是神亦?”
要说此地谁对十尊座神亦最熟,怕除了道穹苍外别无他人,徐小受转眸寻求确证。
骚包老道这会儿俨然骚不动了,眼角抽搐了两下后,瞠目结舌道:
“好像,
不止……”
轰!
是时九天之上,黑色隧道完全崩碎,从中降下一道妖异的紫色邪光。
那光从天而降,众人抬眸望去时,依稀能瞅见一代祖神指天睨地的伟岸身影。
光,落在了道婴神亦之上。
麻木空洞的空壳神亦,在一瞬间浑身半圣位格亮起紫光,像是同时睁开了三十只眼睛。
“啪啦啦……”
祖树的枝条从他的背后腾展而开,化作单边黑色之翼。
“嗡……”
大道靡音自天外响起,赋予神亦脚下璀璨的邪神光环。
“刷刷!”
眼眶位置两颗紫色的半圣位格光一翕动,中间瞳孔部位跳出了眼神灵动的祟阴之眼。
至此,道婴神亦,像是被赋予了灵魂。
所有人望向那眼。
那眼轻轻眯着,眼神中带着玩味,带着戏谑,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而后,一道听不清性别,记不得音调,似沙哑、似婉转、似俏皮、似沉凝的声音,在所有人脑海里响起:
“孰名,道穹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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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七章 清道悲风邪神亦,双指成印五术祭
“他!”
“他是!”
“就他叫道穹苍!”
“是的,就是他……我们这里只有一个叫道穹苍的,就是他!”
徐小受带头一指。
圣奴几大半圣反应极速,跟着指去。
后边的圣奴情报工作者见状,也纷纷伸出了手指头,惶恐中附和。
“神亦”二字,带来的压迫感已经够重了。
现在,是神亦、邪神,以及完美平衡的五祖之力的结合体。
尚未开打,众人几欲窒息。
这是一种连想一下都觉得头皮发麻的强度。
连徐小受都不愿意去硬碰这茬——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我不去!
而如果说现场只需交出去一个人,就得以平息这战力看着便已然爆表的家伙的怒火……
那对不住了。
我的道,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既然天塌下来后掉下一个十尊座,那也只有你这个同为十尊座的高手,才能出来维持一下局面了吧?
“他才是……”
道穹苍反应已是够快。
闻邪神之声后,本怒指向徐小受,试图抢在后者脱口之前阐清事实。
哪曾想突如其来的“千夫所指”,令得他整个人都为之绷紧,舌头都捋不直了,遑论发声。
只一刹,道穹苍整张脸都绿了,不可置信地瞥向了徐小受。
赌局呢,你忘了吗?
说好的从今以后,再也不指我了呢?
现在不仅指我,还把污水全泼我身上……你犯下的错,我来给你擦屁股?
“赌局,是我输了。”
徐小受显然明白骚包老道这会儿在想什么。
他自认为是一个君子,既然打赌输了,没理由爽掉赌约。
但赌约分明不该是道穹苍理解的那样呀!
在徐小受的视角里,是可以指的,只不过指完之后……
“咔嚓!”
徐小受指完道穹苍,咬着牙将手指头掰断,愣是一点灵元不出,很有男子汉风范地将最真实的“痛”,硬生生吃完。
“道穹苍,这就是我指你的代价,我认。”
“但朋友归朋友,一码归一码,我也希望你记得,在饶过月宫离后,你,欠我一个人情。”
人情债,最难还。
时间和立场却可以冲刷掉这些。
既如此,趁着大家还是朋友,将人情用掉……徐小受最舍得如此了。
一言道完,他目光灼灼盯着那绿脸怪道穹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发问:
“我是一个君子,我认这口头之约。”
“那么,你是君子吗?”
我不是君子,我是小人……不对,你才是小人,断一根手指头就要我去搏命,你的算盘珠子,都嘣我脸上了……
道穹苍心头怒喷芬芳,险些没抄起月宫离的大斧,先将徐小受给劈成两半。
可还不待开口。
“警报!警报!警报!”
“异常!异常!异常!”
“滴!滴!滴!”
大脑像是突然紊乱了,所有的东西在一齐报响。
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也都释放出了危险的信号。
这刺激着道穹苍不得不强行扭转目光,视向危险的来源……
邪·神亦,盯了过来。
没有其他的动作,然仅仅这么一个眼神,道穹苍感受到满满的压力。
我连凡·神亦都不想打……
他张了张嘴,正欲开口。
“轰!”
高空一道惊雷炸响,劈落了一个人影。
全场目光被吸引过去,邪神亦亦然,道穹苍暗自送气,好解围!
众人偏头一望,原来是莫沫渡劫,不小心给圣劫劈下来了。
不是说一点问题都没有吗,怎么一道雷劫就给您老劈了下来了……徐小受余光一瞥后,脸色都白了。
封于谨,可是最后指望呐!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被五祖之力吓到愣神,继而被圣劫重重轰落地的莫沫,发出的是封于谨的声音。
他先是不住道歉,然后起身:
“你们继续、继续。”
封于谨像完全看不到邪神亦,只对着徐小受和道穹苍点了点头,又飞回天上去渡劫。
同时,他圣念传音,内容只有简单几字,却几乎癫狂:
“一刻钟,撑住!!!”
……
“何为,‘一刻钟"?”
生命禁区外,邪神亦唇边一斜,轻喃声起。
现场所有人,瞳孔便骤地放大,圣帝的传音,给听到了?
高空之上,正沐浴回圣劫之中的封于谨,更是浑身汗毛竖起,警报拉满!
一扭头。
他发现那原本落在地上,该去纠结谁是道穹苍这种蠢问题的邪神亦,已然……近在眼前!
“玉衡。”
邪神亦吐字如珠,声如莺雀般悦耳,应声时身上玉衡窍突绽亮光。
封于谨只能看到这般亮光了。
生命禁区内,所有人闻声后,大脑同时一阵眩晕。
于回神之际,但见高空中那背展缔婴之翼的邪神亦,已一指轻轻抵在了身着白裙的莫沫眉心处。
“小心——”
徐小受爆声一吼,拔身方动。
“轰!”
邪神亦食指微屈,轻轻一弹,万里空间,尽数崩碎。
毫无灵元、纯粹力量缔造的冲击波,以莫沫脑袋为,骤然扩散,轰碎了后方无数大山。
“轰轰轰轰轰轰……”
无头身体在一个停顿之后,也跟着翻飞而出。
她如一颗强有力的皮球,瞬息穿破虚空,砸进碎流,再露身时,洞碎火山,撕开怒浪……
“嘭!”
最后,斜着镶在了遥远的小山丘上。
四肢百骸,蛛纹尽现,旋即崩碎,化作血雾和灰雾炸开,消逝于无。
……
全场死寂。
桑老单手紧压着草笠。
水鬼五指死死抓住黄金兽面的边缘两侧,抠到自己脑壳发疼。
徐小受更是一只眼睛紧敛着,一边眉毛高高抬着,他才刚刚屈膝探出的那一步登天,登了半步,赶忙收了回来。
“怎么打?”
“一刻钟,怎么坚持?”
“就算坚持成功了,封天圣帝,还回得来吗?”
所有人脑海里闪着如是疑问。
说是疑问,各皆有着答案。
“隆隆……”
九天之上的圣劫,在失去了渡劫目标对气息的封锁后,如梦方醒般察觉到了此地竟有诸多半圣。
甚至有一人,胆敢取代渡劫者的位置,单手轻负腰后,好不悠哉立于虚空,当真洒脱。
这是……
蔑视!
对天劫的蔑视!
“隆隆隆——”
圣劫猛地扩大,呈几何倍数暴
增,率先锁定了那一个单是光溜溜的脑袋上,就顶着三颗紫色眼睛的大光头。
“好,好好好!”
“劈死祂,你可是封天圣帝之劫,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只要你成功,我等直接拥护你成为最新的至高圣劫,什么水鬼、无袖的奥义圣劫,都得退居下位。”
所有人眼含期待。
更有南域炼灵师双手合十,开始了虔诚祈祷:
“术祖保佑,一定要成功啊……”
邪神亦同样如有所感,却不见手上有何动作,只轻一抬首,鼻间一声轻咦:
“嗯?”
轰!
九天圣劫剧烈蠕动。
这一刻,在发觉到亵渎的是自己后,它羞愧得在一瞬间臌胀至极点,嘭的炸了。
“圣劫……”
“炸了?”
合十的双手终归无力。
希望的泡沫幻影,也在那一声轻咦之后跟着破灭,带给人以死灰般的浓重阴翳感。
“跑!”
不知哪里响起一道胆都给吓裂了的惊骇声。
众人如鸟兽散,慌不择路,就冲出了生命禁区。
“啊!”
“不,不要!”
“救我、救命、救……呃啊啊——”
生命禁区之外,献祭大阵俨然尚存。
连徐小受一身被动技都难以长时间抵抗,这些身披薄甲,如纸包人的五域炼灵师,又哪里抵抗得了世界树以整个世界和无数生灵献祭完成了的术祖大阵?
“徐小受!”桑老见状,面色铁青,心知毫无退路的他,转头望向了自家爱徒。
徐小受张了张嘴,心下一叹,原来你是这样的师父吗。
但他已不想再退,沉着声道:
“我尽量试试吧……”
啪嗒。
桑老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不,你看破绽。”
什么意思?
徐小受心头尚疑,但见面前草笠老头身子一摇,已化作一缕白烟消失。
“啊?”
你是这个意思?
要以身犯险,替我试出祂的破绽?
但你是不是忘记了,你只是区区一介奥义半圣,仅此而已哇!
“扑扑——”
烬照白炎在半空闪逝。
奥义阵图猛地亮起,覆笼四方天地的龙融界顷刻生成,整个世界的水汽仿在一瞬之间都被蒸干。
头戴草笠,光脚到毫无畏惧的桑老,冷着脸硬抗献祭大阵。
他开着无袖·赤焦身,何惧之有?几乎是瞬移般出现在了邪神亦的身后!
“啪。”
甚至没看清那魁梧光头的动作。
邪神亦已然转身,桑老便发觉,自己的脖子被人捉住了。
——如提小鸡。
“炎照!”
桑老反应极速,龙融界顷刻往自身坍缩,他双手一动……竟是虚招,在骗邪神亦。
唇齿一张……竟也是虚招,还在骗。
实际上主输出的……他的鼻子之中,倏地射出了一颗极致压缩的能量源种。
“好熟悉!”
徐小受感觉时间在倒流,走马灯般仿佛回到了天桑灵宫的快乐时光,回到了他初次炼丹时那射进桑老鼻孔的压缩火种。
“窣。”
快乐消失。
战场中邪神亦一偏头,能量源种只灼穿了祂的耳朵,射向了天际。
“啪。”
邪神亦一用
力,开着无袖·赤焦身的桑老脖子,便如脆皮鸡般被轻易捏碎。
他的脑袋像是挤牛肉丸一般,啵一下从邪神亦的大手之上挤出。
他的身子受到相对冲击力和重力作用,直直要往下坠去。
“开阳。”
还没坠。
邪神亦那沙哑、古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其身上开阳窍高光亮起,耀白了桑老最后视野中的世界。
邪神亦提脚,使用了一记鞭腿。
“轰——”
桑老的无头之躯,拦腰而断。
“轰轰轰轰轰轰轰……”
那两截断躯又如高速旋转的陀螺,大难临头各自飞,一上一下撞碎了无数阻碍后,砸向了世界的尽头。
很厉害。
不如彼时莫沫的无头尸身炸成齑粉。
有着彻神念加持的桑老身体,五脏六腑尽数粉碎,两截断躯也开裂着龟甲之纹。
但炸开的是山,他的身体没有爆毁,保存了不太完整但也算完整的尸身。
“咚!”
“咕噜噜……”
人头砸地,滚滚而走。
徐小受眼睁睁看着那两个黑眼圈在地上转了好多圈,最后被一顶从天而落的草笠尖端刺进鼻孔,斜斜盖住。
尘埃落定。
“受到注视,被动值,+1。”
“受到疑问,被动值,+1。”
信息栏只跳了两道信息,停止了跳动。
“看清楚了破绽了吗?”
某一刻,徐小受以为桑老回来了,他在提问。
直至一醒神,他发觉是水鬼劈头盖脸在问,脸上更写满了焦急与暴躁。
“……”
没等到回答。
水鬼却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往前一步,身体啪的碎裂,化作水汽消失。
“我来试试!”
下一息,已至邪神亦腰背位置,强行抽汲着对方的血与水,凝聚出了属于自己的上半身。
月宫离怔怔望去,画面似曾相识。
彼时在黑暗神庭之中,在祖树枝条的追杀之下,水鬼便是利用这种方式,遥隔不知多远之距,直接寄身徐小受,进到了他的阴灵柩之中“面谈”。
他竟如此之强,可以上邪神的身?
被寄身的邪神亦无动于衷,身上再开一窍。
“摇光。”
这次祂的声音中正平和,不带半分情感色彩。
从邪神亦身后凝出了上半身,连那半张标志性黄金兽面都戴上了的水鬼,还没来得及发动偷袭。
闻声,如触电了般,身子剧烈摇动了起来。
“呃啊啊啊——”
邪神之力、圣祖之力、天祖之力、药祖之力、斩神之力,足足五祖之力,顺着邪神亦的身体流进了水鬼的上半身中。
他甚至坚持不到半息时间,便被那失控的五大祖源之力,活活撑爆。
“啪嗒。”
爆破过后,水汽溅开。
邪神亦徐徐落到了地面上,脚下被踩扁了的,刚好便是那半张黄金兽面。
“受到疑问,被动值,+1。”
徐小受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脑海里却仿佛响起了水鬼的提问。
他拳头一紧,然还没动,旁侧岑乔夫抄起腰间小斧头,往前也跨了一步:
“他们试不成,那我来试试!”
徐小受一把就将这老匹夫抓回来摔到了地上,一记践踏狠狠踩住对方,扼杀了他的冲动与行动:
“不要送了!”
“祂毫无破绽啊!”
就出了一记鞭腿,桑老没了。
人都还没动半下,水鬼爆炸。
这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试破绽是这个试法?这是白给好不!
得此大喝之声,排在后边的白胄目光猩红一褪,放下灌了大半口酒液,好似在壮胆的酒葫芦。
他立马撤到后边去。
“指引之力……”
被踩在地上的岑乔夫终于也反应了过来。
这一个个的排队出去送死,不是受了指引,是什么?
传闻邪神的好搭档便是血世珠。
作为一件灵器,血世珠既都有“祸世之根源,死亡之指引”一称。
邪神的指引之力,又怎会弱?
指引一破,邪神亦略带讶色地望了过来,目光在徐小受身上停留了有三息时间,一笑道:
“有趣。”
徐小受只感到了浓浓的嘲讽。
这是蔑视、这是挑衅、这是完完全全不将此间之地所有人放在眼里的表现。
他抄起画龙戟,一步便跨出了生命禁区,嗤鼻冷喝:
“你们这些废物,纵是拼上命,又能试出什么?让我来试试!”
不好……
岑乔夫面色一变,白胄也在伸手挽留。
而喷完全场提戟而出感觉自己就差一匹赤兔的徐小受,在意气风发后直接“精神觉醒”,冷汗大冒
这一瞬,他感觉世界被按下了暂停。
……
“休!”
邪神亦消失了。
邪神亦出现在身后。
他八门中的休门一开,一个脑瓜崩已经点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而同一时间,仿在跟邪神比速度,又想在死神面前抢个人的道穹苍,后发先至一道天机术射了出来,射向徐小受:
“大净化术!”
他想的是,先让徐小受冷静下来,净化了指引之力先。
可徐小受又何须道穹苍解围,预感不妙的他直接心头一声“消失术”,遁得极为彻底。
“轰!”
邪神亦的脑瓜崩,崩碎了方圆三丈天地。
范围不大,那极致压缩的力量,却令得空间爆开化成碎流之后,碎流坍塌,坍成一黑洞,黑洞再行坍塌,往里陷沉,周而复始,重复了数十回。
因人而异,随机变招……道穹苍心下骇然,这是哪里是邪神,这是阎王在看人下菜碟。
你身体弱我就用半分力量。
你寄我身,便让你也体验一把五祖之力爽爽。
你肉身够强,那便动动真格,拿你试试绝对力量与对力量的精妙把控,到底是个怎样的呈现方式。
“这不就是神亦本人?”
徐小受有没有瞧出邪神亦的破绽,道穹苍不知晓。
他已然能够笃定的事实是,邪神今下的这个载体、这个道婴,绝对取自神亦本人——神亦被困住了!
对现场众人而言,五祖之力甚至都毋须用上。
单是神亦的完美道婴,佐以生命属性,将之快速成长至神亦的壮年期。
这,就够自己、够徐小受喝一壶!
……
“咦?”
一击没有打死蝼蚁。
邪神亦双眼半圣位格中的紫光一闪,脸上表情第一次出现出了如此强度的惊异。
他皱眉思索了一下。
很快,视线一扫,遥遥锁定了轮回天升柱的方向。
消失状态下,徐小受甚至不需要靠什么心血来潮,什么信息栏提醒,一身鸡皮疙瘩直接竖起。
“受到搜寻,被动值,+1。”
“受到锁定,被动值,+1。”
“受到偷袭,被动值,+1。”
远远的,邪神亦将左手,缓缓竖于胸前。
祂只伸出了食指、中指,双指微微错位,旋即食指抵住中指指背,轻轻往下一滑。
“嗡!”
虚空力量生变。
双指结印之时,消失状态的徐小受,遥遥透过那指腹下的半圆洞,俨能瞥见邪神亦的唇角在微掀。
同一时间,生命禁区中的所有人,消失状态下的徐小受,都听到了有不下五声的呢喃在重叠:
“术·相眼无根。”
“术·虚实变转。”
“禁·神拘。”
“禁·祭灵禁走。”
“禁·清道悲风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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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八章 相界无根逆虚眼,道苟道藏道终显
“谁说的邪神不会用术祖的术?站出来!”
徐小受瞅见那两根手指头结印的时候,心态都崩了。
封于谨被秒了,桑老送了,水鬼送了。
这三者拼尽全力,逼得邪神亦出了一手一脚,测出来祂肉身毫无破绽。
现在,我不近战了,我拉开来打。
你却告诉我,邪神亦最强的不是肉身,祂本质上是一个禁咒法师?
“受到注视,被动值,1。”
信息栏在对面五术齐发时,跳出了这一道信息。
消失状态下,祂能看到我?
徐小受惊悚了,遥遥瞥见那邪神亦的身后方,突地睁开了一颗百丈有余的巨大独眼。
那眼虚无灰白,长着长长的睫毛,煞是渗人,仿不在此间天地之中,更像是同存于消失世界。
它死死盯住了自己!
“术·相眼无根?”
“这门术法,就是专门用来对付‘消失术’这类技能的?”
“祂并不需要用放逐空间的方式来逐步排查、限制,直接就能看到我?”
心绪这般波澜时,徐小受的视野里,整个第一重天的人已全部消失。
包括邪神亦,道穹苍,月宫离,乃至是生命禁区内所有还在瑟瑟发抖的炼灵师们。
“这又是……”
“术·虚实变转的能力?”
“我从消失世界里被转出来,而他们,则进去了?”
消失术一直以来,都能带给徐小受莫大的安全感。
哪怕这觉醒技有瑕疵,说书人、守夜等早早也琢磨出了用放逐空间的方式锁定消失者的存在。
可这法子距离找到人,需要很多时间。
而在这段时间里,徐小受能做的事情太多了。
包括制定作战计划、偷换战斗位置、跳到非古剑修的敌人脑袋上预拔出有四剑、压缩力量源种喂敌人一记大的,以及原地分娩个第二真身扔出去,或者直接逃跑……等等等等。
现在!
第一次!
徐小受的安全感,消失了!
他终于体验到了自己这一记消失术能给人带来的手足无措与恐惧感。
就如当下……
当世界的所有人集体消失,只剩下一个自己时。
徐小受感觉连视野都被极限压缩了,放眼望去,根本找不到何为“重点”。
他更失去了目标的位置以及意图,感觉左右前后上下各方各面,都有可能出现邪神亦的偷袭。
就像是好好的一个人,在突然间被剥去了全身的衣物,赤条条给扔在人山人海的广场之中,连遮羞的底裤都没留下。
粉紫色的也好啊……徐小受心头哀嚎。
他而今三境的战斗意识,跟着第一次在战时失去了决断,只剩一片彷徨:
“原来他们面对我的消失术,是这种感受?”
……
“他在做什么?”
生命禁区中,所有人包括道穹苍,齐齐瞥向了轮回天升柱的侧后方。
那里忽地闪出了一个徐小受。
他很奇怪。
他手上的画龙戟无力把着,脑袋左右张望,完全不是迎战的姿态。
他也没有捏着什么爆破源种,试图在消失出现后,给邪神亦一记当头棒喝。
他胸微含,肩内扣,脖前抻,好不拘禁地缩着!
道穹苍眉头皱起。
从徐小受的身体语言、神态语言上,他瞧出了很多东西:
“瞎、乱、慌。”
轰!
九天之上,紫云汇聚,邪神之力从天而降。
徐小受真如瞎了一般,还在原地转圈,画龙戟猛地一抽身边空气。
“死!”
他气势是可以的。
但神拘的力量降下,方圆万里之地,一切生物都被邪神之力限制住,他如堕泥沼。
“什么东西?滚呐!”
徐小受只能背贴着轮回天升柱,似乎这坚硬的柱子,是如今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唯一之物。
他摊开双手,邪神之力如电蛇一般在他身上游动,却茫然无视,根本看不见。
他甩着双手上无形的怪异,跳着抖动身体,显得憨态可掬,却完全无视了身后一大团再行涌去的紫色雾气。
“嗤……”
他彻底被邪神之力淹没、拘住。
而直至此,他的视线中,依旧毫无焦点、毫无重点,只是面上有着十分难受之感,像睡梦时分的鬼压床。
“术·虚实变转?”
作为一个全然不受针对的局外人,道穹苍终于意识到现场在发生什么,心生惊骇。
徐小受的一系列表现,淋漓尽致诠释了术祖的术究竟有多可怕,祂对此术的掌握又有多完美。
类似无剑术的无有剑流、梅巳人的落英界意识体转换,但远超古剑术概念中的第一境界!
以祖神的位格去施展此术,术·虚实变转真正置换了“现实世界”与“消失世界”这二重概念,且不是全部置换,是只精准置换了“人”。
唇亡齿寒。
道穹苍比任何人都晓得这个道理。
他记得徐小受还有一式超越消失术,连自己都会遗忘他存在的灵技,却没用。
聪明人之间的交流,不需要语言。
道穹苍轻易可看出,徐小受在原地像个小丑一样胡乱蹦跶,其目的正如无袖、水鬼一般。
以身犯险。
让自己,来找破绽!
“破绽——”
道穹苍几乎能听到徐小受在对自己嘶吼,于圣帝传音会被拦截的此时,于邪神亦当面下再无法用言语沟通的此刻。
他没有去看邪神亦。
他如生命禁区中其他人一般,以一种看小丑的目光去看徐小受。
他的大脑、他的思绪,却在此刻完全沸腾:
“不是精准把控,不是妙到毫巅,祂的力量有限,所以只置换了数量有限的‘人’,而非整个第一重天的人、事、物……所以徐小受有机会挣脱此术回归现实的,他可以轮回天升柱和第一重天凭定自我,如果他能冷静下来意识到这一点的话。”
“术·虚实变转的这个效果,应该便是邪神亦当下能使用的力量之最,但过往一切都证明了祂复苏后不止强,灵智也很高,假使祂在藏拙欺诈我……不,我不配,至少从祂的视角里,我甚至还没出过手,哪里配?”
“双指结印,一连五式,看似强势,实则外强中干,毕竟是一介祖神打祂视角下的蝼蚁,何至于此?倘若祂真得到了神亦的全部力量,对付徐小受,一指不中再一指,暴力也能破万法,何须动用祂最讨厌的术祖的术?”
“祟阴邪神自术祖邪化而来,极其厌恶术祖之术,因而将一切术法邪化成了禁法,这是不变的事实……现下祂却使用了两式术祖的本术,祂真的放下了?”
“非也!”
拨开云雾见青天。
在所有人茫然彷徨之际,在徐小受小丑蹦跶之时,道穹苍已得出了最后结论:
“祟阴邪神使用的载体——道婴,源自神亦,但绝不完美,神亦绝对做了一些抵抗,导致祂现下需要用到术祖的术去弥补这具肉身先天的不足。”
“祂尽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在表现出无可匹敌的同时,将姿态放得最是云淡风轻,甚至不惜指掐五术以彰强大,这反而说明祂受到的限制更多、更深,不速战速决,会露出马脚。”
“还有,完美平衡的五祖之力?”
这第三点,道穹苍是在大脑一层层指引、遗忘警报下,抽离自我出来,以第二大脑局外人的视角去看,才得到的:
“缔婴圣株若能靠生道婴直接生出完美平衡的五祖之力,还有其他八大祖树什么事?她早是树祖了!”
料想到邪神亦本可以一指弹碎水鬼,却要显露祂的完美五祖之力是能用的。
这反而证明,五祖之力并不完美,其间的平衡更是虚假的平衡!
道穹苍死死按捺住自己的冲动,不让眼神聚焦到邪神亦身上。
总而言之一句话:
“这个邪神亦,真实战力有祂表现出来的一成之多,已然不错。”
可他依靠徐小受的帮助得到了这么多有用的信息,他无法传音给徐小受,邪神亦听得到。
他更不知道,这所谓的“一成”,是否足以碾压在场所有人,包括自己,因而,还得继续试。
可是……
徐小受,扛得住么?
“滴!滴!滴!”
大脑再次发出警报。
这回却不来源于邪神亦,而是一个未知,带着熟悉的气息。
“警报!警报!”
“小柒温馨提示:鬼兽之力超过红线标准,锁定气息来源,分析意图中……”
“警报!警报!”
“小柒温馨提示:老道老道,你要被夺舍了,需要反抗吗?”
道穹苍余光一瞥邪神亦,后者并没有察觉这般异常。
他看不出来对方究竟是无视,还是真的全不知情。
然无所谓了。
道穹苍的身体表面没有半分动作,心下低低回应着:
“接受夺舍。”
“准备一具新身体,调用贰号数据,打开炼灵师模式,启动相应拟态属性,转移夺舍承接对象。”
“附,注意收集相关属性使用数据。”
“附,告诉他:拖!”
……
“滚滚滚滚滚!”
轮回天升柱一侧,徐小受宛若疯子,高速高频乱挥乱舞着他的画龙戟。
当局者迷。
很明显,他并没有意识到骚包老道能分析出来的东西,因为他现在……
太紧张了!
身体被完全拘禁在原地,连转身都难。
徐小受动用了十二分的力量,将之全部灌注在双臂之上……他发现,此举居然勉强可以挣开一点束缚?
邪神亦,不过如此嘛,哈哈!
他即刻打开了“神敏时刻”,得寸进尺,加速斩击。
“就算我看不到你,就这种高频的挥舞速度,你只要敢靠近我,吃不了兜着走!”
呼……
微风习习。
没来由的,徐小受心头多了一种空落感。
下一息,他察觉到周身空间内,天地自生的规则尽数流逝,灵气、圣力不复。
就连自身力量,都迅速流逝,试图弥补天地的消耗。
“什么东西?”
“清道悲风术?”
“这术,不止将天道清空,还能清空我的力量?”
这种欲掏空自我,弥补天地亏损的方式,何异于大热天的用纸扇扇风,还试图扇凉整个夏天?
杯水车薪!
可从邪神亦的角度看,祂要的,不正是自己的这种杯水车薪?
虚弱感骤然袭来。
配合神敏时刻的大幅消耗,此刻就连身体内各般被动技,都弥补不了亏空了。
徐小受分明感受得到,自己的动作频率在快速下降,即将跌破临界值,陷入到神拘后无法行动的状态。
他已能预想得到,当自己完全无法动作时,邪神亦将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边,伸手就是一个脑瓜崩……
而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预知到了黑夜降至,却无力迎来黎明,这才是最恐怖的!
“呼。”
力量尚未跌完,耳畔一声异响。
徐小受倏然发现,世界回来了!
生命禁区内的所有人,桑老的草笠、水鬼的黄金兽面,包括发呆的道穹苍,全部人回归到“感知”之中。
术,解除了?
就连邪神亦都出现了!
邪神亦一式祭灵禁走,没有出现在身后、身侧,就强势出现在了眼前,身上燃烧着一种血祭后才有的“力量感”。
这么近?
徐小受心跳骤停。
“受到偷袭,被动值,1。”
借助视野回归会带给人一瞬的惊愕感,突兀出现且超出安全距离会给人的无措感,邪神亦的手指,已轻轻抵住了对面年轻人的脑门……
手指用力,往前一戳。
“睡罢。”
如是儿时睡前故事的最后一句,只有母亲才能发出的充满安详力量的慈怜之声,回荡在这方世界所有人的脑海里。
众人依稀可见,世界好像延迟了。
邪神亦的手指头微屈、蓄力、戳出……
受爷的瞳孔放大、回归、骤紧……
“时间,逆流!”
却此时,一声爆喝,后发先至。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不是“好像”,是受爷的“时间逆流”虽然逆不动邪神亦,却也给对方一指制造出了迟缓的效果。
他的手,虚握住了什么东西。
他拼尽全力,举起手中那完全看不到的玩意,像握住了一根棍子……
“咣!咣!”
很是清脆的两声。
所有人都听到了棍子爆打光头的声音,虽然受爷好像什么都没握住?
“我给你两棒槌啊!”
咣完这个大光头,听完这句发泄,所有人便遗忘了“徐小受”这个存在。
只有一道歇斯底里的声音,在轮回天升柱旁回响:
“我扛不住啦,道穹苍,你自己加油!”
……
轰!
邪神亦一指点出。
轮回天升柱轰然爆碎。
其后方数万里空间,尽数崩毁。
尽属黑洞的世界里,五祖之力如龙如蛇般缠绵交卷,肆虐狂暴之后,消失于无。
“时……”
邪神亦眉头皱着,伸出手,捂住了脑门,感觉有时间小偷偷走了自己的记忆。
祂没有感受到疼痛。
方才那两下敲击,伤害不大,如是孩童在攻击。
祂皱眉是因为遗忘了什么,好像是失去了目标——自己的目标,绝对不会是轮回天升柱才对?
且,方才那一闪而逝的时祖影杖……
时祖,在场?
邪神亦抬眸四下搜寻,什么都没看到,直至他目光定格,落到自己的脚下。
“线?”
……
生命禁区内,道穹苍在“大异常术”、“大记忆术”和主动干预的推演结果下。
一触发“遗忘”,便弹出了几个选项:
“圣帝、祖神、徐小受。”
这一次,还附加了小柒的温馨提示:
“老道老道,有两条未读信息。”
“十息、三十息、五十息前的你,三次提醒你自己:徐小受的大遗忘术,如果邪神亦破解不了,祂就是有限的,你的推论从四成可能,提高到七成。(标红)”
道穹苍读完沉默。
徐小受,是谁?
邪神亦有限,什么意思?
我的推论……我又有什么推论?
十息前的我是个傻子吗,为什么要推送给十息后的我这条牛头不对马嘴的信息?
道穹苍按捺下扇自己一巴掌的冲动:“第二条。”
小柒:“老道老道,如果你现在一筹莫展,下次请将徐小受的大遗忘术的遗忘等级提到最高,扩大到‘包括他,和与他有关联的所有事情’上去,再提前做好应对,记住,他可是无时不刻在成长。而现在,你得等他自己出现了,先回到眼前的难题上吧!”
又是这个徐小受……
还有这个大遗忘术……
道穹苍什么具体的信息都读不出来,他为数不多能通过分析得到的是:
自己很少会这样靠天机傀儡推送消息,这个徐小受,十息前的自己定然十分忌惮。
且那大遗忘术,十息前的自己尚未完全研究透,需要靠现在的自己去整理、完善。
但似乎,没时间了?
“滴滴滴!”
道穹苍被大脑的一阵警报声催醒,抬眸望向危险的来源。
大光头邪神亦,盯向了自己……
不,是自己的侧边。
道穹苍的注意力被邪神亦脚下地面的一条线吸引。
那线像是人为用手指划出来的,从轮回天升柱旁的邪神亦脚下,像月老牵红线一样,拉到了生命禁区来,停在道穹苍的脚边。
哦,不是直线。
线的尽头有个指向,是一条指向线:
邪神亦——gt道穹苍。
“gt”符号的上面,还放着一颗黑色的东西,邪神亦的注意力似乎也被其吸引了,正盯着这玩意。
“不是我干的。”
道穹苍先是无辜地摊手,表示自己只是一个观战的菜鸡,可以晚点死。
邪神亦下巴一努,他便只能弯腰,拾起那颗黑色的珠子。
“留音珠?”
生命禁区内,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也都认出了这玩意。
留音珠,顾名思义,是用来“留音”的,启动方式也很简单,灵元注入。
道穹苍没有灵元,注入了一丝更为高级的圣力。
高品质的力量,带来高音质的享受——一阵沙沙的启动声过后,留音珠内循环播放起了一道邪魅狂狷的声音:
“我叫道穹苍,有种来干我。”
“我叫道穹苍,有种来干我。”
“我叫道穹苍,有种来干……”
啪!
道穹苍赶忙捏碎留音珠。
所有人目光惊恐地望着他,齐齐后撤,让出干场。
道穹苍嘴角抽搐了两下,沉吟后望向对面大光头,嘴唇一蠕道:
“如果我现在说,我不是道穹苍……您,信吗?”
第一五八九章 邪神亦指灭殿主,封于谨初试天机
咻!
没有半句废话。
邪神亦身形一晃,指尖点上了道穹苍的脑门。
遗世独立状态下的徐小受,在知晓连邪神亦都会忘却自己后,一步登天出现在了二者身侧,像是好朋友在寻求贴贴。
他瞪大了眼,近距离观察邪神亦和道穹苍,主要是后者的反应。
因为除了第十八重天这家伙被逼无奈到爆发了一次,但最终也因是场误会而收敛了那回。
他没见过道穹苍真正全力出手!
此时,徐小受近到已能看清楚邪神亦指侧的肌纹,感慨这道婴连细节都完善得如此完美。
以及被一指点上的道穹苍,其眉心处光滑细嫩的肌肤微微陷下,一圈圈波纹力量如卸力般传过整张脸,传遍全身,将之一身白袍下摆高高扬起。
他开始期待起来。
“道穹苍,扛得住这一指吗?”
……
【攻击:☆☆☆☆☆】
【速度:☆☆☆☆☆】
【防御:☆☆☆☆】
【战斗意识:☆☆☆↑】
【肉身基础评价:六境炼灵圣帝,零境古武圣帝】
【肉身增幅评价:七宿神亦之上,六道神亦之下】
【祖源之力评价:以邪神之力为主,一主四副,呈‘五衡庭术阵分布’。五衡庭术阵解析中……解析失败。抱歉老道,小柒没找到你收录的这个阵哦,只找到了‘小五衡庭术阵’最后一次出现在术金门。】
【综合评价:五祖之力微平衡状态下,相当于六道神亦,不建议近身作战。】
【反击建议:建议立刻进入‘战斗模式’,准备开启‘解放态’模式,待定开启‘六道穹苍’模式。】
指尖力量波纹,抖过道穹苍的双腮,其脑海里关乎于“接触”的一切分析数据尽数呈现,也瞬息消化完毕。
同一时间,大脑中急促的一道道“滴滴滴”危险警报中,夹杂着不合时宜的另一个声音: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呀,小柒温馨提示您,已检测到夺舍,是否启用新身体承接夺舍行为?”
道穹苍在一刹间给出了两个命令,一个行为:
“不要废话,接受夺舍。”
“不要反抗,微分解体。”
同时,他本人在眉心处被戳中时,瞳孔骤然放大,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骇地大呼:
“什么?”
……
轰!
没有半点意外。
生命禁区内的所有人,眼瞅着神鬼莫测的道殿主在被近身之后,果也是反应为零。
他的肉身顷刻被戳爆,炸到了连血雾都看不见,碎到比齑粉还细,几乎是完全被抹除。
此方世间,再无有属于道穹苍的生命痕迹。
“什么?”
这一声,不止是道殿主的呼声,更是此时目睹此景者的一齐反应。
所有人心头无比难受。
十尊座尚未完全兑现的天赋,终究是抵不过邪神的一指么?
但凡再给道殿主一点时间成长,也许他真的可以打败邪神吧?
可是……
直到烟云散尽。
那在世人心中立于神坛之上三十年的身影,跟着点点模糊。
所以,到头来,还是没有人能够做到吗?
“什么?”
悲恸的人群中,只有月宫离忍不住捧起了脑袋。
都到了这个时候,骚包老道还在藏,他怎么敢的?
哦,他敢。
邪神亦根本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几斤几两,一指下去身灵意俱皆粉碎,是正常半圣的结局。
只有无袖、水鬼、封于谨那等人,才能或保灵意,或苟且偷生吧?
但是,藏的意义又是什么?
他还有计划,能用谁去打败或者对抗这位邪神亦么?
该不会是我吧……月宫离突地惊恐,一扭身体,蜷得更小只了。
“什么?”
遗世独立状态下,徐小受也猛地抽身爆退,远离风暴漩涡。
他不理解。
道穹苍的身体被改造得有何等坚硬,他最清楚。
彼时虚空岛上,连圣帝神狱青石的链,他都能徒手接住。
这邪神亦强归强,不至于一指就能点爆他的全部肉身吧?
“故意的……”
可他和月宫离一个想法。
这般故意,老道是图什么,十尊座只有十尊座能打,他还想靠谁?
……
“咦?”
邪神亦眉头微微蹙起,似也察觉到了有哪里不对劲。
方才那个人碎后,灵魂、意识跟着消失,一切生命痕迹全然不见。
就连记忆……
但凡祂要是复苏程度再差一点,怕不是要跟着遗忘了此人存在。
一种特殊的指引?
不,该是对道的深入运用,此子倒是颇有天资……邪神亦都不免暗赞。
可没等到祂去搜寻四下那属于“道穹苍”的隐藏痕迹,遥遥远空之中,方才力量爆破炸碎道穹苍的范围之外,有诡异的风声响起。
所有人望向破碎的天空。
“这,又是……”
……
嗤嗤嗤。
一点又一点的尘埃堆砌,一块又一块的碎片拼凑。
一切异象从四面八方生出,又快速汇聚,最终于高空中心点处化形拼出了一副道穹苍的身体。
“道殿主,还没死?”
生命禁区内,众人惊喜交加。
果然十尊座就没那么容易陨落吧,我就说邪神亦也不过如此!
只有月宫离微微皱起了眉。
那姿态大开大合,一副睥睨天下,双目中复仇焰火如此鲜明的家伙,绝对不是城府深到可怕的道穹苍!
“本帝还当邪神是如何了不得的人物,敢情也不过一介蝇营狗苟之徒。”
“除了偷袭,你可还会其他?”
当这一道冷冽的声音从天穹上缥缈镇来,众人如梦方醒,意识到并非道殿主复活了,而是……
封天圣帝!
所有人愣住。
道殿主死了,道殿主复活了,道殿主成为了封天圣帝——发生了什么?
“抱歉。”
冷声喝完,高空中顶着道穹苍容貌,揣着封于谨声音的那个身影,神情变得内疚且温柔。
他双手轻轻一揽。
虚空生风,招来了点点灰白色雾气。
雾气拼凑,在封于谨手上化成了一个身着白裙,柔软无力的女子。
些许惊悚的是,这似乎只是一具尸体,因为那女的……没有头!
莫沫?
所有人怔过之后,忆起来了什么。
这不就是最开始被一指点爆脑袋的那个悲催女人么?
生命禁区中,缩在后方的半圣白羽,面露哀色。
想想也真是惨!
莫沫应该也就不到二十,这是如花般的年纪。
她本该天真烂漫,去四象秘境等天才辈出之地,尽情绽放属于她的光芒。
现实却是她被鬼兽寄身,被迫卷入大局,被以太虚之身在渡劫时给邪神一指爆头。
若非封天圣帝的力量守护,她怕是连这具身体都招不回来了。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命途坎坷之人?
“抱歉……”高天之上,封于谨的声音十分沉重,似也在忏悔:
“是本帝反应慢了,没有护住你的头……但也要怪你,一直在打那些菜鸡,没想到强度一下提到这么高……本帝多少年,不,连本帝也都没经历过这些啊。”
“但还是要说对不起,如果重来一次,本帝一定不会让你渡劫了……我早该和那厮合作的,借他的身体复苏……可这样,本帝又将和你分开……”
“所以还是要怪你,如果你坚持不要半圣位格,那本帝……”
众人听得眉头皱起,高空中那封天圣帝一开始还好,说着说着,就显得有些聒噪了。
像是人被关久后魔怔掉——很多东西不应该是心里话吗,怎么也说出来了?
“夺舍?”
邪神亦一眼瞥去,眸中有讶色滋生,显然也是略感意外。
道穹苍在死前被夺舍?
圣帝没陨,却在最后关头选择去夺舍个一指就废的蝼蚁?
这些人类究竟在想什么,倒真是些颇为新奇之事,属实为祖神所无法理解。
蝼蚁互换躯体,就能换出强大?
“有趣,有趣。”
邪神亦连连颔首,唇角噙笑。
伴随着两声,虚空微微一震,庞然威压从天盖下,接着便锁定了新生的封于谨。
“轰!”
封于谨确实双目一抬,轰然间封印之力爆发,将万里地界染成灰白,硬生生打破了那般祖神威压。
被打断忏悔的他似是有些愤怒。
他的胸腔咔咔打开,轻轻将莫沫的无头尸体送了进去,而后合拢。
接着,双手一扬,身上气势节节攀升。
“轰轰轰……”
九天轰鸣不断。
封天圣帝的威压,从原本的太虚开始蜕变,顷刻突破半圣门槛。
仍不受限,气息还在往上!
一步一步,直到顶破半圣的桎梏,几乎是半只脚踩回了属于他的圣帝的世界!
封于谨终于遥遥望向面色归向严肃邪神亦,操纵着这具仿为自己量身打造的全新身躯,唇角一咧:
“就你叫‘邪神’?”
……
时间回到此前。
这是一次如梦似幻般的体验。
封于谨这辈子就对两个人感到过害怕,一是八尊谙,二是道穹苍。
前者不必多言,虚空岛内以直接战斗力征服了所有鬼兽。
后者,则是因为太过诡异、太过神秘所致:
每每虚空岛内,三祖和黑龙有计划要往外遁逃时,总会迎来一次大清剿。
一次、两次,可以是巧合。
十来次,总不能自欺欺人说是如此了吧?
最后,靠无机老祖推衍天机,变数算到了那位神鬼莫测的道殿主身上。
区区一介半圣,未历虚空岛内岛,竟可以依靠天机侧面计算出虚空岛内部可能会有的惊变,继而提前进行干预。
这对只擅封印一道的封于谨而言,有点超前,也有点离谱了,甚至离谱过莫沫的爱好。
莫沫平日闲暇之时,最喜读那些炼灵界不知何人撰写的无脑读物:
诸如《重生之第八剑仙是我小弟》,还有《什么?我竟夺舍了道殿主!》之流。
封于谨跟着看时,只觉胆(j)战(j)心(you)惊(wei)——好生亵渎!
而今,更离谱的事情出现了。
自己真的夺舍了道殿主,过程还极其顺利,简直可以用不费吹灰之力形容!
甚至和那该是道部奸细的撰写者所描述的很是雷同,他夺舍而来的这具身体,本质上是一具天机傀儡,还是最高级的那种!
“天机神使主宰,检测到您的思维异常……异常波动值正常……主宰回归,赋予权限。”
“早安,道殿主,又是新的一天呢,你醒来了吗?我是小八,请问您有什么新的需求?”
当再一次苏醒之时。
当脑海里出现了这道好生温柔,但约莫应该可能就是“八尊谙”的声音时。
封于谨足足适应了好久,才从无尽的惶恐中稳住了心绪,略显亢奋。
莫沫固然不错,封印之体也算还行,但都是过去式了!
道穹苍,给他的身体改造成这样了?
他无时不刻,都在享受八尊谙的讨好,他是精神变态吗?
封于谨稳下心绪后,立即进行新身体的查探。
不得不说,和莫沫爱看的那些无脑读物上的描述很像,天机傀儡就是和人体大有不同。
他现在的脑海是具现化的,分为好多个方形的模块:
“战斗模式、灵魂模式、隐身模式……”
“数据推衍,局势分析,小八助手(改名,调戏,换肤)……”
还有一些圆形的按钮:
“拟态炼灵师、拟态古剑修、拟态古武……”
“灵阵师、炼丹师、铸造师……”
还有个金色的、独立的按钮:
“解放态!”
还有太多太多的功能与模块,以及大量的信息、数据等待消化。
封于谨粗略一眼扫过后,已是心潮澎湃,但暂时放下去细究这些。
他抬眸望向了眼前。
萧瑟的战场、光头的邪神亦、生命禁区内好生可笑肉体凡胎……
每当视线有所触及,脑海里的“小八”会自动分析出具体的数据。
包括人的属性、战斗力,都给了一个可视化的基础界面,并且数值随着各般参数如呼吸节奏、情绪影响、当前状态等上下细微浮动。
“真的,不是做梦吗?”
封于谨死死盯着对面那个大光头,感觉世界成了一个怪异但新奇的数值游戏。
那个祖神……
好像也并非不可战胜了?
祂的好多数据,全给分析出来了!
心念至此时,脑袋里又跳出一道声音,吓人一跳:
“小八温馨提示您,现在是清醒时间,您没有在白日做梦哦”
八尊谙……
在“哦”……
封于谨感觉自己都要变得奇怪了。
也许当时第一时间夺舍莫沫,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世界竟已变革至此,鬼兽最好的寄体,原来不是人,而是能让人变得如此热血与亢奋的天机傀儡?
某一瞬,封于谨甚至怀疑这是道殿主针对自己的恶作剧,直到对面邪神亦的带来压力数值超过红线,大脑“滴滴滴”警报了起来。
封于谨不再多言,心念一动,触及“拟态炼灵师”按钮。
“正从‘天机术士’身份,切换至‘拟态炼灵师’身份,请选择炼灵属性,有以下三万六千八百种,分别是……”
“封印。”封于谨可没时间听那八尊谙废话。
“搜寻中,搜寻成功,已检测到封印属性,正在激活‘拟态封印属性’。”
“激活成功,正在确定您的修为境界,请最大幅度展现您的实力,将力量灌输在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小八会进行灵元的分析和检测,这关乎到和天机神使主宰的配合度,请不要抵抗哦”
“注意:实力包括灵元、气势、威压、意志……”
“闭嘴。”封于谨忍不住小心翼翼喝骂了一句。
那小东西,居然真闭嘴了!
好玩!
封于谨立马照提示去做。
大脑里数值变开始疯狂跳动。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原来境界的量化和快速攀升,会带给人以这般酣畅淋漓之感:
“后天、先天、宗师、王座……”
“太虚、半圣、半圣一段、二段、三段……十段!”
滴滴。
“老道老道,你要突破圣帝了?”
“改名!”
“小八提问时间,请问您要改成什……”
“封!天!圣!帝!”
“好的,封天圣帝,检测到您的实力超过天机神使主宰的最强承受范围,即将突破圣帝,是否超负荷接收?”
“注:超负荷接收会对身体带来一定损伤,只能战后以天机术士的身份修复天机神使主宰。”
可以修复?
那还“注”什么“注”?
“接收!”
封于谨眼睛赤红。
他现在就想拿对面那邪神亦,来验证一下新夺舍的铁疙瘩身体的厉害!
“战斗模式,开!”
“灵魂模式,开!”
“隐身模式,开!”
“还有这个……解放态,通通都给本帝开!”
第一五九〇章 炼灵帝执剑天解,试战祖修罗霸王
轰——
生命禁区内所有人,眼瞅着封于谨突然气势掀翻了邪神亦的镇压,俨有从半圣回归圣帝之势!
利用道殿主身体刚突破的圣帝……
虽为祖神却因复苏之初而战力受限的邪神亦……
孰强?
孰弱?
别人不知道,月宫离抬眸望去后,瞳孔中已布有惊悚。
他不止看到了封于谨短暂企及了圣帝的战力,更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膨胀感”!
“他也被玩了?”
月宫离心头闪过这般想法。
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曾向道穹苍借天机傀儡去玩——在他自认为大家都是兄弟,不需要多大戒备之时。
那天机傀儡他体验过无数次,就连天机神使都操纵了不下十回,主要玩的是道穹苍自主设计的“天机神使主宰”模式。
太魔性了!
那个“主宰模式”,玩一次就上瘾!
到最后,简直不像是人在玩天机傀儡,而是道穹苍在玩人——他洞悉人性,知晓什么东西最能赋予人爽感。
月宫离每每想要克制住自身欲望不去沾那东西,因为后来他知晓了每体验一次,道穹苍必然对自身掌握的力量更了解一分。
但在当时,他根本克制不了。
每当再上天机神使的身,再驾驭起那大铁块后,脑海里数值量化、等级突破,他便沉浸在快乐的海洋里。
完全膨胀!
他甚至敢去挑衅姐姐!
月宫离有过不下十回的“膨胀”。
因而在当下,当他看到“夺舍”了道穹苍后的封于谨炙热眼神时,他轻易可知。
这家伙,要发癫了!
……
“嗡!”
天机神使的双眼一红,战斗模式一开,面容同时改变,从道殿主变成了封天圣帝。
他甚至猖獗到完全忽略了邪神亦曾给他带来的恐惧,身形一闪……
主动出击!
咔咔机扩声中,封于谨的手臂暴涨一圈,比他整个身体还大,带着恢弘的封印之力,截然轰去。
“能效转化,开!”
“力量转化,开!”
“能源增幅,开!”
“受击转移,开!”
“……”
心念才一动,这一拳封于谨自己还没出多少力,“主宰模式”感应危险后自行响起的一道道增幅之声——用的还是八尊谙的声音,这太让人热血沸腾!
封于谨已然忘却了自己为何要出拳,事实上现在隐藏起来,让别人去出头更好。
但无所谓了。
在当下,他只想沉浸在战斗本身能给人带来的刺激感中,他只想体验成为“主宰”的感觉。
“死!”
灰雾降临,比砂锅还大百倍的拳头转瞬即至,邪神亦只是唇角微掀:
“胆识不错。”
他轻轻并指点去,击中那包涌着灰白雾气的重拳。
风暴炸荡。
甫一接触,四下荡成真空。
紧接着千里之地,空间俱数崩毁,力涡层层波甩往外,将生命禁区都掀得人仰马翻。
“什么?”
封于谨瞳孔一颤,只觉巨力侵袭。
率先崩掉的,是他脑海里的界面,以及一道道“滴滴”之声:
“警报!警报!”
“能效转化超额,崩溃!”
“力量转化超额,崩溃!”
“能源增幅超额,崩溃!”
“受击转移超额,崩溃!”
“……”
好多“崩溃”!
封于谨险些自个儿也崩溃了。
他终于记起来,自己现在用的是“拟态炼灵师”模式,该用他的本职封印属性,而不是跟对面肌肉怪物贴身肉搏。
可天机神使,太强大了。
饶是在这般数量的“崩溃”之中,依旧出现有一道让人为之惊喜的声音:
“检测到即将爆体,自主启动天机护主模式……天机转移,启动!”
轰!
真空消失,声音归来。
生命禁区内所有人,见着邪神亦一指点爆了封天圣帝的铁疙瘩手臂。
然不复莫沫无头尸体抛飞万里之惨淡结局,这回只是手臂一炸,封天圣帝反应迅速地转移了位置。
他出现在了邪神亦的屁股后面。
同时,粉碎的手臂一甩,虚空中跟着有一道亢奋的声音响起:
“微分解体,启动!”
“微分合体,归来!”
咔咔咔。
破碎的手臂,顷刻组装完成,封天圣帝……完好无损!
“哇哈哈,真可以这样?”
……
“阿欧”
月宫离两根食指抵住了太阳穴,脚趾死死抠住地面。
本来他还不是那么确定。
可当听到封于谨连自我都遏制不住,和以往的他一样,跟着姐姐的声音一并喊出了那些个操纵主宰模式者才能听到的臊人无比的声音内容时。
他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是“被夺舍”,道穹苍,一定是在主动收集封印属性的数据!
“他怎么敢的啊?对面可是邪神亦,一旦出篓子……”
“不,这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五大绝体之封印之体,其力量连圣神殿堂都不曾真正掌握。”
“既然骚包老道敢这么做,说明对付邪神亦,他应该已经心头有底。”
“就算不是正面击败,也该有个迂回之策……”
月宫离皱眉苦思。
那策,是什么呢?
骚包老道能想到的,我终究还是想不到吗?
还有,既然他没被夺舍,也就是还没死,那他又藏到了哪里去?
可恶啊,这个小骚道……
……
“封灵禁!”
封于谨一脚抽出,狠狠抽向了邪神亦的屁股。
乓。
诡异的声音响起。
这一回,邪神亦分明转身一肘狠狠下锤,该是能敲碎天机神使的腿骨。
可二者同时一震,齐齐被震开了。
“可以打?”
观战者眼神一亮。
原来邪神亦并非无敌,封印之力对祂是能起一点作用的?
“卸力……”
“转化……”
这边封于谨还在消化屁股反震暴击而来的余力,对面邪神亦已是面色一寒,像毫无惯性般瞬息闪至,重拳轰脸。
“隐!”
隐身模式一开,封于谨操纵着新身体,转移到了天边去,跟着遁入灵魂模式。
他此时单凭肉眼,竟可轻易看到众人的灵魂体——不止邪神亦的,还有生命禁区内所有人。
甚至……
“滴。”
“圣奴无袖灵魂体,状态隐藏中,气息隐藏中,分析中……”
“分析结束,状态完美,灵魂体隐于天道奥义之中,无敌意,是否深入分析?”
圣奴无袖的灵魂体,就远远趴在天边,正瞪着大眼在观战?
不是!
这太坑了吧?
方才不是你第一个冲上去,说要测试测试邪神亦的强度么,怎么肉身崩毁后直接脱离战场了?
奥义之力,用来隐藏……
原来是用这种方式,避开了邪神亦的关注吗?
“滴。”
“圣奴水鬼灵魂体,状态隐藏中,气息隐藏中,分析中……”
“分析结束,状态完美,灵魂体隐于天道奥义之中,无敌意,是否深入分析?”
水鬼也趴着?
一南一北,你们玩水火不相容是吧?
还有,你也奥义隐藏?
怎么个个都藏起来了?
封于谨突然间头就大了,要不是天机神使对奥义之力颇有研究——毕竟灵部就诞生过一个奥义,收录过大量数值。
连他这个圣帝,都真忽略了这两位早早就送了肉身的奥义半圣!
“所以,受伤的只有我家莫沫呗?”
“都欺负她只是太虚是吧!”
封于谨怒火攻心,险些没一把将这两个苟东西给揪出来,喂给邪神亦。
邪神亦确实不是吃素的。
隐身模式、灵魂模式都开了,这家伙甚至没多少迟滞,目光一凝,什么术都没开就锁定了自己。
封于谨瞬间回笼心神,不敢分心,却感觉自己遗忘了什么……
你好歹开个术啊?
这样一对比,显得很不尊重我天机神使新身体似的!
没有半点犹豫,隔着遥遥之距,被看出自己会受封印之力影响的邪神亦左手竖起,食指抵住中指指背,轻轻往下一滑:
“术·六象门。”
“禁·邪道原解。”
嗡。
虚空一颤。
有如尘封·六道之门的力量涌来……不!封于谨的尘封·六道之门,就是在南域一处失落遗址中受到那诡异的壁画启迪,自创出来的。
他感觉当下的自己,是看到了壁画上的术法本身。
回过神时,果不出预料,自己已被困进了一方六门空间之中。
那门攀附六象,右青龙,左白虎,北朱雀,南玄武,脚生麒麟,头顶……
一抬眸!
封于谨发现,头顶那扇门,纹的是邪神本像,祂的眼睛亮了起来,如赋予灵魂!
“……崩溃!崩溃!崩溃!”
只一视及,脑海里尽是一派崩溃之声。
受击转化什么的,没有起到半点效用,封于谨只觉有无边痛楚加身。
“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思绪被镇停了半息。
只这短短时间内,六象门六像尽数邪化,往内部疯涌邪神之力。
周身空间一切大道包括封印道则、天机道纹,在眨眼间完成了原始分解,归于混沌。
“嗤……”
生命禁区内,所有人抬眸望去,透过模糊的六象门,再不见封天圣帝和他的铁疙瘩新身体。
“死、死了?”
“一指两术,圣帝都直接给秒了?”
这一时间,连月宫离都感到头皮发麻。
圣帝本尊亲至,纵然用的是不太适合他的身体,但天机神使吧这是,也算够了。
都不顶用?
连拖住邪神亦半刻钟时间都没有,只交手几个回合,当场凉凉?
蒙蒙阴翳,笼罩于众人眼前心头。
便在这死灰黯然、遍地惶恐之际,一道热血激亢的声音,从四面八方降来:
“我,于混沌中苏醒……”
……
邪神亦眉头高高一扬。
月宫离张大了嘴,倒吸一口冷气,在听到这一熟悉的内容之时,险些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起来。
生命禁区内所有人,却是没有玩过那尬到人头皮发麻的主宰模式,一个个显得过于兴奋了。
“没死?”
“封天圣帝,还活着!”
混沌之中,微分结构快速组合,一道耀眼的白光从阴翳中破出,如神明天降。
圣祖之力!
于此同时,那慷慨激昂的声音,简直是撕裂了嗓子在吼,可谓是燃烧一切!
“我,于混沌中苏醒!”
“我,于破败中诞生!”
“我,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天机!”
“我,是当灭绝一切罪恶的神使!”
呃……
生命禁区内,一众老头反而听得冷静了下来,面面相觑,“词,这么长的吗?”
还没结束!
封于谨盯着脑海里崩溃了的界面,望着里头跳出的一个个古老文字,耳畔奏响的是铿锵肃杀的琵琶弦音。
他本来也感觉跟着念有些……内个,很快情绪被弦乐挑拨,直接顶到了天灵盖去,跟着高声爆吼:
“秩序,成就了我!”
“道则,选择了我!”
“元素,是新的生命!”
“守护,永恒的宗旨!”
不要念了、不要念了……
月宫离捂住自己的耳朵无助摇头,第一次明白原来骚包老道的设计初衷在这里。
他当时驾驭那铁疙瘩玩的时候,听那弦乐可亢奋了,敢情这词在旁观视角听来,是这个感受?
那岂不是说,当时自己当着寒宫帝境一众前、后辈的面跟姐姐宣战……
脸,已完全丢光了?
“唔……”
邪神亦本来已经抬起了祂的右手想要攻击,忽地僵在原地,像是被什么大控制术给控住没法行动。
对眼下这一幕,祂,无法评价。
嗤嗤嗤……
背后的缔婴之翼蠕动了两下,也像有些扛不住,想要缩回体内去。
很快受到五祖之力抵抗,吓得一颤,绷得笔直。
……
“反抗者,应当镇压!”
“忤逆者,理该灭亡!”
“如有‘战斗模式’……”
滴。
词都还没说完。
封于谨脑海里的破碎界面重新组合,一切光效亮起,组成了两个大字:
“批准。”
批准?
什么意思?
我后面还有一长串词呢!
封于谨短暂愣住了,文字还在大脑滚动着,他看到接下来他还要说什么“触发守护第三规则”、“申请解除禁制”什么的。
很快封于谨就弄懂了,自己夺舍的是道殿主的身体,还需要什么申请?
这是自己申请,自己批条,直接就可以开始使用“解放态·天机神使”了!
戛然而止。
很不尽兴。
可封于谨毕竟也不是什么青春少年了,单论年纪他甚至已经是个老头。
念不了就念不了吧。
“解放态·天机神使,降临!”
封于谨狂声一吼,力量涌至掌心:
“圣裁之剑!!!”
手于虚空横向一抽,封于谨感觉八尊谙附体,真给他抽出了一把由圣祖之力凝聚而出的巨大光剑。
滋。
一股奇妙的异样从脚底直通心灵。
这一刻,封于谨腰杆笔直,隐隐明白为何古剑修个个都有那种闷骚气质了。
原来拿上剑,真的会让人想要吟诗两句,聊以慰藉?
“小八,搜两句……算了。”
嗡。
头顶光环升起。
脚下苍穹绘卷展开。
封于谨抓住圣裁之剑,感觉力量从奥义阵图疯涌而来,让自己与天道无比契合。
他突然又明白为何那些人一直在追求奥义,为何拥有奥义者,一施展灵技或剑流,总是要踩开奥义阵图来装。
原来,这就叫“天人合一”?
“低调……”
封于谨自认为是个低调的人。
现在他只想说一句,什么低调的通通去死吧!
面对邪神亦,本帝只想高调做人、做事,用圣裁之剑和奥义之力,将之狠狠诛杀!
“准备妥了?”
可遥遥的,邪神亦一张口,封于谨沸腾的热血冷却了下来。
这让他有了应激反应:
不是,你在装什么?
我!天解·封天圣帝耶!
你不过只是刚刚复苏的邪神,当真以为你有着完美祖神的力量,可以秒杀本帝的解放态啊?
可脑海里的界面一通“战斗分析”后,跟着最后也冒出来这样一个字:
“拖!”
同时,八尊谙那聒噪的声音也出现了:
“封天圣帝,小八建议,你最好不要和祂硬碰硬哦,拖住就行。”
“小八已经分析过了,祂的状态并不完美,你只需要拖一刻钟,祂疲态必露。”
拖?
封于谨嗤之以鼻。
当下之我,执掌封印之道,佐以圣祖之力,高境圣帝来了都不敢硬撼于我。
你个区区八尊谙,竟跟本帝说……拖?
“受……”
封于谨提剑便欲往前。
可“死”字尚未出现,不远处等了老长时间的邪神亦,忽而轻轻抛起了他手中的一枚石子。
右手拇指弹石,左手双指结印。
瞧见那结印动作,封于谨直接抽身爆撤,哪曾想这回邪神亦并不针对他:
“术·偷天换日。”
咻。
高抛的石子不见。
天穹陡地破开一洞,有一破空呼啸声洞碎时空而来。
生命禁区内,众人惊然抬眸,瞅见一点乌光由远及近,狠狠钉在了邪神亦身前。
“轰!”
当是时,如有圣山压顶,万里大地被巨力轰成粉末。
烟尘飞扬之际,依稀能瞅见那造成此般异象的源头,非是什么大型物块,只是一杆等人高、可掌握的长棍。
那棍两头鎏金,雕镂奇纹,中间绑着黑褐色的封印之带,除此之外,别无异常。
“滴!”
“九大无上神器,霸王。”
封于谨望了望手上光芒闪耀、无比酷炫的圣裁之剑,再瞥向对面那平平无奇、浸满汗渍的棍子,刚想让小八给一个评估:
“警告!警告!警告……”
好像,不用评估了?
“解放态?”
邪神亦唇角一瞧,单手抓住那长棍,轻轻一提。
没有提起。
“……”
生命禁区内,静到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只有怦怦的心跳。
嗤嗤。
缔婴之翼萎靡了一下,表示什么都没看见。
“解放态?”
邪神亦二度出声,猛一用力。
轰!
他额角爆出青筋,脚下大地轰然坍塌,直接沉陷百丈,烟尘如火山喷发般汹涌呼啸而起。
霸王,给硬生生拔起来了!
“解放态?”
邪神亦三度出声,双目间妖异邪光暴涨,直接镇下了在剧烈反抗的霸王。
“战祖之力……”
“也罢,此术,值当一试。”
祂目光遥遥投向远处执掌了圣祖之力的封印圣帝,身子一沉,脖颈处、肩背处有肉瘤蠕动。
陡地便化成三头六臂,一身杀气,竟引得那半边天穹凝醒猩红。
“修罗道,开!”
第一五九一章 生杀予夺难言苦,银月高悬请圣祖
打一个天机神使,需要开修罗道?
战场正中央,徐小受一边旁若无人的嗑药回元,一边维持着遗世独立在观察战场。
他意识到有哪里不对了。
解放态·天机神使他打过,彼时在虚空岛,他甚至还没有极限巨人等二觉,配合天人五衰,也算是将之打败了。
是!现在天机神使的驾驭者是一位圣帝,还有能大幅削弱人状态的封印属性,强度提高了不少。
但以邪神亦方才表现出来的战力看,较之于彼时的自己和天人五衰,祂又强了何止一万倍?
“却不止开修罗道,还偷来了霸王……”
“话说神亦现在是个什么状态,种给人拿了用,兵器也给人偷来使,他不会已经陨在第三十三重天了吧?”
神亦目前的状态,多思无益。
徐小受快速回到眼前对邪神亦状态的推测上来:
“祂的时间不多,每况愈下。”
“给到祂压力的更非是解放态天机神使和封于谨,而是祂自己。”
“所以对付他最好的方式就是……拖!”
徐小受目光锃亮。
一旦拖住祂,时间线拉长,不需要打败邪神,祂不攻自破。
但是,问题又来了。
修罗道·霸王·邪·神亦,封于谨拖得住祂吗?
……
轰!
修道罗邪神亦闪身逼近,霸王凌空一抽。
圣裁之剑甚至没能抗住半息时间,便被霸王万钧重量附以五祖之力,生生抽碎。
“拖!”
“我想拖了!”
“但请告诉我,该怎么拖?”
封于谨手臂隔着兵器都被震碎了。
这个解放态像是什么都没有解放出来,根本扛不住修罗邪神的进攻。
他慌不择路直接开遁,一息多闪,如过街老鼠在漫无目的地乱扎。
“轰轰轰……”
邪神亦穷追猛打。
一杆霸王在三头六臂间辗转腾挪,挥舞得赫赫生风。
天机神使身上,一块又一块零件被暴力抽打碎出,简直苦不堪言。
“封!”
“封神棺!”
“封天之手!”
“世禁……靠!”
封于谨尝试了数百种手段。
他验证了自己方才的想法是正确的:封印之力,对邪神亦可以起效。
可他只能动用那些起术快的。
诸如“世禁忌”之类的大招,一旦涉及到需要丁点时间去结印、去酝酿。
邪神亦提棍便至。
祖源之力都能被他短暂遏住,封于谨却招架不住绝对的暴力!
那无上神器霸王,简直是完美克制了他这封印属性的炼灵师——力量封不住,重量抗不了。
邪神亦的肉身强度确实是在随时间推移、随封印状态层数的叠加,而有所减弱。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消舞起霸王,封于谨永远都接不住一击。
“嘭嘭嘭!”
手臂炸碎、腿骨断折、肩膀破洞、腰腹溃烂……
就算解放态·天机神使有着最强的战斗意识,最好的分析系统,能对一切攻击做出最完美的反应。
这一些之“最”,都是在范围内的“最”,邪神亦的进攻强度,远在范围之外。
不过盏茶功夫,追逃中硬抗了不下上百次霸王轰击。
天机神使是碎了又修复,修复了又碎,总算是……把封于谨的圣力给掏空了!
当吊着勉力拼凑起来的破碎残躯,无能为力望着当头抽来的又一道棍影时,封于谨神情恍惚了一刹。
“说好的‘主宰"、‘弑神"呢……”
嘭!
这具让封天圣帝十二分满意的新身体,在尝试了无数种反击方式后,以失败告终。
它被彻彻底底抽成齑粉,被五祖之力完全磨灭,再无复活可能。
第一次,封天圣帝感受到什么叫做“无语”。
没有什么特别的灵技。
更无什么阴险的布局。
比彼时他从圣帝被拿、被毁肉身还无奈——他被“力量”杀死了,源于一个极致的莽夫。
“咻!”
灵魂化作乌光,遥遥往九天遁去。
轮回天升柱早早就给轰碎了,但此时就算它还在,也用不上。
因为第一重天和第十八重天的桎梏,在邪神亦降临的那一刻,就被打通。
封于谨的想法很好,肉身可以不要,灵魂和意识要保住。
既然第一重天没有自己的容身之所,那就去到第十八重天,贯彻“拖”字诀。
“拖……”
直到死,天机神使的主宰模式都没有分析出来,究竟该怎么具体去“拖”。
封于谨自己的想法就很简单了:
倘若邪神亦选择追自己,生命禁区那些人,月宫离、无袖、水鬼等灵魂体祂得放下。
不追自己,祂将得到更多,自己则可以短暂苟得一命,继续开“拖”。
于邪神亦而言,这是一个两难选择,封于谨的战斗意识还在,约莫却能看得出来……
修罗道的杀意,该能影响邪神亦本身。
大概率祂的选择不是自己这一道灵魂体,而是生命禁区的“饕餮大餐”!
“刷。”
果不其然,遥遥望着灵魂乌光祭出魂遁,在封禁后方的同时往第十八重天遁去,邪神亦停了下来。
狗急跳墙,圣帝自爆绝不可小觑。
追那圣帝是可以,但他既已选择了不继续夺舍,而是苟且偷生。
邪神亦明白他的意思:多命换一命嘛!
祂望向了生命禁区……
只消把这些人通通斩杀,连带灵、意一并抹除,第十八重天才多大?
那封印圣帝藏得了一时,藏不了一世,当没有多余的肉身给他夺舍时,他永远只是一个脆弱的灵魂体。
要么灵魂体自爆,如此,自己让他三尺。
要么他成为仆役,或者不从,便一点点将之磨灭至死——那时自己已有十分富足的时间。
“杀。”
修罗道确实影响了邪神亦。
思及此时,三头六臂的祂毫不犹豫带着弥天杀气,冲向了生命禁区。
“通通死罢!”
嘭嘭嘭嘭嘭……
一路棍影飞舞,肉沫断肢横飞。
有如狼入羊圈,毫无匹敌之人。
时值此刻,生命禁区内不过上百号炼灵师。
除了诸如半圣白羽那般强度的几位半圣,其余大抵不过太虚之流。
这一个个的,哪能招架得了邪神亦的冲击之势,挡得住霸王的一抽之威?
“啊!”
“不要、不要杀我……”
“爹!爹!放过我,放过我,啊——”
“月宫离大人!!!”
鸟瞰视角下,众人四散逃命,如波纹往外边涌开。
可逃出生命禁区的,被献祭大阵直接献祭。
不敢逃出生命禁区龟缩在边缘的,被邪神亦追上后,乱棍敲死。
画面,惨不忍睹。
……
“不要这样吧……”
半圣长遗眼瞅着身边人一个个倒下,双手用力握成拳,旋即无力松开。
神亦的强度,他早有领教。
霸王的硬度,他以身试过。
当这二者前头再被冠以一个“祖神”的名头时……半圣,怎可能硬撼?
“嘭!”
乱飞的棍影忽从眼前放大。
眼球炸碎、脑袋炸碎,长遗身子整个成了齑粉。
灵魂被提取、意识被镇拘,就连半圣位格都随着缔婴之翼一展,被掠过吞下。
“梦……”
在前线战场厮杀那么多年;
追随宴生盟主的脚步后被封为“北域七星”之战狂;
接那“请圣令”,说是玩累了自杀便可以退出遗址,绝不受半点限制;
来这里后随便遇到个后辈,都被其一棍敲成烂泥,还有各种掌握祖源之力的年轻人;
见到“祖神”本尊;
“么……”
痛苦来得太短暂。
以至于长遗直至濒死的前一瞬,都不觉自己会这般儿戏的圣陨。
他的思绪,永恒地停在了这一刻。
……
嘭!
半圣白羽脑袋高高飞起,已能瞅见断裂崩碎,远离自己而去的下半身。
“不应该啊……”
他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画面:
生来惊艳的圣虹之环属性;
屡战屡胜的比赛,从无敌手的青春;
天命之子般的人生履历,纵横五域罕可比拟的大道之途;
封圣后直接垫底,任人欺辱;
自囚一隅,以山水为伴,过完几度甲子春秋;
请圣令看到机缘,拼尽全力最后一试,纵使失败还有自杀退出这一条路;
雪莲谷连个小姑娘都有圣帝老爷爷陪伴,这才叫天命之子,才叫主角吧;
原来主角也可以陨落得这么快;
半圣哪里是终点,半圣只是成为奴仆的;
但也算是,见过祖神,见过大世面了;
“莫沫前辈……”
灵魂消陨,意识崩溃之前,白羽遥遥望了道模糊的无头白裙身影。
他记起来了什么,自己的魂血还在人手上。
他拼尽全力,用了毕生的力量在呐喊。
他已听不见那陨于三十而立年纪时,自己喊出后便给遗忘了的那一声:
“还…我…自…由……”
……
“生命,如此脆弱。”
遗世独立状态下,徐小受双目灰黯,无神地望着修罗道的邪神亦在生命禁区内肆意屠杀。
有那么一瞬,他想过自己可以铤而走险,冲出去,也许就有那么一丝机会保住他们。
可真的能保住他们吗?
斩道、太虚,乃至是半圣……
桑老、水鬼尚且不敌,战力寻常点的半圣,真的可以在此局中坚持到结束,走出染茗遗址吗?
“大道之争,从非儿戏,势必见血。”
水鬼曾经在孤音崖下深海开过的一枪,而今终是击中了徐小受的眉心。
他第一次见着,原来半圣也脆如肉鸡的那一刻,连被劈死的时候都叫不出完整一句话。
连蹦跶一下,都蹦跶不了。
“不成圣,终为奴。”
脑海里不自觉便响起了彼时加入圣奴之初时,八尊谙说过的那句话。
其实直到邪神亦发疯之前,徐小受都不明白,八尊谙所追求的“自由”到底是个什么标准,圣奴人都在寻找的“答案”又是个什么。
似乎有人解释过了,可不亲历,全然无法理解。
直至现在!
直至此刻!
徐小受恍惚间明白了八尊谙、桑老、岑乔夫、水鬼等一直在斗争反抗的精神内核。
他明悟了十尊座中魁雷汉、神亦、苟无月、爱苍生等各自以不同的方式,在寻求不同的超脱的本质原因。
不成圣,终为奴……这句话该只是一个开始,而非结束,后面该要再续上这么一句:
“纵成圣,不为奴?”
假使这个世界的至高者,还有那么一丝可能,会如当下邪神亦这般发疯。
那么,斗争与反抗就是必要的,追逐真正的自由就是必要的。
因为这个“假使”在而今看来,已成事实:
北槐若无人可扼,世间半圣个个都是太宰慈,个个都将成为至高掌权者的玩物。
太宰慈尚且如此,半圣怎不为奴?
半圣尚且如此,半圣之下,何谈超脱?
被动的从来都不只自己一个,圣神殿堂下的十尊座、天梯之下的圣神大陆、祖神之下五大圣帝世家……整个世界,各皆如此!
“我明白了。”
徐小受缓缓站起身,怀里抱着的,是一具无头女尸。
这是莫沫。
这是封于谨新肉身炸碎之后,被他及时救下来的莫沫。
说是“救”,其实只是顺手为之罢了。
莫沫的灵魂应该在封于谨手里,失去了灵与意的肉身,不过只是一个物件。
她如衣服、戒指,乃至是她手上的白色镯子一样,都是死物。
遗世独立状态下,自己一接住莫沫,邪神亦就忽略过去了。
“我能救下的,只有这点……”
抬眸望去,生命禁区内已横尸遍地,不剩几人。
这一次被盯上的,是跪地匍匐的月宫离:
“放过我吧,放过我,邪神大人,请把我当成一个屁给放了吧。”
“我是您的行道者,我是您最忠诚只背叛过一次的奴仆,我还有其他的用处……”
邪神亦停在那狐狸男身前。
岑乔夫和白胄,则在那狐狸男的后面背靠着背。
没等多久,只是一刹,邪神亦作出了决断,霸王当头劈下,呼在了这三人跟前。
……
“给!你!脸!了!”
月宫离身上陡然炸开澎湃的圣祖之力,身形如化利箭,瞬息洞破邪神亦的身躯。
在穿过其身之后,屹于半空之时,他遥遥转身。
九天冉升一轮弦月,清辉月华洒下,月宫离不止头发天蓝,一身也染成了冰蓝的颜色。
他的眉心处亮起了一枚银色的月印。
他并指成印,口中念念有词,那银月之印似是一旋,倏然间其身周有清风凛冽,如禁解桎除。
“月氏传人月宫离,谨以此印,恭请圣祖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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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二章 天境之上吾为先,弑神屠祖只一拳
“什么?”
遗世独立状态下,徐小受本来已经快要站出来了,他已思得一良策,或可解局。
闻声后骇然色变,直接连退千里。
原来,月宫离真正藏着的底牌,是这个?
“圣祖?”
岑乔夫、白胄早在月宫离得手之际,也尾随而去,现下耳闻此声,亦是各露惊容。
本以为这个只会匍地求饶的月狐狸,跟他俩一样,是个什么都帮不上忙的草包半圣。
不曾想,摇身一变,人家成了可以请出圣祖的高端存在来。
你要能请圣祖,你等这么久作甚?
你早请出来啊!
早请出来,这里都不至于死这么多人!
岑乔夫抬眸望去,生命禁区已真正成了生命禁区,同第一重天的其他地方一样,毫无活口。
“咻!”
邪神亦本已棍欲要往前,闻声一样后撤,凝眸以待。
圣祖之力……
方才那一瞬,此子身上爆发的力量,确实是那位的本源力量。
他,当真有将之请来的资格,与能力?
“隆隆隆。”
众人没等多久,九天一阵变动。
天降圣光,疗愈着此间破败的战场空间,修复起无数山川河流。
枯木逢春,石缝吐芽,一派生机盎然之景。
可逝者已矣!
那些个被邪神之力杀死的人,再难以回来。
陡然圣光之柱从未知空间垂来,内里可见一道背生光翼,头顶光环,手执权杖的神圣身影。
祂如高山不可逾越,气似汪洋尽纳万古。
光,遮住了祂的真容,所有人抬眸望时,却觉此天降者生有万相,无一定形。
畜生、苍狗、明月、清风、蝼蚁、巨人……
只是从天而降的这一段光影,岑乔夫、白胄眼里已生敬畏,他们看到了无数般形态。
而祖神,本无定形!
“真是圣祖?”
徐小受眉头紧紧锁住,还是感觉有点不太乐观。
月宫离真能唤出圣祖来,早在第十八重天他被邪神控制的时候,就该反击了。
等到现在,是因为他召唤的圣祖也有缺陷,不一定打得过邪神亦,只能等邪神亦虚弱下来?
那这圣祖,召来何用?
“罪过罪过!”
“我方才什么亵渎的想法都没有……”
徐小受很快一醒,如果真是圣祖,还真不一定就看不穿自己的遗世独立了,且拥有读心术也非全无可能。
有些话,想想就……不,想想也不行!
……
“够了。”
圣光天降,沐浴其中有如天使般的身影,声音同邪神亦一般,无有定形,从四面八方缥缈降来,闻之者无不心旷神怡。
除了邪神亦。
邪神亦面露忌惮之色,紧紧抓着手中霸王,遥遥望着九天:
“何为‘够了’?”
圣祖居高临下,并不落地,声若洪钟大吕,震慑人心:
“天境至此,咎责在尔,倘无神战,四海皆安,此间天境三角,本归染茗,祖树缔婴,本归神农,既已皆入尔名下,过往不究。”
“然圣之一道,既传于大千,此间冤魂怨意,皆为本祖后人,须知杀重莫过于魔,亦镇浮屠,生种斯至龙主,亦陨死海。”
“吾,居神境之上,不欲断界而来,此念身只为警告:此间三角天境,且开一门,容吾后人归源大千,万事可休,否则……”
轰!
说到此处,圣祖念身光芒大绽。
铺天盖地的威压,压得月宫离、岑乔夫、白胄等都双膝砸地。
祂却及时收住了力量,寥寥一叹:
“术邪难辨,守正归一,望尔好自为之罢。”
真是圣祖?
徐小受听得头都大了。
这位格……圣祖高居神境之上,此时只是降来了一道意念化身?
祂数列了一通邪神的罪名,但并不打算抹除祂,只是让其打开一条生命通道,放月宫离等人回圣神大陆?
“术邪难辨,守正归一……”
徐小受感觉一时接收了太多信息。
在圣祖的视角里,祟阴邪神还有可能剔除邪异,回归术祖本身,所以祂才原谅了这一切?
那么,邪神亦同为十祖,会允许圣祖以如此居高临下的角度与语气,来教训祂?
所有人望向那个浑身镶满了半圣位格的大光头。
邪神亦似乎也骑虎难下,面色十分不好看。
一面祂确实同为十祖,忍不了对方如此大放厥词的口气。
一面祂才堪堪复苏,力量受限,甚至对面前圣祖念身言语之中的一些东西,尚有不知。
“神境之上?”祂问道。
圣祖答:“天境之上,当为神境。”
邪神亦沉默了许久。
记忆,复苏得不完全么?
众人翘首以盼,等了许久,邪神亦终是放下了继续出手的冲动,手一招。
“嗤嗤嗤……”
从第一重天之上的高空,垂下了无数的祖树枝条,交织成异光漩涡,蔓延着紫色邪气,却真打开了一扇巨大的树门。
隆隆。
那门向后推开,门内是一片光幕,瞧不清后方光景,却毫无疑问,只能是通向圣神大陆!
“善。”圣祖光芒渐翕,轻轻颔首,隐有离去之意。
“快快快……”
月宫离可不敢等圣祖离去才走。
鬼知道邪神亦会不会出尔反尔,他赶忙提步就要往那紫色大门里冲。
猛一滞足,他又想起来了什么,随手一指岑乔夫:
“你!去!”
我?
岑乔夫闻声怒了。
好你个月宫离,圣祖不来你对那邪神卑躬屈膝,圣祖一来你直接狐假虎威拿我当炮灰耍是吧?
“啪嗒”一声,岑乔夫直接跪在了地上,虔诚说道:
“圣祖在上,吾也是您的传人,修的是正统的炼灵之路,已封半圣,我跟月宫离一样都是您的孩子。”
“他!”
他一指白胄,“此为‘鬼兽’,乃域外邪魔!尊的非是十祖之中的任何一位正神,他可一试此门真假,是否通往圣神大陆!”
邪神亦眼神一冷,似乎耐心有所消磨。
白胄却是当场心态炸裂,整个人剧烈一颤,险些没软倒在地。
“我我我……”
他嘭的也跪了下来,“我也是您的孩子啊……”
戌兽的源头,到底是从哪个位面来的,白胄还真不知道,戌月灰宫没记载这段历史,只有初代六戌。
但大家都往圣神大陆来,应该就代表着,是圣祖在外面留下的种吧?
这俩“孩子”一跪,似也给圣祖整懵了,半晌无言。
月宫离大怒,一脚踢了这俩人一下:“起来,给我滚去这门啊,都杵在这里是等死吗?”
“圣祖在上……”岑乔夫任凭拳打脚踢,东歪西斜,无动于衷:
“反正我也是您的孩子,他嫡系,我就是庶出。”
“您也看到了,庶出就这个待遇,庶出就该被打呗。”
月宫离高高提起的脚定格在了半空,脸皮一阵抽搐。
不是!
你们都有病吧?
去探啊,再不去探,没时间了,都得陨在这里!
“反正我也不去……”
白胄的想法很简单。
宁愿在圣祖的庇佑下被杀,也不想进那门,在圣祖看不见的一瞬离奇死去。
……
遗世独立下,徐小受见状皱了皱眉。
很不对……
按照北槐的话说,就是神魂在沸腾,不是月宫离等人,而是邪神亦……
祂,因为所有人对祂的不信任,而感觉到了侮辱?
“嗡!”
关键时刻,圣祖一抬袖,降下了一道玄光,笼罩了岑乔夫:
“此念加身,不惧邪祟,去罢。”
岑乔夫顿时感觉神清气爽,检查了一遍后,身上并没有多出来任何东西。
但这可是圣祖的念,察觉存在不到很正常,反正附身后穿过那门,轻轻松松。
他算是有了底气,起身后一鞠躬:
“是!”
便往那充满邪异的树门飞去。
……
“不对!”
“很不对!”
徐小受感觉邪神亦的神魂波动简直是异常,就连岑乔夫的状态都很离谱。
乃至是那圣祖……
那圣祖,神魂也在沸腾!
方才那一道玄光加身,其中怎么还有点天机术的感觉?
圣祖之力自带的净化之力?
还是天机术中的大净化术?
圣祖,也修天机术?
等等,该不会是……
“受到惊吓,被动值,+1。”
……
嘭!
岑乔夫飞身即将穿越那门之时,树门轰然关闭。
邪神亦提棍而至,当头一劈。
“放肆!”
圣祖怒音适时垂降。
岑乔夫却是毫无防备,直接给一棍砸成了肉饼。
“兀那邪神,好生放肆!”
圣祖甚至还没出手,月宫离见状,已遥遥一指谴责而去:“谁给你的狗胆,敢在圣祖大人面前胡乱出手?”
他又赶忙转身,望向天边圣光:
“圣祖息怒,圣祖息怒,神战已然导致天境破碎,这才有神之遗迹。”
“您等二位,万不可在这区区三角天境之中掀起二次神战了,这对你对邪神都不好。”
这话似很有理,圣祖平静了下来。
邪神亦却完全平静不了!
月宫离便又转而看向祂:“岑乔夫是圣奴,是圣祖的背叛者,您杀他,我们不会追究的,你莫要乱来,且再开那门,放我等出去,此间之事,一概不究。”
“哈哈哈哈……”
邪神亦闻声大笑,含泪大笑。
笑罢,祂一手扛着霸王,一手遥遥指向天边圣光:
“尔,非圣祖!”
……
咔。
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都不需要什么解释,当桑老、水鬼、岑乔夫的灵魂体,徐小受、白胄等回眸望去时,瞧见那圣祖在被一指之后,身子猛地一僵。
大家,似乎就都明白了什么……
徐小受脸都绿了。
怎么敢的啊,你们这么玩?
“放肆!”月宫离气得跳脚,“你怎敢不敬圣祖,你怎敢……”
刷!
邪神亦都懒得搭理这砸碎。
恼羞成怒的祂,一棍直接贴脸,轰向了那沐浴在圣光之中,特效伟大但不露面的“圣祖”。
“放肆!”圣祖似有愠怒,“本祖念尔修行不易,只消念头通达,自可回归神境见吾……”
轰!
一棍。
圣祖直接从圣光之中,给狠狠抽了出来。
祂的胸口完全凹陷,祂张嘴就喷出了一口不要钱的圣祖之血,祂气急败坏怒甩袖袍:
“此虽为本祖念身,亦可镇尔祟阴,如再不敬,本祖当踏碎一界,亲身登临此地,穷尔三千罪名,杀之而后……”
轰!
一棍。
圣祖满口大牙,直接飞了出来,其中甚至有两颗是假牙。
“放肆!放肆!放肆……”
圣祖似乎失去了言语能力,只剩下不住的放肆。
“放肆、放肆、放……”
脚底地面下,月宫离跟着指手跺脚。
当瞧见那圣祖被轰得如此狼狈,连假牙都出来了后,他声音和气势同时弱了下来:
“要不,不装了吧,逆天兄……”
“我就说这法子应该行不通的……”
轰!
圣祖……哦不,披发白衣的“圣祖”,原来竟是道穹苍——真意外!
霸王棍棍接下。
道穹苍身形猛地坍凹。
他的手臂被打折,他的大腿被抽断,他的脊梁骨被一记膝撞顶得粉碎,对那光头折下了“祖神”的腰……
邪神亦怒了!
祂是真怒了!
这小子哪里借来的胆,真敢在祖神面前装祖神?
关键是,方才自己真给祂镇住了!
那属于圣祖的力量,不止月宫离掌握之,这家伙竟也掌握之,并且……
“不该如此的,万不该如此!”
怎样的“并且”,都止不住邪神亦此时心头的懊恼。
这蝼蚁的言辞之中,本就有诸般瑕疵。
什么“神境乃天境之上”,通通狗屁!天境就是神境,天境都碎了,哪有什么“高居神境之上”?
亏自己还以为,沉睡了如此之久,已被十祖之中的其他几祖远远落下。
敢情……
这是个假祖!
真正的圣祖,早不知被压到哪去了呢!
……
“死——”
霸王一桶,直接桶穿了那假圣祖的脑壳。
道穹苍脑海里,在无数混乱警报声中,跟着出现了三个分支:
“滴!是否解放六道穹苍形态?”
“滴!感应到神亦的力量气息,是否追溯?”
“滴!徐小受……”
徐小受,是谁?
拖到此时,道穹苍依旧没回忆起来那段消失的记忆,他却知晓这是个能令自己有所忌惮的人。
那起步,也得是个高境圣帝吧?
道穹苍没有犹豫,选择了变数与未知,正如他探索天机,也尊重命运无常。
他仰头大喊:
“徐小受,救救本祖!”
……
“解。”
当那一位黑衣青年从虚空中缓缓走来时。
此间天地之中,所有人脑海里都多了一段记忆。
不!
是记忆回归!
岑乔夫已顾不得方才跪地上拜过道穹苍自认为对方孩子的屈辱,怔怔撇头望去:“刺猬?”
白胄也不敢去回想方才戌月灰宫之主对那圣神殿堂前任殿主选择了俯首称儿的事实:“受爷?”
桑老总算记起来他原来还有另一个徒弟:“徐小受?”
水鬼回忆起深海下被人扒出内裤的耻辱:“是你!”
道穹苍呆望着那人出现在邪神亦的身后,他分明有凶剑有四剑、名剑焱蟒、异能武器画龙戟……
他一身宝贝。
他可以变成巨人。
他为古剑修、炼灵师,什么都会!
“人间道!”
这家伙变得惜字如金,什么都没干,只开了古武六道的人间道。
邪神亦拔出霸王,抽身往后,脑海里跟着记起来什么,“道穹……”
“被动之拳!”
耳畔,只剩下这一声。
被动之拳。
一拳。
邪神亦瞪大了眼。
道穹苍面露悚然,“等……”
“……”
真空!
徐小受直接整个人从拳头开始粉碎。
力量的光波对向爆发,顷刻又淹没了邪神亦,连带着他背后抬步欲跑的道穹苍,都没有能够逃离。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什么阴谋诡计的都去死吧,绝对的力量,就打绝对的莽夫,全部去死。
“弑神者,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家受爷爷,徐小受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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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三章 杀碎魂意送还乡,许上至高许寻墙
邪神亦,死了?
道穹苍,死了?
连带着出拳的徐小受,也死了?
“这一拳……”
“我的天!”
遥遥远处,当瞅见重归出场的徐小受,不由分说一拳将邪神亦干爆时。
场内所剩之人,几乎个个眼球掉了出来。
月宫离、白胄连滚带爬,或是动用血遁,或是化身鬼兽,勉强跑出了被动之拳的波及范围。
桑老、水鬼、岑乔夫灵魂体,此刻只来得及庆幸自己早早只剩下个灵魂,躲得遥远,得以幸免一难。
“五祖之力、修罗道、神亦道婴、三十多枚半圣位格……”
足足这么多种状态叠加在一块,挡不住徐小受的一拳?
他何时掌握了这样至高无上的一拳?
“道!”
“道穹苍,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
月宫离四下彷徨,放声呼喊。
真的连道穹苍都没抗下么,他根本不是徐小受的攻击目标,他只是被波及到而已啊!
无人回应。
战场的正中央,除了一片巨大的黑洞,也不存在哪怕半点肉沫了。
忽而!
“嘶——”
一声惨痛的啼鸣,自所有人灵魂深处响起,令得所有人为之晕眩。
对于圣奴等人而言,这太熟悉了。
彼时在第十八重天,当祟阴邪神之脸被九尾巨人一戟贯穿之时,也发出过这样的惨叫。
“邪神亦!”
月宫离闻声反而最是慌张。
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被余波冲死了,那接下来自己又将独自面对圣奴几人……
他赶忙运起目力,以灵魂搜寻的方式,去纵观整片战场。
没有找到!
道穹苍、邪神亦的灵魂体,都不在第一重天之中?
该找到的没找到,不该看到的,反而出现了——月宫离突然见着不再隐藏,从奥义道则中浮出身形了的无袖、水鬼二人灵魂体。
这俩正死死盯着方才战场中被一拳轰出的巨大黑洞,随视望去,可见黑洞深处的碎流中……
“鬼门关?”
月宫离头皮一麻。
那巨大的鬼门关,死死拘押着什么——这不正是神亦的饿鬼道?
难不成,修罗道邪神亦肉身陨后,反应快到瞬间开了饿鬼道,押住了徐小受的灵魂?
定定一瞅。
月宫离才发现,原来是自己想反了。
鬼门关分明是早有准备,镇的就是肉身暴毙后灵魂无所遁形的邪神亦!
而开鬼门关者,正是那灭世一拳的缔造者,徐小受!
“饿鬼道。”
轻喝声一起。
那道年轻的灵魂体,一跃闯进鬼门关内——不再只是一拳穿过,而是整个人进去。
鬼门关的对面,于是暴然闯出一头形似极限巨人的饿鬼巨人。
它脚下踩着璀璨的奥义阵图,那竟是……灵魂奥义?
它双拳当头合捏,携恢弘巨力毫不客气对着关下镇压着的小小邪神亦灵魂体,猛地一锤。
“尔敢?!”
邪神亦的灵魂体只能发出这么一声怒吼。
祂肉身才散,又被拘魂,简直是难上加难。
可怒吼声并没能遏制住什么,更无法为祂争来哪怕半息的缓冲时间——徐小受既决定出手,怎么可能还给机会?
“轰!”
重拳锤下,魂体分崩离析。
当碎
裂时,邪神亦小小的灵魂体内里敛聚的力量爆开,魂体碎片顿时变得无比巨大。
每一个部分,都堪比饿鬼巨人身上的某一个部位,全部拼凑在一起,甚至犹有过之。
“祖神的灵魂碎片!”
月宫离眼睛都热了,这是何等大补之物?如果能吸收的话。
他却是丝毫不敢上前,只能见着那饿鬼巨人跟疯狗一样,将邪神亦的灵魂碎片一片一片抓来、撕碎,毫不客气吞入它的腹中。
“不能吃啊,这无法消化的,万一被祂的力量寄生……哦,你有吞噬之力……”
月宫离眼睛嫉若喷火。
饕餮大餐,足足吃了有大半个时辰。
那几是无限分裂的灵魂碎片,才像是被消弭完了最后一丝力量,彻底停止了挣扎。
场外诸人骇然。
一拳锤爆了邪神亦的肉身还不够。
徐小受愣是还化身饿鬼巨人,将邪神亦的灵魂体,全部吃掉、消化了?
可是……
这,依旧不是结束!
当随后一丝灵魂碎片被吞尽时,饿鬼巨人脚下的灵魂奥义阵图一变,变成了……
“这是什么?”
眼界高如月宫离,此时都已看不穿那玩意本质上是个什么奥义了。
意?势?念?
没有半点迟疑,饿鬼巨人作出了极为连贯的动作。
它从不知名处徐徐拔出了有四剑,魂体之光随此动作一片片褪去,化作翩翩红梅凋碎世间。
“心……”
一字之音,虚实颠倒。
后面说的什么,没有人听见,因为饿鬼巨人俨然不见。
留在原地的,只剩下在虚无意识世界中,层层推涌往外的剑道涟漪。
“心剑术?”
所有人脑海里闪过这般思绪之时。
空想的灵国已祝,虚妄的欲念成仆,一切化归混沌,连带着本心中最细最杂的思绪都被抹除……
月宫离猛地一甩头,意识到自己不是此剑的目标,从那恐怖的意境中强行抽离出来自我。
他耳畔听见的,已是最后一声:
“……佛殊,一念般若无。”
嗤啦!
剑光斩尽。
甚至都还没看到邪神亦的意识体,祂没了。
月宫离这才意识到,整个第一重天,或许连祟阴邪神留下过的所有痕迹,都已被徐小受完全拔除!
这家伙……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直接斩草除根!
身、灵、意三道,从表到根,只是一个没有防备,邪神亦在这第一重天中,被一个小家伙从根上拔除了?
天地彻底安静下来。
不久,一道生命图纹浮出,内里肉身缓缓恢复,化成一个黑衣青年重新现世。
“徐小受……”
当瞅见这个新生者,月宫离脚底板都微微生凉。
该死的,这么流畅的连招,你到底演练过多少遍?
它真的,本来就是为了针对邪神亦的吗?
……
“复活吧,我的肉身!”
生命奥义的强大,在这一刻展露无疑。
哪怕被被动之拳反噬,仅剩一个灵魂、意识体,依靠转化等被动技维系,只消凝出第一滴血,生死人不至于,肉白骨轻轻松松。
不过须臾时间,徐小受肉身恢复完毕,堪比战前。
“都过来吧!”
左手烬照源种,右手凝出血水,再呵出一大团生命雾气。
徐小受双手一放,迎回了桑老、水鬼、岑乔夫的灵魂体,为三圣重塑肉身。
做完这些,他才遥遥瞥了一眼月宫离。
“不要……”月宫离杯弓蛇影,惊而后却,像极了一只柔弱的小白兔。
别装了!
徐小受懒得再配合这家伙玩躲猫猫式的“隐藏实力”游戏。
直至最后时刻,当见着月宫离和道穹苍的最后选择,依旧只是配合演一出圣祖的戏码,而非正面出手硬钢邪神亦时。
他便知晓,只靠这俩家伙去盘,局势很难被盘活,大概率拖着拖着,大家都得死。
既然最后注定藏不住,自己也需要出一分力,那索性什么都不藏了。
就当着月宫离和道穹苍的面出手,将输出最大化,让他们自个儿去胡乱臆想吧!
“道穹苍,你也不用藏了,出来吧,我有话说。”徐小受环顾四周。
200%的被动之拳,既然可以轰碎邪神亦的肉身,他坚信道穹苍对其身体再有过如何改良,应该也是抗不住的。
圣帝肉身可灭,徐小受便摸出了这档次被动之拳的大致攻击强度。
至于说道穹苍为何会被那一拳波及——这当然不是不小心的,而是故意的。
徐小受要的,就是骚包老道以后不止被人用手指着会有反应,当面对自己提拳时,也会心悸。
这便足够。
但在眼下,他并没有选择一并清理道穹苍的灵魂体和意识体,因为他的底牌不够用了。
“被动之拳(蓄力值:0%)。”
“幻灭一指(蓄力值:88.66%)。”
最强的一拳、一指,此刻变成最弱的了。
前者不说,后者强度甚至可能比不过开灵魂道盘的饿鬼道巨人。
此时内讧,绝不可取。
且,邪神亦状态虚弱,也非祟阴邪神本体。
道穹苍却是本体,藏得够深,更有底牌。
就算还有高蓄力值的幻灭一指,能否彻底抹除掉那生命力顽强的道蟑螂,都成一个问题。
要想走出神之遗迹,道穹苍得为友,月宫离也不可为敌,这点徐小受已然想通。
现在,大家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敌人只有一个——第三十三重天的祟阴邪神!
……
“嗤嗤……”
所有人翘首等待。
远远的,此前圣祖出世后,疗愈过的山川河海之间,各自氤出了一点点星光。
那星光汇聚,很快,在徐小受身前凝成了一个模糊的道穹苍。
他脸色有些苍白,肉身还在凝聚之中,只勉强露了该连一半都不是的灵魂体。
甫一露面,什么寒暄都没,就连怒斥都省略了,劈头就问:
“受爷,您这一拳,还能发几次?”
徐小受没说话,提了下拳头。
道穹苍身子一绷,却止住了后撤和解散身体的两个冲动。
见状,徐小受咧嘴笑了:“没了,就一拳,我尽力了。”
“我认真的,你的战斗力,现在是破局的关键!”道穹苍指了指天。
谁都知道,第一重天邪神亦被拔除,不代表第三十三重天的祟阴邪神本体也陨落了。
方才徐小受灭的,不过是神亦的道婴。
吃的,不过是祟阴邪神的部分灵魂体。
斩的,也不过只是祟阴邪神的部分意识体。
这可能能重创祂,让祂在堪堪苏醒战力不足的情况下雪上加霜,但绝不致死。
因而,道穹苍的考量是正确的。
他想问清楚这一拳还剩几次,也是情有可原的。
徐小受当然也知晓这些。
他却更知晓现在的自己,无论如何说,道穹苍决计什么都不会相信。
所以与其将局面交由这个神鬼莫测的“他人大脑”去主导,不如自己来!
“时间紧迫,废话就免了吧。”
“我有一个想法,需要诸位配合……换句话说,从现在开始,局面我来主导!”
徐小受深深望着道穹苍,继而目光投向月宫离,一顿后才继续道:“如果你们还有想说的话,也想提前跟我说的话。”
桑老、水鬼对视一眼,各自惊诧。
徐小受,硬了!
他变得十分强硬,十分主动。
言外之意,更不难听出是如此这般:如果你们还想摸鱼,还想坐吃等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们上路,免得拖我后腿。
这话放在他灭邪神亦之前,道穹苍、月宫离怕是嗤之以鼻,现在……
只能说,威慑力极大!
“我有话说!”
道穹苍尚未出言,月宫离屁颠屁颠飞来。
作为一个人精,他比谁都看得清楚受爷此刻眼神中的冷漠,更拎得清自我地位:“我有重大情报要先贡献,我很有用。”
徐小受睨了他一眼:“放。”
“祂和缔婴不和。”
月宫离认真起来了,连全名都不敢呼唤,仿佛生怕被听到,先总结完才给出分析:
“我一开始以为祂在找道穹苍。”
“结果实际上,他是在找受爷你。”
月宫离指手画脚说着,形容了一个名为道穹苍的极限巨人,一个名为宇墨的道穹苍,率先将这在第十八重天的他的误会提出来。
“回到第一重天后,祂的眼睛,还有祖树枝条寄在我身上,但都是没有活性的,怕被发现。”
“因而,他们听不到我们的对话,看不到交流的场景。”
“以这为基础前提,我们再回到第十八重天……那时,我说我是徐小受,祂却快速认出来了我的真实身份,并道出我的姓名。”
徐小受听得眼神一寒,但没有打断。
月宫离给那冰冷眼神盯得一哆嗦,却是半点不敢隐瞒,将一切娓娓道来:
“这说明,在第十八重天时,祖树缔婴跟祂透露了我的信息。”
“但直至回到第一重天时,祂都一直以为你的那个巨人,就叫做道穹苍——祖树缔婴没跟祂说受爷您的事,只透露了我!”
“你们懂我意思吗?”
虽然说得有点绕,徐小受听明白了。
第一重天时,他和月宫离进入过缔婴圣株的神庭雏形,对方是认识自己二人的。
第十八重天时,自己一戟戳爆祟阴邪神的脸后,戏言自己是道穹苍,对方却信以为真。
直到祂从第三十三重天降下个邪神亦来,都还在找那个“极限巨人·道穹苍”,这说明缔婴圣株确实没跟祟阴邪神提过这茬。
但是……
“有区别吗?”白胄皱眉。
是因为蠢吗,自己从始至终没察觉到这个细节。
道穹苍就是徐小受,徐小受就是九尾巨人,这不是很明显能看出来的东西么?
且就算祟阴邪神也蠢,也看不出来,祂的状态和想法以及表现,是把所有人全灭了……如此情况下,缔婴圣株跟祂提没提过这茬,有区别?
“有本质区别。”
月宫离认真回头说道:“也许祂现在知道了,但一开始,祂确实是不知道的!”
白胄张了张嘴,也是因为蠢吗,为什么自己会觉得月宫离的话,听起来像是一句废话。
“这么说吧。”徐小受看了过来,“如果月狐狸说的是真的,这代表着祖树缔婴有二心,如有可能,她想取代祟阴,因而,她或可利用,成为我们的人……树!”
白胄面露震撼。
岑乔夫面露震撼,一回眸,却发现除了自己二人外,其他人都很平静。
他赶忙收敛了震撼,摊开手,鄙夷的目光投向白胄,呵呵一笑:
“显而易见,不是么?”
白胄沉默了,怔怔然望着全场所有人。
月宫离这才倒吸一口凉气:“非得说得这么细,你才能懂?”
你可闭嘴吧,人家只是一头鬼兽,要求不要那么多……徐小受瞪了那狐狸男一眼,冷笑道:
“显而易见的情报,你,只能贡献这个?”
月宫离登时表情也僵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如果到时候……”
徐小受话还没完。
狐狸精咬咬牙道:“如果真打起来,我负责祖树缔婴,以及策反的部分,但祟阴……祂本尊得你们来,我真打不过!”
好!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你自己说的。”徐小受盯着他,见月狐狸点头后,才看向道穹苍。
徐小受一言不发。
道穹苍只能一叹:“祂本尊,我也打不过。”
“哈哈哈……”月宫离闻声大笑,指着骚包老道直接化身圣奴人开始嘲讽,“废物!我留你何用?”
道穹苍缓缓伸出手掌,包住了月宫离的手指,像是抚摸。
在对方莫名其妙、逐渐显得怪异的眼神注视下,突然将其手指狠狠往上一掰、一扯、一撕。
啪!
他撕断了手指,随手扔在地上,取出干净的手帕边擦着掌心的血液,边看回徐小受道:
“我不知道你的想法是什么,但我也有个想法,应该不错。”
“啊啊啊啊啊——”
“说。”
“啊啊啊啊——”
“从霸王还有反抗的举动看,神亦应该没陨,只是被困在第三十三重天了。”
“啊啊啊——”
“所以?”
“啊啊——”
“所以,我们只需要杀上第三十三重天,先救出神亦,祂本尊不需要我们打,神亦可以负责打。”
“啊——”
“闭嘴!”二人同时回头一喝。
月宫离的惨叫戛然而止,捂着断指面色抽搐地蹲下来,蹲到地面,含泪将之拼回去。
手一放。
手指,啪嗒又断。
“呜呜呜……”他无声地啜泣,抹着眼泪伤心地哭,“不理我,都不理我,还不管我,呜呜嘤……”
“我说完了。”道穹苍平静抬眸,“你的想法,是什么?”
徐小受认真思考了一下,认为这法子是可行的。
长痛不如短痛,杀到第三十三重天去,是从神之遗迹回到圣神大陆的必经之路。
但在这之前……
“月宫离。”他看向地上那受伤的小狐狸。
“唔?”月宫离抹着鼻涕抬头。
徐小受蹙眉想了下,问道:“第十八重天,司命神殿,亦或者是在其他的什么地方,你可有见过……一面银色的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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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四章 树屋囚笼叔与柱,树母自剜神婴祝
“嘶——”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突然又响起一声凄厉惨淡的嘶鸣,蕴含着莫大的痛楚。
这,该是第三声了。
霎时间,周遭树枝噼啪作响,想来是又断裂了无数。
“滋滋……”
紫色的电光跟着闪动,微微照亮了黑暗,勾勒出四下一个封闭的、逼仄的树屋囚笼环境。
枯枝、枯枝、还是枯枝!
蜿蜒盘踞的黑色枯枝,将周遭包裹得密不透风,余下还留着能活动的空间,约莫只剩下挪一挪屁股那点了。
“怦怦!怦怦!”
紫电快速隐没。
黑暗中,便响起了愈发急促的心跳声。
陡然间,似是在抵抗恐惧,一道瓮颤的声音爆发,直接顶到破音: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轰!
紫电骤然迸溅。
周围那黑暗树枝内,突又重归充盈的生命力被电焦,又被电成枯枝。
曹二柱在这树屋囚笼中猛地抬起头来,双目噙着泪花,嘴皮子打着颤,视线似能透过屋外,以咆哮对抗内心恐惧: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王侯将相,宁……”
刷刷刷。
黑色枯枝似给他疯劲吓到了,微微退后了一点,让出了些许空间。
曹二柱本是盘膝打坐姿态,见状欲得寸进尺,一边吼着“王侯将相”,一边就要起身,选择打穿树屋出去。
刷刷刷!
那枝条又逼来,吓得他赶紧缩回打坐修炼姿态,声音分贝又一拔高:
“宁有种乎?”
“你宁有种乎?”
“俺劝你不要进来,不然你宁有种乎!”
黑色树枝的尖端对着他微微竖起,似在犹豫要不要进攻。
忽地,曹二柱还在发声的喉间,出现了另一个声音,低沉且严肃:
“滚。”
刷!
只一刹,全部树枝失去了活性,摔在地上不敢动弹。
“种乎、种乎……呼呼!”
曹二柱气喘吁吁,叫到嗓子冒烟,见这次祖树枝条没有发动进攻过来鞭笞自己,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树屋囚笼,是自己的囚笼,亦是一个保护笼——至少看不见外面,恐惧可以少些。
曹二柱来这第三十三重天许久了!
久到,他已全然忘记,外界到底过了几天。
本来,听他们说“羽升三境,得见真名”,自己信了、试了,也轻而易举羽升了。
然来这里后,却没有见到什么斩神官染茗,更没有得到祂的传承。
相反,曹二柱见到了一个紫色的怪物,以及一个美艳的妇人,还有一个光头大汉。
双方大战。
之后,他就被关进这树屋里面了。
曹二柱根本不知道外界、下界这段时间在发生什么,他只晓得,每当外面那名为“邪神”的紫色怪物惨叫一次,这树屋就要进攻自己一次。
树屋是那美妇的,她应该是在保护紫色怪物。
当然,能对紫色怪物有威胁的,不是自己,而主要是……
“叔!”
曹二柱的心声开始哀嚎:“俺到底要保持这个‘金石战印"姿势,到什么时候啊?”
“等。”大叔的声音让人心安。
“可具体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俺走不出去,老爹会生气的……不然你让他们杀了俺吧,老爹
会来救俺的,如果俺有生命危险的话。”
“别叫。”
“可是,俺总得知道他为什么会惨叫,那树母为什么要攻击俺们,还有这里不是第三十三重天吗,斩神官怎么没有保护俺们呢?祂在哪啊?”
“……”
叔沉默了。
曹二柱这次选择打破砂锅问到底:“告诉俺吧叔,俺不是小孩子了,俺想知道真相,俺能帮上忙的。”
叔的沉默,震耳欲聋。
足足隔了好半晌,曹二柱才听到他这般回答道:
“你叔我,其实也不知道……”
大人不是想一下就能知道的吗?
叔你想一下啊,跟小受哥那样,脑子一转就有很多点子的!
曹二柱张了张嘴,却什么话没能说出,该不会,叔和自己是一个类型的吧?
脑笨?
曹二柱突然就好想念小受哥。
没想到当时在第一重天没能和小受哥说上话的那一面,竟是最后一次见面……
果然告别就应该有个仪式,书上说,人生的每一次离别,都要隆重,都要当成最后一次离别来认真对待,这样以后见不着了就不会后悔……
叔会不会有后悔的事情呢,他也遭遇了意外,他应该也有想告别的人吧,叔这么大,饱经沧桑,应该也有孩子吧,他的孩子如果知道叔被困在俺的身体里,应该很伤心吧……
到时候见面了,他孩子如果管俺叫老爹,那俺是要答应呢,还是答应……
“别叫。”
“叔,俺没叫啊?”
“不要思考,你很吵。”
“哦,对不起啊叔。”
曹二柱飞远的思绪一下子被歉意打断。
在放空了一阵后,他又扛不住树屋的压抑环境了,问道:“叔,俺们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
叔,很喜欢沉默呢……
这种寄在俺身上,又能听到俺的心声的关系,好像就是梅老神仙说过的鬼兽关系吧……
可叔是人类啊,怎么会变成鬼兽呢,唉,当时就不应该让叔进俺身体的,要是被老爹知道了肯定要批评俺,他可是连那个怪叔叔的握手图案都不让俺碰……
“吵。”
“哦哦,不好意思叔,俺又……”
“七宿悟完了吗,就胡思乱想,有这闲心情还不赶快修炼?”
“悟完了。”
“那就悟六道!”
“也悟完了。”
“……”
叔,又沉默了呢,他在想什么呢?
话说这样对俺很不公平啊,他是鬼兽就能听到俺的心声,俺是寄体就听不到?
“我不是鬼兽。”
“啊?叔,您又听见了?俺不是那个意……”
“现在,是地狱道的灵魂共生模式,我主你辅,暂时借用你的肉身罢了,等出去了我吃点徐小受的药恢复肉身,自会离开你……六道你都悟完了,不会自己发散一下思维,去思考你目前的状态吗?”
“哦哦,原来是这样。”
好凶哦,跟老爹一样,只要一谈到修炼。
还有,叔,也认识小受哥?
小受哥的朋友好多啊……
“四舍,你见过我用了吧,就之前献祭肉身打那祟阴邪神的那一术,名曰‘舍身",所以,我现在才需要和你灵魂共生。”
“嗯嗯,叔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悟得这么快,我将感悟渡给你,你一并悟下吧,关键时刻,指不定能派
上用场。”
“好的呢叔。”
刷刷刷。
正值交流之时,逼仄树屋前头的枝条又一阵涌动,曹二柱吓到睁开眼睛,一身紫电噼里啪啦炸荡而开: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树屋没有攻击,但也不再被吓退。
这一次,前方的枝条化成一扇门打开,紫电耀烨下,照出了一个身着黑裙的美艳妇人的到来。
她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让人忍不住想要怀孕:
“神亦,想清楚了吗?”
“以你之战斗力,只要点头,归顺祟阴,立刻就能让你出去,乃至扶持你成为新一代圣帝,新一代祖神,亦无不可。”
“当然,如果你还想要拒绝……”
美艳妇人的声音很缥缈,身影也很虚幻,俨然只是一道灵体。
在微一沉顿后,又道:
“这里,你们将永远都走不出去。”
叔,要答应她吗?
叔,她在等你回答呢?
叔,这个树妖在看着俺,您不说话俺有点慌,也不知道怎么回她……
“照旧。”
脑海里,叔的声音一出现,曹二柱像是吞了定心丸,怼着那树女的脸就大喝道: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黑裙妇人美目一含,旋即眉眼松释而开:“不再考虑一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小家伙,你可以劝劝你身上的那位,留给你们的时间,真不多……”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美艳妇人嘴角一抽,声音终于变得无比冰冷:“小鬼,这句话,到底谁教你的!”
回应她的,依旧不是想要的回答,而是永恒不变的: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嘭!
树屋的禁闭门被狠狠甩上。
缔婴圣株之灵大踏步远离囚笼,后槽牙几乎咬碎,表情一阵扭曲。
“唳——”
她突然张口发出一声咆哮,上半身碎裂,化作无数枝条,对着四周狂抽猛劈。
足足发泄了好一阵后才收回,重归优雅知性美艳的人类灵身形象。
咻。
只一瞬移。
她闪到了第三十三重天的另一边,对着紫色邪气神座上的那道身影,单膝跪地,俯首道:
“祟阴在上,那人类神亦,尚不肯屈服。”
“妾身不敢肆意动手,他应有余力未发,不可将之逼至绝路。”
神座上的身影没有半句回应,同树屋里的两个人类一样气人——全是无视!
这回,缔婴圣株之灵却不敢置气。
她边揣度着堪堪苏醒的祟阴邪神,在神亦的道婴肉身被那徐小受斩后,究竟状态该差到怎样一个地步,边道:
“妾身早有提及,这神亦并不简单,第一重天那伙人亦不简单,一个能古武四舍,一个能吞噬巨化。”
“依妾身愚见,这里一路人,第一重天一路人,或可放其中之一出去,毕竟您堪堪复苏,贪多……”
紫色邪气神座上,那侧躺着的巨大身影,闻声后轻一翻身,依旧瞧不见真容,只隐隐能听见一声已有愠怒之色的鼻音:
“嗯?”
缔婴圣株之灵脑袋一下匍倒在地,不住求饶:
“属下该死,属下失言。”
“这两路人可以全吃,一定要全吃掉,如此才能加速您的力量恢……”
轰!
不
见动作,紫气一绽。
缔婴圣株之灵轰然倒飞而出,灵体崩裂,口喷魂血,倒在地上抽搐不已。
她颤着身体爬归来,跪伏在地,依旧不住磕头:
“属下知错,属下知错……”
前头神座上邪气翻涌,紫光愈发明亮。
不多时,那怪物直起了半身,流着像是脓水一般紫色粘稠液体的三头六臂一阵舒展后,并没有提及方才在第一重天发生的一切事情,只不见感情地吩咐道:
“备一道婴,下境。”
下境?
还要去找他们?
缔婴圣株之灵有一瞬间是真不想伺候这祟阴邪神了!
头一回下境,脸给戳爆。
第二回下境,依旧如此。
到最后用出献祭大阵,用上神亦道婴,结局更惨——不止肉身被毁,意识被诛,连部分灵魂体都被吃掉。
太惨了!
实在不行,就等下一次染茗遗址开放吧?
您才堪堪苏醒,怎么就这么大胃口呢,非得把这一次进来的人全吞下才肯甘休?
现在,这已是耻辱了啊!
单是看着,人都觉得面上挂不住,您可是堂堂邪神,怎就拎不清轻重呢?
“好。”
缔婴圣株之灵却是半句废话不敢多说的,先行应声后,才面露迟疑:“只是那道婴……”
祟阴邪神没有回应。
她只能诚惶诚恐解释:“神亦舍身之后,已无法从他身上取得道婴,我们得另想方法……”
依旧无视。
她龇了龇牙,无奈道:“只剩下树屋那雷系人类的道婴了,层次上,怕是有所不足……”
话音,戛然而止。
缔婴圣株之灵边说着,只觉一股凉意涌上心头,猛一抬眸。
祟阴邪神三个脑袋,三颗巨眼,盯了过来!
她赶忙匍倒在地:“怎、怎么……属下,有、有何错言……”
“道穹苍?”
这三个字一出,树母直接软倒在地,意识到东窗事发的她方想要开口解释。
“徐小受?”
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树母浑身痉挛,不再敢解释,拼尽全力只能喊出这么一声:
“道婴!”
“妾身,尚有一道婴可用!”
祟阴邪神似是在笑,似是在哭,不曾言语。
实际上,祂三张脸上并没有五官,各自只有一颗巨大的紫色眼珠子,不曾表达出任何情绪。
眼珠轻颤。
在以一种高频、微小的幅度,止不住的狂颤。
祂其实从来都没正眼瞧过缔婴圣株之灵,那三颗眼珠,也只时而聚焦道法本相,时而分散试图看清过去、现在、未来三点,并无定形。
“嗡!”
缔婴圣株根本不敢迟疑,道完呕出血色,力量作刀从自我灵体中剜出了什么。
很快,她双手一呈,呈上了一个人头大小的道婴。
这道婴无有陋相,左看右看,都是一个模样——头带冠冕,身着华袍,端正肃穆,超凡脱俗!
“祂、祂是最后储备了……”
此道婴一出,整个第三十三重天都为之动荡。
散在各地的树根、树枝噼啪碎裂,完全承受不住这般强悍威压。
祟阴邪神终是正眼瞧向前方缔婴圣株之灵,严格点讲,是瞧向她手上的道婴。
这一刻,整个世界又开始欢欣,仿在恭贺新生命的即将诞生。
缔婴圣株跪伏在地,呈完
道婴后完全不敢抬头。
远远的,树屋囚笼中的曹二柱,在扛过那一瞬的强悍威压后,也听到了那一声源于邪神的低语:
“许久不见,染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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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五章 忘忧楼里不忘忧,木雕像里不胜愁
“嚓嚓嚓……”
砰。
酒杯重重置于茶台上,很是刺耳。
静谧的阁楼间,随之漾开了几缕燥热的风。
饶妄则坐于台前,面容和身体尽皆笼罩在朦胧的、青色的风之间,隐有几分浮躁之感。
他依旧没有说话,只将目光瞥向了左侧那戴着金色面具的金袍人,这是黄泉。
是的,五大圣帝世家家主之一妄则圣帝,同黑暗势力阎王的首座黄泉,此刻坐在同一张茶台前——这是彼此毕生都不曾设想过的画面。
“嚓嚓嚓……”
较之于妄则圣帝所表现的不平静,黄泉同样坐着,却是略显拘谨。
他坐姿笔挺,甚至该说僵硬,双手直直地垂在腿侧,没有关节放松应有的弧度,活像一尊木雕。
和妄则圣帝桌前洒满了的浊黄酒液有所不同,属于黄泉的杯子从头到尾定在那里,他碰都没碰过一次。
“嚓嚓嚓……”
这声音在耳畔一直响着,简直比锯子锯人还要让人感到不适、烦躁,与痛苦!
“不说点什么?”
妄则圣帝拍案而起,灼灼盯着黄泉。
见之仍旧无有回应,他深深呵出了一口赤红色的浊风,瞥向了右侧:
“本帝,何时得以离开此楼?”
……
嚓嚓嚓……
玉面书生模样的空余恨,正专心致志用刻刀雕着手上巴掌大小的木头。
其上,一个面容硬朗,轮廓分明,眉宇间带着几分浮躁意味的中年男人形象,活灵活现。
“快了,朋友。”
空余恨头都不抬地回话。
他手上刻刀动作很快,但一次只削起一点点的木粉,很是磨叽,“……不要急嘛。”
古今忘忧楼的一层阁楼已满布朦胧感。
透光的窗户不知是从哪里借来的光,洒在此地照得尘糜浮动,美轮美奂。
“嚓嚓嚓……”
烦躁的声音继续。
饶妄则嘭的从桌前站了起来,再也忍受不了这煎熬了七八天的磨人刻刀声,怒道:
“本帝,有事!”
“下次,再来你这阁楼,助你完成这木雕,可好?”
空余恨手上的刻刀终于停了下来,抬起一对亮莹莹的眼睛,投向了那盛气凌人的圣帝。
这一瞬,饶妄则身周跳跃的风,都多了几分期许。
“太高了,朋友。”空余恨对他招了招手,“坐下来吧。”
言罢,也不管妄则圣帝坐不坐回来,他放下了左手的木雕,拿起了他面前茶台上的另一个未完成品。
偏头看向那金色面具人。
刻刀再动。
“嚓嚓嚓……”
……
嘭!
黑色的罡风突从天降,一下子就将茶台轰得破碎。
溅射而开的黑色的风,掀得黄泉一身金袍猎猎而舞,拂过空余恨时,却像是触不及另一个时空,连他的发丝都没吹动。
“本帝,有要紧之事!”
“神之遗迹第一重天,本帝的力量还存留着,一日不回去,那里一日灭一太虚。”
“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不止圣奴、圣神殿堂,乃至是你,还有你……”
他指向坐姿笔挺的黄泉,没来由心头的躁郁感更甚,喝道:“乃至是你阎王的人,都会一一死去!”
黄泉无动于衷,面具下的双眼很是木然,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连手指都不曾跳动一下。
空余恨瞥了窗外一眼。
显然,妄则圣帝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窗外死没剩下几个人了。
迟来的怜悯,太过轻贱。
空余恨长长叹了一口气,捏着刻刀看向这位圣帝:
“朋友,你很焦虑啊。”
……
焦虑?
哈哈哈,你跟我谈焦虑?
本帝怎么可能不焦虑,谁有这闲功夫、闲心情,在这破地方陪你玩木雕啊!
我有正事要做的!
此番进神之遗迹,乃是大好良机,是为数不多能扭转毋饶帝境每况愈下局势的最佳机会。
截取了祖神命格的缔婴圣株、斩神官染茗残念,乃至是祟阴邪神本尊……
这一个个的,都是在圣神大陆不可遇更不可求的机缘,是其他四家死都会拦住自己去接触、去合作的对象。
而现在,就因为一时好奇,入了这“古今忘忧楼”……
“啊啊啊啊啊!”
妄则圣帝简直烦躁得想大吼,后悔得要崩溃,焦虑得想自杀。
试想一下,在这片古遗迹的破败战场之中,谁都在为生命而苦苦挣扎。
忽地,你一转头,看到了身后方本空无一物的的荒地上,多了一座精致、典雅、出淤泥而不染的三层阁楼。
阁楼的牌匾还挂着几个大字,乃是圣帝世家古史上载记过的,每一个时代的大机缘者才可看见的“古今忘忧楼”。
你!
一介圣帝!
家族正逢危机!
最值此等一筹莫展之际,偶遇这般机缘,又怎可能不尝试着去推一推那门,忘一忘那忧呢?
哪曾想……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进入此楼后,非但焦虑没有遗忘,还有个人拉着你坐下,让你暂时忘记外界的事情静下心来,然后对着你雕了长达七天还没雕完的木雕。
我酒杯里都是你木雕雕出来的浮灰了,你告诉我,我很焦虑?
本帝!
难道不应该焦虑吗!
“空!余!恨——”
妄则圣帝一字一顿,满是杀机的断喝着。
足足沉了有十息时间,他言辞才柔和了下来,“放我出去吧。”
嚓嚓嚓……
空余恨正对着黄泉开雕,“下巴抬高一点点。”
黄泉原来不是个木雕,也非是个聋子,闻声后下巴抬高了些许。
“低一些。”
又低了些许。
“过了。”
再抬回来些许。
“很好,保持住,很快你的雕像就能跟他们的放在一起了。”空余恨随手指了一下左侧摆桌上的十尊座木雕,刻刀再动。
嚓嚓嚓……
妄则圣帝瞥了眼那只完成了十分之三的黄泉木雕,再看回自己的那十分之七,周身之风突然涌出了一缕魔气。
“嘭!”
他一指那陈列木雕的摆桌,后者直接爆炸,破碎的木屑满天飞。
他转头看向茶台右边的楼梯口,掌心一印,轰然间那楼梯被砸穿。
他抬眸又望向阁楼顶,双掌掐诀,似要将之轰个对穿,从这古今忘忧楼中强行出去,介入神之遗迹的大局,掀动风暴。
便这时……
“滴答!”
阁楼后方的木墙上,但见那木钟摆锤往回一荡。
茶台恢复。
摆桌恢复。
十尊座木雕等也跟着恢复。
方才的破坏,好似根本没有出现过。
古今忘忧楼真不愧是古今忘忧楼,妄则圣帝的焦虑,直接被时间抚回去了呢。
“空余恨!”
“放本帝出去!”
妄则圣帝回头爆喝:“你再这样困我,信不信,本帝将对你动手?”
空余恨偏过头来,含笑说道:
“请。”
出了这楼,他被缔婴圣株的枝条追杀,险些给扎个对穿。
进了这楼,也就那树不曾进来,否则她应也会安静地坐下来饮茶。
焦虑?
树,不该那么焦虑。
人亦然,欲速则不达,倘使妄则圣帝没有这十来次的发飙,他的木雕早早就完成,自己也没理由再留他了。
当然,空余恨将之请进古今忘忧楼,也不全是为了帮助徐小受。
他有自己的目的:
“朋友,我有一事,一直颇感好奇。”
“风止静夏,风动怒涛,看得出来,你也并不是一个很克制的人。”
“但既然会选择对我的古今忘忧楼动手,为何不对我动手,只是屡次警告呢?”空余恨煞为好奇。
黄泉闻声,面部微侧。
看得出来,这几日内他也对这问题感到好奇,堂堂圣帝竟不敢对一个小辈动手。
但很快,他将脸强制挪回原位。
好奇心,在很久很久以前,黄泉就将之训练得……不大了。
“啪嗒。”
妄则圣帝一屁股坐回小凳子上,脑海里闪过了古史中的记载。
毋饶帝境的历史上,有七个人见过空余恨,并留下了纪录,且这纪录后来者可见。
在那几页相关的“时间史”上,前后各空了一页,粗略一算能容得下二十多个名字,这些名字,后来者全部看不见。
而一本厚达三指的古书上,翻来翻去只有几十来页可见,只记载了一些无足轻重的事情,却鲜少有人将书合上后会回忆出其中古怪,这正常吗?
不正常。
饶妄则知道“不正常”,而今却也知晓了这种“古怪”。
在毋饶帝境的历史上,他的天赋不算最出色,自认为只是中等,否则,也不至于将“饶”氏从“月北华饶道”的第四位,带到快要垫底。
可前辈们确实有的很厉害。
在那七个连“空余恨”之名,以及相关大事件都纪录下来了的前辈中,第七位前辈最后留下了如是一句评价:
“由此可见,每一代都有一位空余恨,我因而有理由怀疑,他是时间的旅人,是历史的见证者,是命运的探索家。”
“他在找寻一个答案,除非他找到这个答案,否则他将一直流浪……亦也许,这本身就不叫‘流浪",他,不,祂是……”
祂是什么?
想来那前辈不是个喜欢吊人胃口的人,他应该留下了什么字迹,但至此呈现不了了。
也许他的力量有限。
也许有限的是自己。
毕竟,那一行字,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饶妄则一点点看出来的。
他也万不敢妄下定论,往后边自个儿给补上几个字——他自认为没有这个资格。
可是!
“祂”之一字,再怎么想,于当时那位前辈的时代里,也不该是能用来形容普通人的吧?
思绪波澜间,茶台已恢复了安静,只剩下“嚓嚓嚓”的烦人刻刀声。
当年十尊座之后,出现了一位空余恨。
在古今忘忧楼外,饶妄则便都决定了不论何时何地,不会与空余恨结仇,不愿沾此大因果。
在这楼中,他自然更不可能对空余恨出手。
可这些,是可以说的吗?
瞥了眼阎王的黄泉,妄则圣帝抿下了多次溜到喉间却难以脱口的话。
历史,是瑰宝。
文化,是传承。
在其余四大世家中,想来都不可能有此隐秘记载,他饶妄则又怎可能当着外人的面,将瑰宝轻易道出?
“先雕本帝。”
妄则圣帝伸手,按住了空余恨手上的木雕。
再怎么说,自己是圣帝,黄泉只是半圣,中途变卦再***一次队,很合理。
如果黄泉不允许***队,他自然会动手。
如果他动手,妄则圣帝甚至乐意坐着不动,给他的伤玄剑和魂切轮番去砍。
他想看看,那位总称呼自己为朋友的空余恨,在见着他朋友将被砍伤时,会对他的另一位朋友作何反应。
希望,再一次落空了。
黄泉动都没动。
对于“***队”这事,在这古今忘忧楼中他忍了不下十次,这一回,又怎么可能爆发?
“本帝总是抢于你先,你不会生气吧?”
妄则圣帝再一次没能忍住好奇心,对那金袍面具人开口。
焦虑,人人会有。
在这孕育焦虑的忘忧楼中,自己都爆发了十来次,黄泉却反倒十分沉得下心性。
从始至终,他一句话没说过!
哪怕空余恨开口问他问题,他都不曾回答,表现得比一位圣帝还沉稳,这让饶妄则感到不爽的同时,有些钦佩。
难怪能统率得了阎王,如此心性者,成就注定非凡。
黄泉沉默,硬装木雕。
妄则圣帝便也忍住冲动,选择给空余恨一个面子,没有对这无礼的半圣出手。
这时,空余恨却拨开他的手,将黄泉的木雕抽了出来,举起来对他展示道:
“朋友,你且看一下,像不像?”
黄泉的木雕在大体轮廓出来后,此时已完成了头部的精细雕刻。
妄则圣帝从始至终都懒得去关注别人,此时抬眸望去时,才惊觉原来空余恨刻刀下的黄泉,面部雕的竟不是面具……
“有五官?”
他细细辨认了一番。
浅如清溪的眉毛,汇向中间高挺的鼻山,转而顺承至厚薄适中的唇谷,如是点睛之笔般的两轮皓月,就镶在那溪山之畔,朦胧,出尘,也饱含沧桑。
这种感觉……饶妄则伸手抵住额头,感觉这张脸好生熟悉,该是在哪里见过。
他刚想说话。
突然,一侧眸。
从那高举的木雕之上,他看到在后方如是在作对照实验的空余恨的那张脸。
“嘭!”
一时,桌台直接掀翻。
妄则圣帝噌地站起来,身周之风隐布惊悚。
空余恨的脸,木雕上的脸,分明……一模一样!
“你在雕谁?”
“黄泉啊。”
“你在雕谁?”
“黄泉。”
“你说,你在雕谁?!”
“朋友……”空余恨放下木雕,自瞥一眼,栩栩如生,不觉有怪,于是眉头一皱,“你,焦虑过头了?”
妄则圣帝俯身,死死盯着空余恨。
猛一转头,又死死盯着黄泉的面具。
他抬手一打,试图抽飞黄泉的面具,可手就像伸进了时间长河,什么都捞不着、打不掉。
——他穿过了黄泉。
妄则圣帝突然转身,一巴掌
又狠狠甩向那空余恨的脸,可却有如扇进了另一片空间。
——他穿过了空余恨。
鲜少有什么东西,能让一位圣帝感到恐惧。
这一刻的妄则圣帝,却久违地体验了一把毛骨悚然。
他蹭蹭冲到了古今忘忧楼的木门前,抬手就是一顿爆锤。
嘭嘭嘭……
这是他脑海里的声音。
实际上,每一次敲打,他手都会穿透木门。
仿佛连木门都是假的,整个古今忘忧楼和里头除自己之外的人,都是假的。
但焦虑,是真的!
妄则圣帝怔在了原地有十来息时间,突然就炸成了一团狂躁的风,破碎撕裂的惊吼声回荡在古今忘忧楼的这一层阁楼里:
“放我出去,本帝要出门,本帝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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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六章 知我者莫若受也,戏我者莫若离也
“到了。”
穿过时空碎流。
以轮回天升柱此前留下的痕迹作为锚点,保证退路,保证不迷失。
再越渡祟阴邪神开辟的,那通联第一重天与第十八重天的唯一通道,尝试无数次。
这一回,重返第十八重天,足足费了五个时辰!
“算快了……”
徐小受重新来到这重天,触目是灰败的天,是遍地的枯枝败叶。
这源于缔婴圣株,却毫无生命痕迹,仿佛此地没有半点埋伏。
死寂感、压抑感弥散着,抹杀了登天后心头漾开一缕喜悦。
恶仗!
接下来,必是一场恶仗!
但至少,第一步算是成功。
五个时辰,徒步到另一个“位面”,确实不失为一次壮举。
若无空间奥义带路,怕是他这一行人在失去了轮回天升柱后,费时五月、五年,都不一定能找到去另一角天境的路。
“算安全了……”
道穹苍同样脸色沉重。
单是探路用,这一趟,就花了他数以千计的天机傀儡。
那一具具的可都是珍藏,是他极其宝贵的实验体。
好在算是物尽其用,将这唯一一条“登天路”上的一处处埋伏,通通引了出来。
没有人死亡,便是最好的结局。
不论是他道,还是三祖之力的月,亦或者徐,都不能死。
乃至是奥义无袖、奥义水鬼、鬼兽白胄,皆不能落于祟阴邪神的手上。
这一个个的,各自能力在各自手上,或许尚未完全绽放属于自己的光芒。
可一旦落到祟阴邪神手中……
连道穹苍都无法想象,如果彼时邪神亦掌握了水之奥义,第一重天那一仗该如何去打。
“你看我作甚?”
岑乔夫突感不适,转眸一瞥,原来是骚包老道正死死盯着自己。
那眼神,不像是在看一起登顶后的好同伴,反倒像极了在看他一路上掏出来过的一具具冰冷的天机尸体。
“没什么。”
道穹苍温和一笑,没有多言。
如果真到了最后时刻,必须喂掉一个人,岑樵夫无疑是最佳选择。
较之于其他人,岑乔夫引以为傲的“顿悟”天赋,于祟阴邪神而言最不起半分作用。
也不一定……道穹苍忽然皱眉,想到了岑乔夫擅“斧”、擅“斩”。
邪神亦能使霸王。
若祟阴邪神这次更进一步,掏出来斩神官的尸体或者道婴,寄身其中,得岑乔夫岂不如虎添翼?
呵,多虑了。
很快,道穹苍一笑,摈弃掉这般胡思乱想。
斩神官染茗就算没有防祂的传承会被外神偷,该会注意自身的安全,不至于沦落到身陨且连尸身都被人盗走这一境地。
“你的斧头,从司命神殿得来?”道穹苍转头看向了月宫离,想问的是当时那里可有缔婴圣株或是祟阴邪神之力。
“嗯哼。”
月宫离神情放松,心下却多了警惕,打着哈哈道:“司命神殿之前没人进,我第一个到,运气好,斩神斧和裂魔斧都在我手中。”
转头一瞥徐小受,神情肃然几分:“碎钧盾,就你说的那银色的墙,我也试过,但那玩意跟霸王一样,是真拿不起来。”
“给我看看。”道穹苍没搭理碎钧盾的事,伸出了手,索要双斧。
他是一个过分谨慎的人,即便觉得多虑了,既然都考虑到了,索性提防一手。
天机难改命运。
细节决定成败。
“干嘛?”月宫离一缩脖子,抱紧自己,身体语言都写满了抗拒,“这是我的。”
我看起来像是耍大斧的吗……道穹苍眉头高高一挑,旋即轻轻点头:“好。”
“好什么?道逆天你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玩,还有,不要用你那古怪的眼神这么盯我!”
“你,好自为之。”
道穹苍一叹,刚伸手要拍拍月宫离肩膀,给后者一扭避开了,“你别碰我!”
好好好……道穹苍失笑,一转头。
“你干嘛?”
岑乔夫二度被这道殿主盯上,感觉自己上了地府的直达白名单,“你看我,又是什么意思?”
道穹苍张了张嘴,只觉多说无益:
“保护好你自己。”
……
神经兮兮的……
徐小受感觉身边几大半圣,都有点杯弓蛇影的味道了。
兴许是第十八重天的诡异环境影响了大家。
兴许是邪神亦带来的压力太大,令得所有人对此行成果并不看好。
“边走边说,谁带路?”
他并不想待在原地太久。
毕竟通往此地耗费了五个时辰之久。
鬼知道这段时间内,祟阴邪神是否早已打通第十八重天和第三十三重天的通道,悄咪咪下来了。
“司命神殿在那。”
“那个方向。”
月宫离伸手遥遥一指,同一时间,道穹苍也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南辕北辙。
第十八重天此时看来,像是被灾难卷席而过。
照月狐狸的话说,是祟阴邪神在此地肆虐过,抹杀了一切生灵。
于是乎,山不成山,河不成河,一片破败,毫无方向可言。
月宫离和道穹苍各自用什么定位,大家已懒得去计较,但两个人指了两条路……
“祂来过了!”
桑老沉沉出声。
扑扑白炎已灼着的缔婴圣株的枯枝败叶蔓延出去,不再隐藏,放肆警惕。
顷刻,山河大地都被白炎燃尽,万里、十万里,火焰疯狂侵袭!
“淅淅淅……”
地上燃炎,青冥飘雨。
雨是水墨颜色,既然敛息无用,水鬼也不隐藏自己的手段了,关键时刻,保命要紧。
可奥义的雨,落在奥义的火上,两相接触,你抵我消,开始争夺起了地盘。
“我来警戒!”桑老一眼瞪去。
“你太慢,我的警戒范围更广。”水鬼毫不避让。
水墨世界之伟大,虚空岛一局已经验证,岂是区区奥义初成者能够企及?
火?
用火来警戒。
多练一个月,你再拿出手来吧!
“不要吵。”
岑乔夫一斧头砍在了两人中间,将邪恶的萌芽斩断,左右扫量后道:“不要内讧,注意指引。”
月宫离闻之啼笑皆非:“老樵夫,不是我看不起你,但连你都能提出‘指引’时,证明祂还不曾发力。”
岑乔夫怒目转眸,把住了盘仙斧:“年轻人,你懂什么叫尊老爱幼么?”
月宫离噌地也拔出了斩神斧:“我看是你尊卑不分!”
滴滴滴!
道穹苍脑海里终于响起了“异常”警报。
也是直至这时,徐小受才能看到信息栏的弹框:
“受到指引,被动值,1。”
……
场面,一触即发。
月宫离斧子一抽,桑老、水鬼、岑乔夫直接达成战线联盟,齐齐转身对准了他。
白胄倒吸冷气,缩在徐小受的身后,只觉自己能活到现在真是大气运加身——他只信,也只能信徐小受一人了。
“呵。”
月宫离瞧着几人,一声冷笑后,率先缩回了斧子,盯着徐小受指着圣奴道:“看,这才是‘指引’,这才是祂想要达成的效果,本质上,你们就是不信我。”
徐小受冰冰冷冷:“本质上,只有你被祂奴役过,谁敢全心全意信你,谁就是傻子。”
这话可太伤人心了。
“阿……欧……”
月宫离直接下巴掉地,双手摊开,眼泪就飙了出来,盈在眼眶聚而不落,显得楚楚可怜:
“所以,这就是你们对待我的真实心理咯?”
他看向道穹苍,抿着唇,颤颤而言:
“道兄,你最聪明,依你看,这样的我们,还有合作的可能摸?”
道穹苍捏了捏眉心,心下长长一叹。
我好难……
救救我……
十人议事团为什么用起来顺手?
因为他们固然无脑,本质不是愚蠢,只是脑子上交,全心全意相信自己。
有着这样的手下,纵使道穹苍本不欲待在桂折圣山,他的可操作空间太大了,促使他留了三十多年。
而当手下棋子个个翅膀硬了,有了自主意识和表达欲望,操纵起来便会无比艰难——就如眼下!
“我的评价是,一盘散沙。”
道穹苍直接席地而坐,看到了结局的他面如死灰:“投降吧,我可以第一个赴死,至少这样你们所见的我,背影高大。”
这一坐,圣奴的、圣殿的、戌宫的,齐齐一慌,反倒各自卸下了兵器与戒备。
“其实可以合作。”
“别放弃呀,还有机会的。”
“邪神亦都给我们斩了,我们何其强大?祂此刻状态必然虚弱,这时候束手待毙,不就功亏一篑吗?”
群龙无首……白胄表示这些人是真的难管,从后面撞了一下徐小受,“说话。”
我能说什么?
虽然我说过“局势”我来主导,但现在情况是,“局面”不受控制!
徐小受遥遥看向了另一个方向。
他想说的是,自己感应到的斩神令的所在位置,同月宫离的、道穹苍的,都不一样。
但这话一出,怕是诸圣更为恐慌。
祟阴邪神变聪明了!
不,该说祂本来就聪明,之前只是不屑用计,想着莽力可以镇压一切。
在发现不对劲,那帮人有点难镇压后,祂开始认真了。
这一认真……
“受到指引,被动值,1。”
“受到影响,被动值,1。”
“受到遗忘,被动值,1。”
“……”
看着信息栏不间断弹框的信息,徐小受一个头两个大——动脑子的邪神亦,谁打得过?
现在看来,被动之拳,真用早了!
可在当时……唉!
徐小受打断自我思绪,毕竟马后炮是没有意义的。
对方可是祟阴邪神,感到难与难受,实属正常,现今一切发展,已经谈得上十分完美。
他只能提起精神,继续之前的计划:
“边走边说。”
“就算路是错的,结果也终归正确,我们必然会遇到祂。”
“所以抛开一切,当务之急是……找路。”
是的,找路!
在路上偶遇邪神,和在司命神殿碎钧盾前偶遇邪神,亦或者在第三十三重天直面邪神,这是不同的发展。
于常人而言,或许这三者有好坏之分。
对徐小受、道穹苍这种人来说,却谈不上孰好孰坏。
动脑子的邪神,在他们的视角里,也有可以利用的点:祂将畏手畏脚。
如想以指引之力,先行瓦解联盟内部,再逐个击破,则以自省、自察,时刻警戒应对之。
如想暴力冲垮联盟,则同第一重天战局一样,将战线拉长,贯彻“拖”字决,总能等来破绽。
毕竟本质上,祟阴邪神用的任何一个计策,都透露出了一个信息:
“祂很虚!”
“不是一个般的虚!”
徐小受自己知晓这些,也晓得这里的大半人都知道,不需要过多解释。
他们唯一扛不住的,是自己习惯了、信息栏会提醒的,而他们完全注意不到的“指引之力”而已。
从方才众人的反应看……
祟阴邪神如今程度的指引,指不动自己、道穹苍、月宫离。
那么其余人当成愚民,让其闭嘴就好了。
当然作为圣奴,徐小受断不可能站到圣神殿堂、天机神教的那边去,他还要维护师父们的尊严。
“我们需要一个‘一言堂’。”
“从现在开始,只一个人说话,其他人闭嘴,他指哪,我们打哪。”
“到什么程度呢……他叫我们自杀,我们便自杀。”徐小受环顾众人一圈,微微颔首,“就这种程度,可以吗?”
这不就是‘天组行动’的模式么,有人很有经验哦……月宫离第一个举手:“那我投道穹苍一票,他玩一言堂贼强!”
没有人搭理他。
连道穹苍本人都懒得抬起眼皮瞥那自娱自乐在玩含沙射影的小丑一眼。
“我是堂主。”徐小受又看向众人,主要盯的是月宫离,“诸位可有异议?”
“无。”
“没有。”
“就你说话,我认可。”
连道穹苍本人都点头答应了,月宫离表情是一点都看不到难堪,笑呵呵便一鞠躬:“哦拜见受堂主”
“斧子给我。”
徐小受的手一伸来。
狐狸的笑脸登时就僵住了,委屈巴巴道:“受爷,那是我的……”
“一言堂。”
给就给!
月宫离怒气冲冲抽出斩神斧,一把拍到徐小受手上,“还要吗,我可是还有一把呢!”
“要。”
啊?你真要啊……月宫离气一下给泄了,哀求道:“受爷,我只剩一……”
“一言堂。”
堂就堂!
入堂费是吧?
我今日还真就要热脸贴你这冷屁股,硬钻进你这堂了!
月宫离龇牙咧嘴将裂魔斧也拍了过去,却是留恋着不肯放手。
并没有什么你拉我扯的戏码。
徐小受伸手一抽,都没怎么发力,月狐狸人直接给甩飞上天。
他只扫了这双斧一眼,感慨一声“当真非凡”,便将之扔给了席地而坐的道穹苍:
“看看。”
“看什……”道穹苍侧身接住双斧,表情微怔,旋即脸上涌出一抹讶异。
他,居然记得我随口说过的话……
旁侧桑水岑白也愣住了,这?
远处狼嚎着的月宫离屁颠颠跑回来后,见到这一幕,双膝嘭的无力砸地。
搞什么?
你们在搞什么!
这样显得我很小肚鸡肠的好吗?
原来你就是用这种方式,从我手中抢走的道穹苍吗,好你个徐小受……好好好,我月宫离,记住你了!
“有什么发现吗?”徐小受问着。
他是一个相信心血来潮的人,所以他相信道穹苍这种人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该非无的放矢。
好暖……道穹苍又体验了一把徐小受的细心与温柔,感觉天机心脏都暖洋洋的,有一种恨君晚至,知音迟来之感。
他如给打满了鸡血,一扫颓败与无趣,腾地从地上弹了起来:
“知我者,莫若受也。”
话毕,才抓着双斧,细细查探起了内里的力量。
“这是在,找什么?”
月宫离探头探脑从两人中间强行挤了进来,三个人当真拥挤,他下巴一噘泪就要流下:
“你早说嘛,你早说你要帮我检查,我不就给你了嘛!”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道穹苍还没说话,徐小受瞪了那骚狐狸一眼,“闭嘴好吧,你真的很吵。”
“呜呜呜……”
月宫离感觉一切再也挽回不来了。
连他都觉得,如果自己是道穹苍的话,肯定也选徐小受,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徐道结盟,自己怕不是连底裤都要被扒了,关键这其中至关重要的环节,是自己一手推动的……
“受爷,我难受,我这里难受……”
啪!
手刚被抓住,徐小受一巴掌将之抽飞。
他现在看到月宫离就烦,话话又多,力力不出,满脑子算计又算不到点子上,除了那张脸,从头到脚都是个令人反胃的男人。
八尊谙怎么会找这样的小舅子?
但转念一想,脱离桂折圣山之前,道穹苍也是个令人闻之恶心,见之欲吐的绝世无敌狗杂种……
徐小受又赶忙收束起那般轻视之感。
月宫离,在他的位置上,确实做得有点太成功了。
“没有异常……”道穹苍检查完后捧着双斧,眉头深蹙,长长一叹。
“哈哈哈,我就说嘛,我怎么可能有异常?”月狐狸闻风赶至,冷笑连连,“我魂血那事,还是道兄帮我解除的,我要有问题,他也有问题!”
徐小受没有理那狐狸的牢骚,循声问道:“但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道穹苍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光芒四射,好不灵性,重重一点头:
“嗯。”
呃啊……月宫离见状捂住心脏,形如中箭,他从未见道穹苍用这种高山流水的眼神看过自己。
我原以为,道穹苍是欣赏我的才智的。
今日一见,方知我非我,原来此前他看我的眼神,全叫弱智?
“斧没问题,那人有问题咯?”
月宫离难以接受兄弟的当面背叛,没好气地抄过自己的斧头,对准自己的脑袋,“我劈了我自己好吧?”
顿时,数道灼热而期待的目光盯向了他。
月宫离悻悻地放下了双斧,友好地用肩膀一撞水鬼,“开个玩笑,啊哈哈。”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我们之间,有人有问题?
是在穿越邪神通道时,出的问题?
一时间,所有人脑海里皆闪过诸般想法。
白胄突然指向月宫离:“诸位有没有觉得,他一直在耍我们、拖我们的脚步……我们,早该出发了?”
第一五九七章 知错认错不改错,美人埋胸殿主卧
此言一出,众人面色皆变。
道穹苍在电光火石间出手,都没人看清他做了什么动作,一点微小萤光已从其指尖弹出。
“咻!”
事实证明,不论何时,诸圣都对这这位神鬼莫测的道殿主,有着一定的防备心。
几乎在他动手的同一刻,徐小受不见了,桑老、水鬼奥义一绽遁入道则。
岑乔夫提斧一搂,月宫离给搂到了他身前当盾牌。
月宫离又顷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一副棺材在原地进行格挡。
独独提出“月宫离有问题”的白胄,似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绝对的自己人了,还在等待答案,对大伙的戒备心少了点。
道穹苍的一指,竟也不是在针对月宫离,而就是他白胄!
“唔?”
白胄嘴都还没闭上。
那点萤光已从其喉间没入,连圣力感应之下都消匿无形。
“你干什么?”
白胄怒了,面色铁青喝道:“老子提的问题,你对老子动手?你给老子喂了什么?你才是邪神?”
轰的一声,鬼气肆虐升腾,战况似要一触即发。
偏偏喂下白胄种子的道穹苍,得手后蹭蹭爆撤,就不应战。
同时指尖掐印,接连施术:
“大感应术!”
“大异常术!”
这两式,都是道穹苍的被动技,用来感应祖神级别的影响,以及自身状态被动陷入异常但无从察觉后的提醒。
被动技主动化,本质是道穹苍将自身血肉的一部分——天机分子,融进白胄的身体。
这当然很容易被白胄找出来,乃至反向利用。
但只消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一次快速的“指向性”排查,查完后天机分子自我分解,白胄便很难利用得了。
道穹苍要查的,自然不是其他眼下不相关的东西,只是“邪神之力的气息”。
但凡白胄有问题,邪神之力他可以不染,但气息必染。
只是……
一眨眼的功夫,天机分子已然自解,道穹苍毫无所得。
“抱歉。”
他遥遥立在半空,点头致歉:“是我多疑了,你并没有半点问题。”
白胄脸色已如黑炭,沉声叱道:“有问题的也该是月宫离,老子怎么可能有问题?”
“那我又怎可能有问题?”月宫离不知何时已从另一边天探头,“我疯了才会主动去和祂合作吧!”
“不错。”道穹苍轻颔首,“他必不可能有问题,因而提出这问题的你,才是嫌疑最大……方才颇有冒犯,勿怪。”
必不可能?
白胄简直难以遏制心头怒火:“早前他就同祟阴……那位合作了一次,你说他必不可能有问题?你问问在场几位,谁信!”
桑老、水鬼等相继露面,岑乔夫也面色不大好地从棺材后边露头,各自眼神不外乎在说:
你,必须给一个解释。
是的,谁都无法接受突然之间被检查,哪怕那是善意的。
能修至半圣,谁身上没点秘密,没点底牌呢?
道穹苍此举,简直是在众人原则的红线上肆意蹦跶。
“我的错。”
道穹苍只是认错,不曾解释。
他无法同这些眼界上的蝼蚁们去解释:
作为一位圣帝传人,月宫离可以非不得已下暂时委身祟阴邪神,寻求自己的帮助。
但被祖神寄身、操纵而无从察觉,乃至是主动去和祟阴邪神合作,这些……
通通不可能
道穹苍怀疑过斩神斧、裂魔斧有问题,都没怀疑月宫离有问题。
月宫离的地位、能力、背景等,决定了他哪怕能召唤出一个“祟阴邪神”来,也注定只能是圣祖的人。
饶妄则都有可能去和祟阴邪神合作,因为他的家族需要一个逆风翻盘的机会,为此可能铤而走险。
月宫离不会。
作为寒宫帝境的未来继承人,他何须如此?
他只消活着,便是的日后天下第一圣帝——直接保送,华长灯都要因云山华氏的束缚而退居次位!
但这些……
说不得。
圣奴名为“奴”,确实有自知之明。
皇帝从不用银扁担或金扁担,因而奴者,也永远想不破上位者到底在作何思考。
白胄气到发抖。
他当然不知晓这些。
现在是灵台处唯一的一缕冷静思绪,提醒着他此地没一个是戌月灰宫的真正合作伙伴,哪怕徐小受。
所以,便是遭此大辱,为了活命,为了戌月灰宫,他不能出手!
“够了。”
关键时刻,掉链子消失后又重新连接回来的一言堂堂主徐小受发声了。
他怒瞪向道穹苍,以此彰显自己对方才此人此举感到十分愤怒:
“骚老道,你不该如此多疑,更不该对我们的伙伴以这种方式出手查探,你错了!”
“我确实错了。”
“道歉。”
“对不起。”道穹苍知错快,认错也快,主打的就是一个态度好。
“对不起不够,要鞠躬!”
“白胄宫主,我错了,请原谅我方才的无知多疑与冒犯。”道穹苍手捧左胸,优雅地九十度弯腰。
这腰弯得、歉道得,快到了一个极致。
人家白胄那边气都还没攀上高峰呢,对方三十年道殿主,已对你这个黑暗势力老大摧眉折腰了。
还能怎么办?
白胄自认为撕破脸,自身也根本没有接得住在场诸圣联手的力量。
既如此,只能借坡下驴,忍下这茬了。
“罢了。”
他一挥袖,抄起酒葫芦咕噜灌了几口,闷闷道:“老子认了!”
徐小受见状,心头暗松一口气的同时,不免也有些感同身受的愤懑。
打从心底,他认可道穹苍的决绝,因为现在已没那么多时间给大家你来我往互相推拉慢慢去验身份了。
但这事儿本身,又忒不公平,凭什么你能测我,我不能反抗?
可话又说回来……
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菜,就是原罪。
菜就活该被人喂火种,被人献祭当炮灰,乃至被测。
能怎么办呢?
主导局面的徐小受,一点都不想去主导这种破烂事,恶狠狠再剐了骚包老道一眼,狠厉道:
“没有下次,否则,我会出手!”
好……道穹苍默默点头,目光若有若无挪到了圣奴几人身上。
白胄没问题,是否问题出在他们几个身上呢?
樵夫和斧……知错认错不改错,道穹苍重点锁定了岑乔夫,再有下次,他还是会出手。
正如徐小受所想的一般,道穹苍也知晓现下没那么多时间去“慢慢验证”。
总得有一个人站出来唱黑脸,一言堂堂主受爷才能更好地前进。
道穹苍自己当过堂主,彼时就烦爱苍生黑脸唱得不够黑,现在自己来,当然知晓个中的度该如何把握——没有度,就是最好的黑脸的度!
……
“出发!”
双斧没有问题,白胄没有问题,徐小受意识到真不能在原地打转了。
此间几人,彼此就没有多少信任。
信任,又是在时间的推移下,会被一点点磨灭掉的东西。
届时相互间更多的小问题、小麻烦将接肘而至,哪怕是旧账都会被一一翻出——这必然是祟阴邪神最想看到的局面。
因而,再这么磨蹭下去,队伍没走两步,心直接散了。
可要说到“出发”……
所有人遥遥看向徐小受,方才指路的有两人,该听谁的?
“我去过司命神殿。”
月宫离不知哪来的自信,竟认为他的方向要比神鬼莫测道穹苍的准。
徐小受自己就捏着一个前往司命神殿的方向,却无法笃定。
他看向了道穹苍。
后者沉吟之后出声:“如果诸位都还不确定,我建议听月宫离的。”
这话,连看都不带看其他几人,摆明了直接对着徐小受讲。
他知道我也有方向……徐小受顿时明白了,这老登妥定是知晓自己在斩神令上动了手脚。
“好。”
他不假思索就答应了。
道穹苍绝对也有他的考量,如果他这么信任月宫离的话。
“谢谢。”
得到首肯的月宫离热泪盈眶,一肚子骚话争先恐后各要从嘴里蹦出来。
可嘴都还没张开,徐小受冷眼横了过来:
“你再废话,我会出手。”
呃……月宫离表情一阵难受,沉默低头走到了阴灵柩旁,将扁扁的棺材打开。
“嚯?”
六髓尸王倒立走出,左顾右盼,好不凶萌。
“你有点正形好吧!”月宫离绷不住了,一脚怒踹而去,给后者踹成了睡姿腾挪。
他龇着牙暗吸一口气,脸上有些挂不住地命令道:
“去探路,司命神殿,我们去过的。”
嚯?
六髓尸王转过头盯着他,仿佛在思考什么。
盯了好一阵,它忽地抄起阴灵柩,咣咣咣对着月宫离砸了起来。
“草……不要……唔……救救……啊啊啊……”
烟尘四起。
月宫离给砸进了地底。
所有人呆在了原地,表情复杂。
徐小受心头更是五味杂陈,某一刻甚至有了调头回第一重天的想法。
这队伍,怎么带啊?
这一帮人里头就没一个有正形的,还想去讨伐祟阴邪神?
……
这一砸,就砸了小半株香时间。
对自家尸毫无防备的月宫离,愣是从头到尾被硬控住,给他养的尸王抽进地底深坑。
“不对。”
眼瞅着百丈、千丈之深,都给六髓尸王以暴力凿了出来,道穹苍眉头忽然一蹙。
兴许,不是胡闹?
终于在某一个临界点时,一道爆怒身影穿过烟尘蹿上高空,浑身染血狼狈不堪的月宫离破土而出:
“反了你了?”
他掐住印决,刚想发动教训一下叛逆的尸王。
咻。
六髓尸王也从老鼠洞一般不知凿向了哪里的地底中一跃跳了出来,它率先扔出了阴灵柩,挡在了自己身前。
接着膝盖一抻,将夹在膝完处的一块古老牌匾甩了出去,牌匾如飞来骨般划过一个优美弧度,在月宫离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击中了他的翘臀。
滋……
血染司命神殿。
“草!”
月宫离捂臀大叫。
刚想回击,转身望去时,那牌匾咣地插在地上,露在外边的有三个大字:
“司命神……”
就是“司命神殿”!
这牌匾,竟不在自己感知中的那个方向,也不在道穹苍指的位置。
而在地底?
一瞬间,所有目光落到了六髓尸王身上。
徐小受也是同时意识到了,包括自己,月宫离、道穹苍,全部人受到了祟阴邪神的指引。
但六髓尸王身上的圣祖之力,源于最初,它做到了不受指引?
还是因为,它蠢?
“嚯?”
六髓尸王迎着众人目光,左右换脚弹跳快乐起舞,仿在邀功。
咣一个大巴掌,月宫离以棺为掌,狠狠将这尸王抽飞,径直来到了牌匾前。
“不错,正是‘司命神殿"!”
同徐小受、道穹苍等只是“见过”不同,月宫离“入过”这牌匾,知晓眼前这玩意如假包换。
只消一个意念,他现在就能进去。
“进否?”
月宫离却偏头看向受爷。
此地理事的不是自己,再上有道穹苍,再再上是这位年轻人。
“我和华渊那会还在里头聊天,祖树枝条突然涌出,将我等逼出司命神殿。”
“这之后,就是祂降临夺我魂血,以及暗中寄生华渊一事了。”
“再后,就是第一重天了,这些你们都知道。”月宫离解释了几句。
徐小受闻声点头,环顾四下,发现桑水岑白等都在,并无缺人。
奇怪……他心中又隐隐有一种还缺了谁的感觉,可时不我待,没空去纠结细枝末节。
“你先进。”
下巴对月宫离一努。
后者脸色直接僵住,刚想开口,又意识到自己此前就说了“甘当炮灰”这些话。
他犹豫了一下,转头看向白胄:“要不……”
噌一下,白胄方才勉强压下去的火气,直接点燃,甚至再冒三丈,目眦欲裂道:
“老子……”
月宫离给那疯婆娘的剧烈反应吓一跳,他同样没有接战此地诸圣的能力,立马改口道:
“我进!我进!”
白胄脸色这才好看些许,嗤鼻冷哼了一声。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老子看起来好欺负,真就可着老子一个来欺负了?
岑乔夫在后方看得瑟瑟发抖。
他完全能感同身受白胄式悲哀。
但凡此地话事人不是徐小受,自己身前没站着水火两大奥义半圣。
换个地方,换个时间,当炮灰的,都该是自己。
可是……
吾,已臻半圣!
说好的“圣不可辱”呢?
怎的这一路走来,光看着“圣辱圣,尸辱圣”了,半圣该有的尊严呢?
回来啊,我的尊严……
腹诽之时,前头牌匾处,月宫离半只脚犹犹豫豫、散散慢慢地踩上司命神殿几个大字,好不难受地主动想要跻身而入这牌匾。
“且慢。”
道穹苍突地出声。
月宫离噌一下消失在原地,下一息已出现在道穹苍屁股下面,抱着他的大腿声泪俱下:
“老兄!”
“道老兄,你终于发声了!”
“我苦哇,我就等你这句话了,你得为我做主……”
啪叽一下,道穹苍一把将月宫离踹倒在地,郑重其事伸手,摁住了自己的左肩胛骨。
咔。
机扩声响。
众人翘首而望,月宫离目露希冀之光。
道穹苍的肩胛骨裂开一个小洞,从中飞出了一只金黄色的小蜜蜂,蜂尾白色,肿肿涨涨的,好像挤一下会流脓。
徐小受眉头一皱。
好恶心,但又好期待,骚包老道在玩什么?
但见道穹苍将那肿胀的白色一摁,蜜蜂的蜂尾便被推往前,嗤的捅破脑袋——原来是两个按钮拼凑而成的蜜蜂小玩具呢!
天机道纹适时亮起,一只肉嘟嘟的可爱小精灵便跳了出来,绕着道穹苍开始盘旋:
“天机精灵小柒驾到~”
“老道老道,你遇到什么难题了吗,召唤小柒有什么事吗?”
绕着绕着,小柒看到了徐小受,脸上浮现惊讶:
“呀!”
“你也在这里,受爷。”
徐小受,当场石化!
等了半天,你召唤了出来了这么个玩意?
我还以为你要掏出一具解放态天机神使,放里面去探路呢!
“去。”
道穹苍还真是这么打算的,一指牌匾,对小柒道:“钻进去,我猜会有事故发生。”
小柒本来兴致勃勃,听到后半句话僵在半空,翅膀都扇不动了,“故、故事?”
“是事故。”
砰!
道穹苍道完一个天机抽射,精准射门。
小柒,被他踢进了司命神殿的牌匾当中。
“啊——”
惨叫声响起的同时,天机精灵消失不见,同时司命神殿周遭氤出了一股微弱的光芒。
淡淡的力量波纹扩散而开。
月宫离瞪着大眼,心想原来我进入后,牌匾还有这些变化。
突然间!
“嘶——”
一声凄厉的惨叫自灵魂深处响起。
那司命神殿的牌匾之上,忽然探出来一个身姿曼妙的黑裙美妇。
众人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相貌如何。
黑裙美妇轻轻一揽,将临得最近的道穹苍埋进了柔软的胸怀里,将之锁着拽进了司命神殿四个大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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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八章 六道穹苍一变间,天机装载佛剑仙
眼前一花,光景流转。
前一瞬司命神殿还是一块牌匾,下一息周遭空间沉陷,演化成了一方无垠的昏暗世界。
雄伟的高墙林立,筑构出可供巨人通行的错综复杂的大道,建筑风格形似无光的虚空岛罪一殿。
然这里的高墙和通道的表面,又爬满了黑色的蜿蜒的枝条,繁复扭曲,乱人心神。
方向?
整个司命神殿的内部,因由广袤仿如迷宫,因由枝条的覆盖模糊了各种特色和地标。
初入者别说方向了,连周围的墙和其他地方有何不同都看不出来。
更别说要去提防司命神殿本身的诡异,以及这密密麻麻的祖树枝条会潜藏着怎样的风险了。
“咯咯咯……”
意识甫一沉进此方世界,耳畔便响起了脆如风铃的娇笑声,让人心生无限美好,一度沉溺在白月光的回忆之中。
可惜了。
道穹苍的白月光并非真人,而是第一次看到他亲手拼凑的铁疙瘩块喊出“麻麻”的那一刻。
他早已“杀掉”了自己的白月光。
脑海中更有着“解放态·白月光”、“六道·白月光”等更温柔贴心的模样,以及诸多下位、上位替代品。
什么后来者永远取缔不了白月光……说得很对,但此概念于道穹苍而言根本不存在,因为他的白月光更新迭代了上千万次,早已变成了黑色。
区区一个半成品铁疙瘩,有什么好留恋的?
“大净化术,破!”
只是思绪一震,道穹苍从那灵魂、意识的控制中走了出来。
他大脑中却推衍出了正常人遭遇此等控制后该有的表现,于是眼神浮出万般柔情,连嘴角都不自觉的往上掀动了几分。
“嗯啊~”
他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那萦于耳畔的笑声便一下放纵,从清脆悦耳上升到万种风情,从前奏进入了高潮,勾勒出摄人心魄的魅力:
“妾身,可等你等得好辛苦呢~”
这一句出,高墙与大地上那铺满了的祖树枝条,顿时散出淡紫色的邪神之力雾气,同时氤起了一层无形无质的生命波动。
双重力量,汇聚化形,以无可阻挡之势,悄然渗进了人的灵与意之中。
道穹苍脑海里便浮出了无数带有旖旎色彩的浅粉色泡沫,也垂下了欲遮不遮的半透明轻薄纱幔,在那泡沫和纱幔之后,更有衣着褴褛的妙女郎在翩翩起舞,春光外泄,挑逗人心。
“滴滴滴!”
警报适时响起。
看得出来,哪怕道穹苍不太吃这一套,缔婴圣株的幻术力量依是硬控,硬生生挑起了人类繁衍的本能欲望。
可这硬控于外人而言怕是无从得解,即便心有意识想要清醒,不免也欲沉浸在此间幻想之中一探究竟。
落在道穹苍眼中,则是另一说:
“肉体凡胎,不过红粉骷髅。”
“可惜你不识天机术,因而不知于我而言最高级别的诱惑,非是往下繁衍,而是天机飞升。”
道穹苍目中闪过失望之色。
我若天机封神,鸡犬皆可得道,整片南域都将超脱,又岂是区区***繁衍一二子嗣可媲拟之?
心气往上一顶,直接撕破了幻境。
苦于无得从祖树视界中窥得天机真谛一角的道穹苍,唇边却是流下了口水,嘴里发出了痴汉幻想时会发出的无意识的声音:
“嘿嘿,嘿嘻……”
……
凡夫俗子,怎及至圣?
对于三言两语间,便以圣帝级
影响控住半圣道穹苍之事,缔婴圣株表示司空见惯。
她在第一重天吞下了那么多颗半圣位格。
不说全部,几乎十之八九陨于她手上的半圣,意志层面可以说早已跌出圣级。
在那群半圣的经历中,前半生奋斗的过程,大抵是精彩的。
但封圣之后,个个消磨时光、蹉跎岁月,浪费了大好的年华与精力。
在红尘的无形腐蚀之下,一个个以外物装点自身,将战力虚浮地抬高,本质上意志却是沉溺于各般欲望之间。
已堕苦海,怎谈超脱?
或***、或权欲、或物欲、或族欲……
便是有一二尚存抗争向上之心,大势所趋下,其上心之念,俨弱其余七情六欲不止万分。
如此空中楼阁,只消稍稍施以影响,便可坍之,缔婴圣株因而拿下了诸多半圣。
这个“道穹苍”,在诸圣的记忆里,强在幕后操控,几乎无人见过他“正式的”正面出手。
料想不过一军师、谋士形半圣,战力甚弱。
有事实得以佐之:
一,最初在第一重天时,此圣摆脱了影响,不曾进入过自己的神庭雏形——“意”道如此专精,“战”道定不如那神亦强。
二,从第三十三重天跟随祟阴邪神下境时,他丝力未出,确实非是正面战力,防御之弱更是直接被邪神亦一击抽成齑粉。
虽不知其何以再生,然半圣总归有一些底牌,这些……都无足轻重!
可以说,眼下道穹苍中招后的种种恶心表现,全在缔婴圣株的意料之中。
这也正是她得令祟阴,提前潜伏至此,权衡之后,选择抓住这而非其他人来司命神殿进行“先斩”的根本原因,没有之一。
菜,就是原罪。
你可以挡得住我意念化身的影响之力,而今我本体亲至,你还挡得住么?
挡不住,战力又跟不上,外边诸圣之中,这一位便是最弱的,也没有之一!
“嘶——”
图穷匕见。
伴随一声凄厉嘶鸣,那萦于道穹苍四周的红粉泡沫忽地炸碎,黑裙美妇化出了本体。
“嗤嗤嗤……”
无数枝条从她的脑袋上爆射而出,往上虬卷,无数树根从其裙摆下穿插而出,盘根错节。
不过半个呼吸时间,一个体态婀娜,勾诱人心,长有万千扭曲枝条的黑暗树母,扎根在了司命神殿的入口处,封锁了内外的通联。
她俯瞰之下,人类道穹苍,形如蝼蚁。
“堕入苦欲之海罢!”
应声而落,无尽枝条从天降来,倏然间贯穿了道穹苍整个身体,将之凭空吊起。
“什么?”
道穹苍发出惊声,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
那刺入骨髓、痛彻心扉的祖树枝条,又猛力往四下一扯,有如五马分尸,将他撕得支离破碎。
“嘭!”
一声爆响。
半圣肉身,瞬息便被破坏。
缔婴圣株高悬的一根紫色的枝条上,勾出了一道虚弱的灵魂体。
另一根枝条往上一扬,吊起了一颗水晶宝石。
美艳树母本体形态的缔婴圣株,树冠无风一阵沙沙舞动,勾勒出志得意满的骄傲神情。
“哼!又一颗位格……”
半圣,曾几何时,她需畏首畏尾,尽力服侍,以道婴供给之。
而今拜入祟阴门下,得一祖神命格,随手可灭杀之。
这般一想,便是那祟阴邪神多般折辱自己、无视自己,亦可稍稍忍之。
当下之重,是司命神殿外的那徐小受,如若他尚有“一拳”乃至“几拳”之力,正好,只消撩起他与祟阴之间的仇恨……
“叽桀桀,叽桀桀,唏呼——”
缔婴圣株已止不住展露出不加掩饰的笑声,树根、树枝都无意识抽打起大地来,俨然是瞧见了自己最后坐收渔利的美好画面。
便这时……
“咔!”
那到手的水晶宝石半圣位格,突然化作一颗石头。
悬吊在自己枝条上的灵魂体,更是随风一阵摇曳,轻轻飘散。
缔婴圣株嘲笑声一顿,树冠沙沙晃动间,演化出来的类人形的脸上,涌出了大量惊骇:
“什么?”
……
“仅此而已么?”
一道低低的喃念声,忽地出现在这昏暗的,尽被祖树枝条包覆的世界之中。
缔婴圣株陡生惶恐。
自己掌握祖神命格,纵未完全消化,本体俨有高境圣帝之威。
如此基调下,纵使大意,怎会不察此地尚有第二人进来?
可那第二人……
“何人装神弄鬼!”
缔婴圣株一声爆喝,祖树枝条肆扫而开。
可圣力触及之地足有数万里,依是毫无异常。
除了那掉地的石化了的假半圣位格、那散在各地又被自己吞下了的道穹苍肉身齑粉,以及一只无关紧要的天机精灵……
这里,哪里还有第二个人?
“等等!”
缔婴圣株突然发现眼前有异动。
凝眸一看,那胖嘟嘟、萌呼呼的天机精灵,突然摇动着破损的翅膀,颤颤巍巍飞了起来。
它肉肉的、短短的小食指竖起,左右摇了两下后,嘴角掀起,便发出了方才所听见的讥讽声:
“本殿原以为你造化新得,可超脱祖树桎梏,从一异道缔婴棵,转变成剑麻、血树等主战之树。”
“不曾想,原是多虑了,呵……”
这个“呵”,简直是将嘲讽语气提到了极致,缔婴圣株却难以从不可置信中回过神来。
因为,这个声音……
道穹苍?!
缔婴圣株简直难以相信那渺小如同孑孓的生命体内,竟然藏着道穹苍的本体。
他,怎么敢的?
所以……
从一开始,自己所针对的那个强的,人形的,是假的?
这个弱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本该在大战中被圣帝力量余波随意抹去的,胖乎乎该为萌宠的,才是真的?
“尔竟敢戏弄本祖?”
缔婴圣株直接癫狂,四散飘逸着的枝条,一瞬有了重量,如杆杆标枪,刺向那天机精灵。
天机精灵小柒背负双手,却因为手太短只能叉腰,饶是如此,它那不屑一顾的姿态,展露得淋漓尽致:
“本祖?”
它竟对攻击无动于衷,只是嗤鼻,笑道:
“插标卖首之徒罢了,不过得一祖神命格,当真以为你真足以封神称祖?”
“若如此,本殿何以筹谋三十余年,布局罪土一域,大势下苟且求道?”
祖神!
如此尊贵二字。
怎是一命格装上,便可臻及?
“死——”
这却似乎更加刺痛了缔婴圣株,只能令其攻击加剧,将枝条尽数疯涌至天机精灵身上。
轰轰轰轰轰……
小小的身板,承受了这个尺寸不该承受的摧残。
只一瞬,天机精灵小柒
就给粗大的黑色填满,在枝蔓的世界中被轰得东倒西歪,足足被穿插了有十数息时间,打到空间爆碎,道则翻涌……
缔婴圣株意识到不对,将攻击一撤。
刷!
尘烟散尽。
天机精灵两边翅膀折断,身上漂亮的羽毛都掉光了,所有装饰品都没。
可鼻青脸肿的它,愣是一个伤口没有出现,反倒显得神采飞扬。
它再次竖起手指,遥遥指向缔婴圣株,仿佛这是最能宣示不敬的手势:
“本殿在等‘天机装载",你,在等什么?”
……
“滴!数据接收完毕。”
【攻击:☆☆】
【速度:☆☆☆☆】
【防御:☆☆☆】
【战斗意识:☆☆☆】
【肉身基础评价:一境炼灵圣帝】
【肉身增幅评价:无增幅】
【炼灵基础评价:七境炼灵圣帝】
【炼灵增幅评价:八境炼灵圣帝,可超增幅,激发祖神之力】
【综合评价:正在消化祖神命格,拥有祖神潜力。综合战力圣帝层级普通,大道感悟生命属性超道化,祖源之力借用且粗浅运用。”
【反击建议:建议立刻进入‘战斗模式",准备开启‘解放态"模式,待定开启‘六道穹苍"模式。】
“给我具体时间。”
“仅以目前接触到的数据评估,进行天机演算,给出大致答案即可,不涉及变数。”
【战斗模式:战力持平,生命属性不及,磨灭生命需要大量时间,僵持,约一年】
【解放态模式:战力评价超出,生命属性不及,磨灭生命需要少量时间,僵持,约一周】
【六道穹苍模式:战力评价超额溢出,时间计算中……】
“不用算了。”
“打开‘六道穹苍"模式。”
【终止天机演算,正在进行天机装载,您需要坚持一百息时间,倒计时:99,98,97……】
【受击转化中,正在加速天机装载,预计十六息时间,倒计时:64,52,39……】
【天机装载结束,‘六道穹苍"启动,请选择您想要体验的模式。】
“六道穹苍·剑仙道。”
【剑仙道数据装载中,装载完毕,剑仙道启动中,启动成功。】
【苟无月数据激活中……】
【饶妖妖数据激活中……】
【华长灯数据激活中……】
【八尊谙数据激活中……】
【笑崆峒……】
【小柒温馨提示,六道穹苍·剑仙道已启动,您可以边体验剑仙道,边激活数据哦。】
【小柒温馨提示,老道老道,古剑修登场,尽量少说话,多做事,言简意赅,才显风骚哦。】
……
刷!
缔婴圣株视下,那天机精灵一声道完,身周道纹涌现,竟蜕变成了人形。
一袭洒然的剑客长袍从其胸口处随光鳞覆下,至长袍下摆光芒隐没时,其人一头及腰的黑发,反而飘扬。
“嗡!”
苍穹绘卷陡然旋开,又转瞬绽出凌厉的剑意,模糊勾画出了类八尊谙的剑道奥义阵图。
那人类的气质,同此前军师、谋士的形象截然不同,变得锋锐、霸道、极尽狰狞之意,宛若一把出鞘利剑!
“怎么回事?”
缔婴圣株从没见过有人能有这般变
化,说此人突然间被夺舍了,她都信。
可现下之地,正如她此前感知的一般,哪有第三者?
从头到尾,都只有那个天机术士道穹苍……哦不,这种气势……
缔婴圣株心凛,思绪飘到此前时代上去,有过的那一个个锋芒毕露的“剑修”!
剑修?
他,竟是位剑修?
不需多言,道穹苍一句话,断了缔婴圣株所有疑问。
但见其蜕变之后,右手当空一放,唇齿轻启,轻念一声:
“剑来!”
轰——
九天万千金光佛陀悬空坐下,万退九,九作阵,从虚无之中召出一柄巨剑当头镇来,即将落地时又光芒一炸。
都不见那剑、那佛,如何动作。
剑仙道·道穹苍,已然斜剑而立,凭空浮于那美艳树母的树冠之前,眉眼低垂,如那悲悯世人欲行超脱之道的佛剑仙。
“此剑,名曰‘怒仙"。”
“我的意思是,外边人是你的唯一生机,如若你还不肯放弃对司命神殿的封锁……十息之内,剑下无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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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九九章 怒仙天解请有怨,一炷香来镇缔婴
放肆!
这是何等的放肆?
缔婴圣株从未见过有如此宵小之徒。
分明在此前他尚羸弱不堪,那什么不知所谓的“天机装载”过后,当真以为他自己荣获新造化了?
造化,是自己能赐予自己的么?
笑话!
也就此地尚无他人,否则不知道的,怕要以为得了祖神命格的,是面前这个无知人类呢!
“往生婴种!”
缔婴圣株枝杈往天穹一抛,洒出了一团团裹挟了浓郁生命力的稠湿树种。
那树种黏住虚无,便迅速孵化,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孕育出了无数此前她吞噬过的生命体。
落在道穹苍眼中,这些人,一个个的可太熟悉了,熟到各自情报信手拈来:
“半圣祈善,死灵木属,南域出生,擅邪术、生命道法。”
“半圣长遗,鬼兽寄体,北域出生,北槐残次实验品之一。”
“半圣白羽,圣虹之环……”
“半圣……”
无一例外,这一次缔婴圣株认真了。
她掏出来的道婴,起步都是半圣级别,俨然是对那不明觉厉的“六道穹苍”模式,有着浓浓的忌惮。
可在如此严肃针对下剑仙道·道穹苍,竟只是扫了一眼后,便对周身变化视若无睹。
他只徐徐提起手中那甚长甚宽,得以遮住他大半截身躯的佛光巨剑,指尖轻轻拂过剑身,自喃般道:
“已有三十年不曾见面了罢?”
“三十红尘是非,功名皆付尘土,而今,世人只记得有神剑玄苍、凶剑有四,怕是早已忘了你的威名……”
嗡!
剑身不甘一震,顿时佛光大作。
熠熠之金,映照得四下扎根虚无而生的邪气婴种人,个个面色生灿,仿得超脱,变得圣洁。
“呜——”
“呃呃……”
“死、死、死!!”
在超道化生命属性的极限催化下,那一个个婴种人快速成长,不过几息时间便到了成熟期。
缔婴、落果……
果子一成熟,婴种人自是从虚空脱落,各又被随意赋予一缕缔婴圣株的灵魂分识,便得了些神采。
“杀了他!”
美艳树母的粗硕根茎从地上抽出,节节后撤的同时,下达了唯一命令:
不惜一切代价,灭杀此等装神弄鬼之人。
嘶!
凄厉的哀嚎声不知从何响起,应和着那三、四十位婴种人的行动,如是奏响了冲锋号角,诸多身影同时惨叫着冲向道穹苍。
……
“铿——”
便此时,巨剑剑身一翻,梵音通透万古。
道穹苍眼皮一抬,虚睨向那数十位发疯的可怜婴种人,一袭剑袍无风迎荡。
虚空生音,降下一声轻叹:
“生不见兮君傲骨,死方得兮此胆气?”
道穹苍嘴角噙起一缕讥讽,毫不掩饰他那眉宇间的十二分蔑然,嗤鼻而道:
“悲哉!”
话毕,迎着那数十半圣,他竟不慌不忙,将手中之剑徐徐往上一提。
呼呼!
脚下伪·剑道奥义阵图激起尘浪,无形的力量波光往四周荡扫而出。
璀璨佛光从剑染手,由肩至身,最后连道穹苍的一袭剑袍都给覆上了一层净洁的鳞光。
“大佛……”
道穹苍唇齿一启,万千力量汇于一剑。
虚空陡生大佛,从天而降,镇在了道穹
苍的身周,将四下欺身而来的婴种人半圣拒之门外。
都不见其动作如何,那虚提于胸前的巨剑,已被他横到了左腰之下,携势狠狠往右边一拉……
“斩!”
剑光飞越,由内及外。
环形的金色转瞬扩大,连护体的大佛都在一瞬间被自我剑光斩分,化作上下两半。
“什么?!”
远远爆撤而开的缔婴圣株,见状骇然色变。
她只来得及让自己本体弹空一跳,高高越过那转瞬即至的金色剑光,不至于被斩分。
至于那些婴种人……
这群半圣的战斗意识,已非各自生前水平,现下是由缔婴圣株统一控制。
一剑大佛斩环扫而过,婴种人个个尚承缔婴圣株此前之念:只欲突破大佛镇身的对它们进攻之举的拒抗,根本无有回逃之心。
现下,自是全部中招,无一漏网之鱼!
“轰——”
剑光之后,得闻轰鸣。
缔婴圣株回神而望,骇然所见天地竟同被金光一剑斩分。
铺在墙道上的枝蔓齐断……
司命神殿本身铸有的高墙斜分……
就连本体!
缔婴圣株感觉身下一凉,圣念往下一扫时才发觉,原来之前自己以为弹跳能避过的剑光,竟是错觉。
她,早已在大佛斩一剑之下,拦腰而断!
“嘶——”
苦痛侵袭灵魂。
缔婴圣株发现自身上有一缕缕紫色邪气、黑色魔气被金色的剑光内里蕴含的力量蒸发、净化、超度!
这是超越身躯被斩的疼痛。
那巨剑本身自带的力量,竟对邪神之力,以及她邪化了的药祖之力,乃至一切本质上和“魔性”沾染了些关系的力量,有着天然的克制!
“这是……”
缔婴圣株被净化得神智不爽,强行扭转回意识来后,才晓得本质上强的绝非剑仙道·道穹苍剑道本身。
而是那剑!
以及那剑中蕴藏着的可怖力量!
她仔细辨认,道穹苍手中巨剑通体生金,护手处坐镇九大镀金佛陀之象,或作参拜状、或作恣意状、或作瞌睡状、或作祷告状、或作……
不需再看,只消一眼,缔婴圣株猛然记起来了这剑本质如何,缘何又对自己有着天然克制:
“混沌五大神器之一,怒仙佛剑?”
一刹,缔婴圣株思绪恍惚了。
诚然此前道穹苍便有提过“怒仙”二字。
可此“怒仙”,不该是执剑人随意起的名么,怎和“佛剑·怒仙”扯上了关系?
“你怎么可能得其认可?”
缔婴圣株声音撕裂地在呼吼着。
佛剑怒仙,不仅对古剑修的剑意要求高,对其心性要求更高。
若无佛缘,无济世救人心,无“佛平渡世,佛怒渡仙,诸世平等,仙凡共一”之念……
执剑人,连拔起剑来都难!
而面前道穹苍,剑道感悟看似恢弘,分明外强中干,乃东拼西凑而来。
本质上,他有个宗师剑意不错了。
如此泛泛之辈,又怎得佛剑怒仙青眼有加?
“啪嗒啪嗒……”
一段段婴种人的上下半身相继砸落在地,于佛光中扭曲蜷缩,虽竟未陨,叫苦不迭。
细视下,那割裂婴种人各自半身的剑光,蕴有莫剑之意,藏着时空分隔之实。
隐约还可见,内里有极淡的金色“愿力”附着伤口,阻止超道化的生命属性去回生
道穹苍轻笑一声,将剑一甩,扛至肩上。
忽又察此举大为不雅,不符剑仙风骚身份,便只得将大剑挪回,勉力斜持,傲然而立。
对于缔婴圣株惊下此问,谜语人出生的他,纵然此时成了剑仙道·道穹苍,亦不打算详细解答。
相反,他的回应,更加简约,更是不屑:
“寒蝉一夏,哭凄足矣。”
“欲知秋冬?徒增笑耳!”
嘭!
他将怒仙佛剑往下一震。
浓厚的愿力如金色洪流涌出,顺着伪·剑道奥义阵图蔓延,瞬间超度了婴种人各自身中的缔婴圣株分魂,令其一下停止了挣扎,安详西去。
不得不说。
仅此两句,仅这动作。
缔婴圣株的怒火,直接被撩拨到了极致。
猖獗!
简直是僭越般的猖獗!
不过只是一剑斩了我三十余往生婴种罢了,当真以为你得一怒仙佛剑,真可无法无天?
“道!穹!苍!”
缔婴圣株暴怒一喝,竟在自身断口处激发了一个个肿胀的无名婴种。
那婴种全然无了形态,只被赋予最强悍的药祖之力,化生生机,陡又破开。
“嗤啦”声响间,紫绿色生命汁液便如破疮流脓般喷溅开来,上下牵扯,藕断丝连。
刷!
一瞬,愿力被磨除。
缔婴圣株上下两半身躯,连接了回来,宛如战初。
如此恶心的“接身”方式,看得道穹苍都不免眉头一皱。
这一次,不待缔婴圣株出手。
他已一指划过怒仙佛剑,染其九滴圣血,破佛剑戒,祭以杀光。
登时剑中金芒大绽,道穹苍口里亦是念念有词:
“剑之道,名曰‘九",九以坐镇,洗我慧根……”
“剑之道,名曰‘万",万剑归来,礼西天佛……”
“剑之道,名曰‘心",心无所畏,目无万法……”
“剑之道,名曰‘莫"……”
“剑之道,名曰‘情"……”
“剑之道,名曰‘无"……”
重重声音,叠于一处,似其人口里藏有九嘴,九嘴同时喃念,并生九音。
九音应和九血,九血作归一阵。
一阵礼洗我,佛陀本根生!
“谙……”
道穹苍双目印出二“卍”,至末时已听不清口中之词,可身上层层叠叠的光芒上加,将之整个人笼进金光,变得朦胧、虚幻。
突地,他高抛怒仙,佛剑横旋而起,他双手合十,指尖抵住下坠的剑身。
梵音终汇于有,渡以如是一辞:
“世无怨,三界空,空亦有,衍化无。”
“佛有怨,狱应满,满阴曹,疏人间。”
身子一佝。
猛再抬起。
“天解·有怨!”
道穹苍背后,竟拔升一座弥天佛陀之相。
那像,双目含翕,脸色悲苦,左手欲安天外而无力半垂,右掌欲静地下而相力甚微,大有“此界难人,人难安界”之无力作为感。
可落在缔婴圣株眼中……
如此无为之佛相,浑身竟流有金色溶液——那竟是澎湃的信仰之力,是二代彻神念,愿力!
他之愁苦,我之悲戚。
只是此相此力乍现之初,缔婴圣株分明已兼容祖神命格,依旧自觉我身
卑微,不及彼相个中济世之意的一毫一厘。
“轰!”
她的根茎陡然炸碎,如人类降膝般,上身陡而匍地。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跪地伏倒的缔婴圣株,已然状若疯魔。
她想要抬起自己的身子来,不肯对那佛相朝拜,可意念一疯魔,所受镇压更伟。
如山压顶!
如海沉肩!
遥隔恢弘之距,竟无需碰触,那佛相自被请来,已有愿力加身,在“徐徐”超度自身邪气、魔气,各般异化之力。
徐徐,只指淡然,不指其速。
“不——”
缔婴圣株埋头咆哮。
她浑身都在溃烂,都在失去。
可越是如此癫狂态、抗拒状,她越加抬不起头来。
从远古至今的超绝阅历,令得缔婴圣株在惶恐之际,迅速意识到了此相之“念”、之“善”……
高于自我!
其道,俨有十祖之姿!
这等镇压伟力,哪是惶恐抗争得已挣脱?自得心向本善才可从那“超度”之实中脱离。
可……
安静?
静下心来?
一心向善,不再自异?
——怎么可能!
缔婴圣株简直要疯。
她已归入祟阴门下,若从那佛相之道,自我大道必崩。
可若不从,又怎得于此间可怖伟力之下挣脱,求得自由?
还有!
如此一剑,更怎可能是那深谙偷盗之道,不知从何处借来此等力量的宵小道穹苍,得已臻及之?
“佛剑佛剑,借我佛剑……”
“我无须有,空自予来……”
匍地之余,前头有脚步声响起,伴随几声惆怅之音。
道穹苍的天解,确如缔婴圣株所想那般,根本不是正常形态下的天解——他本就不是剑仙。
他确实也只是借用了某人的力量,受托持有某剑,在但见不净时,请出此剑,请出此力,还某人一愿罢了。
“你为天生祖树,缔婴之根,根说:今生至此,护世我命……天命,不可违!”
“命格至此,窃来的祖神之机,又怎可能助你成就‘虚妄"?须知,虚妄本就空无,空无本为臆想。”
“痴人异想天开,怎及天生的‘祖神命格"?”
道穹苍轻言踏步,缓步来到缔婴圣株之前。
他手往虚空一放,都不需要召唤,怒仙佛剑已从“天解”之中归来,落于掌心之中。
提剑。
道穹苍轻摇头。
“我的朋友,济世救人,为镇魔运,甘愿放弃天生命格,自堕于倒佛塔,此为‘真"。”
“而你,我的另一个朋友,起步虚浮,篡逆天机,树空中楼阁,图水中捞月,此为‘祖神"?此为‘假"。”
他握住怒仙佛剑,剑尖往下一旋。
后方那弥天的佛陀之相,无慈无悲,忘生忘死,仿不再天道之中,超脱三界之外。
嗡……
佛陀汇聚,化作金光注入道穹苍,实际上借由道穹苍之手,汇于怒仙佛剑。
怒仙佛剑冲霄而立一道金光,燃尽愿力,若一炷香。
道穹苍就像那得了命令后,只消执行,便可获得惊世伟力的天机傀儡。
他将那剑、那香对准匍地的缔婴圣株,对准其巨而颤颤的树冠,对准满心的不甘、无尽的怨恨、足以祸世的穷
凶极恶……
一镇!
“今诛邪,付愿力,香一炷,世净空……你且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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