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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熬夜吃苹果     我有一身被动技txt下载     我有一身被动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五七〇章 缴费友谊情金坚,神教相邀把手牵

    朋友费?

    这个所谓的“朋友费”若真交了,双方之间的朋友关系,还能是纯洁的朋友关系吗?

    桑水岑白,各皆感到这被重新定义了释意的“朋友”一词的陌生。

    反倒是道穹苍接受能力极强,在微怔完理解这新名词之后,很是开心地问道:

    “朋友费,我需要交多少?”

    好一副傻白甜的表情!

    徐小受见骚包老道换上这样一张脸,第一感觉是有坑,余光也能瞥见周遭四圣俱露出警惕的表情。

    但转念一想,这朋友费可是自己提出来的,道穹苍自甘缴纳,哪有什么“坑”可言?

    “作为朋友,首先我们得互不提防吧?”徐小受指着彼此,意有所指道。

    “受爷您有话直说。”

    “别!别叫我受爷!”

    徐小受现在一听到“受爷”就怕,“我们是朋友,你直呼我大名即可。”

    “小受……”

    道穹苍喃了一声,旋即啧巴起嘴来,感觉这样称呼稍显暧昧……

    很暧昧好吗!

    我们之间倒也还没亲近到这个地步,您可以把我姓氏加上的,谢谢!

    徐小受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了,总感觉这个朋友费还没开始交,道穹苍要赖上自己似的?

    至于说,赖什么……

    唔,真不知道!

    “作为朋友,首先我总不能时时刻刻提防被你背刺、夺舍吧?”徐小受见道穹苍不上道,只能开门见山问,“大神降术如何解除,我得知道,朋友,你说对吧?”

    是这个朋友费啊……道穹苍思考了一下,微一颔首,“对。”

    “然后呢?”

    “可我敢说,你敢信么?”道穹苍抬眸视来,似笑非笑。

    一下子,连旁侧四圣都为之心凛。

    道穹苍嘴里怎么可能吐得出象牙来?

    万一关键时刻照他的法子去做了,大神降术没解除,反而死得更快,那当如何?

    此刻面对乐意上缴朋友费的道穹苍,收不收,于徐小受而言,反倒成为了一个难题。

    他该如何破解?

    桑老张了张嘴,绞尽脑汁思量了诸多迂回的对策,刚想帮忙开口。

    这时,徐小受灼灼目光已迎上道穹苍的视线,郑重其事地大点其头,拍着胸膛道:

    “朋友,互不欺骗,互相信任,你觉得呢?”

    这一句简单粗暴的话,给脑筋转了十八个弯还多的桑老、水鬼几人思路干爆了。

    道穹苍同样一怔,显然也没想到徐小受嘴里会说出这么天真烂漫又可爱的话来,很快边笑着边一点头:

    “我觉得,你说的对。”

    “那你说吧!”徐小受一摆手,仿佛全然相信了道穹苍这个新朋友,“烙印,如何解除?”

    场面一时安静了。

    道穹苍那尚未脱口的话,在几人的注视下,份量忽然变得极重。

    这第一笔“朋友费”,在三言两语你来我往的加码间,俨然已成决定彼此朋友关系可靠与否的基础。

    在场之人,心绪皆感怪异——一个不太靠谱的论题,在被提出来后,真逐步往前在推进着?

    “大神降术的烙印,有两个解除方法。”

    道穹苍停顿了许久,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表情也跟着变得十分坚定和热血。

    仿佛在说……

    徐小受,你这个朋友,今天我交定了!

    “嗯哼?”徐小受并不打断,等待后话。

    “一,将人的记忆完全抹除,大神降术的烙印,自然跟着消失。”道穹苍语速缓慢地盯着徐小受说道,“你信吗?”

    “全部抹除?”徐小受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对。”

    “可记忆是人的过去,全部抹除,人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徐小受问。

    道穹苍理所当然地点头:“没有区别。”

    徐小受一时定住。

    捋了许久,他差点捋出一句脏话来,表情阴郁了几分。

    这第一笔朋友费,感觉收了个寂寞啊?

    “第二个方法呢?”徐小受再问。

    “杀了我。”

    这次道穹苍回答得十分干脆,仿佛那是一句废话。

    事实也正如此,将施术者宰掉,烙印就算存在,也没法启动了。

    徐小受深呼吸了下:“那你之前在蚀金之夔记忆中演示的方法,用了精血一滴、魂血一滴……”

    “啊哈哈。”话还没说完,道穹苍干笑两声打断,见徐小受表情愈发难看,道:“我胡诌的,你也信啊?”

    见这小子像一座火山要爆发,他连忙又补充道:“当时我们还不是朋友,我应该可以骗你吧?”

    “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你应该没有骗我,或者对我有所隐瞒吧?”徐小受不答反问。

    道穹苍皱眉:“你说的,‘朋友,互不提防’,所以你现在……是在提防我?”

    “现在是我在问你问题,你回答就好了,我的道朋友。”

    “不,徐朋友,你似乎忘了,如果要这么说的话,我一开始就问了你,你信我说的话吗?”道穹苍面露惋惜,“而到现在,你都没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啊,我的朋友……”

    徐小受一时定住。

    旁侧白胄脸上额上已有细密的汗珠渗出,仿佛难以参破什么大道奥妙。

    圣奴三圣同样皱眉盯着你来我往交锋个不停的二人,心说不累吗?

    水鬼憋了许久,实在是很想说一句:

    交朋友交到这个地步,听我一句劝,你们别做朋友了行吗?

    “我信!”

    徐小受这时却笃定出声,“道朋友,从现在开始,我将无条件信你!”

    “我也。”

    “那么作为好朋友,我可以请你做人不要那么绕,在回答我下一个问题的时候,答案只能在‘是’,与‘不是’之间选择吗?”徐小受诚恳一问。

    道穹苍思考了下,没有直接回答:“那么作为好朋友,如果我答应了这样,之后你能否也回答我一个问题,方式一样?”

    你他娘的……

    我真服了!

    徐小受乐呵呵一点头,春风和煦道:“当然呢,我的好朋友。”

    “那我也没有问题哦,我的小受。”

    “徐!”徐小受后槽牙咬紧。

    “我的徐。”

    “……”徐小受按捺住一记圣·五指纹种之术贴脸轰上去的冲动,柔声问道:

    “你方才说的有关大神降术烙印的两种破解方法,没有在骗我,也没有隐瞒,是吧?”

    绝杀!

    局已设完,问出这句话,徐小受就如看到了抛掷的硬币完全落地,心头大定。

    我管你什么兜兜绕绕,管你什么心思歪斜。

    只要你答案只能在“是”与“不是”之间摇摆,通过被动系统,我直接能确定真实与否。

    是的,我就是玩不起了,怎么滴?

    我就开挂!就开挂!就开挂!

    道穹苍似也没想到徐小受会对大神降术如此执着,绕了这么多圈,最终还是不相信自己。

    他无奈一叹道:

    “是。”

    徐小受心念瞥向信息栏,信息栏噔一弹框:

    “受到欺骗,被动值,1。”

    狗日的道穹苍,你果然在骗我,你个杀千刀的坏狗……

    徐小受面色铁青,就要破口大骂。

    道穹苍沉沉一叹后,接着再道:“但其实吧,还有一个不能说是方法的方法……可要聊下去的话,我交的朋友费,就过多了。”

    “不多,我够朋友的。”徐小受露出好朋友的微笑。

    道穹苍盯着他许久,似在辨别这个“够”,到底是够,还是不够,良久道:

    “记忆之道!”

    “只要有人在此道上感悟超越于我,也能找出烙印来,解除大神降术。”

    记忆……

    徐小受总算找到那个古怪的地方在哪里了。

    自己掌握的,是意道盘——记忆也是“意”中的一部分,因而意道盘中,包含了“记忆”一道的部分。

    但,毕竟囊而不精。

    道穹苍的大神降术,精在“记忆”,且一骑绝尘。

    这就是90意道盘,想要追溯那烙印亦有些不知从何下手的根本原因所在了。

    然只要知道是“记忆”之道,对准这个方向找下去,哪怕只凭意道盘,费些时间,徐小受也有把握找出烙印出来。

    “你的记忆之道,若以一为始,以十为终,掌握了多少呢?”徐小受眼露好奇。

    道穹苍唇角一弯,也不说话,就这般盯着徐小受笑。

    那表情仿佛在说……

    小受你问题有点多哦!

    你看我,还像是一只玩偶么?

    “受到谑视,被动值,1。”

    好吧……徐小受被打败了,道:“我是个言而有信的人,轮到你问了,我的朋友。”

    道穹苍一下收敛了调侃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他脑海闪过方才观察到的一切细节,包括徐小受佯装出来的,下意识真情实感流露的,以及看不清是伪装还是自然表现的……

    终末一切问题汇聚,道穹苍双眼有神,仿能直穿人心,直勾勾盯着徐小受,以一种肯定的语气,问出了问题:

    “徐小受,你方才那么问,是因为你掌握了类‘读心术’的灵技……不,能力么。”

    刷的一下,旁侧四圣的目光,亦一同汇到徐小受身上。

    桑老表情不变,心下大骇。

    他记起来了,灵宫时期同徐小受相处的时候,他有许多次、许多次,以这种方式,套过自己话?

    不好……

    想不起来,我具体被套过什么了……桑老更为惶恐。

    “受到惊吓,被动值,1。”

    另一边,迎着数道目光,哪怕心悸不已,徐小受面不改色。

    他眼里流出三分惊讶,继而演作三分迷茫,又恰到好处化成三分佯装的狐疑……

    嘴一张,刚想开口回答:

    是!

    面对朋友,徐小受是诚恳的。

    他觉得这样说,道穹苍反而会想多,会绕到第三层,乃至第四层去,反推出来一个令他模棱两可的答案。

    哪曾想,对面道穹苍抿了下嘴,只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后,抬手制止道:

    “这个问题,你不必回答。”

    草!

    徐小受就像是憋了一泡大的却没有到达终点,只半途就漏在了裤管里,心里难受极了。

    高手!

    他真是个高手!

    从天桑灵宫到白窟,从东天王城到云仑山脉,从虚空岛到神之遗迹……

    徐小受博弈过太多人,真的再难找出这么一个几句话下来能将人好奇心撩拨至此,让人忍不住想追问一句:

    好你个骚包老道!

    你到底是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

    这么说吧,月狐狸够恶心了,但他的恶心程度,今下在徐小受看来,真不及骚包老道的万分之一。

    因为道穹苍所拥有的,不是那种“恶心”,是那种“恶心”……

    然不行去问的!

    徐小受自己就是耍欲擒故纵的好手,他深知敌退我进,常人还好,于道穹苍而言,自己只可能踏进陷阱。

    届时甚至都不需要理会问的内容是什么,一进,道穹苍那可能在心头尚模棱两可的答案,直接变成确定的了。

    场面一时僵住。

    徐小受不说话了。

    道穹苍也摆着大瓮在那静静恭候着。

    两个脏人面对面含笑定在那里,笑得那是一个猥……灿烂啊!

    白胄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终是鼻子一吸,闻到了一股令人恶寒的腐朽味道。

    他意识到……

    有的人看着像人,实际上别说心是黑的,连骨子都烂透了!

    “我的徐,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的道,你让我不用回答的呢。”

    “那你也不问点其他的东西吗,亦或者说,朋友费交到这里就可以了?”

    “还主动提,看来你很喜欢交朋友费哦,我的道?”

    “既然要交,那就一次性交个够,我不喜欢有欠人的感觉呢,我的徐。”

    “噢我的辶……”

    “你们两个够了,都给我住嘴!”

    桑老实在是受不了这两个家伙在这乱恶心人了,狠狠剐了阴阳怪气的徐小受一眼,“能不能好好说话?会不会好好说话?”

    哦。

    徐小受瞥了桑老一眼。

    想到桑老头方才被大夺魂术控制过,便随口问道:“朋友,我师父身上,有大神降术的烙印吗?”

    “有。”

    旁侧几人闻声一愣,似没从那干脆到极致的回答上反应过来。

    很快,几人看向桑老的表情变得惊恐,隐隐还有几分同情。

    桑老表情更一下僵硬,不确定地看向了道穹苍,见他微微颔首,瞳孔陡地放大。

    “要我帮你去掉吗?”道穹苍对朋友的师父释放着善意。

    桑老摇头后撤,没有说话。

    他哪里会相信道穹苍啊,事实上从头到尾,徐小受和道穹苍的对话他听过就放一边了。

    既不敢忘,也一句都不敢上心。

    而此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向徐小受。

    “我试一下。”

    徐小受皱着眉,脚下踩出意道盘,开始搜查。

    他同样不敢让道穹苍动桑老头的身体,万一暗中又留下什么手脚,关键时刻爆发,很可怕。

    “其实,你们不必那么害怕大神降术。”道穹苍主动开口:

    “施展此术的代价极大,且也看被烙印者的修为强弱、当下状态,以及意识挣扎程度。”

    “强行神降,和强行夺舍一般,失败的可能性远远高于成功。”

    “何况,记忆是驳杂的。”

    说到这,道穹苍顿了一下。

    徐小受也止住了动作,望了过来,便闻他再道:

    “每神降一次,我就要体验一段不属于我的记忆,这如在纯净无瑕的白纸上留下一笔污染。”

    “一笔或许还行,两笔、三笔……乃至是十笔,其实也可。”

    “但当这些污染成千上万,数不胜数,自我混杂在这般之中,我,将不是我。”道穹苍盯着徐小受。

    这是在,点我吗?

    徐小受明悟,道穹苍这是因由在蚀金之夔的记忆中见了自己,所以知晓自己掌握了灵魂读取,可以读人过往记忆。

    “污染,可以擦除吗?”徐小受又是随口一问,继续操纵意道盘,深入记忆层面,搜寻对自己毫不设防的桑老——这个时候,其实自己可以一瞬抹除他大部分记忆。

    “可以。”

    道穹苍每一次回答,总在人意料之外。

    待得所有人纷纷回眸时,他才又道:“但需要付出的代价,也是极大。”

    “比如?”水鬼忍不住插嘴。

    “比如,我。”

    道穹苍双手一抬,衣袍猎猎飞扬间,身上亮起了繁复的天机道纹。

    那道纹铭刻到了血肉深处之中,令人观之目眩神晕,无法顿悟其理。

    他就像化身成一个真理白阳,沐浴在极光之中,习习离地而起,高于众人之上。

    “徐小受。”

    道穹苍再度视下,仿若神降,声音空灵,涤洗人心。

    “受到呼唤,被动值,1。”

    “受到蛊惑,被动值,1。”

    “受到指引,被动值,1。”

    怎么?

    徐小受抬眸往上,静静看着道穹苍说着说着就装了起来。

    这一刻的道穹苍,确实神俊不凡,看上去也满是诚恳:

    “我对你全无隐瞒,虚空岛上说过的话,也还真实有效。”

    “既然你对大神降术如此感兴趣,对天机术的真谛也这般向往,我曾说过,天机术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徐小受打断:“你说的是‘圣神殿堂的大门’吧?”

    道穹苍噎了一下,不予理会:

    “我可以教你天机三十六式,也可以传授天机三十六式的破解之法,不会有半分保留。”

    “更可以保证,从今往后,所有和你有关系的人,全部不会被我神降。”

    徐小受打断道:“代价呢?”

    “不必‘代价’。”道穹苍微笑,“你只需要点个头,表示同意加入‘天机神教’,成为我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教主,即可。”

    “我当副教主,你当教主,你想骑在我头上?”徐小受冷笑,在圣神殿堂时拉我,现在离开了也想拉我,你到底是有多么渴望得到我啊我的道?

    “不不不……”道穹苍再摇头,“你我地位等同,我也是副教主,我更可以任你差遣,低你一位,总之,我给出的条件,绝对要比八尊谙好。”

    嘶!

    道穹苍,任我差遣?

    某一瞬,徐小受还真心动了,但凡没有此前那道“受到蛊惑”、“受到指引”。

    他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来,语气怪异道:“你我都是副教主,谁来当教主,你妹?”

    道穹苍三度摇头,缓缓伸出手来,等待徐小受牵住:

    “你不知道的,我有一个朋友,他也深谙天机之道,名唤……南宫有术!”

第一五七一章 付费使用道穹苍,主人我来狗你当

    南宫有术?

    这个名字,听过的人倒是不多。

    但要说他隶属的组织“天机神教”,在场几人,连徐小受都略有耳闻。

    “天机神教是你的?”

    白胄骇然转头,心中有如打翻了五味瓶,说不出来是何等感受。

    他就在南域,亲历过那种昨日明明还平平淡淡,无事发生,酒醉醒后,遍地都是天机神教传教徒的夸张事件。

    真真是……

    遍地开花!

    一夜之间,那名不见经传的小组织,成了足以与戌月灰宫、花草阁等势力相提并论的庞然大物。

    其影响力,在南域连圣神殿堂都望尘莫及。

    各家势力因此展开了无数次搜寻,派出了最精锐的情报人员去调查内幕,但他们甚至找不出来天机神教的总舵在哪里。

    就连他们教主到底是叫“赵有池”、“钱无庄”,还是其他的什么……

    全无准信!

    而今,道穹苍一开口,天机神教是他的,具体到连教主的名字都出来了:南宫有术?

    我就说南域哪里有什么古老的天机术传承,天机术才兴起多少年?敢情全是道穹苍在搞鬼……白胄有一种恍然大悟我为天才,悟破玄机的感觉。

    “我想你们误会了什么。”

    面对几人惊疑不定的目光,道穹苍从虚空缓缓落下,收敛了方才展露的一切异象,平静道:

    “天机神教,是我朋友的。”

    我有一个朋友系列?

    徐小受本想提的,闻声唇角一咧,嗤笑开口:“你这个朋友,和你的关系是……”

    “独立的关系。”

    “那这个‘南宫有术’,和‘司徒庸人’的关系是……”

    “不同的关系。”

    “哪里不同?”徐小受根本不信。

    “这么说吧,南宫有术……”道穹苍想了一阵,表情恳切,“他真是我朋友,是一个人。”

    一个人?

    白胄下意识就想反唇相讥。

    余光一扫,见旁侧无袖、水鬼、岑乔夫,乃至徐小受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他赶忙止住了。

    人……

    有什么好惊讶的?

    南宫有术是道穹苍的天机傀儡,但修成了人,那才值得惊讶吧?

    思绪至此,白胄表情一僵,脸部肌肉都抽搐了两下。

    “朋友,你在开玩笑吗?”

    徐小受发现自己是真看不破道穹苍究竟哪次在说真话,哪次在说假话了。

    道穹苍并没有回答,而是神情认真地又提了一句:

    “朋友,互相信任。”

    所以,他没有在开玩笑……

    包括他想邀请我加入天机神教,也是无比认真的,而非随口一提……

    “你们天机神教的教义是什么?”徐小受隐约记得李富贵和自己提过一嘴天机神教,但不多。

    道穹苍露出一副虔诚的表情,高扬双手,颂赞道:

    “统掌天机,归化万法。”

    “赦罪改命,天机封神!”

    咔——

    这一瞬,旁侧几人印象中那端庄严肃的道殿主形象,完全粉碎。

    五人围在道穹苍面前,望着他化身成一个虔诚的信教徒,脸上写满了狂热,各皆陷入沉默。

    他真的,很像是在开玩笑啊……

    可细细一想:

    天机神教在南域刚一起势,道穹苍就从桂折圣山上被踢了出来,他妹妹担任新殿主之后更是第一时间更提出了“挥师南下”的口号……

    再往深处去想,想那些联系不那么深的:

    道穹苍在位时,圣神殿堂坚如铁桶,六部、红衣、白衣在外名扬天下,十人议事团在内筹谋万千,诸事顺遂,有条有理。

    道穹苍走后,六部首座更新换代,从热血的老头变成一帮年轻的废物,六部更是空了一城,余下的尸位素餐,多不能用。

    红衣式微,新主宰月狐狸上任后一事无成,白衣执道主宰前任被挖走了,新调来的也是个靠背景的小屁孩,十人议事团陨的陨,伤的伤,摸鱼的摸鱼……

    除了一个坚守本心大爱苍生还肯守家的爱苍生,圣神殿堂俨然千疮百孔。

    以此马后炮视角,再再往前去深挖:

    早在四象秘境之局、虚空岛之局,乃至是白窟之局时,道穹苍,真的尽他的全力了吗?

    是否还有这么一种可能:

    “他,‘主动’推动完这一切后,就从桂折圣山上‘被迫’离开了?”

    徐小受觉着按事实来讲,“主动”和“被迫”,应该调换一下位置。

    然望着面前道穹苍浅浅微笑的模样,他就觉得该是这样子的排布顺序没错。

    这样一个不论怎么挖,都挖不出来他到底做过了什么小动作,只能看到无数个“合理”、“巧合”的家伙,真的可以合作吗?

    徐小受早不信巧合,也学会质疑合理了。

    他断然拒绝道:“道穹苍你死了这条心吧,我死都不会去天机神教的,此事以后也不用再提。”

    “朋友……”

    “别叫我朋友。”他现在听到“朋友”,也感到恶心了。

    “可是,”道穹苍怔住,“我交了朋友费的呀!”

    好好好……

    好一个朋友费!

    原来自打那个时候,你就想这么赖上我了?

    徐小受后知后觉感到道穹苍提出的这个“朋友费”概念,居然也可以如此恶心。

    可还不待开口,他霍然意识到……朋友费这个事情,似乎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咳咳!”

    徐小受呛了两声:“总之我不会去你天机神教的,要么你我此次合作后恩断义绝,要么你进我天上第一楼……唔,这反倒可以考虑”

    “哦?”道穹苍似乎没考虑过拒绝,闻声眼睛一亮,“天上第一楼,有预留我的位置?”

    他话音刚落,便见徐小受呆滞了下后,抬起手,恶狠狠甩了他自己一巴掌,打得脸都有些红了,“我方才什么都没有说。”

    道穹苍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徐小受已举起了时祖影杖。

    他赶忙上手,抓住了这影杖:

    “且慢,我可以入天上第一楼的,我要求不多的,你给我一个大长老的位置就可以。”

    徐小受惊悚转眸,见着骚包老道真可以一手握住自己的时祖影杖。

    他轻易碰得到?

    不是……

    虚空岛上,他似乎连看到都勉强……

    是了,这大概率是他的真身,跟虚空岛上的半圣化身,不可同日而语!

    “大长老……”

    徐小受心惊之余,下意识转向了水鬼,婉拒道:“抱歉,我们天上第一楼不招人了,何况大长老已经有人了,你进来最多做二长老。”

    “二长老也可以!”

    你这么饥渴啊!

    徐小受还不待出声,道穹苍末了再道:

    “实在不行,三长老也不错!”

    “我对‘七长老’这个称号也很感兴趣,你可以往我身前排六个人呢,我的徐……”

    这几句话一出,徐小受倒吸凉气,水鬼更是头皮发麻。

    不是,我亲爱的楼主,你到底在跟他讲什么?

    当你个天上第一楼大长老已经够麻烦了,我还地时刻担心二长老还是七长老什么的,会不会在背后算计我吗?

    从一开始,你就不能提出让他加入天上第一楼这件事情好吧?

    好的呢……这个时候,徐小受也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了。

    主要是他真没想到,这位道殿主可以这么没有架子。

    蛇随棍上到连根发臭的搅屎棍他都要蹭一蹭,往上爬一爬,简直是饥不择食……啊呸,也不是这个意思!

    “总之,此事休提。”

    徐小受伸手制止了道穹苍,示意我屁股冷,莫要再热脸硬贴了。

    他连委婉用词都不用了,直接将话题掐死,摁在此处终结,转而开去另一个方向:

    “你我合作,自神之遗迹始,出神之遗迹终,在这之时,我们是朋友,出去另说。”

    “而合作的目的,就是破开神之遗迹,安全地一起走出去,可以?”

    是的。

    安全,第一条!

    在此之前,徐小受是看到了道穹苍叛逃圣山的处境后,有着长期合作念想的。

    他真想拉这人进天上第一楼!

    但有关天机神教势大,和圣神殿堂式微的思考过后,徐小受想想还是算了。

    跟道穹苍这种人处,要么大脑完全交给他,那会过得很舒服。

    一旦你跟他争上了什么,累是其次,可能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可如何可能不争呢?

    最基础、也最终极的“大道之争”,走到今日这一步,徐小受已无法让步。

    “……好。”

    道穹苍看上去似乎对上一个话题还意犹未尽,思量一阵后,选择了闭口不提:

    “出去之前,我们都是朋友。”

    “而既然作为好朋友,还是我单方面交过朋友费的真心好朋友,你们是否应该多提携我两句?”

    徐小受听得心头暗爽,又眉头一皱。

    爽的是道穹苍的用词真把他放在了低姿态的位子上,皱眉在自己像那只被推到风口浪尖的猪,稍显愚蠢。

    很烦!

    明明收人朋友费,就该是我高你低的关系。

    怎么事情放在骚包老道身上,会给人以这样的感受?

    错觉吗……

    “提携,用词过重了。”徐小受不想被捧得这么舒服,想难受一点。

    “哦哦。”道穹苍似乎也意识到了这样不好,但他却更像是早想到了此节并有了应对的方式,脱口而出道:“提点、提点……”

    你他娘的……徐小受心说这有什么区别吗,好不容易才压下了翘起的嘴角,严肃道:“你想我说什么,直说好吧,我讨厌拐弯抹角。”

    “莫怪、莫怪。”道穹苍先是好言赔罪两句。

    “我初来乍到,总得了解一下神之遗迹的情况,才好进行一切判断吧。”他“小心翼翼”地提议着,大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看到昔日高高在上的道殿主,对自己露出这样诚惶诚恐的表情和毕恭毕敬的言行,那一种从脚底透上天灵盖的舒畅感,当真无以言表!

    当然了……

    从脚底透到天灵盖的凉意,徐小受也同时感受到了。

    合作,真的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你到底打算要以怎样的方式坑我,何时启动,都提前知会一声呗?

    ——难(shu)受(fu)极了!

    “你好好说话好吧?”徐小受怒了,指着他道,“你再这样,我把朋友费退还给你,我们不做朋友,做回敌人好吧!”

    道穹苍闻声捂上胸口,惊惶小退两步,苍白的小脸左右顾盼,眼角一弯,脸上就多了种受到欺负后“梨花带雨”的凄凉表情:

    “受爷我怎么了吗,我说错话了吗?”

    “难道在好朋友的面前,我还不能表达真实的自我了吗?”

    你这真实的自我,未免也太骚了点吧……徐小受心声疯狂咆哮起来:

    你是道殿主!

    你是神鬼莫测道穹苍!

    你的偶像包袱呢,现在的你,和一泡绿茶有什么区别?

    这时道穹苍又摸起下巴,看着地面作沉思状,自喃道:“原来你这种性格,喜欢严肃端庄的类型么……”

    喂喂喂,你那肮脏的脑袋,开始在想什么了?

    我是你的天机傀儡吗,怎么还研究起我的喜好了?

    还有这种事情,不是应该放在你心里思考吗,说出来大家都听到了好吧!

    徐小受嘴巴刚一张就想吐槽,脑海里突然出现了桑老的声音:

    “徐小受,非必要,没必要和他闲聊。”

    “你可以跟他合作,但要谨记:这个人说的每一句话,看似无意,都有深意。”

    “而你作的每一次反应,都会纳入他的‘思考’,包括正经的,非正经的,以及那些应对他正经的、非正经的。”

    “总之,行为模式多了,哪怕是你装的,他大差不差已可以猜出来你的真实心里所想。”

    徐小受心头微凛。

    道穹苍还真是故意的!

    这家伙,拿自己当天机傀儡,搁这训练数据模型呢?

    桑老其实语速很快。

    圣念传音,更是一瞬之间,能让人明悟其意。

    徐小受嘴巴也才一张,闻声一闭,刚想开口作他言掩饰过去这断档的时间。

    可就这么连半个呼吸都不到的功夫……

    道穹苍嘴巴一瘪,无奈摊手道:“不要说悄悄话嘛,你们,都没把我当真心朋友的吗?”

    他听到了?

    徐小受表情不变,见道穹苍见着水鬼、岑乔夫、白胄三人目中皆闪过茫然,便可以转眸哀怨地锁定桑老。

    桑老嘴唇一张,这下是真说不出话来了。

    徐小受也便惊到了。

    所以,道穹苍其实也什么都不知道,纯靠猜,猜得大差不差?

    “不要接话。”

    同一时间,水鬼的声音在脑海响起,言简意赅道:

    “当年十尊座一战后,流传过对付道穹苍最好的方法:不要同他对话。”

    “他说他的,你说你的,如意识到进入他的节奏了,及时止损脱离就好,别越陷越深。”

    这一次,徐小受敢举手打包票,道穹苍决计没听到自己脑海里水鬼的声音,周边更没有人露出半分我在意念传音的迹象。

    可那骚包老道目光掠过岑乔夫、掠过白胄,便得以盯上水鬼,幽怨道:

    “他说,你也说?”

    “宇墨,我们可还算是朋友?”

    跟你交朋友的从来只有徐小受一个,别把我算上……水鬼硬生生吞下了这句话,抬眸望天:

    “真蓝啊……”

    所有人齐齐跟着眺向天空。

    神之遗迹的天空哪里是蓝色的,蒙着一层灰蒙蒙的雾,能看到的只有阴翳。

    懂了,原来是用这种方法吗……徐小受颇有所得,觉着前辈不愧是前辈,哪怕会穿粉紫色条纹,吃过的饭也比别人吃过的盐多。

    哪曾想,道穹苍抿了下嘴,目中幽怨更深,盯着水鬼的神情活像那深闺怨妇:

    “真说了啊?”

    “还教我朋友用这种方式对付我,那我真的回很伤心的……”

    水鬼僵硬的脸庞看不出有半分僵硬。

    这位在虚空岛谋划过一整个大局,以深海倾覆过天空之岛,智计无双的大佬,此时已看不出是三缄其口,还是哑口无言。

    徐小受平静的脸上亦看不出有半分平静。

    有时他真的怀疑,十尊座真没有随身携带类似被动系统的东西吗。

    就连香姨,也该有个“绑定男人就变强”,或者“最强召唤师”系统吧?

    “那我提点你两句吧!”

    事已至此,徐小受太累了,不想思考了。

    他选择成为莽夫神亦,选择了给台阶就上,转向道穹苍认真道:

    “但我从不交废物朋友,关于神之遗迹,我可以给你提前透两句题。”

    “你不是会算吗,我说多少,你则需要根据我说的,算出因果和变数,全予我知,不得隐瞒,懂?”

    这高高在上的主人姿态一开,反正徐小受自己是爽了,他已不想顾及道穹苍是爽还是虐。

    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多好?

    反观对面,如此狠狠一打,道穹苍似反而给整不会了,有些委屈巴巴地回道:

    “可我朋友费不是已经交了吗?”

    “好朋友,不说费,说情,感情的‘情’!”徐小受再无半分表情,淡淡道,“你要算不出来,或者给的结果不准,我们就原地分手。”

    分手……道穹苍张了张嘴,好笑道:“看来我还是没法一次性付清全部费用,得,一月付一次?”

    “别乱指引了,我不会上你当的。”徐小受想都不用想,按照自己的节奏走:

    “朋友费,不是月付,而是日结。”

    “不!也不准确!应该这么说……我用你一次,你付款一次,还不得反抗,知道吗小道?”

    啊?

    这离谱的言论一出,连自己人桑老、水鬼都感到离谱,可一时脑筋没法转过来这么大的弯。

    哪里不对?

    肯定不对吧!

    但似乎,也有点“对”的感觉在里面——是哪里对来着?

    所有人试着代入了一下道穹苍的心理,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

    何苦我十尊座热脸贴你冷屁股就算了,还要掏空自己为你服务,这算哪门子朋友?

    可朋友费一交,谁还天真到会认为这段朋友关系不是畸形而是正常的?

    且道穹苍似乎从头到脚就都不像是个正常人,闻声后居然也没有反抗,可怜兮兮道:

    “那好吧,在神之遗迹的这段时间内,我无偿给你用。”

    “是付费!”徐小受居高临下,纠正用词。

    “好吧,我付费,且,我给你用。”

第一五七二章 欲穷真名须问险,道破玄机却天谴

    “神之遗迹,目前我遇见过难以解释的,只有两件事情。”

    “第一个,是缔婴圣株。”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既然决定了要最大程度上利用道穹苍能掐会算的能力,徐小受毫不客气提出了最敏感的问题。

    他当然也知晓,寻常问题,道穹苍随便抓个人搜个魂,基本都能了解。

    所以很不巧,自己所困惑的,正该是他最感兴趣的。

    “祖树么……”道穹苍垂首一喃。

    几人目光齐齐落在这白衣披发的天机术士身上,各有期待,各有思忖。

    有决定听三分的。

    有决定听一半的。

    还有桑老那种决定听完不打算用,以后续发展去判断道穹苍是否真心“归顺”徐小受的。

    不多时,道穹苍已思考完毕,抬眸侃侃而道:

    “诸位应该都知道,缔婴圣株,为神之遗迹世界树。”

    “但也应该不太清楚,在成为神之遗迹世界树之前,在落于斩神官之手前……”

    “缔婴圣株,还曾和药祖有过一段关系。”

    药祖?

    徐小受眉头一挑,想到了黑暗生林那诡异的生命力——这就是力量来源?

    有些出乎意料,却在情理之中。

    徐小受本以为,那等诡异,其实大部分源于邪神之力的影响。

    “不!”

    很快,徐小受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错,皱眉出声:

    “缔婴圣株确实展露过诡异的生命力量,但她大部分情况下,主要使用邪神之力。”

    水鬼、白胄等闻声点头。

    都是进入过那黑暗世界的人,他们对邪神之力的印象,可比什么子虚乌有的药祖之力,要来得深。

    ——恢复力强一点就是药祖之力的话,那徐小受不就是药祖转生?

    “邪神之力么……”

    这下,惊奇的反倒成道穹苍了。

    他视线一转,转到了一侧地上黑衣的斩道尸体身上去:

    “我神降的这位,确实远远靠近过‘黑暗生林’一次,你们是这么称呼那座森林的吧?”

    “如果是邪神之力的话,那我知道了。”

    几人胃口顿时被吊了起来,等待起道穹苍的下文。

    结果这厮磨了好一阵,俨然一副没有后续的无辜表情。

    “别卖关子!”

    徐小受忍不了。

    他最讨厌的不止是道穹苍的外在,还有他这幅内里闷骚的神棍性质。

    话说一半憋回去,和屎拉一半夹断不擦屁股起身走人,有什么区别?

    都只会让人感到恶心!

    “好嘛……”

    道穹苍一副“话到这个程度你们还不悟,那我只好降个智和你们保持同频咯”的表情,摊开手道:

    “很好理解啊。”

    “你们进入这遗址之时,应该都见过神战画面吧,里面出现了四祖之力,分别是天祖、魔祖、圣祖、术祖。”

    一顿,见旁侧几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穹苍再道:

    “还得跳出来看,这是以斩神官的角度纪录下来的画面,所以神战之中,应该还有祂的一份。”

    “即,四祖之力外,还有一个同臻祖神之力级别的斩神之力。”

    那就是……

    五祖神战!

    徐小受点着脑袋,并不想思考:“所以呢?”

    “所以,神战的结果,该是天祖、圣祖,以及斩神官染茗的一方失败了。”

    正神输给了邪神?

    天祖和染茗交好,这点徐小受倒是知道。

    但道穹苍从哪里推出的,天祖、圣祖、斩神官是一方,魔祖、术祖是一方?

    还不待发问,道穹苍指节抵着下巴,踱步斟酌道:

    “不,不应该说‘失败’,应该这么说……”

    “祂们几位,或许没能成功阻止魔祖、术祖的目的,漏掉了一些‘尾巴’。”

    徐小受认认真真端详起道穹苍来。

    他已无法确定,道穹苍说得煞有其事的,究竟是在随口胡诌,还是仔细分析后得到的结果。

    余光扫向桑老、水鬼等人,个个装得有模有样的,不难看出也是一头雾水。

    “也可以理解……”

    徐小受无奈,毕竟如果说只到半圣和圣帝,单凭桑老、水鬼,是都能分析个大差不差。

    但上到祖神级别,约莫也唯有五大圣帝世家出身的道穹苍,知晓着大量祖神秘辛,才可高屋建瓴,断下评论。

    这并非不好判断,徐小受只尝试着把自己当一回傻子,使一计抛砖引玉:

    “术祖不是好的吗,邪神才是坏的。”

    道穹苍立马便投来讶异的目光,那古怪的眼神仿在看一个无知的蛮夷,好笑道:

    “众所周知……”

    “圣祖和魔祖交恶,天祖和斩神官交好,魔神与天祖更曾在虚空岛有过一战,至于说术祖邪化之前,确实也属于你说的‘好’的一方。”

    “但因由种种原因,术祖成为邪神之后,也属于魔神所在的阵营了……你这个天祖传人,有点无知哦?”

    徐小受咬着牙哼唧两声。

    你这个众所周知,也有点小众哦!

    道穹苍鄙夷完后,又捏着下巴,盯着地面,作沉思状:

    “不过也是,你得到天祖传承时,天祖都走了不知多久,这么琐碎的小事,从祂的角度,怎么可能自己提呢?”

    “有空多去找八尊谙套套近乎吧,他跟月宫奴在一起过,他知道这些,你们可以聊聊的……”

    眼皮一抬,道穹苍恍然大悟:

    “哦,看来你们自虚空岛后联系也不多,或者说之前的也不多?”

    “这么看,他并不是很喜欢搭理你啊,还是说你可以联系上他,但要平等对话,也有点困难?”

    “唔,这么说的话,其实我之前对付你的时候,并不需要多作考虑八尊谙才是,毕竟你想让他出手,也得付出大代价……”

    “唉,想得太多,果然会让人处处掣肘,我应该不定时‘冒险’一把才更好……”

    道穹苍拳头一捶掌心,脸上浮现了懊恼之色。

    周围忽地安静了。

    话痨属性一开的骚包老道,碎碎念念得所有人头皮发麻,徐小受更是如此。

    这家伙还真是时刻不停止分析!

    自己只不过问了一句术邪二象性,他分析着分析着,还能推到自己和八尊谙的关系上来?

    你脑子怎么长的……徐小受居然心生有朝一日定要抓住道穹苍,将他切片研究的疯狂想法。

    坏了,我成反派了!

    徐小受赶忙心思一正,扯回正题来:“神战结果,又和缔婴圣株有什么关系?”

    还不清楚?

    道穹苍眉头高高一扬,有些诧异地说道:

    “显而易见不是吗?”

    “圣神大陆叫圣神大陆,不叫魔神大陆,也不叫邪神大陆。”

    “魔祖、术祖的结局,当然是失败的。”

    “五祖神战,虽说不知具体发生在什么时间点,但结局魔神一方肯定也失败了——这正是我之前对圣神一方‘失败’改口的原因。”

    “既然魔祖、术祖最终失败了,圣祖、天祖、斩神官也没赢,那肯定是祂们在神战阶段时,没能完全遏制住魔祖、术祖二者的目的。”

    道穹苍翻着双手,一根又一根的手指弹出来:

    “术祖最终成了邪神……”

    “斩神官斧勾天境三角,植下祖树……”

    “缔婴圣株本继药祖之力,你却说它主使用邪神之力……”

    一停,将手指一一弹出,弹无可弹后。

    道穹苍抬眸,看了眼瞪大双眼的徐小受,嗫嚅了几声后,无奈道:

    “十之七八,斩神官中计了!”

    “邪神残余寄于缔婴圣株,趁祂留下传承之时,暗自于神之遗迹图谋恢复、发展、壮大……”

    “怎么用词都行,总之就是那个意思,诸位,我应该不用再明说了吧?”

    “有话直说到这个地步……我这个朋友,小受你就说,够不够意思吧?”

    话,兜兜转转,绕到了这个地步。

    所有人只觉茅塞顿开,又细思极恐。

    “你说得,很在理……”

    徐小受心下所感到悚然的,却不是斩神官中计了,而是道穹苍。

    自己只提了一句缔婴圣株主使用邪神之力!

    这骚包老道能绕到五祖神战去,关联上圣神大陆的历史,最后回到缔婴圣株本身来,得出一个十之七八的答案……

    这答案,自己得不到,真是因为对祖神关系一无所知所导致的吗?

    非也!

    静下心来想。

    天祖和染茗交好,和魔祖交恶。

    于虚空岛上,徐小受早知此事,甚至是笃定式的知道这个事实:

    契约虚空将军红的时候,他代入过阿红,听到了在阿红被一团魔气,也就是魔神亲手斩杀时,说过这样一句话:

    “染茗,抱歉,吾只能先走一步了……”

    天祖、魔神、斩神官,三者之间的关系,跃然而出。

    至于说圣神、魔神交恶,天下共知。

    余下的术祖邪化,变成邪神,在南域留下诅咒,令其成为“罪土”等传说。

    徐小受也早在接触了“血世珠”之秘后得知,他甚至还知晓“七树大帝—血树—血世珠—邪神”之间的一连串关系。

    道穹苍所得出的结论,需要用到的前提,除却那个缔婴圣株还继承了药祖之力自己所不知晓外,其他的通通知晓。

    而偏偏,他得到的结论,同药祖之力毫无关系!

    这也就是说……

    “只要我肯去想、去关联,这个答案,其实我也能得到!”

    这结论一出,更让人感到绝望。

    因为包括徐小受自己,包括他此时转头去看的桑老、水鬼二人,三者面上,各皆有着无力。

    他们通通没有得出此论!

    让人更更绝望的是……

    在神之遗迹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他们冥思苦想而无从所得,即便有人提点可能也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绕,才能有所得。

    然,人家道穹苍三言两语闲聊间,轻易就掏出来了这般答案。

    “呼……”

    徐小受掌心从黑发穿过,撸过头皮,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什么“因为他出身圣帝世家,了解的祖神秘辛更多,眼界更高,所以更容易得到答案”,不过只是自欺欺人的遮羞布罢了!

    他,真有点东西的!

    徐小受并非不敢承认自己平白无故遭受了一次智商暴击,但很快释然了——十尊座只一个菜,如果香姨没真爱。

    缓缓平复下心绪后,他盯着对面骚包老道,摇头唏嘘道:

    “久闻‘天高一尺八尊谙,神鬼莫测道穹苍’,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他八尊谙高没高天一尺,我尚没看到。”

    “但朋友你神鬼莫测,今个儿我倒是再行领教了一番,失敬失敬……”

    好烦!

    如果他不是道穹苍,真想拉他进天上第一楼。

    把李富贵、桑老、水鬼等脑子栓一块,感觉都没有得到一个道穹苍来得让人畅爽。

    可是……

    他不是神鬼莫测道穹苍的话,拉他进楼,又有什么意义呢?

    徐小受心声不由开始哀嚎:

    贵宝,为什么你不能争气一些呢?

    看看人家骚包老道,但凡你能够跟他并肩,朱一颗拿什么跟你争二把手的位置啊——我把你供起来,每天用三炷香虔诚地拜!

    “到了这种时间了吗……”

    道穹苍听着彩虹屁吹捧,表情很是受用,状似随意地开口道:

    “其实徐小受你并不知道,我更羡慕你。”

    “早就听闻‘举世无双非徐爹,分身乏术不受爷,一人衍子千千万,难辨其术正亦邪’……我实在是好奇得紧,你在虚空岛上、在青原山那一夜,用过的‘化身之术’,到底是什么,可以教我吗?”

    徐小受嘴角一咧,差点就要纠正那不叫“化身之术”,那叫“第二真身”了。

    但很快……

    “受到指引,被动值,+1。”

    好家伙!

    我吹捧你两句,你还套起我秘密来了?

    骚包老道你真的是见缝插针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了是吧?

    徐小受赶忙结束商业互吹时间,佯装没听到那话,自顾自道:

    “老道,既然你说了,缔婴圣株被邪神之力污染了,是祂的后手,而今又通过侵吞神之遗迹的力量来壮大自己……”

    “那你觉得,缔婴圣株本体,现在该是什么级别?”

    揣着明白装糊涂。

    徐小受早就知晓,缔婴圣株是有了“神庭雏形”的级别。

    而神庭,是祖神的基础,答案不言而喻了。

    现如今……

    第十八重天没找到缔婴圣株的力量,神亦就该是追着她杀上第三十三重天了。

    道穹苍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入局,说是巧合没人相信。

    而为了自保,他甚至能付费给自己使用。

    搞不好现在的安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天倾之时,瞬息之后!

    徐小受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较之于缔婴圣株,他更想知道在神鬼莫测道穹苍的视角里,如何看待“邪神后手”。

    “有趣的问题……”

    道穹苍似笑非笑,捏着手指头,古怪地瞥了徐小受两眼,垂眸后又瞥了他两眼:“你想问的,不止这些吧?”

    徐小受回以不置可否的表情,并没有说话。

    道穹苍无奈说道:“祖树级别本就不低,如果你说的力量,单指‘战斗力’,起步巅峰半圣、低境圣帝级别的,都有。”

    “祖树缔婴圣株,承继药祖之力,圣帝肯定有了。”

    “经受过邪神之力污染,药祖之力邪化,高境圣帝的战斗力没跑了。”

    “但污染就是污染,战力的增强,随之的是灵智的邪化、低下,这不失为一种平衡。”

    “要我说……”

    道穹苍习惯性地磨蹭了一下,结果只等到徐小受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后,失笑道:

    “正常情况下,你把它当成中高境圣帝来打,不成问题。”

    “对了,神亦不是在这里吗,我怎么没看到他,你们没在一起?”

    话题转得十分突兀。

    徐小受险些没反应过来。

    待得回神之时,道穹苍目光扫过略有惊慌又佯装镇定的白胄、岑乔夫二者眼神,龇起了他的大牙,怒道:

    “所以,你能召唤神亦的玉符,是假的?”

    你他娘的……

    让你回答就回答!

    你每回答一个问题,都要反问一个是吧?

    徐小受险些没一拳打骚包老道脸上去,这家伙,简直防不胜防。

    但不过一瞬,他意识到道穹苍或许并不知道召唤玉符的真情,只是如此前一般,在投石问路。

    ——接下来所有人的反应,才是他判断真实情况的那个“前提”!

    而以我性格,岑乔夫、白胄等,怎可知我底牌神亦能否召唤?

    道穹苍,用怎敢以岑白之反应,推测我底牌可用与否?

    徐小受嘴角挂上一抹道氏贱人的招牌式微笑,把皮球踢了回去:

    “你觉得呢?”

    道穹苍哈哈大笑,很快表情肃然,伸出手指遥遥点了徐小受两下:

    “你讨厌哦。”

    徐小受懒得跟他多嘴,回到正题上,继续使用起了道穹苍:

    “正常的情况,缔婴圣株有中高境圣帝战斗力,那么不正常的情况下呢?”

    抛开恶心人的部分不谈。

    道穹苍,真好用!

    “不正常,那就是缔婴圣株渗透了整个神之遗迹咯——祖神命格它已拿到,具备了成为祖神的基础,还有邪神之力……”道穹苍说着眉头一动,“你有两个问题吧?”

    又来了。

    徐小受发现骚包来道除了好用,用他时隐隐会有的硌人感,原因出现在哪里。

    道穹苍的本质,就不是个会任人拿捏的人。

    他永远会尝试在被动的局面中,隐晦地拿回节奏的主动权。

    所以,当我感到不适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发动了……徐小受总结着,表面上若有所思地点头:

    “对。”

    他的第二个问题,不关乎缔婴圣株,关乎斩神官染茗。

    道穹苍掐指能算,徐小受还真想试试他、问问他:

    神之遗迹已被污染,斩神官染茗的意志、传承,是否真的也被污染。

    那“羽升三境,得见真名”,是见得,还是见不得?

    他还没问。

    也什么都还没透露。

    道穹苍啧啧咂舌,已笑着道:

    “我建议,你把两个问题并在一起。”

    “如果情况不正常,大概率不止缔婴圣株,所有的都不会正常,那也就是说……”

    “祖神命格已丢,羽升三境、得见真名的斩神官染茗,你可能也只会在那里……面见邪神!”

    徐小受面色一变。

    桑水岑白,各皆骇然。

    邪神……不是已……陨落了吗?

    “尾巴!”

    脑海中若有晴天霹雳划过。

    所有人这一刻,回忆起了方才道穹苍所提过的邪神残余、邪神后手!

    神之遗迹,是斩神官染茗为自己留下的传承。

    却也早在此前,邪神算到了此节,提前在缔婴圣株埋下伏笔。

    如此,待得染茗主动施为,以祖树缔婴圣株为世界树,巩固神之遗迹基础时。

    实际上,他植下的是邪神的后手,还栽种在自家的后花园,更义无反顾将后背暴露给了自己的对手?

    “滋”的一下,在场几人背脊都发凉了。

    这算什么?

    神之遗迹——这为自己斩神官后人所留下的一切宝物、一切传承,稀里糊涂间成了邪神复苏的温床,就连自我意志,在无尽岁月后都已被侵蚀?

    而两个问题该要归并为一的根本原因,出在缔婴圣株其实不止是缔婴圣株,实际上她也只是邪神这头“鬼兽”提早选择且能绝佳隐藏它的……鬼兽寄体?

    “啪!”

    道穹苍打了一个响指。

    旁侧几人霍地惊醒,各自身体一激灵,抬眼望去。

    只见道穹苍伸出他的左掌,弹出了祖神榜,对准众人,笑着对徐小受道:

    “你和月宫离,各自都已凑齐了十八颗神之命星,拥有召唤祖神命格,结束神之遗迹探索的资格。”

    “你们也都很聪明,知晓把对方当成石子投去问路,但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

    徐小受心神一凛,隐约明白道穹苍欲说之言,便听他再道:

    “聪明人,对聪明人,不就相当于傻子对傻子?”

    “除了强迫,你们谁会主动愿意去揭开这层自欺欺人的布纱呢?”

    “而要等到你们都准备周全,强到可以去强迫彼此,耗时又多少,中间又会发生什么呢?”

    “问题的关键又在于,祖神命格不召下来,‘羽升三境、得见真名’也不想去见……那缔婴圣株,或者说邪神残余,就不会来了吗?”

    道穹苍的响指并作手指,指向了天。

    徐小受等人抬眸望天,天色灰蒙蒙的,如是那给自我遮上的掩耳盗铃式的“愚昧”。

    “囚笼……”

    是的,这就是囚笼。

    认知的囚笼,思维的囚笼。

    工于心计,又陷于心计,一步步把枷锁往自己身上套,把视野一点点缩限住的巨大囚笼。

    分明囚笼之天,捅破之后,才名“惊悚”!

    现阶段,圣奴和圣神殿堂在这里两相互耗,斗个你死我活,不正是坐山观虎斗的缔婴圣株,或者说邪神残余最想看到的么?

    而被封闭了的神之遗迹,缔婴圣株吞噬了那么多的半圣位格,又引神亦杀至第三十三重天,这亦不正是邪神最想看到的鹬蚌相争么?

    “神亦!”

    徐小受瞳孔猛地一颤,如果说道穹苍说的为真,那这么久杳无音讯的神亦……

    “不对!”

    徐小受猛地吓醒,恨恨地盯上道穹苍:“你在吓我?”

    这下,轮到道穹苍挂起他那招牌式的天机微笑了,并没有说话。

    “你在吓我!”

    徐小受重复了一句。

    道穹苍并不回答,只是眯眯眼,呵了一声道:

    “徐小受,你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最怕什么,什么最来。”

    什么意思?

    墨菲定律?

    不待徐小受回应,道穹苍手指依旧指着天空,叹声说道:

    “道破天机,是会遭天谴的。”

    “而我以真心待你,不惜道破天机,你却还要怀疑我……这样,也是会遭天谴的。”

    天谴?

    怕什么,什么就来?

    徐小受瞳孔放大,盯着远空,看到那灰蒙蒙的天穹云雾在动、涌动、快速涌动。

    “啪!”

    道穹苍指天的手一并,又打了个响指,带着一种阴恻恻的口吻:

    “天谴,来了……”

    轰!

    声音刚落,天穹裂开,从中探出一只巨大的、阴邪的、紫色的眼珠子。

第一五七三章 睥睨邪神势不单,指灭祟阴我无双

    “祟阴之眼?”

    这大眼珠子似曾相识。

    犹记得虚空岛上,金牌猎令杀手邪老受困于幻剑术,临时反扑时,便是开了类似的一颗眼珠子。

    短暂借助邪神之力后,他堪破了虚妄。

    然最终邪神之力反噬,小小一介太虚,连自我意识都被侵蚀到不剩零星半点。

    而眼下,裂在九天的那颗眼,则比之当初徐小受见过、而今也掌握了的祟阴之眼,气势上要强上数万倍。

    “不,是祟阴邪神!”

    桑老只瞅了一眼,瞳孔地震,失声而喃。

    因为此刻,伴随那颗大眼珠子出现,第十八重天整个天穹开始崩裂。

    其后,隐隐露出了一张巨大无比的虚幻而狰狞的脸。

    那颗大眼珠子,就刚好卡在脸的眉心位置,却大到将原本该在其位的五官挤到了边缘。

    仿佛它才是主体,五官只是陪衬,只配待在脸颊开外的部位。

    “祟阴邪神,是那个术祖邪化后的‘邪神’?”

    徐小受忍着惊骇,视线快速瞥向桑老。

    不是吧不是吧……

    十祖之一,苏醒了?

    这不比那什么妄则圣帝、缔婴圣株,还要来得可怖?

    桑老语速极快,传音解释道:

    “术祖曾炼有一具祖神化身,名为祟阴化身,具有自我意识,与真人毫无差异。”

    “在祂之后,身外化身的概念才出现,才有了后续的半圣化身,但都无法独立存在。”

    “其实说书人在南域得到的,才是跟你一样的术祖真传‘身外化身’,只不过亦有残缺。”

    我不是术祖真传啊。

    我跟术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啊。

    你这样说,我们家天祖是会误会的啊……徐小受眼瞅着九天之上那张脸,忍不住想撇清关系。

    桑老可不晓得这徒弟内心是个什么想法,自顾自道:

    “而术祖邪化之后,首当其冲的便是祂的祟阴化身。”

    “祂完全成为了一个独立的个体,全不受控,只剩下破坏、毁灭和瘟疫。”

    “这,就是初代邪神。”

    初代……徐小受倒吸一口凉气,“那二代呢?”

    桑老停下了炮语连珠,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咂巴了两下道:

    “没了,焚琴能搜罗得到这些,尽力了。”

    靠!

    你比道穹苍还还讨厌好吧!

    徐小受光速扭头看向一侧的骚包老道:“朋友,祟阴邪神、初代邪神、二代邪神,这些你一定都不知道吧?”

    道穹苍偏过头来:“嗯。”

    “洗耳恭……”徐小受一愣,指着天空中那张诡异的脸,咆哮道,“别卖关子了,会死人的!”

    道穹苍干笑两声,确实不敢再卖关子,他现在很需要徐小受的战斗力:

    “初代邪神,便是你师父方才说的祟阴邪神,可以理解为术祖的‘半圣化身’。”

    “二代邪神,则是终极邪神,指连术祖本身都抵抗不了‘污染’,彻底堕落之后,连带着拖血树、血世珠等神物下水后的完全体邪神。”

    “你可以理解成,邪神的最强形态!”

    徐小受听完,喉结艰难一滚,指着高空道:“所以祂……”

    “其实不是,或者说不完全。”道穹苍居然还能保持微笑:

    “只是一张脸而已。”

    “祖神要复苏,所需的力量,小小一个神之遗迹真不够。”

    “但能具现出一整张脸来,说明祂苏醒了部分意识,已能察觉到我方才说的那番话。”

    道破天机,引得邪神垂眸的那番话?

    这,就是骚包老道方才所说的……天谴?

    “既然知道祂能听到,你为什么要说?”白胄怒目而视,显然他还有许多要做的事情,并不想葬身在这神之遗迹之中。

    “不是你们让我说的吗?”道穹苍笑意盎然地瞥了在场几人一眼。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说骚话……徐小受刚忍不住想要开口再言。

    却见九天之上,那张祟阴邪神的脸凝聚成型后,眉心位置的紫色大眼珠子,瞳孔猛一紧,爆发了强烈的吸力。

    “嚯!”

    霎时间,神之遗迹第十八重天的声音,完全消失。

    连带着弥漫天地的灵气、无主圣力等,通通被吞。

    祟阴邪神之脸上的那颗巨眼倏又睁开,顿时,一道如天杵般探来的紫色邪光,当着众人的面倾泻而下。

    “轰!”

    巨响炸开。

    邪光所及之处,空间腐蚀裂化,道则消融溃无。

    不过眨眼功夫,那妖异的紫色自天穹上的磨盘大小,继到半空铺开后,俨有覆灭方圆万里之巨。

    再要完全落下,已不知其囊括范围几何!

    擦之即伤,触之即溶……

    “散开!”

    桑老观察完后一声大喝,率先化作一缕白烟,从地底遁走——他并不需要担心徐小受,只担心自己会否成为徐小受的累赘。

    水鬼、岑乔夫二人也紧随其后,根本不敢硬撼锋芒,使出了比此前十二圣君亡命天涯时还快的速度。

    白胄第一次身上炸开极为可观的鬼气,身子一扭,化作一道覆有白色鳞片的紫瞳巨蛇,一头扎进了空间碎流之中。

    “这是什么鬼兽?”

    巨蛇一闪而逝,速度快到方才只是幻影。

    徐小受勉强还能稳住脚步定在原地,因为余光所视,道穹苍一动没动。

    “鳞白之巫的传承么……”

    骚包老道同样也在观察白胄,闻声以一种徐小受刚好可以听到的声量自喃道:

    “可为何不见有巫毒之体的能力?”

    轰轰轰轰轰!

    九天邪光,顷刻已至。

    道穹苍,怎么还敢在原地驻足?

    徐小受不敢等下去了:“骚包老道,祂是冲着你来的,还不快跑?!”

    很明显,道破天机的是道穹苍。

    祟阴邪神之脸的攻击,锁定的也只有道穹苍。

    余下人只要想跑,不去硬抗,还真可以保住一命。

    徐小受劝完之后,一步登天闪出,二话不说开启消失术。

    这等大范围的攻击,也不锁定自己,躲到边缘处直接消失,是最好的保命方法。

    做完这一切,他才有闲心去观察正面战场,也就是看向道穹苍。

    道穹苍不能死!

    这个时候,大家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神亦追缔婴圣株上了第三十三重天,可能遭遇了邪神,生死未卜。

    神之遗迹明面上只剩下这么一位十尊座,在祟阴邪神复苏之下,能否破局还真得看道穹苍怎么去发挥。

    毕竟这里还有华渊、月宫离、妄则圣帝这三个不稳定因素。

    哪曾想……

    自己劝都劝了。

    道穹苍跟个二愣子一样,驻足原地观邪光而等死。

    “跑!!!”

    徐小受解除消失术,一声巨人咆哮直接咆到那个傻子脑袋里,立马又开启消失术。

    邪光贴脸。

    道穹苍脚下大地率先粉碎,在身形坠入深渊之时,才堪堪出口:

    “小受救我!”

    徐小受一瞬是真愣住了,旋即心声在消失状态下破口大骂:

    我救你什么?

    你是十尊座,你比我强,你不会自救?

    那邪光分明针对你来的,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可道穹苍全不反抗,在邪光下只紧紧抱住了自己,怪叫道:

    “朋友救我,我交过朋友费的!”

    徐小受:?

    你不信自己,你信几块钱的朋友费?

    ……

    轰!

    邪光完全引爆,大地即刻消融。

    腐蚀的气体,伴随弥漫推空而起的邪神之力,瞬息倾蚀了大半个第十八重天。

    而在祟阴邪神正中央攻击之下的道穹苍,此刻已完全不复踪迹,像是尸骨全无。

    “咻咻咻……”

    忽得,浓稠力量又往中间某个点坍塌,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了。

    “死了吗?”

    远远的,水鬼翘首以盼,“祖神一击,虽然苏醒得不完全,但确实称得上是‘天谴’,道穹苍这次……”

    “徐小受呢?”桑老左右扫量,只瞅见岑乔夫、白胄等归来,没见徐小受。

    “不怕,他会消失术。”岑乔夫笃定徐小受没事。

    话音刚落,白胄已指向战场中央,瞠目结舌,“那那……”

    几人瞬间回眸望去,只见战场邪神之力雾气氤氲薄化之后,隐隐勾勒出内里赤金色战甲的轮廓。

    “嗷——”

    而随着龙吟声起,画龙戟撩天而上,戟柄反往空间之下一伫。

    隆的一声,虚空气波便往外推动,无尽邪神之力却依旧往中心点坍塌而去。

    最终,邪神之力完全被吞,战场之中则露出了参天的极限巨人。

    它背生九尾,披赤金甲,执画龙戟,平齐睨天,大喝道:

    “兀那邪神,安敢伤我朋友?”

    桑老几人,齐齐惊住。

    徐小受动了,帮助道穹苍抗下了那一击?

    不是,他怎么挡得住的?

    “嗝……”

    那九尾极限巨人道完之后,打了一饱嗝,这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祟阴邪神之脸打出来的,是凝练至极的邪神之力,是能量!

    而徐小受同贪神契约之后,掌握的吞噬之力,最不惧的就是“能量”!

    “嗝、嗝、嗝……”

    一个又一个饱嗝打出。

    这一波,徐小受彻彻底底是给填满了。

    吃下如此纯粹的邪神之力后,他气海狂暴,肉身之间力量横涌,斩道境界险些都压不住,要引来九死雷劫。

    就连此前因为诸般大战而大有亏空的龙珠,此时除却没动过的天祖之力下层外。

    上边那一层,已完全被邪神之力填满!

    一式攻击,续航电池直接拉到极限,甚至差点溢出!

    如此参天之高的巨人凭空出现,此时就连悬在九天之上的祟阴邪神之脸,面上都了怔然之色。

    从祂的角度看过去,巨人的眼珠子,同祂的眼珠子一般之大。

    巨人的高度,同祂所处的位置一般之高。

    这是何等的僭越?

    吾乃术祖!

    如此蝼蚁之徒,怎配与天齐高?

    “放肆!”

    可祟阴邪神之脸还没说话,参天的九尾巨人手中画龙戟一甩,重声再喝:

    “区区邪化之物,针对我朋友宇墨就算了,你又怎配直视于我?”

    宇……墨……?

    场下诸人都懵了,齐齐转头看向了水鬼。

    就脸水鬼眼神也僵滞了一刹,摘掉脸上那半张黄金兽面,幻化出水镜照了一下自己。

    我是宇墨没错啊……

    他朋友不是道穹苍而是宇墨的话,那我是谁,道穹苍又去了哪里?

    ……

    “呃……”

    道穹苍本人,此刻就被徐小受护在掌心之中。

    方才危难之际,九尾巨人如神天降,直接抗在自己面前承受了一记祖神打击。

    说实在话,道穹苍有点感动。

    作为昔日被自己处处针对过的敌人,在危难之时没像妹妹一样捅自己一刀,反而伸出了援助之手……

    太难得了!

    诚然他知道,神之遗迹中,徐小受已离不开自己。

    也知道哪怕徐小受看出来了自己是故意的,也会救自己。

    但当那一刻真被人以遮天的身形护住,以绝对的守护保下之时,饶是道穹苍,心头都不免生出了一些异样的感觉。

    从来都只有他替人收拾残局、收拾狼狈的时候,从来都是他当“巨人”、打“巨人”。

    几十年来,第一次道穹苍强行体验了一把“小鸟依人”的快乐。

    唯一让人有些疑惑的是……

    “我,什么时候成为宇墨了?”

    ……

    “宇……墨……”

    当这两个字,从祟阴邪神口中轻轻吐出之时。

    远在战场开外的水鬼,脸色突然异变,比吞了苍蝇还要难受。

    徐小受你有病吧?

    你要保道穹苍,保就是了。

    你针对我做什么,我可对你做过什么过分之事?

    我不过只是当时把你搞下孤音崖,在深海里泡了你一会,还在虚空岛上变成我儿揍了你的人一顿……

    但不也塞给你圣帝龙鳞,为你传道解惑,还赠你水晶宫了么?

    你这条疯狗乱咬人!

    可旁观者的心声干预不了战局。

    祟阴邪神之脸深深记住了这张隶属于“宇墨”的脸后,眉心处巨大的瞳珠又一翕动。

    “嚯!”

    刹那间,世界又成真空。

    所有人豁然意识到……祂,要发动第二次攻击了。

    “还敢放肆?”

    可最放肆的九尾巨人,见状神敏时刻一开,卡在间不容发之时,手中画龙戟凭空就戳了过去。

    这一击,脸贴脸,速度可谓是快到了极致。

    就连祟阴邪神之脸都没反应过来,方才还只能在自己攻击下嗷嗷乱叫之人,怎的心生如此胆量。

    对抗就罢了,还敢攻击?

    祖神威压,就算还没完全复苏,于这宇墨巨人而言,竟形同虚设?

    “轰!”

    一戟贯下,力透天穹。

    祟阴邪神之脸猛地扭曲,被画龙戟狠狠扎中。

    顿时战场内外所有人脑海里响起了凄厉而高亢的叫声:

    “嘶——”

    九尾巨人动作一晃,脚步似有不稳。

    它的身体从脑袋部位开始染黑,灵魂体如石雕般咔咔龟裂开来。

    却在同时,“精神觉醒”触发。

    徐小受眼睁睁看着“幻灭一指”的蓄力值,在一声声惨叫过后蹭蹭上涨。

    “幻灭一指(蓄力值:8.92%)。”

    “幻灭一指(蓄力值:19.88%)。”

    “幻灭一指(蓄力值:32.42%)。”

    一声啼鸣,猛涨30%的蓄力值……来自邪神的馈赠?

    不!

    不全是馈赠。

    相对的,徐小受几乎碎掉了三分之一的灵魂体,简直痛不欲生。

    但龙珠一运,转化一开。

    灵魂体上的伤势,开始快速恢复。

    “值!”

    徐小受算了一把,发现这祟阴邪神之脸,并没有预想中高到祖神的程度。

    和道穹苍说的差不多,祂苏醒并不完全,目前全部加起来,充其量一个低境、中境圣帝的程度。

    祖树缔婴圣株带来的压迫感都比祂强,除了这家伙的攻击力点得有点高之外……

    “但防御很脆弱、速度也慢!”

    徐小受提起画龙戟,龙珠内的力量调转,神敏时刻再开。

    一戟接一戟,狠狠往那颗大眼珠子上扎。

    隆!隆!隆……

    本从此间天境之上来,自诩毫无敌手,想要惩戒道破玄机者的祟阴邪神之脸,此时毫无招架之力。

    九尾巨人每戳一戟,祂的大脸便疯狂扭曲,发出一声又一声痛呼:

    嘶!嘶!嘶——

    惨叫一开,闻声者无不眩晕。

    徐小受幻灭一指蓄力值,却快速攀涨到了“165%”。

    “咔咔——”

    便这时,天穹再度开裂,从中探出无数道黑色的藤条。

    其上,圣神之力、天祖之力、邪神之力,以极为融洽的方式平衡着,往九尾巨人身上扎来。

    “缔婴圣株!”

    道穹苍眸色一震,出声道:“徐小受,祟阴邪神自神境第三十三重天而来,缔婴圣株也要下来帮忙了!”

    来?

    一个,都下来不了!

    九尾巨人从对面妖异的大眼珠子中拔出大戟,仰天长啸:

    “滚!!!”

    这一声爆开,吞天灭日的气势浪潮推起,将大眼珠子轰得扭曲,把从天境之上的树枝掀得倒贯。

    迎着那颗最为巨大的祟阴之眼,九尾巨人放下手中画龙戟,遥遥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这一刻,已然落到巨人肩膀上的道穹苍,下意识身子一震。

    他认识这一指!

    从那一次过后,他的人生信条之中,就多了一条“不可被指”。

    却从未想过,如此程度的攻击,虚空岛那时徐小受只能释放一次。

    而今,在堪堪释放结束后,他还能再来一发?

    “幻灭一指(蓄力值:165%)。”

    幽光一闪!

    寂灭的一指发动之时,祟阴邪神之眼陡地大颤,只在一片闪耀的幽青与绝对的乌黑降临之时,遥遥听到了那巨人满是轻蔑的声音:

    “区区邪神,怎敢犯我?”

    “本殿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道穹苍,随时欢迎你的诅咒和复仇!”

第一五七四章 半生隐匿本无名,一朝裁衣显真形

    咻咻咻!

    毁灭的灵魂波光之下,缔婴圣株的枝条如潮水般退去。

    那些来不及撤离的,则是被抹除了全部活性,如壁虎断尾般被丢在了第十八重天。

    而祟阴邪神……

    这张苏醒于第三十三重天,又具现在第十八重天,试图降下天谴之力的邪神之脸,连狠话都放不了一句,彻底消散不见。

    连带着那颗妖异而巨大的紫色瞳珠,也没能挤出哪怕半个狠辣眼神,跟着碎了。

    “完美!”

    极限巨人嘭的缩小,变成狂暴巨人,又化作人形态徐小受边吹着手指头上的冰烟边落地。

    还没完,这个肮脏的人类环顾四下后,对着毫无生命痕迹的周围空气,如大猩猩般用指灭祖神的右手锤起了胸口:

    “我,道穹苍,无敌!”

    呼……

    风瑟瑟地吹,四周没有半点回应。

    徐小受锤完胸口,又指向虚空,大拇指竖起又往下,轻蔑一笑:

    “你,祟阴邪神,垃圾!”

    场面一度十分安静。

    远远地,桑老看得倒吸一口凉气。

    我走后,到底是什么把这个孩子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冒名顶替泼脏水就算了,这是他的本性。

    但末了还要补上这么两句,仿佛生怕祟阴邪神还有残念在场盯他,这可就极其过分了!

    “不过分、不过分……”

    “他谨慎多疑到让人心疼……”

    桑老自我催眠两句,急忙闪了过来,黑眼圈快速警惕着四周——实际上,只在警惕不远处面目阴沉的道穹苍一个人。

    刷刷。

    岑乔夫、白胄等也归来,护在徐小受身周,呈三角之势,隐隐对抗住道穹苍的方向。

    宇墨本墨推着他的黄金兽面,驻足后盯着徐小受背对自己的背影,拳头紧了一紧,旋即松开。

    “罢了。”

    “较之于道穹苍,我已经很幸福了,没有成为徐小受,只是成为了徐小受的朋友。”

    “无袖说得对,宽容是一种美他娘的!我忍!忍住!”

    破碎的天穹在缓缓修复。

    大自然便是这样的,在规则之中,永远不会真的粉碎。

    人心不是。

    道穹苍费了好大的劲,才憋住了心头那一箩筐会暴露真实自我的脏话。

    今日之徐小受,不论战力,还是智力,皆和往昔不可同日而语。

    他踱步走去,平静望着那个年轻人。

    这厮脸上居然还有几分期待,也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道穹苍深吸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要套我的名字?”

    徐小受脸色一怔,摇头道:“不是。”

    不是?

    什么不是?

    道穹苍脸色反正不是很好看:“套我名字就算了,你为什么还要提醒祂……诅咒?”

    众所周知,复仇还真得面对面砍你一刀,但诅咒就不一样了。

    道穹苍对诅咒的阴影也不小。

    他曾在桂折圣山的多重防护之间,硬生生挨了天人五衰一记超远距离的诅咒。

    自那以后,诸事不顺:

    被妹妹背刺、三十年在我的时运被夺、被迫主动走进神之遗迹、原以为此间之地诡异在斩神官实际竟在邪神……

    太多不在原本算计中的变数出现。

    不晓得这些究竟与天人五衰的诅咒有没有关系,但逢遇不顺时想到昔时被人用某种手印指过,总归是感到膈应。

    而天人五衰的诅咒可以跨越青原山和桂折圣山之间的距离,想来祟阴邪神的诅咒,隔着天境一角降下的可能性也不小。

    道穹苍原本对徐小受喜欢冒名顶替的事情只感到好笑。

    当时他和华长灯提起初闻不久的徐小受时,那家伙头上挂着的,还是“小石谭季”这个奇葩名字。

    现在道穹苍感觉好笑的是自己。

    原来最强的算计,根本没有神鬼莫测带给人的惊艳感,只会让人在事后感慨为何他能如此润物细无声。

    当头迎着两重质疑,徐小受却置若罔闻,只依旧皱着眉摇头道:

    “也不是。”

    不是?

    也不是?

    道穹苍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了,问:“什么不是?”

    徐小受这才咧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原来你还没有意识到这个关键的问题吗?”

    “我师父从小就告诉我……”他说着一转头,看向桑老。

    后者下意识一却步,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便听那逆徒道:

    “他总说……”

    “见义勇为虽然不求回报,但如若被救的人能有一句谢谢,这会彰显出一个人很有教养。”

    道穹苍嘴角狠狠抽搐了两下。

    桑老更是急得黑脸。

    你胡说!

    我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但转头一瞥对被救之事一概不提只剩质问的道穹苍,他也只嗤鼻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

    道穹苍嘴巴张了两张,才吐出来一句扭捏的话:“谢谢。”

    徐小受:“不客气,你应该谢。”

    “受到质疑,被动值,+5。”

    场面再度死寂。

    隔了许久,道穹苍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兴师问罪之旅不应该就此停下,当即一开口:

    “徐小……”

    “朋友,这次你可欠我很多人情了。”徐小受毫不客气打断,数着手指头道:

    “救你一命,算一个。”

    “斩邪神之功记你名上,算一个。”

    “以我之身,承受你之名下可能即将要迎来的诅咒之力,也算一个……”

    什么?!

    徐小受话还没完,道穹苍眼睛险些瞪裂。

    你一直都是这么算人情的吗,这和诬我脚背踩你脚心有什么区别——全不讲理?

    “你不认可?”徐小受见这家伙得了一条便宜命还卖乖,忍不住道:

    “我救了你是吧?”

    “是!”这点道穹苍无可反驳。

    “如果我没救你,你活下来了,邪神要诅咒你,是不是你独自承担?”徐小受思绪很清,“但现在,是不是我帮你承担了一半?”

    “……”道穹苍可没有这么容易被蒙混过去,“你不提诅咒,祂哪里会……唔?”

    话还没完,徐小受已上前几步,伸手堵住了他的嘴:

    “道小朋友,你在装天真烂漫吗?”

    “天人五衰在青原山就咒过你,他来自南域,以前在术金门……术金门是什么?集术法之大成的宗门!”

    “术法是什么?是术祖玩剩下的烂货!”

    “术祖是什么?就是祟阴邪神的真身!”

    “我不提诅咒,祂就不会诅咒你?你在开什么五域玩笑,真以为祂跟你一样寡谋少智吗?”

    嘶!

    岑乔夫听得一凛。

    寡谋少智都出来了?

    道穹苍是寡谋少智的话,我算什么智……

    “好、好、好!”

    骚包老道摆着手连连后退,表情精彩变幻了好几轮之后,决定不再多言此事。

    “我谢谢你,这件事到此为止,我不再多提,你也不要多说了,可以?”

    徐小受伶牙俐齿,本就是自己要求他救在先,既然目的已然达到,细枝末节自当不必理会。

    道穹苍想试的,其实无非两个:

    一是徐小受契约鬼兽贪神之后的战力。

    二是这家伙究竟有无对青原山那夜一战怀恨在心,可否在神之遗迹中超越圣神殿堂,成为自己的合作方。

    事实证明……

    他太怀恨在心了!

    怀恨在心到是斤斤计较……不,锱铢必较的级别,连看到自己一丝一毫的好都觉得难受,连救个人都要反手恶心一下。

    但毫无疑问,他能合作。

    且,也有了与自己合作的资格。

    因为二者的最终目的是一样的,都是安全地脱离神之遗迹。

    “到此为止……不可能的……”

    “人情……我们的羁绊……建立……热血……”

    徐小受聒噪的碎碎念,道穹苍一句都听不下去,选择了过滤、屏蔽。

    忍了好一阵,待得他结束了后,才转口问道:“你的一指,可灭祖神?”

    “受到吹捧,被动值,+1。”

    来了?

    徐小受心头一动,表情依旧神气:“祖神算什么东西,都说了不及我道穹苍一个脚指甲盖,我一指既能灭你,灭祂便如灭鸡。”

    玑……道穹苍再度厌恶起了这种生物,旁敲侧击道:“彼时灭我,今灭祖神,你施展那幻灭一指,竟不费吹灰之力?”

    “那是!”徐小受闻言尾巴几乎翘到了天上,那高昂的鼻孔根本瞅不见桑老和水鬼的半分眼神暗示,脱口而出道:

    “我幻灭一指还有八发。”

    “极限巨人一开,龙珠力量一取,少说还有十八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突然冷静下来,眸带古怪地上下扫量着道穹苍。

    装!

    你继续装!

    道穹苍心头暗自嗤笑,如此粗劣的演技,自己若是看不出来那就有怪了。

    他的幻灭一指,绝对没有十八发之多。

    就连有没有八发,都成问题!

    最多最多,再来一下……道穹苍心思才堪堪这般闪过时,徐小受本还在边上继续他的碎碎念,突然说着说着,抬起手指就抵住了自己的脑门,指尖高高往上一扬的同时,嘴巴一噘:

    “biu~”

    嗡——

    这一瞬间,方圆万里被繁复的天机道纹填满。

    苍穹绘卷后知后觉般呈现又消失,现场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水鬼一脸懵逼地低眼,望着那放下后刚好怼进自己鼻孔里的徐小受的手指头。

    徐小受则呆滞地望着面前“道穹苍”戴上了黄金兽面……不,这不是道穹苍,这是水鬼!

    可水鬼不是在自己身后吗?

    道穹苍又去哪里了?

    徐小受倏然转头,瞅见身后多了一具双目无神的黑色尸体。

    他站立着,取代了原先水鬼的位置,是之前被骚包老道寄身的那黑衣斩道。

    桑老、岑乔夫、白胄不翼而飞,“感知”一扫后,才发现他们去到了千里之外。

    “受到怒视,被动值,+1。”

    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油然而生,徐小受往后方高空眺去。

    但见遥遥远空之中,道穹苍黑发随风,白衣猎舞,居高临下正死死盯着自己,如临大敌。

    徐小受足足沉默了许久,才发出了一道稍显迟疑的声音:

    “啊?”

    一个“啊”,很好诠释了在场几人除了道穹苍的心情。

    方才之举,就连白胄都看得出来,徐小受只是小小开了一个玩笑……

    谁都不曾想到!

    受指的变成了水鬼。

    空间置换之后,本该取代水鬼位置的道穹苍,却出现了骚包老道的第二层防备——那个斩道。

    而真正的敏感肌道穹苍,甚至不知道是否准备好了反抗的杀招,已将外人清场后去到了高空戒备!

    “我……”

    徐小受嘴里一团好笑蠕动,绷到面皮都变得僵硬酸痛了,最后用“变化”控制住自己。

    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冷静!不能笑!现在笑,真会死人的!

    刚要开口“我只是开个玩笑”,徐小受也快速将这话吞进肚子里……

    不可以!

    道宝宝已经是个敏感肌了!

    现在说这话,无异于是在刺激他,从他的角度听,肯定奚落和嘲讽的成分居多……

    沉默是金。

    徐小受,保持住沉默。

    让尴尬飞一会儿,道宝宝会知道自己是在开玩笑的,他不会发怒的,一定!

    ……

    死寂。

    仿持续了足有一个世纪之久。

    “发生了什么?”

    在场几人脑海里,只剩下这般疑问。

    岑乔夫圣念搭上了无袖的,却得到了一句“不要说话”的回应。

    他沉默着跟着无袖回到徐小受的身边,对方才被谁传走了,那一瞬发生了什么的事情一概不问。

    白胄归来后,满心好奇,通通也不敢说。

    他甚至不敢去看一眼道穹苍,生怕多看一眼自己会整个人会笑炸。

    他已大概读出了现场是个什么局势。

    唯一一个被人用手指怼进了鼻孔里的“当事人”水鬼,此时只剩心声在无力哀嚎:

    “为什么?”

    “为什么如果要受伤,总得捎上我?”

    诡异的氛围延续了好久,尴尬在沉默中持续发酵,不仅不减,反而更甚。

    没有人说话。

    直至大家再围到徐小受身边后,天边道穹苍刷的消失,也来到了几人身侧,但保持了三个身位的距离。

    不亲密了……

    徐小受明显感觉得到,自己和敏感肌之间,已经没有之前那种互道“我的徐”、“我的道”的亲密关系了。

    “祂不会善罢甘休。”

    道穹苍背负双手在腰后,面无表情地走到了众人前头去,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没有一个人说话。

    桑老望向水鬼,水鬼在洗鼻孔,岑乔夫用手肘碰了碰徐小受示意他快点接茬,被扎得流血。

    “嗯!”

    徐小受重重一个鼻音,表示自己在听。

    道穹苍得以继续,用一种风轻云淡的口吻,陈述道:

    “祟阴邪神既已复苏,缔婴圣株既成祂后手,方才也展露过垂枝下境之举……”

    “祂被你激怒之后,只会更激进,而不会收敛。”

    垂枝下境……徐小受嘴角猛地一翘,又死命压下。

    好难!

    现在的道宝宝,连说话都带着一股强烈的在撩拨人笑点的味道。

    “嗯!”

    “我们只剩下两个选择,一,主动召唤轮回天升柱,羽升第三十三重天,和祂决战。”

    “嗯!”

    “二,回到第一重天,祂会再次寻来此地,我们将战场留给祂和圣神殿堂。”

    “嗯!”

    徐小受及时跟进回应。

    他现在根本不敢讲话,无脑“嗯”就完事了。

    道穹苍的背影看上去,有一种说到这里下意识想转身装一下,又强行给遏制住了的感觉。

    他停下了言语。

    “轰!”

    远处轰然炸开。

    本于堑谷之中,在连番大战下已成残破的大阵,被道穹苍不知以何种厉害的方式随手引爆。

    里头,露出了一块牌匾。

    “司命神殿……”

    所有人灵念、圣念扫去,心头同时喃念,却不约而同没人敢念出声。

    “斩神令上有我印记,月宫离已深入此间牌匾之中……”

    “嗯!”

    你是对的,月宫离就在里面,祖神榜指引的位置也是这块牌匾。

    “我的建议是,我们回到下界,只将你的巨人气息系此牌匾之上,缔婴圣株和祟阴邪神,会找上他们。”

    “嗯!”

    好好好,道宝宝你这招祸水东引简直绝了,坑起老东家来简直不要太卖命。

    但月宫离、华渊,包括那不知去向的妄则圣帝,你是一个都不留恋啊。

    你真想让他们死?

    徐小受可太好奇了,然满心的问题不敢问出,生怕打破了眼下诡异但平和的氛围。

    “……”

    等了一阵,道穹苍没有说话。

    徐小受凛然一惊,赶忙将极限巨人的气息,随手糊在牌匾之上。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道穹苍就像被摁动了开关,脚步往远处走去的同时,声音也启动了:

    “我们直接前往轮回天升柱的位置,从那里下去第一重天。”

    “妄则圣帝和月宫离,会为我们挡住第一波攻势,而在双方各显疲态之时,我们即可进场,收拾残局。”

    好好好……

    你说的都对!

    徐小受下意识想要再“嗯”一声,忽然想到,神亦追缔婴圣株追到第三十三重天去了。

    道穹苍,似乎没考虑到这一节?

    难不成,尴尬之下,他失算了?

    雾草……徐小受一下子“嗯”不出来了。

    在“提醒一下”和“你可闭嘴吧”之间来回犹豫,尾随道穹苍走了好一阵路,都没能作以回应。

    道穹苍平心静气,心态很是宽和,没有半点等待该有的烦躁。

    可犹豫就是会让人感到烦躁!

    徐小受突然觉得眉心处好痒,他并不是个很能忍得住的人,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抓下痒痒。

    手刚一抬……

    前方道穹苍身躯陡然绷紧,笔直得像一杆标枪。

    不好!!!

    徐小受瞳孔地震,强行想要放下自己的手时,发现已经来不及了。

    那该死的手,已经抬到了腰间位置,食指刚好虚对着道穹苍……

    “受到锁定,被动值,+1。”

    “受到控制,被动值,+1。”

    “受到致幻,被动值,+1。”

    “受到束缚,被动值,+1。”

    “受到偷袭,被动值,+1。”

    “……”

    信息栏在一瞬,至少弹出了十数道信息。

    “不是!”

    徐小受甚至没来得及表达出自己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的意思,忽然感觉世界变了。

    他进入到了一方充斥着天机道纹的虚拟世界之中,快速回神之后,发现远在千里之外的桑老、水鬼等各自惊呼:

    “小心!”

    空间片片纹裂,空气扭曲化形,一颗颗微光闪耀的眼珠子毫无征兆的出现。

    继而空间碎流之中,快速爬出来数以万计的天机傀儡,形成密闭的包围圈,一个个肩抗炮管,胸蓄光束,遥遥锁定着徐小受。

    道穹苍豁然回首,目眦欲裂。

    他的胸前衣物裁裂化作坚硬的贴身盔甲,胸膛凹陷化作一个圆形窟窿,从中飞速探出一只玉白之手。

    那手穿进虚空道则,再出现时,已从背后死死揪住徐小受脖颈。

    甫一被触及,徐小受神魂如坠冰窖,整个人都有了一瞬的思绪空白。

    玉白之手猛一回拉。

    徐小受便脸贴脸穿破空间碎流,被押到了道穹苍的面前。

    “不是,我只是……”

    话音未出,眼前道穹苍人像一晃,仿是虚影。

    其背后九天之外已有巨大的道穹苍圣像裂空而出,脚踩苍穹绘卷,头顶天机司南,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滚滚雷音,在那圣像怒容之下,如要灭世般轰然镇来,教人耳目皆骇:

    “徐小受,你再指我一下试试?!”

第一五七五章 影生孤寂渊与离,祖神下境搜前敌

    “阿嚏!”

    司命神殿的斩神宫,突然惊起一股尘浪。

    这座满是庄严肃穆气氛的宫殿之中,青褐色的石板铺满尘埃,墙角和梁柱交接处也挂着蛛网,扑面而来的尘浪不止呛人,还带着远古和沧桑的气息。

    “有人……”

    华渊斜剑伫立,听着喷嚏声在巨人宫殿中回响,直至消散。

    再过十息,他才想动,宫殿里头又有极大的嘟囔声传来:

    “好烦,到底是谁在想我啊!”

    “想就直接进来见我,不要在外面搞那些骚点子嘛,没用的!”

    我,被发现了吗……

    华渊屏息凝神,并没有被诈出脚步。

    他此刻是幽灵状态,如雁过无痕,正常来说在不主动暴露的时候,圣帝之下很难察觉到自己。

    回看来时路,巨人宫殿青石板上,只有一长串人类的脚印,那不是自己的,不出意外应该是宫殿里头那个打喷嚏的家伙的。

    “唯一的先到者。”

    “月宫离吗……”

    里头那个喷嚏声太熟悉了,必然就是月宫奴的前影子月宫离无疑。

    奈何华渊只身勇闯司命神殿,一路上遇过无数幻境,月宫离少说也见了十个。

    自第一次被骗被刺后,他就留了心眼,把后面的月宫离幻象通通成功暗杀了。

    “主宫殿的月宫离,还会是幻象吗……”

    华渊抬眸往上,高高的主宫殿大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上书:司命平等。

    他不再多想,故意漏了一声脚步,身上分裂出一个自己的幽灵体走正门,本尊则穿墙而过消失在原地。

    “谁!”

    斩神宫内顿起一道惊喝。

    从华渊幽灵体分身的视角看去,顺着铺满尘埃的青褐色地板往前,在十八级大台阶之上,有着一方巨大的长条形黑色案桌。

    案桌之后,便是一张隶属于斩神官染茗的巨大高背王座,此时高背王座上只有一个相对渺小的人类。

    以及一头大了点的六髓尸王。

    “嚯?”

    六髓尸王回头请示了一下是否要击杀。

    高背王座上的月宫离却一把跳上了案桌,兴奋地指着下方来人:

    “华渊,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到黄花菜都凉了。”

    嗡!

    便这时,月宫离感觉身后不对,有阴风生起。

    猛然回头后,发现后方脑袋上,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地狱之门。

    一口带着凛冽幽光的酆都之剑,从天穹之上毫不客气地劈来,竟是想要将他灵魂体当场劈死。

    “华渊,你疯了,你怎敢对我出手!”

    月宫离面目惊骇,他根本没想过要防备这个绝对的自己人,哪曾想这货一出手就是要宰了自己。

    “徐小受?”

    千钧一发之际。

    月宫离已来不及确证面前华渊真实身份。

    他飞速抄出阴灵柩,把棺材板一掀,将自己扔进去的同时,手中印决已完全了变幻。

    “降!祟阴邪神!”

    轰隆一声,酆都之剑狠狠斩在了阴灵柩上,内里却涌出一股磅礴而精纯的紫色雾气。

    雾气推开大剑,化作一个三头六臂,浑身长满长毛的紫色巨怪。

    长毛巨怪祟阴邪神一嘴咬碎了酆都之剑,同时背后的一只大手已经隔空将那个出剑的华渊摄了过来,抓进掌心。

    “徐小受?”

    “给我死!”

    嘭!

    长毛巨怪祟阴邪神覆掌之下,“华渊”连哀嚎都发不出来,粉身碎骨。

    不对劲……

    月宫离捏死徐小受,意识到情况不对。

    首先徐小受没这么弱,其次这酆都之剑并不是方才死去的“华渊”施展的,二者之间毫无联系。

    那个出剑者,还藏着!

    不对劲……

    另一边,藏身灵魂一道中的华渊,也意识到不对。

    正常情况下,如若是司命神殿中具现的幻象月宫离,自己一剑已经可以终结他了。

    而今酆都之剑甚至没破开他的防御。

    幻象月宫离,也定然不会一出手就召出他这三尸大招之最的“祟阴邪神”。

    “徐小受,出来吧,我已经找到你了。”

    月宫离大喝着,眯着狐狸眼扫过虚空,一眼能瞧出灵魂大道中那个隐藏者。

    但对付自己,就用这么肤浅的藏身之术?

    不不不,这太不徐小受。

    这定然只是个幌子,说不定还是个钓鱼的诱饵……开玩笑,我会上当?

    “嚯!”

    灵魂大道中,华渊确定完身份,直接现出了真身,长长一叹道:

    “月宫离,我可算找到你了。”

    哟,才分别没多久,这么记恨我,硬要杀我?

    月宫离感觉好笑,在这司命神殿中,谁能杀得了自己?

    “华渊呢?”他随口一问。

    华渊?

    华渊一下就给问懵住了,指着自己,不甚确定道:“我……在?”

    装得还挺像?

    月宫离眉头高高一扬,盯着不远处虚空中那个“华渊”,颇为唏嘘道:

    “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杀掉华渊……”

    是的,徐小受并不认识华渊,这点月宫离笃定。

    他如今能变成华渊,说明他进来了司命神殿,并且偶遇了华渊,在见识过华渊的能力之后将之杀死,才能模仿得惟妙惟肖。

    月宫离唯一不解的是……

    徐小受的战力何时飙至这个层次了?

    华渊可不弱,打小便是华长灯的剑侍,一为人,一为影。

    影不留名。

    但主人什么样子,影子大概也是那般轮廓了。

    除了华长灯而今封圣帝,华家没有多余的圣帝位格给这位影子剑侍之外,华渊可以说是半圣层级的华长灯。

    半圣华长灯……

    从结果论,已是能对八尊谙枭半首、废两指的强大存在了!

    而这样的存在,徐小受悄无声息将之暗杀掉了?

    “我不是徐小受。”华渊终于找到了月宫离古怪在哪里,解释道:

    “我自司命神殿牌匾而进,一路遭遇无数你的幻象,或被你伤,或被我杀,这才不得不防。”

    “你说,徐小受在这里?”

    华渊四下张望,眼神也警惕了起来,上下多扫量了月宫离几眼,“你是月宫离?”

    徐小受……

    听请圣令上的爱苍生说。

    他拥有“一人衍子千千万,难辨其术正亦邪”的能力,模仿能力更是极强,绝不可小觑。

    闻声月宫离鼻子一皱,吸了两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多疑了的可能比较大。

    司命神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几十座副宫殿和脚下这座主宫殿,月宫离圣念能覆盖大半。

    以华渊之能,徐小受要斩他,得爆发多大的声浪?

    可一点波动都没察觉到……

    “不是徐小受!”

    这是种说不出来的判断,也许是男人对男人的直觉。

    月宫离没有从华渊身上嗅到那股同道穹苍类似的骚味,说明面前人不该是徐小受。

    他咧开嘴笑了一下:

    “对下暗号吧!”

    暗号?

    华渊皱眉,还有暗号?

    月宫离掏出了一枚玉简,贴在了额头上,略含期待地说道:

    “妄帝非受……”

    都什么跟什么啊,这是哪门子暗号,我是进来帮你的,怎么不知道这个……华渊眉头锁得更紧了。

    “说啊,妄帝非受,下一句是什么?”月宫离急道。

    “我不知道暗号。”华渊身正不怕影子斜,持剑而道,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妄帝非受,八……”月宫离提醒了一个字,下巴努了两下,“说啊,就那个!”

    什么八和九的?

    月宫离你能不能别玩这些了?

    还没开口,月宫离甚至再提示了一个字,“八厌什么,说出来。”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华渊烦了,“不信来战!”

    “恭喜你,华渊,你过关了!”

    月宫离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这玉简上的传讯,早在半天前就停下了,说明外面的太虚已经遇到了不测。”

    “我等了半天,没有等到你,也没有等到徐小受,自然往坏处去想,华渊兄莫要见怪。”

    华渊这才放下长剑,“那暗号是……”

    “哦?你真不知道?”月宫离表情讶异,“暗号不能说,外面的太虚不是这么跟你说的?”

    华渊表情变幻了一下,略显古怪道:“外面的太虚,我过来时不曾交谈过,他们亦不敢面圣,何来暗号一说?”

    “恭喜你,华渊兄,你全部通关了!”

    月宫离这才敢拍着胸膛大笑着跳过来,揽住了华渊的肩膀,嬉皮笑脸道:

    “不瞒你说,外面的太虚我早已吩咐好了他们不能跟你对视和交流。”

    “你要是说他们看了你一眼,或者跟你聊了几句,那你就还是徐小受无疑了。”

    “兄台莫怪莫怪,我这都是不得已而为之呀。”

    华渊听完,不由沉默。

    又是徐小受……

    他忍不住问道:“区区一个徐小受,至于么?”

    “那可太至于了!”

    月宫离将华渊共同揽到了巨大的王座之上,席座而坐,掏出小餐桌摆上了好酒好肉。

    华渊下意识想要推辞。

    面前这位或许在外人眼里只是个红衣执道主宰,在他心中却已是内定了的下一任月氏圣帝。

    尊卑有别。

    就同陪伴华长灯一般,他华渊又怎配与月宫离上桌饮酒?

    哪曾想月宫离将他揽至桌前时,还不待他开口,已经一口肉塞进了他嘴里。

    华渊错愕间,剑已经被卸了,不知何时换上了一个酒盅。

    “咣!”

    月宫离一撞杯,自顾自一饮而尽,再撕下一口肉后,已开始了他的滔滔不绝:

    “华渊兄,你不知道吧,徐小受简直不是个人,跟骚包老道没什么区别……”

    从黑暗生林到缔婴圣株的神庭雏形,从四象秘境到神之遗迹,从寒宫帝境到桂折圣山……

    月宫离以一种倒叙的口吻,讲完这段讲那段,直至讲到了他重新出山,成为红衣执道主宰之初的故事。

    在他口中,华渊听到了最最向往,却最难企及的圣帝秘境之外世界的光怪陆离。

    那里,有着真正的人间烟火气,跟度日如年,年复一年的云山帝境截然相反。

    华长灯作为行道者走外,华渊掌内。

    华长灯入屏风烛地,华渊掌内。

    华长灯封圣帝,华渊掌内。

    作为影子,在五大圣帝世家的云山帝境之中,华渊过完了他的前半生。

    这一次,若无爱苍生那一道请圣令,若非华长灯突然首肯,华渊甚至难以走出那云山帝境半步。

    半圣自囚。

    云山帝境,便是他华渊的自囚之地。

    月宫离似乎很清楚他们这类自囚者最想听的故事是什么,恰好他也是个十分健谈的人。

    “……你是不知道,当时你哥华长灯都给我整出屏风烛地来了,三十年啊,谁能叫得动他?也不看看他如今为什么敢封圣帝,还不是得靠我来唤他红尘心!”月宫离叉腰。

    “但一转头好吧,那骚包老道就是故意要恶心我的,直接让他妹妹当三帝,老子直接就是一个转身走人!”月宫离沮丧。

    “哈哈哈,现在好了吧,让他让他妹当三帝,这下连殿主之位都给抢了……我当时听到那个姜呐衣来神之遗迹找我,还敢以道璇玑的名头命令我,我心头那叫一个好笑,反手就砍了她狗腿子一条手和一条腿!”月宫离手舞足蹈。

    华渊听着听着,脸上捎起了难得的笑。

    故事在月宫离这边,纯粹就是个夸大其词的搞笑版本,主角永远只有他月宫离一个。

    但华渊乐意听。

    这一坐,就又是大半天,直至……

    嗡嗡!

    华渊伸手擦掉脸上的口水,望向宫殿门外,皱眉道:“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十八岁的骚包老道哈哈,你是不知道,他真的太搞笑了,有贼心没贼胆,怂得可怕,哪敢道破天机?只敢给人挂个算命旗讲姻缘,活像个江湖骗子!”很明显,月宫离什么都没听到,还在那自顾自说。

    嗡嗡!

    隐隐的地震声已可以确定不是错觉。

    华渊起身刚想往宫殿外去一探究竟,月宫离抓着酒盅跟着起身,将他掰过来还在那笑:

    “二十来的模样,你给人算命、算姻缘,这怎么可能有生意?那个蠢货,一天坐下来连一个灵晶都赚不到,我便撮合我姐,让他带着他的小八过去照顾一下生意,那时候我姐还不认识道穹苍这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

    华渊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你真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算命的说,你年少轻狂,必有一劫……哈哈哈他一个给人算姻缘的,去跟人说这个?八尊谙一个灵晶没赏他,反手就赏了他一个大嘴巴子,我当时在后面直接笑喷了……这仇估计骚包老道迄今没忘,八尊谙可能也不知道他当时就得罪了道穹苍……”

    “月宫离!”华渊一喝。

    月宫离一身酒气猛地散去,恍惚眼神中陡然绽出了精光,惊道:

    “华渊兄,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华渊:“……”

    敢情你是真输出,全没在听我回应啊!

    轰——

    二人还不待多思,高背王座后面的墙体轰然粉碎,密密麻麻的黑色枝条蹿了进来。

    “树母!”

    月宫离抓着华渊,拔身就撤。

    “树母?什么树母?”

    华渊从未见过这般诡异的枝条,蕴含着极为恐怖的祖源之力,好似还是三种不同的祖源之力——这和月宫离故事中所讲的缔婴圣株有点像。

    “就是缔婴圣株!”

    撤不了了。

    四面八方包括大地,突然涌出了数不胜数的祖树枝条,轰地扫向了月宫离。

    砰!

    阴灵柩及时出现,将二人藏住,成为漂流棺在树枝浪潮中开始了第二次漂泊。

    “嚯?”

    六髓尸王被抽进了空间碎流,迷茫地发出了一声不知是否有疼痛的声音,看到这枝条就下意识抚摸起了它的肚子。

    “救它,救它!”月宫离在阴灵柩中急得跳脚,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能力,“我的尸王!”

    “好。”

    华渊一点头,将剑一翻,当空刺下。

    他的双目亮起幽光,整个人气势节节攀涨,脚下旋展出了幽青色的剑道奥义阵图。

    “森鬼道·阎召酆都!”

    轰隆一声巨响,大地拔升而起一座座森罗宫殿,一片片刀山火海,一处处寒窖冰狱……

    无数鬼魂惨叫,漫天凄厉嘶鸣。

    一剑之下,方圆万里,尽皆被十八重地狱的惨态之景取代。

    酆都之上,化生青面獠牙的巨大鬼王,手持符令,宣声一扬:

    “起!”

    又一声轰鸣炸响,万里酆都锁住阴灵柩和六髓尸王,从祖树枝条的浪潮攻击中破界而出。

    “不行,不能停下!”

    月宫离抱着华渊的大腿怪叫,“整个司命神殿,都被缔婴圣株入侵了,它不是在第三十三重天吗,你进来的时候祖树已经下来了?”

    并没有……

    华渊也不知道局势为何突然如此,只能再携势,以万里酆都硬闯司命神殿。

    在堪破了处处阻碍之后,他才终于带着阴灵柩和六髓尸王,从牌匾之中一跃而出。

    “道!穹!苍!”

    甫一回到第十八重天,二人耳畔同时炸开一道凄厉的嘶鸣。

    那几乎能撕裂人的灵魂体,使人痛不欲生。

    所幸月宫离身兼三祖之力,灵魂体异于常人,华渊更是同华长灯一般主修鬼剑术,能以酆都抗衡。

    好大的仇恨……

    二人面面相觑,都从这一声不知是谁发出的呼唤声中,听出了堪比杀父之仇的仇恨值。

    “不对!”

    “骚包老道进来了?”

    谁谁谁呼唤道穹苍并不可怕,总不至于是祖神降临吧?

    令月宫离欣喜若狂的是,道穹苍似乎进神之遗迹了,并且惹出了事。

    这可太好了。

    找到他,抱住他的大腿,征用他的脑子,再以甜言蜜语补偿之,不费吹灰之力,自己就能出逃这神之遗迹。

    “去找道穹苍!”

    月宫离提出了一个在神之遗迹中若说是第二,绝无人敢言有第一的最佳建议。

    华渊当然二话不说点头,帮忙推开阴灵柩的棺材板。

    “咯噔!”

    下一息,二人齐齐石化在棺材之中。

    圣念所见,整个第十八重天,已被从天境之上垂下的祖树枝条覆盖,化作了一个黑暗的世界。

    而在这方神庭雏形之中,此时氤多了一层浓密的紫色雾气——邪神之力。

    最令月宫离熟悉无比的邪神之力,汇聚化形,形成一张张巨大的扭曲的脸。

    那些脸无不皆然,五官被挤到往脸外去,以眉心处的一颗妖异紫瞳一家独大。

    阴灵柩的棺材板一打开。

    本在蠕动的整个世界安静了。

    下一瞬,数不胜数的祖树枝条悬在半空,指向了棺材中的二人。

    悬浮于天际本在搜寻着什么的一张张大脸,齐齐转向,各皆盯上了月宫离。

    一道仿是婴儿啼哭般惨厉的鬼叫声,于二人脑海中同时出现:

    “尔等,可知‘道穹苍’何在?”

第一五七六章 今朝绝境求生耻,他日万倍奉还之

    邪神!

    月宫离的表情,有一刹变成了绿色。

    但瞬息就掩盖了下来,双眼很快也堆砌出了大量的无知与迷茫。

    道穹苍?

    道穹苍我可不要太熟好吗。

    不说是穿同一条裤衩长大的,同一条裤子总归是称得上。

    但你现在要问我认识他么、他在哪儿、干了什么事惹得您老降临,那我的回答只可能是……

    “我知道!”

    华渊挺身而出,抢在月宫离脱口前说道。

    哪怕只有小概率说“不知道”大家能活下来,他都会说不知道。

    但看四下这邪神之力肆虐癫乱之局面,大概率如果月宫离出声说一个“不”字,邪神将随手抹除他们二人。

    既如此,就需要有这么一个人成为试验品,探一下回应“知道”所需付出的代价。

    而这个人,定不会是月氏未来圣帝,百分百只能是自己,叫做“华渊”。

    虚空安静了下来。

    密密麻麻的祖树枝条还在蠢蠢欲动,但那一张张祟阴邪神之脸,却难得闻声归于平静。

    月宫离瞥了华渊一眼,心下一叹,不曾作声。

    华渊极为冷静,毕竟是云山帝境掌管内务之人,镇定自若道:

    “我认识的道穹苍,并没有进入神之遗迹,前辈想必是误会了什……”

    他的话还没说完,场面陡然异变。

    “嘶——”

    凄厉的嘶鸣自人灵魂深处骤响。

    那一刹月宫离、华渊仿同时体验了凌迟之痛。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祖树枝条随声从天而降,刷地齐齐刺向出声的华渊。

    “不好!”

    华渊回神之时,心下已感不妙。

    道穹苍究竟对邪神做了什么,根本没有半点谈判的余地……

    嗡!

    脚下剑道奥义阵图才堪堪转起,华渊才刚想抵抗。

    轰!

    那万千祖树枝条已破体而过,将他整个人刺穿殆尽,将之肉身扫成齑粉并尽数吞没。

    “嚯?”

    六髓尸王脑袋一歪,发出了呆憨的声音。

    它是记得这个叫华渊的人类对它好的,毕竟之前司命神殿的险境中,是这人将自己带了出来。

    见状六髓尸王一把跳起。

    它分得清好坏,但似乎分不清场合,挺着并不存在的大肚子,大手就指向了高空中的一张张邪神之脸,想要出头。

    “回来!”

    圣祖之力还没显露。

    月宫离一声爆喝,强行将脑袋并不灵光的尸王命回阴灵柩中。

    六髓尸王体内,那可是纯粹的圣祖之力——邪神之力的死对头之一。

    这要是让它暴露出来了,自己几人还有活下来的机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月宫离,不要动手,我还活着。”灵魂体一颤,传来了华渊略带恐惧的声音:

    “方才一瞬,肉身已被我抛弃,我已使用护魂术护住了神魂,出去之后有的是天材地宝可以恢复肉身,不必为我担心。”

    “缔婴圣株很不对,强度根本不是你说的那个级别,她体内三种祖源之力更是完美平衡,以我之能哪怕全力出手都招架不住,绝对不可以起冲突!”

    能不平衡吗……月宫离苦笑,那道婴吞的可是完美的我啊!

    但能不起冲突,尽量不起冲突的道理,他自然是晓得的。

    华渊已用肉身粉碎替他验证了结果:

    缔婴圣株既然真和邪神勾结到了一起,那力量就绝非是第一重天她展露出来的冰山一角那么简单。

    强行出手,最好的结局也是两败俱伤,但更大可能是自己一方尸骨无存。

    当下之局,何解?

    月宫离搜肠刮肚,恨不得这一刻道穹苍就出现在自己身边,他便可以选择让他保自己,或者自己交人保命。

    可此等痴心妄想太过不切实际,他只能稳中求胜,一步一步来:

    “降!祟阴邪神!”

    印决一掐,月宫离二话不说,率先召出了属于自己的祟阴邪神。

    这个三头六臂、浑身长满紫色毛发的巨大怪物一露,不出意外吸引了虚空中那真正祟阴邪神之脸的注意力。

    ——同源的力量!

    一道轻疑声在所有人脑海响起,祟阴邪神之脸上的紫色瞳珠光芒翕动了几下:

    “传承者?”

    月宫离不苟言笑,表情捎上十二分的肃穆,一跃跃出了阴灵柩,单手捶胸,单膝跪地,带着尊敬与颤声道:

    “祟阴在上,晚辈徐小受,自南域历经十八般劫难,终于求得祟阴之力。”

    “祟阴指引,旨在染茗,吾辈上下求索,终在此地得见真神。”

    “神迹当头,不胜惶恐,承蒙祟阴恩泽,如有行道需求,刀山火海,尽行差遣。”

    “我徐小受发誓必不辱命,否则天打雷劈,万死难辞其咎!”

    这话说得慷慨激昂,感天动地,就差没五体投地或给祟阴邪神再大磕几个响头了。

    “咣咣咣!”

    月宫离想到就磕,一点都不含糊,磕完虔诚而崇拜地望着他的祟阴真神,整个人激动得颤抖。

    这一刻,连俯身在阴灵柩上的华渊灵魂体,都不免有了些许恍惚:

    “原来非一即二的答案里,真有个隐藏的‘三’?”

    如此看来,方才面对祟阴邪神的问题,自己那个“我知道”的回答……

    难怪我只是一个影子。

    难怪他能从一个影子,逆袭成为月氏之主。

    “善!”

    祟阴邪神之脸,此时望向月宫离的眼神中,也多了几分亲近。

    刷刷……

    然很快,四面八方的缔婴圣株枝条剧烈蠕动起来。

    祟阴邪神之脸上,那颗妖异紫瞳的眼神,也随之一点点变得淡漠。

    连只剩一个灵魂体的华渊都能察觉得到,现场气氛又降至冰点——月宫离好不容易套上的那点近乎,没了!

    发生了什么?

    还不待他思考,月宫离身子一匍地,虔诚地忏悔道:

    “晚辈徐小受,罪该万死!”

    “此前晚辈不识祟阴真神在上,不识祖树缔婴圣株为祟阴真神行道者,多有得罪。”

    “但察觉到邪……祟阴之力的存在后,晚辈已悟得三分,便将三祖之力完美平衡的道婴献上,不知祟阴真神是否收到了晚辈献礼?”

    嘶——

    话音刚落,九天传来一声声凄厉惨叫。

    大量的祖树枝条突然枯萎,从虚空之中掉落,在大地上堆积如山。

    “这也可以?”

    华渊心骇。

    他并不蠢,已从结果推得几分真知:

    缔婴圣株见过月宫离,想来方才月宫离的一番说辞过后,她想起了什么,刚想要说道说道这个她可能有点印象的人类。

    可能说知晓月宫离是圣神殿堂、圣祖之人,可能直接在说月宫离不是徐小受,其实是月宫离……

    哪曾想,月宫离本离,只是树枝一动就瞧出了端倪,直接抢断,先斩后奏。

    不论缔婴圣株要说什么!

    她私吞掉了道婴,这是事实。

    在邪神眼里,天底下的事情,哪一件、哪一桩,比得上让祂自己掌握完美平衡的三祖之力来得重要?

    因而这一下,受到惩戒的不是献过礼,交过朋友费了的月宫离,反而是私吞了宝贝的缔婴圣株!

    “且从这可以看出……”

    “祟阴邪神和缔婴圣株,并不是月宫离说过的寄身关系那么简单,该是主仆。”

    “一个僭越的仆人,私自吞掉了主人的礼物,若非她还有点用处,怕不是这一下就能要掉她的小命?”

    华渊自叹弗如,刚想提醒这茬,一下又止住。

    我又在僭越什么呢?

    邪神惩戒缔婴圣株此举,便是月宫离一手缔造,他自己使的方法,他自己会看不出来这些信息?

    月宫离当然看出了主仆关系,趁着献礼后拉近的亲近关系还没冷却,忙不迭指向阴灵柩:

    “这是我的仆从华渊,我等确实认识道穹苍……当然也大概知道他在哪里。”

    见邪神之脸有异样,月宫离急忙补充了一句话,再道:

    “他不大会说话,此前不识祟阴在上,多有得罪,望祟阴真神饶他一命。”

    为什么点我出来?

    华渊第一时间是感觉到了背叛,其次才凛然发现,对方可是邪神!

    自己只是肉身碎了,灵魂体俯身在阴灵柩上,便侥幸以为欺瞒过去了,有用?

    但凡不是邪神瞧不上自己,怕是随手抹除都可能。

    月宫离这不是背叛,他将自欺欺人的自己点出来,才是真正的保命之举。

    果不其然……

    “善。”

    祟阴邪神之脸一颔首,华渊如释重负,只觉那股萦于灵魂体四周的死意,忽地全部消散。

    好强……

    圣帝月氏,到底是如何培养的这些传承人?

    其实放在平日,真要让华渊去做,他大也可以做到月宫离这等程度,甚至犹有过之。

    但在祖神的威压之下,还能如此有条不紊……

    这个大心脏,华渊在想,如果自己具备了,或许华长灯屏风烛地自缚三十年,华家早就易主了。

    “嚯!”

    不再犹豫。

    华渊灵魂体显露,单膝跪地,虔诚而道:

    “祟阴在上,华渊拜见!”

    拜祖神,并不可耻。

    但拜祖神的规矩,若弄不清楚,就很可耻了。

    在术祖面前不可提“邪神”,在邪神面前只能提“祟阴”……总而言之一句话:伴君如伴虎。

    你真实信仰是什么不要紧,但当下只要错漏了一句,说成“术祖在上”,或者“邪神在上”。

    十万个月宫离,都保不住你一条命。

    祟阴邪神之脸确实对华渊不感兴趣,他之所以饶过这个人类,是因为另一个人类提出了交易条件。

    他知晓道穹苍何在,这就够了。

    不需要多言,只是紫瞳视线一定,月宫离就身子一抖,心道一句:对不起了,道穹苍,我负责带路,你负责解决祟阴邪神,便开口道:

    “道穹苍此前确实不在神之遗迹,但想来在我入司命神殿这段时间,已踏足神之遗迹,并触怒真神……此獠死罪已犯,罪无可恕,真当族诛!”

    月宫离说着激愤起身,佯装用圣念扫荡四周,解除了难为的半跪姿态,认真分析道:

    “道穹苍神鬼莫测,又有许多保命手段,战斗力更是不俗,虽绝非真神之敌,然聒噪蚊蝇,亦是烦人,要么不除,要除,务必斩草除根!”

    这话简直说到了祟阴真神之脸心坎上去。

    遥想那个九尾巨人一指寂灭灵魂,当真神鬼莫测,又战力非凡,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祟阴邪神之脸微动,虽不曾讲话,月宫离却已看出来祂的不耐烦。

    马屁得适可而止……他立马道:“道穹苍有分身千万之能,一花一石,一草一木,凡有灵性,皆可成为他的再生之体。”

    轰!

    话音至此,覆盖整个第十八重天的邪神之力激荡,将任何花石草木之中的灵性摧于一空。

    整个世界道则崩坏,除此阴灵柩附近的几个生命体,其余生灵、即将孕育出灵性的未成形生灵,通通被诛。

    世界,这下是真的安静了。

    砰!

    月宫离激(jg)动(xia)得再次跪地,口中不住低呼:

    “祟阴在上、祟阴在上……”

    乖乖,我可没有让你也将我这个灵性体毁灭的意思,莫要乱来啊!

    待得心绪平复时,他不敢再乱言多生事端,直入正题道:

    “既然第十八重天已毫无道穹苍存在的可能,在我看来,他要么羽升上境,去到了第三十三重天……”

    祟阴邪神之脸上,又闪逝一缕烦躁之色。

    月宫离忙一哆嗦,语速极快道:

    “当然,祟阴在上,第三十三重天是真神所在之地,凡人怎得涉足?”

    “依眼下所见,道穹苍必然是回到了第一重天!”

    数万张祟阴邪神之脸,嘴巴位置齐齐一动,发出了一道震天撼地的唾喝声:

    “聒噪!”

    原以为是个有点用处的蝼蚁,不曾想翻来覆去,只是讲了一通废话!

    祟阴邪神的耐心完全被耗尽。

    “霍……”

    虚空陡成真空。

    那数万张脸上吞噬完能量的妖异紫瞳,齐齐亮起,汇聚出数万道邪神之光,骤然射下,就射向月宫离!

    草,你是真不好糊弄啊……

    月宫离心声咆哮,一身圣威展开,强行压下刚要有所反抗举动的华渊灵魂体,闭上眼就是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

    “月关山!”

    他大呼着:“道穹苍必在月关山,他曾不小心透露过,必死时他会在此地复活!”

    显然。

    答案,蒙错了……

    邪神之光几乎逼脸,毫无撤下之势——这个连月宫离自己都不知晓在何处的“月关山”,祟阴邪神根本不鸟。

    “我有办法将道穹苍引来第十八重天!”

    千钧一发之际,月宫离熟练地蹲下抱头,凄声一喊,那一道道紫色的鞭……哦不,邪光,当头悬停。

    “善。”

    这一声出,月宫离啪叽一下,软倒在地,硬挤也要挤得自己浑身湿透。

    他又笃定了两个事情:

    一,祟阴邪神本体真在第三十三重天,并且状态很不好。

    二,祂有顾忌,不敢下境。

    关于这二,其实很好理解,约莫从第三十三重天到第十八重天,祂的力量大大削弱。

    所以,不知为何进了神之遗迹的道穹苍,才有可能将祂重创,惹出现下这般局面来。

    而一境如此,若是连跨两境,让祂降到第一重天去,怕不是要给道穹苍吊起来打。

    所以……

    从始至终,祟阴邪神都知道道穹苍在哪里,祂也不需要有谁谁谁当那个大聪明给他指路。

    祂只想让道穹苍回来。

    过程如何,并不重要,对于这些大人物来说,结果最重要。

    但于月宫离而言,这个“过程”,就是自己腾一腾,可以避免一战保住小命的关键。

    “呼……”

    活下来了。

    但最重要的另一个问题,也随之而来。

    道穹苍去到第一重天可以避难,我不亦然?那么邪神怎可能放手让自己逃离险境?

    月宫离太晓得这些人的心思了,当即匍匐于地,恭敬道:

    “祟阴在上,神迹不名,区区道穹苍何需真神出手?”

    “晚辈徐小受,愿以毒咒与魂血为奉,恳请祟阴真神降下神旨,令我成为神之行道者,去下境擒那道穹苍归来受罪。”

    “若违此誓……”

    月宫离颤颤巍巍翻出半圣玄旨,在其上将徐小受的祖宗上下十八代名字全杜撰出来写进去,一个个咒得不得好活。

    再掏出一滴早已忘了是月氏哪位半圣前辈在数十年前赠予自己在外历练保命用的魂血,心道对不住了,一并献上。

    “祟阴在上,请恩准我成为神之行道者。”月宫离捧着半圣玄旨和魂血,手心冒汗。

    祟阴邪神一动没动。

    “祟阴在上,请恩准我成为神之行道者!”月宫离二次请求,抖若筛糠。

    祟阴邪神置若罔闻。

    “祟阴在上……”

    他的第三次申请,被祟阴邪神之脸一道冷冽的声音打断:

    “月宫离……”

    嘭!

    月宫离以头抢地,不住磕头忏悔:

    “是我是我是我,但月宫离是我的名字,徐小受也是我的名字,我有很多个名字,我一人衍子千千万……徐小受是我的真名,我没想过欺骗祖神,曾经有个家伙盗用我徐小受的名字还四处招摇撞骗,缔婴圣株大人应该知道他……”

    嗤!

    一滴魂血自眉心处飞出,月宫离好想伸手去抓回来啊,但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直到耳畔再落下祟阴邪神的声音,他才停止了忏悔。

    “去罢。”

    一颗紫色的眼珠子,以及一根缔婴圣株的枝条落在眼前。

    刷的一声,月宫离拾起双物,站了起来,满面是血,然铿锵有力:

    “定!不辱神谕!”

    言罢,带着阴灵柩和华渊灵魂体、六髓尸王,转身走向轮回天升柱的方向。

    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完美。

    心思太过缜密,处处都追求完美的人,很难打破铁律活得长久。

    露个小把柄给大人物,让他们知晓自己是可以控制的,是个有点小心思但不会碍大事,只要给点甜头就可以满足了的蝼蚁,他们将用得更加顺手。

    至于魂血……

    是!

    这确实能危及到自己的生命!

    但等回到第一重天,邪神能力受限后,却不一定了。

    并且,只要找到道穹苍,以其神鬼莫测手段,区区一滴魂血,能耐他何?

    祖神?祟阴?

    呵!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今日之耻,待我找到道穹苍,联手徐小受,定当万倍奉还!

第一五七七章 破关而出雪莲谷,紧急避险欲上界

    “要变天了。”

    皑皑雪谷之间,少女闭目盘膝。

    无主圣力从四面八方汇来,拂出她一袭白裙褶皱,其人气息俨和四周的簇簇雪莲融为一体,出尘脱俗。

    当那道低沉而沙哑的自喃声自她身上出现一阵后,当最后一缕无主圣力吞入气海时,莫沫才缓缓睁开眼,对着自己说道:

    “封于谨,我已经准备好了。”

    “不用你说,本帝能感应得到。”她体内又冒出一道傲娇的声音。

    “借助此间雪莲谷,太虚境界修至圆满,如今只差一枚半圣位格,我便能踏足半圣之境,到那个时候……”莫沫说着一顿,脸上多了几分黯然。

    “不错,到那时,你将得以完全解开封印之体,承继本帝留给你的所有力量……或者换个说法,本帝将会如你所愿,把你彻底杀死,只剩下一个我,桀桀桀……”封天圣帝封于谨阴恻恻地笑。

    莫沫垂首无言。

    封于谨等了一阵,见激将法无用,急道:

    “如果你还有生念,本帝愿与你共享这具身体,只待下一个封印之体出现,本帝离开,你便可以彻底解脱。”

    “当然,如果你硬是要留下本帝……哼哼,倒也不是不行~”

    良久无言。

    鹅毛大雪在一片沉寂中簌簌而落。

    莫沫伸出手捧住几片雪花,目光失神地从雪莲谷眺到了灰蒙蒙的天外去,轻声呢喃:

    “下一个封印之体,她的一生也注定了么……”

    呼呼!

    灰色的雾气剧烈涌动,汇聚凝成一个灰雾人。

    较之于过往,这个灰雾人的实体概念强了一些,面容上多了模糊、简单的五官,但让人轻易可瞧出他的情绪是激动、愤怒的:

    “你知道的,本帝不是这个意思。”

    “哎呀!不是,你到底跟徐小受学了什么,偷换重点吗……本帝说的重点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灰雾人摊开双手,弓着身子不住地甩:“是你可以解脱了,解脱知道吗,就是可以完全摆脱本帝的控制!”

    他转向天空,慷慨激昂地演讲道:

    “精彩!自由!且激情的人生,在向你招手!”

    “那时你是半圣,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如果遇到麻烦了,向本帝求救,啊哈哈……”

    一肃然,他又道:

    “看在我们有过如此一段曲折离奇过往的情分上,本帝当然也不会弃你于不顾,可以小施一番援手。”

    “你才这个年纪,为什么思想会这么灰暗呢?为什么就不能向本帝学一学、闯一闯,拼出属于自己的天地呢?”

    我的天地……

    莫沫目光扫过这方雪莲谷,面无表情地转身,去到了雪莲谷的深处。

    不多时,她来到了一方竖在山壁旁的灰白色棺材前。

    伸手打开了这口封神棺,里头露出了一位身着白衣,头发苍白,面带苦涩的老者。

    “莫沫前辈。”

    半圣白羽恭敬地低头,仿没有瞧见跟在后方面色阴翳,脸带警告的灰雾人。

    白羽,中域人氏,前圣宫出身,但跟圣宫五脉关系不大。

    细算一下,他与圣宫断交七十年有余,早不谙世事,自入山谷潜修。

    然一介散修,却为半圣,是断不可能有自由的。

    此番受请圣令点名相邀进神之遗迹,白羽是一点都没有要杀徐小受的想法,也不敢。

    他只想寻处风水宝地潜修,过上同外界一般的隐居生活。

    可那日自发现雪莲谷这方宝地后,察

    觉到此地有如此之多的无主圣力,白羽意识到自己遇到大机缘了。

    他有了那么一丝概率,成为巅峰半圣,类似炼灵之光颜无色,而非是半圣圈子中籍籍无名的陪衬者。

    然还没来得及拿下雪莲谷,他察觉到此地已有主人,是个太虚。

    白羽不过语气重了一些,道了句:“给你十息时间,离开,或者死。”

    这太正常不过了!

    甚至该说,白羽有些仁慈得过分。

    小小太虚,占据这方宝地,浪费了那么好的资源,我贵为半圣没第一时间杀你已算性情平和。

    哪曾想,闻声那女修眉眼一变,从白莲花化作怒目修罗。

    不过十息时间,白羽就被拿下封进这棺材之中。

    天知道,在棺材里的这些日子里,白羽反省出了些什么。

    首先他意识到,那女太虚是太虚,她身上却有一头圣帝级鬼兽——厄运啊这是,圣帝才多少个,给我撞上了?

    其次,这女太虚是好太虚,那男鬼兽却真不是人,这么些天一次次的同自己意念传音,命自己主动将半圣位格交出来,供他女儿修炼。

    不交也行。

    炼魂、散魄、拘意……

    总之白羽下半生是不用想着有好日过了,当然,也不用想着死,他将生不如死。

    可最最让人生不如死的地方,反是在这……

    “白羽前辈,你我并无仇怨,今我太虚境界圆满,此行已达目的,我将离开雪莲谷,这谷或是归你,或是归于无主,你可随意决断,还有这魂血……”

    莫沫说着,将一滴魂血翻出,轻轻送到白羽面前,“还请前辈收回。”

    老夫也想收回啊,痴心妄想的想……白羽嘴唇蠕动了两下,目光全然不敢往这女太虚身后瞄,无奈道:

    “还请莫沫前辈收回成命,这魂血,您还是捏碎吧。”

    “老夫死后,也请务必物尽其用,用我的半圣位格封圣。”

    “只要您能封圣,我白羽死而无憾,全当是为此前的得罪赎罪。”

    “咳!”后方灰雾人清了一下嗓子。

    白羽啪地单膝跪地,激情澎湃道:“啊!一想到五大绝体之一的封印之体有朝一日能带着我的半圣位格大放异彩,老夫……老夫……”

    “咳!”

    “老夫,死得其所!”

    莫沫深吸一口气,回头瞪了一下封于谨:“我不会用你的半圣位格。”

    “那请允许老夫自杀谢罪。”白羽诚挚道。

    “还是那句话……”莫沫摇头,“您若自杀,我也自杀。”

    “咳咳!”

    “请您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白羽欲哭无泪,他不想再在棺材里头受那非人的囚禁和折磨。

    他一把亮出了半圣位格,如要拧断自己的脖子一般,试图将之揪离自己的身体。

    “你若如此,我亦自杀。”

    白羽闻声,崩溃倒地。

    到底要我如何是好哇,你们这对父女,要杀就杀,不要再玩弄半圣的感情了好吗?

    圣,不可辱!

    “咳。”身后,灰雾人又清了一下嗓子。

    白羽身子一哆嗦,退回棺材里闭上了眼,心如死灰道:

    “莫沫前辈,请把棺材盖盖上,白某不喜阳光,一天只能在阳光下待一刻钟时间。”

    饶是莫沫心性,此时听来,亦不由气得牙关紧咬,转身怒视向那灰雾人:

    “你一直在咳嗽什么咳嗽?”

    封于谨下巴一抬,满是不屑道:

    “本帝,嗓子痒!”

    嗓子痒就抠掉……莫沫无声恶狠狠嘀咕了一句,回过头看向“自甘”封于棺中的白羽:

    “白羽前辈……”

    “咳咳,咳。”

    灰雾人在后方又咳了起来,低着头抓着喉咙来回踱步,阴阳怪气地自言自语着,“最近天气好生干燥,听到‘前辈"二字就老想咳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莫沫小拳头一紧,转又只能松开,恬然道:“白羽,我收下你的魂血,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仆从,如何?”

    白羽狂喜,女儿啊,你终于开窍了吗,你早如此,你父亲也不会折磨我这么久哇!

    他刚想拜膝应允。

    “砰!”

    灰雾人踱步至一块灰色巨石面前,一脚踩下,石头粉碎。

    他哈哈大笑,指着那碎石道:

    “好软的石头,生来命格坚硬,可惜了一辈子都学不会说话,就只能任人欺辱,当真废物!”

    白羽一愣,额上冒汗,思绪光速运转。

    这,又是什么意思?

    莫沫深吸一口气后,将白羽的魂血收进气海,冷声道:

    “白羽,本座之令,你从,或是不从?”

    白羽激动万分,纳头便拜:

    “属下遵命!”

    “你满意了?”莫沫快步越过灰雾人,头都不回扔下一句话。

    “什么叫我满意?”封于谨登时炸了:

    “你又不杀他,又不收他魂血,他言辱圣帝本就死罪,现今给了他一次机会,这还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关我什么事?”

    “你要收他当奴仆,他自个儿乐意当狗,本帝中间一句话没说,难不成还是我设的局?难不成我还能越过你,操纵他?”

    “哈哈哈莫沫你真是好笑,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待得本帝死了你再来哭丧是吧?”

    “本帝给你安排一颗半圣位格,还得费尽心机是吧,就你善良我来唱黑脸是吧,这一路要不是本帝帮衬,你早死了不下一万回!不,一万万回!”

    莫沫的背影远去,一句话都没说。

    封于谨越想越气,回身见到白羽还待在棺材前瑟瑟发抖,脑袋整个都大了:

    “你个奴仆,主人都走远了,你还待在这里作甚?”

    “她要出事了,本帝拿你炼尸,你信与不信!”

    信信信,我可太信了……白羽赶忙收回目光,飞身往上,从半空越过,就要追上莫沫。

    封于谨瞥一眼莫沫远去的方向,放声大笑:

    “哈哈哈,区区半圣,竟敢无视圣帝,连半句回话都无,你已有取死之道!”

    言罢,他化出灰雾巨手,杀机毕露,一把抓向白羽的后颈。

    罢了……

    白羽真的累了,全然放弃了抵抗。

    “封!于!谨!”

    便这时,远处山谷之上传来娇喝声。

    封于谨灰雾大手擦着白羽耳尖而过,冷笑一声,大跨步越过那僵硬的蝼蚁,低声传音道:

    “姑且放你狗命一条,好生伺候那厮,养其生念,再寻一枚半圣位格前来替代你的。”

    “还有,若敢生歹意,本帝定教你轮回不得,亲族尽丧,永生只许恶苦,绝无翻覆之机,此为帝旨,敕为咒令,懂?”

    白羽匍匐在地,呆呆望着灵魂体上一道血色咒印生成烙入,几乎哭笑不得。

    我是招了惹了谁啊,我只想潜心修炼……

    “明白。”

    “谁叫你出声的,闭嘴!”

    “……”

    白羽艰难抬起头来,迎着鹅毛

    大雪,遥遥瞥见谷峰上一袭白裙飞扬,像那雪莲正迎着朝霞在盛其芬芳。

    她正冷冷注视着身侧封天圣帝。

    他打破脑袋想不明白,为何一具身体,可以生有如此两种极端。

    ……

    “莫沫前辈。”

    “不用叫我前辈。”

    “好,莫姑娘……”

    “咳!”

    “呃,莫沫前辈,您已臻太虚巅峰,确实需要一枚半圣位格用以突破。”

    “此事不必再提,我不会用你的……”

    “不是我的……”

    “咳!”

    “呃,莫沫前辈,您继续说,我不该打断的。”

    莫沫哪里还说得下去?

    灰雾人就漂浮在二人身后跟着,她此时连瞪一眼都懒得去瞪了,看向白羽道:

    “有什么话,直说吧。”

    白羽点头,只觉脑后发凉,诚惶诚恐道:“我还认识一些半圣朋友,可以将之唤来,设局……”他比了一个切头的动作。

    莫沫转身就走。

    啪!

    灰雾人封于谨越过白羽,一巴掌甩向他脑袋,险些将之脑袋抽飞,“蠢货!”

    白羽愣了一下,高呼道:

    “不是那个意思,莫沫前辈!”

    “这个‘朋友"不是那个‘朋友",半圣都是一个圈子里的,都说‘朋友"……啊不是!”

    “总之,我想说的是,我认识一些万恶不赦之徒,这些人为了请圣令,为了要杀徐小受,可以连命都不要,他们的半圣位格,可取!”

    莫沫脚步一顿。

    封于谨在半空抱着胸缓缓点头。

    好好,很好,这个奴仆还是很不错的,虽然愚蠢,但是反应很快。

    且一些自己不方便说的,从他的嘴里出来,很是能牵制住莫沫。

    人无欲无求到想死并不是无解,只消给她养只小宠物,为了让宠物不被饿死,她也只能活着了吧?

    活着,就有希望,就能养出欲望!

    封于谨感觉自己对于红尘的理解,又深刻了几分,大有企及祖神之望。

    “要变天了!”

    但在白羽开口之前,他再次重申了一番此前有过的心血来潮。

    封于谨望着灰蒙蒙的天,凝重道:

    “本帝有预感,大的要来了。”

    “我们尽量收敛一些,神之命星不碰,位置就不会暴露。”

    “不与人结盟,不去见徐小受,就不会滋生事端。”

    “当然,成群结队的半圣也不碰,只能对落单的下手。”

    所以,我就是那只落单的呗……

    白羽心头发苦,这么谨慎,哦不,胆小如鼠的圣帝,他是头一回见,但表面上只郑重点头道:

    “好的。”

    “莫沫前辈,我认识一半圣。”

    “他是三色猎令杀手出身,之前在死浮屠之城混过,封圣后去了北域,今也应请圣令入了神之遗迹。”

    “对于徐小受,他当有必杀之心,只要给他找到机会……我应该有办法联系到他,假使他还活着的话。”

    白羽固然隐居,对世界局势却有概念。

    诸如圣奴和圣神殿堂的关系,徐小受和封天圣帝的关系,封天圣帝和虚空岛内岛以及八尊谙的关系……

    隐居不是闭门造车,这些不晓得的话,什么时候祸从天降,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就如这次。

    成为莫沫,或者说封于谨的人后,白羽知晓自

    己背后也刻上了圣奴的烙印。

    在什么立场,说什么话,半圣也得靠这个才能活得长久。

    “他叫什么名字?”莫沫无波无澜问着,她理想中的半圣位格是无主的,但这太理想了。

    她也并不是纯粹的不杀主义,只是有着自己的原则,诸如白羽这般的,并不想取。

    若像封于谨那样草芥人命,只有寄生的概念——只有他的寄生体,和半圣位格的寄生体,天下生灵,予取予夺,这还是自己?

    白羽敬畏道:“他姓孔,名同,北域十二圣君之一,战力很是不俗。”

    “哼。”

    “当然,在莫沫前辈您手下,他不值一提,就是他的上级,太宰,名慈,可能稍有棘手……”

    “呵。”

    “但也就那样,圣帝之下,皆为蝼蚁。”

    莫沫思量着,平白无故夺人性命,和封于谨有什么区别?

    白羽迟疑了下,斟酌措辞再道:“都是圣神殿堂的走狗,若见徐小受,可能连脸都不要,直接选择围杀!”

    莫沫点头。

    后方二人登时都露出喜色。

    “孔同不在此界,该在上一重天。”白羽似乎早有准备,连找人都不用,带路直接来到轮回天升柱旁。

    这么些时日过去,该上轮回天升柱的都上了,也没什么消息传来。

    “上面应该安全。”

    封于谨思忖着,上去后,只要找个地方先躲下看看情况,跟此前一样,有自己在,莫沫不会出事。

    其实他之所以得出如此结论,是因为从祖神榜看,徐小受上去后又下来了。

    封于谨一点都不想和徐小受待在同一重世界。

    既然他去过一次,说明上一重天该被他犁过一遍,格局一新。

    他下来了,说明即将把危险带下来。

    这个时候自己再上去,就是躲避危险,这叫紧急避险。

    “好,那就上界。”

    当莫沫做出最后决断,三人也来到了轮回天升柱旁。

    白羽率先伸出手,就要触摸轮回天升柱,他当然是那个探路石,这点自知之明还是得有的。

    可突地,就在他即将把手放上轮回天升柱时……

    “嗡!”

    柱子一亮。

    面前出现了一人,一棺,一尸体。

    半圣,落单,自备棺材……封于谨人都没看清,气息已经探清了,眼睛跟着一亮:

    “好,不用上去了。”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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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七八章 盟奴双决有成断,人前显骚道穹苍

    “他来了……”

    道穹苍似乎一直在分神关注祖神榜。

    当在第一重天察觉到月宫离所在位置出现指引光束时,比圣奴的情报人员还率先出声。

    是的,跟着徐小受等人一道,他如今也已退到下境来了。

    至于那天在第十八重天发生的事……故事……

    道穹苍已经忘了。

    多大点事?

    不值一提!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徐小受看向自己的表情,总带着些许古怪。

    就连此刻,他闻声投来视线后,嘴角也夹着一缕似有似无的微妙笑意,挑着眉道:

    “我的道,你不是说月狐狸和邪神会在第十八重天发生大战,我们可坐收渔利吗?”

    “那依你所见,现在他是得胜而归,还是铩羽而回?”

    “我们能拿到的利,又在哪里?”

    徐小受一边说,一边还无意识地扭动着他的腕关节。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手腕有些幻酸……

    但并不痛苦。

    相反,徐小受享受每一次扭动手腕时,指尖遥遥掠过道穹苍后,后者身子发紧的感觉。

    “他这么快下界,怕是走出第三种可能了。”道穹苍沉吟片刻回应。

    他这段时间也差不多快适应被徐小受偷指会带来的那种战栗感了。

    但没办法,那幻灭一指发动速度太快、爆发太强,一不小心就是灵魂陨灭。

    饶是道穹苍再怎么适应,那股心悸感抹除不了,他更不敢完全放松!

    众所周知……

    人,是会麻木的。

    徐小受的小动作或许单纯只是恶作剧,也或许有出于他的考虑。

    道穹苍却习惯往坏处想:一旦自己对徐小受的假动作麻木,指不定哪一次他来一发真的,自己也反应不过来。

    事实证明,多疑的人,总归活得最累。

    至少在神之遗迹中,徐小受并没有要解决掉这位新朋友的想法,他也知道这很难做到。

    当务之急,三足鼎立的局势下,徐道联手抗月,这点毋庸置疑。

    “此话怎讲?”徐小受一边示意骚包老道展开说说第三种可能性,一边练习着久违的十段剑指。

    砰砰!

    他遥遥点碎了几颗路边的大石头,准度十分之高,弹无虚发。

    道穹苍暗自翻着白眼,有一种被人拿捏住了弱点的膈应,却只能对此视若不见,佯装平静道:

    “月宫姐弟都不蠢,只是这个弟弟有点懒,然关键时刻他是可以挑大梁的。”

    “既然他已经出现在了第一重天,且费时如此之短,两败俱伤不用想了。”

    “要么他大败邪神,并毫发无损,所以才敢下界寻找我等,但这可能性太低,几乎可以不做考虑。”

    “除此之外,他和邪神之间的关系,怕是变味了,有点类似……我与诸位。”

    道穹苍并不搭理徐小受,伸手指了指自己和无袖等人。

    似徐小受这等顽劣,越是搭理他,他越过分。

    只有当他自己把恶作剧玩腻了都没人理他时,他才会安分下来。

    “结盟?”

    水鬼瞟了老道一眼,甩了甩指尖上的水渍。

    道穹苍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最近幻视也有点多,连水鬼这家伙,也喜欢上了玩手指头?

    他选择无视,侃侃而道:

    “以月宫家这位的性子,既然选择不与邪神大起冲突,当然不可能再强出风头,他可能选择示敌以弱。”

    “而以祖神之地位,又岂会轻易和一示弱下的人类蝼蚁结盟?”

    道穹苍说着摇头:

    “所以‘结盟’这词,太过了。”

    “他怕是付出了什么昂贵代价,讨好了邪神,才保下一命,想把皮球踢回来给我……等。”

    徐小受登时玩不动手指头了,蹙眉问道:

    “你都说邪神轻易不会和人结盟了,那月宫离得付出怎样的费用,才能和邪神交上朋友,且邪神会乐意放他离开?”

    缔婴圣株和邪神有关系。

    缔婴圣株看到月宫离的道婴,跟疯狗没什么两样。

    既如此,月宫离这颗力量源种,定是邪神最好的补药,可能都没有之一。

    那么到嘴且煮熟了的鸭子,邪神会大度到这个地步,放到下界来让其自行飞走?

    “并不会。”

    道穹苍抿着笑轻摇头。

    待得众人齐齐皱眉,表情难受之时,他才道:“但事实既已发生,则说明有一点我们欠缺考虑。”

    “哪一点?”白胄下意识出声,替大伙问出了这个问题。

    道穹苍指了指天空,成竹在胸道:

    “第一重天不见邪神,第十八重天只见祟阴邪神之脸,那祂本体,就该在第三十三重天。”

    “祖神复苏,力量不会只有十八重天那一点,徐小受你能一指灭其神魂,固然是那一指……不弱。”

    “但更说明,在第十八重天,祟阴邪神的力量,该是有所削减。”

    众人面露思索之色,若有所得。

    道穹苍磨蹭了又一阵,才继续道:

    “我此前便好奇这一点,祟阴邪神若可以自第三十三重天干扰下境,何苦在第十八重天被你拂了面子后,还可放我等离开。”

    “现下看来,不是祂想放,是祂不得不放。”

    “你的意思是……”岑乔夫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头皮,感觉有什么东西要得出来了。

    道穹苍嘴角重归捎上天机莫测的笑:

    “由此可得,下境,祟阴邪神力量会被大削。”

    “连下两境,当前祟阴邪神状态,甚至斗不过我等合力。”

    “所以,祂才只能屈辱到和一个弟弟‘结盟’。”

    徐小受一拍脑门。

    这老道思路转得很快!

    他立马也又有了新的疑问:“月狐狸可不弱,如果祟阴邪神下到第一重天来,斗不过我等,没道理祂就能斗得过月狐狸……”

    “是的。”道穹苍轻一颔首,“还是一样,不可能的事情既然发生了,必是我等思虑欠佳。”

    你吾日不止三省吾身啊……徐小受感觉道穹苍是个思维变态,但闻他再道:

    “所以我说不是‘结盟’,是月宫家的这位弟弟,落了什么‘把柄’在邪神手中。”

    “从祖神的角度看,驱役半圣的方式则不外乎那几种,平等是不可能的了,那就只剩下……”

    道穹苍掐着手指头,如数家珍道:

    “玄旨、金诏、神谕、魂血、术祖奴印,外加个祖神缔婴圣株的‘子母血咒’。”

    “我是邪神,大概率信不过祖树,术祖的手段主观上不想用,半圣玄旨可能控不住有祖源之力的半圣,神谕则费时费力费劲……总之两个字,浪费。”

    “诚然有其他驱役半圣的方式,但较之以上那些稍显拙劣,所以不难得出,答案只在‘圣帝金诏’和‘魂血’之间。”

    放下手指,道穹苍看向徐小受,平静道:

    “很不巧,即便不是我认为的这两种,以上各种方式在第十八重天我可能解不了,在此地却该是可以。”

    “至少那位弟弟会这么认为,所以他下境而来,只有一个目的……”

    道穹苍唇角一掀,一字一顿:

    “与我结盟!”

    一番话毕,现场鸦雀无声。

    几十余号圣奴人,徐桑水岑等不提。

    余下围着的还有一众情报工作者,此时尽皆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发生了什么……”

    无数人脑壳发晕。

    月宫离只是在祖神榜上暴露了一下位置,他连底裤是什么颜色,包括几天没洗,都给道穹苍摸透了?

    这就是“道殿主”?

    如此看来的话,我等以前跟他作对,敢情人家圣神殿堂一方的情报人员,开的是这样的视角?

    这么爽的吗!

    那虚空岛一局,又是怎么赢的来着?

    哦,差点忘了,几十年来,连焚琴都给整灭了,自己一方只赢了虚空岛一局。

    且……

    圣奴赢了。

    失败方给兜底的是圣神殿堂。

    道穹苍本人,并没有输!

    “嘶!”

    徐小受回过神来后,都不由倒吸凉气。

    不是,你开了吧?

    徐小受敢自诩聪明绝顶,也敢让桑老、水鬼、道穹苍三人起身后,嘲一句“在座的各位,脑子里装的全都是狗屎”。

    但他亦不敢在月宫离刚落地,连面都未露一下的情况下,就开这么广的视角,说这么绝对的话。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还觉得月宫离能召唤“祟阴邪神”,术祖邪化后的那祖神化身也叫“祟阴邪神”……

    月宫离,邪神转世,所以能够合作!

    秒了!

    “我的朋友,你太自负了……”

    徐小受摇头表示不敢苟同,脸带嘲讽道:“话,现在说起来是很痛快,届时啪啪打脸的时候,疼,也是真的疼。”

    道穹苍闻声脸色生讶,甚至摊开了他的双手,肩一微耸:

    “哦?”

    那表情仿佛在说,不疼,这不是基本操作吗?

    “受到侮辱,被动值,+1。”

    徐小受龇了龇牙,有被气到:“小心阴沟里翻船!”

    道穹苍:“拭目以待。”

    这家伙长篇大论过后惜字如金,仿佛他真是一个高手,搞得此时所有人盯着道殿主,表情里除了震撼、质疑,隐隐还捎上了一点崇拜。

    这周围可全是圣奴人!

    骚包老道当然知晓附近全是原先的敌人,然双手掠过发丝,他还能当着众人的注视,缓缓地、华丽地转了一个圈,丝毫不遮掩他此刻在散发的迷人魅力,末了瞧向徐小受道:

    “打个赌吧。”

    “不赌!”

    徐小受断然拒绝,赌和毒,他一个不沾。

    道穹苍自顾自道:“就赌我方才之言有误否,我输了,欠你一个人情,除了我的命,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祖神命格都不是不行。”

    怦怦!

    徐小受心跳加速,却是摇头拒绝:

    “不赌!”

    “你输了,什么都不必付出,只需做一个保证……”

    “什么保证?”

    “今后不能再指我,每指一次,剁一根手指头。”

    这不还是得有付出么?

    徐小受在心头大骂,思虑一番后,点点头道:“成交。”

    没办法,道穹苍的人情,太香了!

    关键是,用完幻灭一指再剁手指头,徐小受完全忍得住这份痛。

    生生不息在,别说一根手指头了,十根、百根,只要想要,我都有!

    道穹苍似乎丝毫不介意他的话有漏洞可以给徐小受去钻。

    毕竟他要的只是一个保证,以及在最近这段时间内,把那小子恶心人的小动作在眼前抠除。

    一侧桑老方想开口说点什么,为时已晚,赌局成立。

    他环顾四下,抬起草笠撸了一下头皮,发觉掌心中已全是汗。

    完蛋!

    道穹苍醉翁之意不在酒,根本不是免费在为徐小受解读月宫离。

    瞧瞧周围人……

    周遭一众圣奴情报工作者,此刻看向那骚包老道的眼神中,已带有几分朝圣之色。

    可想而知,如若此局他赢,“神鬼莫测道穹苍”之名,将深深烙入人心。

    这今后,若再和道穹苍对上。

    就凭他今日这番操作,在各番“谣言”和“神化”过后,“道殿主”三个字,份量将空前绝后的大。

    那还怎么玩?

    同样的情报工作,一想到别人可以未卜先知到这个程度,自己直接未战先废了都!

    “不会的,他不大可能赢。”

    旋即桑老暗自摇头,道穹苍要赢的条件太苛刻了,细到只剩“圣帝金诏”和“魂血”两个选项,这还不提他的一切基础推论是否正确。

    倘若从根上他就出错……

    神鬼莫测?

    贻笑大方罢了!

    今后“道穹苍”三个字,在圣奴情报工作者眼中,将同废狗毫无差别。

    问题不大……桑老止住了想说的话。

    “那我们接下来?”徐小受则看向一侧骚包货,这家伙甚至开始在对着圣奴的情报工作者抛媚眼!

    “等。”

    道穹苍背负双手,抛完媚眼变得寡言,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仿佛在此地等着,月宫离就会自己找上门来,跪着求他解局。

    好好好……

    徐小受有被装到,再一次理解了“骚”字何意——能在十尊座中拿下这个名头,还得到大量高手认证,道穹苍真的……名副其实!

    但他等不了。

    空间道盘一开,将气息隐匿到极致。

    徐小受想都不想,拉开了一方空间巨幕,开始偷窥。

    同在第一重天,月宫离身处之位的大概一出,锚定附近空间节点,徐小受轻易可查探他周遭画面。

    登时所有人凑近。

    连道穹苍都不例外,小表情稍稍多了紧张,看得徐小受暗笑。

    注意力回到空间画面。

    画面出现在轮回天升柱旁。

    这一看不要紧,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徐小受第一眼没瞧见月宫离,反倒是在漫天灰雾之中,见着了个自四象秘境一别后,再没碰过面的失踪人口:

    “莫沫?”

    一侧,道穹苍同样表情涌出惊诧:

    “封天圣帝!”

第一五七九章 七钉钉封剑圣棺,临场救局八尊谙

    “半圣白羽,以及……”

    轮回天升柱前,月宫离甫一落地,还没来得及额手相庆,目光定格到了近在眼前的那三位身上。

    他轻易先认出了白羽。

    圣神大陆有名有姓的半圣,为一固定数量。

    除了新晋的,这些老牌半圣几时封圣,能力几何,战力大致处于什么层面……作为圣帝传人,月宫离可以玩,但掌握这些是基础。

    很明显,从眼下站位上看,半圣白羽是这三位中地位最低的。

    他转眸请示身后那姑娘的眼神,就像华渊在邪神前突然失去了决断,看向自己的一次次。

    “她谁?”

    月宫离第一时间真认不出来这是哪位圣帝世家的大小姐,否则怎能让半圣如此对待。

    直至他察觉到了周遭封印之力涌动,将此地完全封锁,那吊于最后的灰雾人也跟着杀机毕露时。

    “封印之体!”

    “封天圣帝,封于谨?”

    “所以,这是他寄生的那位小姑娘,叫……莫沫?”

    月宫离脑海里终于翻出了那些翻过就忘的鬼兽寄体情报。

    可情报画像上端着小铜炉相貌平平的青涩少女,跟眼下这位白衣出尘的雪莲仙子,真是同一个人?

    “太虚巅……半步半圣……”

    月宫离瞧出了她的境界来。

    不错,炼灵师修为境界的增长,是可以小幅度改变一个人的容貌。

    但这气质上的蜕变……月宫离自诩对青春靓丽的小姑娘能做到过目不忘,也难以将之和玉简上的通缉者联系起来。

    女大十八变!

    但凡不暴露封印之力,这谁认得出她是她啊?

    “嗤……”

    浓郁的阴灰色雾气囊括四方,形成了封禁一切的封天世界,万事万物的活性都开始剧烈下降。

    置身其中,但凡身上不是有着三大祖源之力在作抵抗,月宫离感觉自己连圣力都动不了。

    饶是再喜欢和小姑娘玩耍,这会儿察觉到杀机,他便知晓和徐小受有点关系的莫沫绝非此间关键,封天圣帝才是。

    “放肆!”

    “封于谨,你胆敢对我动手?”

    月宫离放声一喝,玩世不恭收敛,身上此刻展露的,尽是久居高位者才有的气势。

    他在一边爆撤的同时,圣念还附上阴灵柩,传讯华渊:

    “拿下莫沫,拘而不杀。”

    莫沫是谁,华渊是真不知。

    他并非红衣执道主宰,所以没拿到过那些和圣奴有点关系的人或鬼兽的情报。

    但半圣白羽和封天圣帝,他都认识……

    “嗤!”

    阴灵柩上,一道乌光掠出,铺天盖地的剑意登时镇下。

    “森鬼道·拘魂差!”

    地狱之门訇然中开,从中探头扭出两个丈许高的魁梧鬼差,一为牛头,一为马面,其身缭着冤凄鬼灵,其臂缠有人头骨链。

    呜呜——

    妖风顿起。

    那骨链在牛头马面两大鬼差头顶转了数圈,破空激射而去,双双卷向了莫沫。

    “鬼剑术,第一境界,御魂诡术?”

    封于谨见状一激灵,凝成身躯的灰雾都险些崩散。

    作为一个炼灵圣帝,他对古剑术的十八剑流,比九成九的古剑修还要清楚。

    因为,他全见识过!

    “如此游刃有余能开地狱之门,不费吹灰之力能召出牛头马面,且用的不是红字鬼签……”

    “这家伙绝对可以剑开第二境界酆都之主,

    他是谁?”

    太面生了!

    封于谨几乎没见过这位古剑修,听都没听说过……

    华长灯?

    华长灯都封圣帝了!

    “白羽,动手。”

    来不及多思了,先下手为强。

    封于谨只是一声爆喝,便分头行动,往那好似认识自己的狐狸眼男人身上冲去。

    这位……

    也没见过!

    口气听着是不小,可在本帝面前,除了五大圣帝世家的半圣我需退让三分,就你这狐狸眼……

    “给你脸了?大呼小叫!”

    封于谨手中印决一掐,携势一掌轰向那狐狸眼,“留下半圣位格,本帝留你全尸。”

    呼——

    四下封印之气恢弘涌动,化出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跟随封于谨一并镇向月宫离。

    同时九天苍苍,传下封禁魂意的缥缈一声:

    “镇封之手!”

    那源自灵魂深处,一字一顿响起的封禁之声,硬生生给月宫离勉强抬起的圣力压回了气海。

    不好……

    封印之体,防不胜防。

    待得月宫离回神之时,灰雾人一掌已贴脸而至,九天上那封印大手更跟着锚定自己的天灵盖拍马赶来。

    “乓。”

    清脆的异响传出。

    月宫离只堪堪抽出几分圣神之力,再抽不动更多力量,猝不及防下已被甩了一记耳光。

    你个鬼兽,好生放肆,怎敢掌掴我红衣执道主宰……他脸一下红了。

    “轰!”

    紧随其后,镇封之手盖以碾碎蝼蚁之势,轰然掌碎了整方大地。

    ……

    “好一个封印之体!”

    华渊余光所见此景,心下已生骇然。

    五大绝体真不愧为五大绝体,月宫离身兼三大祖源之力,只一个照面被抢了先手,竟给压得连反击之力都使不得。

    炼灵师被封禁了炼灵之力,和猪猡有什么区别?

    趁他病,要他命。

    封天圣帝完全可以乘胜追击,打到后者郁闷吐血,败亡之时连属性几何都展现不出来。

    可他是月宫离的话,则必不可能如此简单交代在这……

    “拘!”

    华渊收回注意,不管另一方的战场,着眼于那个小姑娘身上。

    牛头马面两大鬼差,骨链已然卷向了好似完全呆滞了的莫沫。

    关键时刻,白羽站了出来。

    他腰间展出一圈七彩光环,环化白光,随手中印决变化,呈成一道长虹。

    “白虹贯日!”

    那刺目耀眼的白光自西向东,一下贯破天穹,贯破战场,将那濒至莫沫身前的人头骨链刷的定格。

    “虹幕!”

    白羽指尖往上一扬,束状的白虹化作悬天幕布,将莫沫完全护在了后方。

    ……

    “圣虹……”

    华渊灵魂体闪过有关半圣白羽的全部资料。

    同大多数半圣一般,能企及这般境界者,都是在某一道上独树一帜的大能。

    白羽自觉醒先天属性之力时便不简单,为十分稀罕的“虹”属性。

    外化时更显异常,为世所罕见的“圣虹之环”。

    圣虹之环,初生便具备着一缕虹系圣力,这让白羽起势极快,同辈之中全无敌手,一直横扫到太虚。

    同时虹属性又形同一张白纸,具体发展方向全靠炼灵师自己去填,可以为“虹”赋予各般特殊的能力。

    白羽主战的能力不强,走得是偏控制的方向。

    这让他除了被人偷袭致死的这一低可能性的圣陨原因外,只要战线拉长,他的灵技磨人无比。

    便如此刻……

    白虹一出。

    牛头马面的骨链完全被控。

    战场更是随着虹幕而起,一分为二。

    最远处是封天圣帝和月宫离,临在幕前的是圣念、灵魂感知都被完全隔绝了形同眼瞎的华渊。

    而后方,正是莫沫和这一切的缔造者白羽。

    “跑!”

    面对古剑修,白羽贼慌。

    他的道主打的就是一个控制,主打人脉与和善,最怕刺客和莽夫。

    古剑修?

    刺客中的极致刺客,莽夫中的极致莽夫。

    这是一类几乎把技能点全点在攻击力上的偏科怪,偏到他们的人数放眼五域,都属凤毛麟角。

    可最最恐怖的事情出现了……

    “印象中,没有这位古剑修啊!”

    如此稀罕的一类怪物,白羽可以说个个都记得。

    他认识侑荼,和梅巳人下过棋,也曾数次到南域风家去做过客。

    连饶妖妖、苟无月这种后辈晚生,他都有过数面之缘,交流融洽。

    面前这位,甚至还是位剑圣!

    他白羽,竟全不认识?

    “莫沫前辈,跑!”

    在不识能力者面前,老好人白羽的战斗欲望可以说为零。

    当下一击分割完战场之后,他直接冲到了莫沫身前,就要扛起这位主子往后撤。

    是的,白羽是不认识那素未谋面的古剑修,却认识月宫离。

    “那是红衣执……五大圣帝世家的月宫离,不能夺!他的半圣位格,不能夺!”

    “莫沫前辈,快唤回封天圣帝,我们还有机会跑的,这是一个误会,天大的误会!”

    直至喊出这些话来,白羽依旧脑壳发晕。

    天呐。

    我现在到底在干什么?

    隐居了这么多年图个啥,不正是为了清净和相对自由?

    半圣位格要夺的话有太多选择,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遇到圣帝传人,给我来一记当头棒喝?

    鬼兽……

    圣神大陆传言说和鬼兽沾上,必染不祥,而今看来,诚不我欺!

    “我们走。”

    抓住莫沫的手,白羽顾不上封天圣帝有无回头,就要卡住这屏蔽了感知的时间差远遁天外。

    他的能力,赋予了他在遭遇这些之时,如若想跑,还有一逃之机的可能。

    “乓。”

    清脆的异响却在耳畔呈现。

    白羽一愣,发觉气海圣力完全安静了。

    身边虹幕失去主人联系,化作无主灵气崩溃瓦解,露出了不远处背靠地狱之门,已召出万千鬼灵的那古剑修灵魂体。

    “我的小祖宗啊!”

    白羽转眸一看,发觉是莫沫封住了自己的能力,简直欲哭无泪。

    我不是要对你动手,我只是要带你跑,你封我作甚啊!

    这虹幕一去,我如何是那鬼剑修对手?

    可还不待他再行出言,莫沫甩开了他的手,偏头望来:“不用跑。”

    “那是月宫离,那是古剑圣!”白羽几乎崩溃,这两个他都打不了。

    莫沫点头表示认可,却道:

    “他是圣帝。”

    ……

    嗡!

    一声圣帝,大地陡然剧震。

    华渊尚且未见

    动作,但见其身后地狱之门咔咔龟裂,快速炸毁。

    那甫才唤召而出的万鬼,本悬于天际,此时如落饺子般个个从高空坠下。

    嗡——

    弥天重压从天际层层洗扫往下。

    莫沫身后拔腰而起参天的圣帝之像。

    那像身着金袍,头戴冠冕,执握大道,敕指封天,当他垂眸,整个世界为之动荡。

    “嘭!”

    白羽率先抗不住压力。

    他才对抗完封印之力,圣虹刚一召出直接粉碎,双膝更是轰的砸地。

    圣帝之像!

    封天圣帝!

    这一刻,白羽思绪恍惚,仿又回到了此前十息被拿的不堪过往之中。

    说是十息,实际上当时他跑了十息,最后还是跑不出那口封神棺,被盖盖住了……

    “乓、乓。”

    清脆两声,唤出封天圣帝之像的莫沫,一手抓住一道骨链,轻轻一揪。

    那俩早已被圣帝威压镇得腿软了的牛头马面鬼差,踉跄跌来。

    莫沫一掌一个,将两个巨大的脑袋拍碎,身上又涌出无边鬼气,抬眸视向不远处那古剑修。

    “隆!”

    华渊甫一触及那圣帝之像目光,意识如遭雷击,险些崩碎。

    可不同于白羽等凡圣,他出身云山帝境,毕生追随之人,而今就是圣帝。

    圣帝威压是强,强不到将他一眼镇杀的地步。

    “万剑术,起。”

    咬紧牙关扛过第一波精神冲击。

    华渊剑指一起,那坠空的上万鬼灵,登时被祭炼成上万鬼剑,豁地刺破虚空。

    轰隆一声巨响,绝对帝制的上顶冲击,如同轰碎了无形的桎梏,在高空炸开巨响之时,将圣帝之像的威压抗住。

    虽然鬼剑摇摇欲坠,但至少十息内,华渊已可以自由行动。

    一个可以行动了的半圣级古剑修,对付一个可以召唤出圣帝之像的太虚小姑娘……

    华渊从不自负。

    他此刻却有绝对自信,能在绝对帝制扛不住前,拿下此女。

    “嗡!”

    剑道奥义阵图直接旋展而开。

    面对圣帝之像,华渊毫无保留,起手就是鬼剑术的第二境界。

    “酆都之……”

    四面隆地降下地狱之门,远在封天世界之外,四门互相牵系,鬼气森森飘摇,似要召出什么来。

    却在此时……

    “剑来!”

    天外一声低喝,一柄不知从何处出现的酆都之剑,时空跃迁,直接出现在华渊的灵魂体前。

    华渊面色一变,方欲开口。

    “时间,定!”

    华渊:???

    ……

    轰——

    仅仅一刹。

    虽然只被定格了这一刹。

    但那巨大的酆都之剑,已点着华渊的灵魂体,点爆了层层护魂灵器,张张保命神符,将之从天穹轰进地底九幽。

    “嘭嘭嘭……”

    这一路火光带闪电,愣是炸了数息时间,华渊身上的护魂宝贝都还没炸完。

    莫沫眸光生讶,旋即莞尔。

    她已认出那道“剑来”之声,源自何受。

    “封神棺……”

    诚然莫沫动作是慢,战斗意识也跟不上此地所有圣级,哪怕是白羽。

    但那突如其来的酆都之剑,完全打破了在场众人的节奏,压着华渊灵魂体一路往下怼。

    它的路线,太无脑,太简单,太直接了。

    傻子都知道,这个没有露面的家伙旨非华渊,意在搅局。

    灰白色的竖状棺材自华渊背后徐徐打开,等待着其灵魂体的“主动”进入。

    华渊骇然色变。

    他想要反抗,天边绝对帝制本对抗着圣帝威压,突然被不知道谁给瓦解了……他被压住!

    他想要逃离,试图以无剑术,无有剑流的转变,从灵魂体遁入意识形态,避开酆都之剑正面攻击,红梅天降……他被扭转回来!

    他想要硬抗着酆都之剑、圣帝威压,以献祭魂血的方式,将四下地狱之门重新催动,再剑成酆都之主,鬼门关忽从天降,拳通九幽,四拳咣咣打碎四扇地狱之门……华渊一夜回到解放前,彻底成不了那个酆都之主了。

    “谁?!”

    “到底是谁!!!”

    当封神棺的棺盖盖上时,撕心裂肺的声音从缝隙中传出,再难遏制。

    华渊懵逼了。

    他根本没把莫沫放在眼中。

    那口封神棺,也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无足轻重。

    他恨的,是那个该死的宵小之徒!

    到底是谁,能对战局如此敏感,只出时空跃迁、酆都之剑,就卡着自己剑开第二境界前最无力的点,四两拨千斤,巧妙破局?

    到底是谁,能对自己的行动洞若观火,在自己欲动而又未动之前,提前杀死后路,做到瞬破绝对帝制、无有剑流?

    又到底是谁,他到底对阵过多少古剑修,对九大剑术、十八剑流的理解到了何等精妙绝伦的强度,才得以隔着战场,以区区酆都之剑镇下最擅鬼剑术的古剑圣?

    “砰!”

    七钉钉死封神棺,华渊的灵魂体形同石化,面上残余细思极恐的骇然,思绪也跟着定格在了脑海里最后闪出的那道不可一世的身影之上。

    “八…尊…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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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〇章 春风得意挫圣帝,踏棺受降谁与敌

    “砰!”

    棺材盖盖稳钉紧。

    随着白羽的一哆嗦,战场的一边,俨归安静。

    封神棺,这一式封天圣帝的招牌灵技,是对封印一道的巅峰理解。

    不止肉身,灵魂、意识……一进此棺,万千寂然。

    这招莫沫学了好久,也被骂了好久,而今不说炉火纯青,也该算登堂入室。

    但要说加上圣帝之像的辅助,就能如此轻而易举将一位古剑圣拿下……

    “我,这么强了吗?”

    莫沫捏了捏手掌,俏脸涌出一股怪异。

    封于谨常跟她唠叨,这个世界上最不好惹的不是半圣、不是圣帝,是古剑修,只要他被人称了一次“剑道王座”。

    区区剑道王座……莫沫问过为什么。

    那位常以本帝自称的高高在上的家伙就说:

    “在属于古剑修的末法时代下,但凡还能上到剑道王座级别的,都是天赋怪胎。”

    “对战炼灵太虚、炼灵半圣,你最起码知道,他的上限在那里,是有一条线……是有桎梏的。”

    “而部分剑道王座,已痛失上限。”

    “你永远都摸不准,那一战是不是他的成名一战,你会不会成为他的垫脚石,他会否平地飞升……”

    “剑道王座的下一步,可以是七剑仙,可以是剑圣,当然也有的准备直上帝境,一飞冲天,睥睨祖神。”

    说这些话时,封于谨脑海中似有一个固定形象。

    莫沫也觉得封于谨会说这些,是因为他曾被某位姓八的古剑修打怕了,有着强烈的心理阴影。

    封于谨没有否认,只是接着再道:

    “而经过时代遴选的古剑修们,又可以具体分为三种,以最简单的年龄区分。”

    “年少的古剑修别惹,年少轻狂,意气风发,最有可能一鸣惊人。”

    “年老的古剑修别惹,老头热血,藏在深处,保不准逼急了人家底牌一掀,硬登祖神之门,就能跟你一换一。”

    “实在要惹,你就热中年古剑修,这一类古剑修失去了少年锐气,尚无老头沉淀,纵使成名已久,已陷红尘困境,属于是低谷中的低谷……你一打,会发现他的顾虑很多,已没法完全放开手脚。”

    中年困境么……莫沫想到了部分七剑仙,便问如果不是剑道王座,而是剑圣了呢?

    封于谨直摇头说惹不起,剑圣说是剑圣,个个都是披着羊皮的狼,起步有着一战圣帝之力。

    “剑圣无敌!”

    莫沫于是被种下这样的认知。

    而今天,这个认知给她自己打破了。

    中年、剑圣、好像能开第二境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古剑修,介于“低谷”和“无敌”之间,有着极大的不稳定性。

    偏偏徐小受只隔空帮了一剑,那一剑好像也不是很强的样子,他就被自己捉进封神棺里了。

    应该是个剑圣中的菜鸟,跟自己这个炼灵菜鸡一样,只是我有封于谨帮助,他熬多了一些年头,看起来都有点威势……莫沫抓住封神棺,转眸望向白羽,确证道:

    “你认识他?”

    白羽惊惧着摇头。

    他被封天圣帝拿下过,却是第一次见莫沫这小姑娘出手。

    她竟如此之强,强到可以一举拿下同境无敌的古剑圣?

    方才那柄忽从天降的酆都之剑,又是从何而来,她的底牌之一?

    是了……

    封天圣帝认识第八剑仙。

    那一剑,说不得是第八剑仙留给这个小姑娘保命用的。

    只是,好像也不强啊,怎么就能一剑将那古剑圣压制到死呢?

    ——就是莫沫太强了吧?

    “不认识。”

    白羽虽然纳闷那古剑圣明明最后好似有很多抵抗之举,为何全部不用出来。

    但还是确凿而笃定地说道:“古剑圣我全都认识,但这一位,我断定从未见过!”

    籍籍无名之辈吗……莫沫得出了这个结论,果然自己也没有强到哪里去,只能抓住个无名之徒。

    但心头那股怪异感,还是抹除不了。

    至少有一个点解释不通:

    不强,怎么能修至剑圣?这也能用灵药堆上去吗?

    她不再多思,偏头望向另一边战场。

    封于谨正呆呆望着自己,望着自己手上的封神棺,一副刚要冲回来帮忙,发现用不上了的表情。

    那表情三分怔然,三分震撼,还有四分质疑,仿佛在说,你竟至于斯,已能单挑古剑圣?

    莫沫眼角一弯,举了举手上封神棺,脆声道:

    “拿下。”

    ……

    咔!

    龟甲龟裂。

    其上灵性尽失,全部力量已被完全封印。

    当自身状态缓缓转移至这由姐姐亲自炼制的护主神器“替身小乌龟”上后,匍匐在地的月宫离,蓦地睁开双眼。

    轰——

    紫色的邪气激荡而出,印决都不必掐,月宫离从尘烟中扬身站起之时,弥天巨像骤然凝成。

    “降!祟阴邪神!”

    那巨大的三头六臂紫毛怪物再次出现,却没有第一时间展开攻击,而是伸手一抄,将月宫离护住。

    “封于谨,谁给你的狗胆敢惹我?”月宫离扬声大喝。

    重回战场,背靠祟阴邪神的他如同狐狸泡到老虎后有了倚仗,大手一挥,叱道:

    “华渊,给我一剑斩了他,让他知道你们古剑修不是好惹的!”

    “……”

    莫沫望着他。

    白羽望着他。

    封天圣帝封于谨也望着他。

    没有一个人说话,现场一度十分尴尬。

    月宫离张了张嘴,刚想怒斥这位新“仆从”为何如此扫兴,眼神环顾一圈后,视线最后落到莫沫手上的棺材:

    “华渊!!!”

    这不可置信的破音一吼,险些将他眼珠子都给嘣出来。

    月宫离懵了。

    真的完全懵了。

    我不过只是猝不及防下,挨了一记圣帝的一掌倒下片刻罢了,这么短的时间内,你给人封住啦?

    “你比我还离谱!”

    对着那口棺材再一咆哮,月宫离恢复了理智,指尖潇洒地拂过发丝,平静地指着那棺道:

    “这位姑娘,你也玩棺材吗?”

    没有回应,些许尴尬……月宫离脸色如常,直入正题道:

    “敢问姑娘,这里头装的,可是我那朋友?”

    朋不朋友的我不知道……莫沫回道:“古剑圣。”

    “哈哈哈!”月宫离仰头大笑,面目扭曲,不敢相信一个能带着自己冲出司命神殿的超级战力古剑圣,被太虚擒住。

    三声笑罢,月宫离脸色归于无澜,带着些许陌生感道:“他不是我的朋友了,我并不认识他。”

    华渊你去吧。

    被一个小姑娘拿住,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只会给华长灯蒙羞。

    这个人……莫沫有一瞬间恍惚了,差点以为这人是徐小受所变。

    会无辜发癫、会翻脸不认人、言行举止如此跳脱,但凡他说他是徐小受,大家都会信吧?

    “虽然他不再是我的朋友了,但我要提醒你们几句……”终末,月宫离还是长吁短叹道:

    “他是云山帝境的人,圣帝华长灯的影子,名唤华渊。”

    “虽然他很弱,注定要被钉在古剑修界的耻辱柱上,但他的半圣位格,你们最好别取,会有杀身之祸。”

    五大圣帝世家的人……封于谨脸上闪过惊色,继而带着更为不可置信的表情,看向了莫沫。

    这,你也拿得下?

    然较之于完全无知的月宫离,封于谨毕竟在方才属于攻击的一方。

    哪怕全神贯注,他依旧圣念能扫见隔空相助的酆都之剑。

    似乎还有徐小受的声音……

    但问题又出现了。

    “徐小受哪有这么厉害?”

    “那个废物,面对一个新七剑仙北北,都坦言需用一天的时间去解决,哪能敌得了古剑圣?”

    这么一想,封于谨看向莫沫的眼神更古怪了。

    因为刨除了外在因素影响,白羽又是个战力渣渣……

    真是你干的?

    一人,一击,就封住了古剑圣?

    ……

    有关莫沫战力剧变的问题,显然不适合在此时细究。

    很快,封于谨回望向那被一团巨大的邪神之力怪物护住的家伙,眉头紧紧锁起:

    “你是月宫离?”

    莫沫封圣的关键之物到手、云山帝境的出现、如此质与量的祖源之力展露……

    一切的一切,都让封于谨的情绪快速冷却,意识到这不是偶遇的路人甲半圣,他牵系众多。

    最重要的,这个家伙,姓月!

    月宫离瞧着那圣帝终于慌张,展露了一丝正常圣级以上炼灵师对圣帝传人该有的尊重,这才松了一口气,旋即毫不客气地开始仗势欺人:

    “我乃寒宫帝境圣帝传人月宫离……家父月宫圣帝,家姐月宫奴,八尊谙是我姐夫,道穹苍是我世交,华长灯我从小打他屁股到大,北槐和我没什么关系。”

    “从小到大,没有人敢甩我脸色,乃至是甩我巴掌,从来没有。”

    “我曾跟随叔父等人去往虚空岛,他们定期于内岛清理鬼兽,我看过一眼,你就在曾被列在清理的名单之中,是我把你的名字划掉了。”

    “我现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就一件事:刚才,你凭什么敢打我?”

    月宫离坐在祟阴邪神的手掌上,拳头抵住脑袋,偏着头在那冷笑。

    他真的好搞笑……莫沫有点想笑。

    虽然是一个十分严肃的场合,那个人好像也是很正儿八经地在那拉大旗扯虎皮。

    莫沫却还是第一次见着这种被人揍了后,搬背景搬得如此生硬的家伙,这里头不知有多少为假。

    她感觉话本小说中才有的纨绔狂少从书上活了过来,这种人,在坊间的各种炼灵故事书上,应该活不过先天、宗师阶段才对?

    王座之上,哪里还有如此天真的家伙,个个心思阴暗、深沉。

    然反身看向封于谨……

    莫沫俏脸一僵。

    这个平日里狂得不要不要的封天圣帝,此刻像极了故事书上的无关配角,竟给那纨绔狂少几句话镇住了!

    “道歉。”月宫离在长毛恶心怪物祟阴邪神的指缝中吊儿郎当晃着腿,不慌不忙地说着。

    灰雾人封于谨嘴唇一蠕。

    莫沫一急,刚想出声,旋即黑着脸止住。

    封于谨若道歉,从今往后,他不用跟自己说话了,更不用在自己面前抬头做鬼兽!

    ……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封于谨真想道歉交人了事。

    是的,他就是这么怂!

    道歉这活可太简单了,动动嘴,保小命,内岛鬼兽都习惯这么做。

    八尊谙就不提了。

    还在虚空岛内岛的时候,封于谨贵为圣帝,却混不上黑脉二把手,黑脉只肉身强大的魔帝黑龙一家独大。

    他因此无数次给白脉三祖、给魔帝黑龙,甚至给连实际战力比自己弱一万倍,实际地位却比自己尊贵上一些的天机术士无机老祖都道过歉。

    是,封于谨并不信素未谋面的月宫离,会好心到帮自己从鬼兽清剿的名单上划掉名字。

    但“清剿”这事是真的,莫沫都不知道。

    能道出这些东西来的人,绝对是圣帝世家的高层。

    因而月宫离的家世,他扯出来的包括毫无关系的那些人,大概率都和他有点关系。

    这些,通通不重要!

    最最重要的……这个家伙说,八尊谙是他的姐夫!姐夫啊!

    封于谨真惶恐了。

    八尊谙是谁?

    黑白双脉之尊,脚踩魔帝黑龙,剑指白脉三祖,杀性成狂、万恶不赦的可怕玩意。

    圣帝在他面前,都只有惨叫求饶的份——魔帝黑龙杀猪般的惨叫声封于谨迄今难忘!

    其他的谁谁谁,脱离了禁法结界的封于谨都可以不鸟,这家伙认识八尊谙……

    “赌不起、我绝对赌不起!”

    封于谨瞳珠都在不住左右游移了,陡然余光瞥见了莫沫沉住的表情。

    他一颗心,定了。

    “八尊谙?”

    灰雾大绽,封于谨双手摊开,颤肩狂笑:

    “桀桀桀桀……”

    “是!八尊谙是脚踩魔帝黑龙,是剑指白脉三祖,但在虚空岛上,他也得敬我三分,给我一分薄面!”

    “若非我能力冠绝内岛,力压黑龙,睥睨三祖,他出虚空岛后,会费心费力,让我第一个出来吗?”

    声音至此一弱,猛又一扬:

    “可在虚空岛,本帝尚需敬他三分,回归圣神大陆,你可见我鸟过他?”

    你鸟过,八宫里一战后,你还差点给他吓尿过……莫沫记得当时那画面,但此时闻声唇角一掀,莞然笑着。

    很好。

    封于谨没做选择避让!

    但也很不好。

    整个第一重天,这一刻,只有莫沫笑了。

    ……

    “啊?”

    空间镜面之前,遥遥发完一剑的徐小受表情呆滞,愣神地望着那个色厉内荏的封于谨。

    不是,他怎么敢口出这种狂言的?

    八宫里结束那会,八尊谙一句话,他乖乖成了自己的保镖好吗?

    那还不是在虚空岛内岛,是老八在藏剑状态下,跟个废人一样的时候……

    封于谨你这么口嗨图什么哇?

    徐小受一下傻了眼,转眸瞥向桑老、水鬼,乃至是望向道穹苍,面带询问。

    所有人尽皆惘然,表示无法理解。

    就连道穹苍,此时都蹙眉苦思,神鬼莫测的他第一次遭遇了这种难以掐指算出的复杂问题。

    “有点东西。”

    至少有种……徐小受“咔嚓”一下,将方才那段空间影像截住保存下来,决定今后再见到八尊谙,让他自己做个评价。

    ……

    祟阴邪神掌上,月宫离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不是,这位封天圣帝是有什么大病吗?

    八尊谙只是我列举的家伙里面,最最微不足道的那一个吧?

    我的意思是……

    我是月宫圣帝的儿子,是圣帝华长灯的死党,同圣帝北槐也有说不明道不清但你可以自己联想的关系。

    一句话扯出三位圣帝,你跟我提那个八指废人干什么,他现在走路都带喘吧!

    “不道歉也可以。”

    月宫离却选择让步。

    本来他就不为封天圣帝而来,没必要平地起一战,白白让徐小受偷窥了自己能力去。

    道歉只是他提出谈判的第一条件,可以砍价。

    是的,封于谨不可理喻的行为,在月宫离眼中只能勉强解释为砍价了,他平静陈述道:

    “看在你是圣帝的份上,我敬你三分,让你一巴掌,且不追究。”

    “但你总不能打了人,还要拿我这位朋友吧?虽然他已经不再是我的朋友……”

    月宫离指向了莫沫手上的封神棺,捏了捏自己的面皮道:

    “我现在是红衣执道主宰,我要脸,你这么绝的话,我很难做人。”

    “我做不了人,你的鬼兽寄体,自然也没法安生,毕竟我已经说过了,我是红衣执道主宰。”

    月宫离说着,给自己披上了那件因为难看而改过好几次却依旧总不满意的红衣制式长袍。

    他,很会做人……

    封于谨舒服了。

    自尊被照顾到的感受,总归是比在莫沫面前出丑要好的。

    然一瞟向莫沫,封于谨眼神飘忽了,脸上纠结表情总结起来不外乎一句话:

    “他退了,我们也让一步?”

    谁都看得出来区区一介半圣,对圣帝使用了打一巴掌再给一颗甜枣,实际上根本算不上是“退”的手段。

    圣帝打半圣,按照之前不可一世的封于谨,覆掌直接灭了就是,超过十息算他输。

    莫沫知晓这一切。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不想交出一颗半圣位格,还生出了当时当地将之纳来封圣,以此挫挫那纨绔狂少锐气的激进想法。

    她却也知晓,封于谨为难了。

    所以月宫离的背景打压,是有效打压,他真的是连封于谨都惹不起的人……

    莫沫隐隐失望了。

    这和封于谨一直给他灌输的“封天圣帝”形象,极为不符。

    但附近已经聚来了一些好事的家伙,莫沫不想当众伤害到封于谨的自尊,乖乖点头,将封神棺扔了出去。

    封于谨张了张嘴,紧了紧拳,已不敢再去看莫沫,也不敢阻止封神棺的离去。

    就这样吧。

    ……

    “华渊,你要知道,你的命现在不属于华长灯,属于我!”

    月宫离终成赢家,大笑着从祟阴邪神掌上站起,一把要将封神棺招来,可谓春风得意。

    却在此时……

    嘭!

    天空一声巨响。

    一道黑影重重踩在了封神棺上,将之从半空踹得狠狠钉入地面,打得大地都生出巨大的蛛网裂纹。

    他就这般悍然闯进战场的中心,立在竖状棺材之巅,黑衣摇曳,黑发飘扬。

    他背对着月宫离,丝毫不顾忌那狰狞的三头六臂紫毛怪物会否对他下手,还敢朝向封于谨,肆无忌惮地开口讥讽圣帝:

    “哟,这可是连八尊谙都不鸟的人啊,怎么遇到小小一个半圣,怂啦?”

再请个假

    这几天十分十分之忙!昨天从早上7点忙到了晚上直接一觉昏迷到中午醒,昨天的章是前天干到凌晨干出来的,前天赶长途的路请假后炸裂失眠……但不用担心我,今天回来后今晚休息下应该就好了。

    雾灯。

第一五八一章 呼朋唤来第八仙,笑脸一变道逆天

    “徐小受!”

    灰雾人脸色直接绿了,如果他有脸色的话。

    早在那酆都之剑驰援之时,他便已知晓徐小受关注了此间战场。

    但有何用?

    藏头露尾的,有何作用?

    那小子在失去虚空岛上的四神柱助力之后,别说饶妖妖了,连个小姑娘北北都解决不了,需要自己出手。

    方才一剑,已是他的极限,他哪里敢真身过来介入半圣与圣帝之间的真实战场啊!

    哪曾想,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在莫沫对自己都近乎失望了的时候……

    他来了一个英雄救场!

    “这算什么?”

    封于谨余光瞥向莫沫。

    早前她的眼神无比灰暗,无比失望——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出来。

    这一刻,也就莫沫生性含蓄,但她望向那踏棺而立的少年身影时,亦是眼含浅笑,满脸惊喜。

    她从未用这般眼神正视过自己……

    封于谨的脑袋就像是在爆沸时被黄毛小子一脚踢翻的大炖锅,肉糊、酱汁、配菜什么歪七扭八的玩意儿都迸了出来。

    是的,他此刻情绪就是这么乱。

    他已无法用言语表达自我当下那极其复杂的思想感情,对着那个黄……黑毛小子崩溃大吼道:

    “徐小受,你过来作甚?”

    徐小受轻轻弹剑,藏苦“嗡”的像条蛆一样扭了起来,在圣帝和半圣的视线注视下,毫无尊卑与廉耻地扭动起它的妖娆肢体,衬得它主人的声音是如此的高风亮节:

    “救你。”

    救……

    救什么?我?

    灰雾人形态的封于谨砰一下就炸了,旋即莫沫身上便传出了一道癫公的声音:

    “你救我?哇嘎嘎嘎,本帝需要你救?”

    “徐小受你在开什么玩笑啊,你当真看清楚当下局势了么,是本帝占据上风,是本帝选择给他月宫离一个面……”

    “封于谨,你好吵。”莫沫面露嫌弃。

    “嘎?”

    一切,戛然而止。

    封神棺上的黑衣青年指尖拂过藏苦,试图将这丢人的玩意捋直,无果后盯着剑一叹:

    “骗骗兄弟们没事,别把你自己也骗进去吧……你就是很软,真的。”

    藏苦僵住,旋即一硬,剑身绷得笔直发颤。

    莫沫愣了下后,扑哧一声掩嘴笑了。

    封于谨直接火冒三丈,咆哮道:

    “徐小受,就属你硬是吧?”

    “从头到尾本帝护了你一路,但所有人都软,周围人中就你一个最硬,嘴最硬!”

    “可你嘴硬能顶屁用?这是邪神之力,这是圣帝传人,他一个姓华,一个姓月,你能干嘛?你能做到什么?”

    “就连对付个小姑娘,你都……”

    “住嘴。”莫沫夹缝中出声。

    “哦。”

    啊?对付小姑娘怎么了吗……月宫离饶有兴致盯着这圣奴内讧,目中有熊熊火焰燃烧。

    继续说啊!

    你们还有什么故事,都爆出来呀!

    小姑娘……徐小受对一个小姑娘做了什么,还是说他什么都做不到……哦?哦哦?

    还有,这圣帝怎么会被他的寄体给操纵住,还令行禁止的……北槐的新研究?

    月宫离摸着下巴,眼珠子愈渐发亮。

    “有内情!”此时场外越聚越多的好事者也窸窸窣窣起来,一个个盯着莫沫和徐小受,议论声在“圣帝”、“鬼兽”和“受爷”之间来回往复。

    没办法,到了这时候,“遗迹已封,诸人将陨”之说甚嚣尘上。

    在朝不保夕的情况下,于生死和好奇当前,大家不约而同选择了凑完热闹再死。

    这似是天性使然。

    然徐小受一张嘴,便把现场凑热闹的骚乱给镇压了下去:

    “你怎知我浑身上下只嘴最硬,别无其他?”

    徐小受当然知晓封于谨对自己的印象还停留在哪一步,不外乎四象秘境别离前的那一刻。

    而试图以这般言论达到损人利己目的的手段,而今看来只能说着实拙劣,更掀不得自我情绪的半分波澜。

    徐小受只好笑地再说道:

    “你又怎么知道,我现在,只有一个人?”

    啊对对对,你一人衍子千千万,就凭你这张嘴,一下子拟化出来一万个人都可以,但能作何用,能扭转乾坤,在圣帝传人面前讨到好?

    封于谨也就这个时候不想操纵莫沫的脸把嘴给撇歪到天上去了。

    但他是真想再讥讽一句朝菌哪知晦朔,蟪蛄怎识春秋,井底之蛙又何以想象得了“圣帝传人”这四个字背后所蕴含的灾难!

    然还不待出声……

    立于棺巅上的黑衣青年在万众瞩目下徐徐扬手,袖袍滑落间,他那指节分明,微氤霞光的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啪。”

    这一声,清脆到了现场所有人的心坎上。

    嗡!

    下一瞬,淅淅沥沥的雨点打下,璀璨的奥义阵图直从天降。

    不得不说,当上了天上第一楼大长老的水鬼,此时太有属于大长老的自觉和风范了。

    而作为比十尊座还早一步出名的上上代灵部大魔王,水鬼可太懂如何华丽登场与渲染气氛了。

    他深谙“高手无言,世界自会喧嚣”之道,踩着奥义阵图落下,扶着脸上那半张黄金兽面,着地后只静静立于封神棺之后,半句话没说。

    围观人群愣了半晌,直接沸腾:

    “是他,水鬼!”

    “天空之城上主宰了一整局,坑死了圣神殿堂好多半圣的水鬼!”

    “这张黄金兽面……我知道他,老子当时也在天空之城上,他戴上这玩意后从宇灵滴变成宇墨,一戟把颜无色给捅死了!”

    “……”

    现场情绪顷刻点上高潮。

    某一刻封于谨还真以为是来了哪位大人物,听了半天、瞧了半天后,发现只是个区区半圣。

    哪怕他是一个奥义半圣——无济于事好吗!

    “哈哈,徐小……”

    还不待开口嘲讽,天边又展露出奥义阵图。

    这次是一位头戴草笠,身着破烂囚服的老头进场,他浑身焦黑枯槁,形同一具被焚烧后的焦尸,可躯干臂膀间蕴含的恐怖力量,让人触目惊心。

    “无袖!”

    “这草笠,这赤焦手……他定是圣奴二把手,不,前二把手无袖无疑!”

    “他也封圣了,还是奥义半圣?”

    “不对,他不是普通太虚吗,怎么封圣后还能领悟奥义?他……”

    现场炼灵师思绪惊骇,陷入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惊叹环节,纷纷从对局之势转移到对炼灵一道的思考上去,完全跑偏。

    封于谨俨然说不出话了。

    较之于水鬼在圣奴九座中的低调,圣奴二把手无袖,哪怕此前只是一介太虚,在虚空岛内岛也有赫赫威名。

    水鬼他还敢嘲讽两句,毕竟这位封于谨不大认识,无袖听说是敢跟八尊谙叫板的人,还是算了罢。

    群情沸议间,白胄、岑乔夫等也跟着进场。

    相对而言,这两位就显得平平无奇,其实他俩也不知道天上第一楼的大长老和楼主的师父平白无故在争什么风吃什么醋。

    奥义阵图,又有什么可亮的?

    现场不就有俩吗?

    ……

    “就这?”

    封于谨沉默无言,月宫离却在心下看乐了。

    如果只是这几位的话,他在第十八重天的时候就已做好心理准备了。

    徐小受雷声大,雨点小,到最后也只能为他自己唤来这点于大局而言徒劳无用的帮手了。

    众人于是带着类似思考回眸,望向受爷。

    封神棺上的黑衣青年在诸圣入场后还等了十余息,不知在等候什么。

    就在所有人翘首以盼,徐小受自己也等急了,连月宫离都觉得你的人既然进场结束,那我也该叫叫人手,搬出我道大爹来压压场子,跟着便想拿出一枚传讯玉简时。

    “呼……”

    现场飞沙走石,所有人心头微凛,隐有所察,遥遥望向西边。

    “我自~西边来~~”

    远方响起一道缥缈的吟哦声,抑扬顿挫,情绪饱满。

    没有如奥义半圣般的华丽登场,但也不似岑乔夫白胄那样低调朴实。

    那道长发飘扬的身影在黄沙中自成一派,简易的白袍极尽洒脱,缩地成寸踏步而来时,一手持盅,一手摇扇,边唱边饮,好不自在:

    “我自西边来~顺流蹒东下~”

    “白日观刍生~晚与鬼作榻~”

    耳闻此声,封神棺上徐小受脚一踉跄险些跌倒,张了张嘴强忍了没有发作。

    你好癫!

    你没有自己的台词吗?

    回首望去时,但见飞扬的尘沙中那饮酒歌行的白衣男子身形随着愈近不见清晰,反更模糊。

    他缓步而来,道则演化,便在其身后具现出了大河向东,流水潺潺,光阴似箭,人鬼皆客之意象。

    陡然那意象又一变,变得阴森,有凉风袭来,将画面吹碎拂进了昏暗的断柳之下,摇曳了方桌上的烛台。

    “嗤……”

    烛火一熄,柳下佝偻之影跟着破碎。

    月宫离心头便是一跳,他竟看到了屏风烛地里头的画面!

    这可是桂折圣山上的禁地,徐小受那一方的哪一位,得以进过屏风烛地?

    不待多思,吟哦声起:

    “蜉蝣揣我意~凉风熄烛蜡~”

    “醉饮人间水~醒同仙恰恰~”

    伴随那饱富深情之音终末落定,饮酒歌行的白衣男子也终于走进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他弯下腰捞了一把水中月,起身时将头发捋至腰后,众人便得以瞧见了他的真容。

    “第八剑仙!”

    场外登时有惊声尖叫而起。

    不论是从前面,还是后面,左边,还是右边,众人抬眸望去,那张脸都是八尊谙。

    其实早在那一声“我自西边来”响起时,就有人触及记忆,遥想起了彼时第八剑仙于云仑垂钓,将世人钓进虚空岛上后功成身退的几声庆祝。

    可当来人真正抬起头来时,四下之人彼时心头之震撼,远不如此时肉眼所见后带来的冲击大!

    “啊——”

    莫沫身体里响起一声怪叫。

    她手脚极不协调地左右甩了几下,好不滑稽。

    接着便昂着脖子表情涨得难受,像给鬼勒住喉咙再往后扯一般,开始“倒着跑”……

    “八尊谙怎么来了?”

    月宫离同样心头弥生大恐,眼珠子都险些给

    他瞪了出来。

    他看到的不止是八尊谙,这个家伙几十年没见后,竟变得如此病态——他咧开嘴在笑!

    你是八尊谙啊,你有形象的,你笑什么笑?

    你笑就罢了,你这嘴咧到脑壳上去,是要把我姐姐都吓死才乐意吗?

    “姐夫~~”

    月宫离想都没想,一把就从祟阴邪神掌上跳了下来,发出了一声猫要贴贴才有的夹子音,冲上去寻求拥抱。

    才冲一半,便见八尊谙手抓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扬,把其脑袋自顾自掀翻上去。

    “咯?”

    月宫离打了个鸡叫嗝,突突的小心脏在这一刹停止了跳动。

    场外众人亦然。

    所有人又赶忙揉了一下眼睛,这从松气。

    原来八尊谙不是掀掉了他的脑袋,只是撕掉了这个属于八尊谙的“笑脸头套”,露出了里头的那一张……

    月宫离眯着眼。

    月宫离瞪大眼。

    月宫离眼珠子直接离家出走!

    “道穹苍???”

    他尖叫出声。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道全不费功夫。

    我还没叫你,你就已经算到我要叫你,你如此聪明,竟还如此自觉,自个儿来找上我了?月宫离狂喜!

    ——是的,这张脸,不是骚包老道,还能是谁?

    围在四下的,此时已有不下数百号人。

    其中隶属于圣奴的、圣神殿堂的不说大半,七八成在该是有,一个个第一时间认出了来人:

    “道殿主?”

    余下的再没有见识,耳闻周遭的惊异声,忙不迭掏出多金商行发行的灵晶卡,在对照了卡上那一个简笔画头像后,个个也是抱起了脑袋:

    “真是他!”

    “怎么回事,道殿主怎么也进来遗迹了?”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我现在才知……哦,我不知道,这很正常~”

    “道殿主不拿神之命星,一直隐藏了起来?”

    “说不定他已经凑齐了十八颗神之命星,但有手段避开斩神官遗址的锁定。”

    “不,说不定他已经得到了祖神位格,顺带着将斩神官传承全部拿下,如此才肯浮出水面。”

    “定然如……不,不止如此!他会露面,绝对是有十成十二的把握,今日不仅神之遗迹道殿主会是最大赢家,圣奴这二三四……五六七八把手,总之就是再多来几个人,通通都得被捉拿归案!”

    “可道穹苍已经不是道殿主了啊,璇玑殿主才……”

    “放肆,你怎敢直呼我道殿主圣名!”

    “闭嘴,我们圣神殿堂没有道璇玑这号妹妹……呸,殿主!”

    “……”

    封神棺上,徐小受听着周遭王座、斩道等的议论声,简直头皮发麻。

    从来没有一个的风评是这样的!

    哪怕道穹苍用了这般极致骚包的出场,大家惊过之后,就过去了?

    所有人讨论的,全是他的计划、他的想法、他的……神鬼莫测!

    包括都不知道是不是背刺了他,还是被设计背刺了他的妹妹,也被迫陷入恶评。

    道穹苍,他光是人站在那里,都仿佛设计好了无数个局。

    他抽两口西北风,所有人就要绞尽脑汁去想这其中到底有何深意。

    他蹲下放个屁,会不会众人都觉得是香的,吸了能突破桎梏,从太虚封圣?

    徐小受简直无大语,这骚包家伙究竟对大陆的炼灵师完成一场怎样宏大而无声的洗脑啊?

    ……

    莫沫……不,封于谨去而复返,愣在不远之处气得发抖,死死盯着那个假八真道,一身满满的尽是怨气。

    月宫离本来是真给吓到要出手打人的,听见周凑议论声想起了自己有求于道,且他也还是道穹苍,自己还是软些好,免得今后被穿小鞋。

    八尊谙我能套近乎。

    道穹苍更是我好兄弟呢!

    这般思忖时,月宫离脚步再启,谄媚地冲到了道穹苍的身边就要拉起他的手:

    “骚老道,你没有自己的设计吗,为什么要用那八指废人的声音和他的词,差点吓洗我……”

    道穹苍后撤半步,笑意浅浅道:

    “懒得想。”

    月宫离手捞了个空,望着和自己多了几步之距,笑容也显得有些陌生的道穹苍,神情微愣,旋即释然笑出声来,“哈,哈哈。”

    这我兄弟!

    兄弟懂吗?

    不说一个裤衩,那也是穿同条裤子长大,知根知底的好兄弟!

    他退半步,那是拒绝亲热吗?

    不是,他那是有深意的好吗,他这人就这样的:脏!

    最基础的理解,就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败坏他的骚包但直的名声。

    我兄弟耶,他还能害我么?

    月宫离热脸贴了一次冷屁股后没贴上,选择继续贴贴:

    “穹苍兄,实不相瞒,方才徐小受这边来了四大半圣,还两个带奥义的,可给我吓坏了。”

    “还好、还好,你及时赶到,可解我燃眉之急,你是不知道,华渊这家伙,好久不见菜到见面被一个小姑娘给封了……”

    他伸出手就要再揽住道穹苍的肩膀。

    此举既可向世人表明我与穹苍兄的亲密关系又不至于引发误会,可谓是兄弟之间关系最铁的不二证明。

    可月宫离前进了两步,手一揽,没揽到。

    因为道穹苍后撤了三步。

    “咯!”

    万众瞩目,月宫离又打了个鸡叫嗝,英俊的脸上多了几分尴尬。

    他呵呵一笑,屁股一噘,上身一倾,顺势想用手背掸去道穹苍大臂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脏了,哈哈。”

    掸了个寂寞,道穹苍再撤半步。

    这下,月宫离手终于凝固在半空,身子也彻底僵在原地没法缓解了。

    “老兄何故……”

    他话还没完,远处封神棺上传来一声轻喝:

    “道穹苍!”

    所有人齐齐转眸,望向受爷。

    但见那黑衣青年嗤鼻冷笑着盯着道殿主,盯了好一阵后,边摇头边道:

    “我的道,你是要叛变吗?怎么离我这么远,离那月狐狸那么近?”

    月宫离侧着身子,耳朵一动后,噗一下就笑了出来:

    “我的……道?”

    他掩住嘴库库窃笑两声,指向徐小受拍腿大乐:“你称呼他什么?”

    他又转头指向道穹苍:“哈哈哈,道老兄,他叫你什么,你可听见了?”

    “听见了。”

    道穹苍点头从他身边越过,将那指向自己的手指头撞断,恬然之声在万籁俱寂间轻轻传向四方:

    “我的徐,不要急嘛。”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而我,终将来到你的身边,为你……出谋划策。”

    全场死寂!

    只有徐小受脸上露出舒爽的表情。

    月宫离捂着流血的断指,抬着左脚膝盖,蜷着上半身来回弹跳,活像一只受伤的小狐狸。

    他不住

    哆嗦着,哆嗦着,那在脑海里不尽回荡的“我的道”、“我的徐”、“我的道呀我的徐”,奏响了魔性的旋律,化作一把把利剑将他一遍遍杀死又捅活。

    他的世界终于破碎,他的眼睛终于瞪裂,他捂着脑袋不住嘶着凉气,最后对着那个远去的骚气背影甩头狂吼了起来:

    “道逆天,你个逆子,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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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八二章 落井下石遍地奚,狗急跳墙提斧劈

    道殿主,成为受爷的人了?

    这一波立场转变,可太具有戏剧性了,假到让人怀疑究竟是谁在其中搞了鬼。

    可再怎么搞,圣神殿堂,又怎么可能和圣奴搅和到一块去啊!

    “道殿主,您来真的?”

    场中人此刻给搞懵的绝不止月宫离,隶属圣神殿堂的,一个个都彷徨着在追问。

    臣等正欲死战,殿主何故投敌?

    封神棺上,徐小受迎接完道穹苍的投怀送抱,大笑着嘲讽:

    “如何不真呢?”

    “首先你们搞错了几个点,一他不是道殿主了,他早被你们自己人排挤出了圣神殿堂。”

    所有人思绪一震。

    是啊,道殿主是被我们亲手送走的。

    既已拥护过璇玑殿主,这何尝不是对道殿主的一种背叛?

    “二,一位神鬼莫测的掌棋者,在其位三十余年,立下赫赫战功,如此轻易就能被你们踢走。”

    “诸位何不反过来想想,心胸如此狭隘的圣神殿堂,这庙,真得以长久容得下道殿主这尊大佛?”

    众人再如遭雷击。

    是啊,苟无月拿下无袖被断一臂,饶妖妖血战虚空岛死后没被追封竟被追贬,道殿主的离开又怎么会显得离奇突兀呢?

    在圣神殿堂畸形扭曲的规则制度下,上位者,就注定了该落如此下场!

    “三,作为天地间最杰出的天机术士,他要研究一下天机术的未来发展,怎么了?”

    “为何圣神殿堂不允许,五大圣帝世家不允许,整个世界都不允许,要把他逼到得隐藏起来暗自发展?”

    “才华是可以雪藏得住的吗?金子永远都没有发光的那一天吗?道部、红衣、圣山守山人……一定得藏到这种地步,才得以继续他的大道吗?”

    徐小受越说越激动。

    全场则死寂着,怔怔望着封神棺上那激情演讲的受爷,思绪跟着他的节奏在颤抖。

    就连道穹苍都瞪大了眼……高山流水觅知音,原来,徐小受懂我!

    “在圣神殿堂受过的屈辱,在我徐某人这里不会有。”

    “五大圣帝世家阻止过的研究,我徐某人鼎力支持。”

    “如果世界和你选择敌对,那么我的朋友,我将告诉你,我会为了你,对抗整个世界!”

    “诸位!”徐小受从封神棺上跳下,摊开大手,动情问道:

    “诸位,请告诉我,如果你是道穹苍,你会怎么选?”

    我选择你啊,不要再说了……无数人泪目,只觉受爷这话说得不要太在理。

    原来道殿主在位期间受到了这么多委屈。

    而享受了几十年太平的世界,全然没意识到这是因为有某人在为世界保驾护航。

    就连道穹苍本人……

    “不对!”

    道穹苍一瞥众人情绪失控,瞬间察觉到连自己都被徐小受影响了。

    这家伙如今对势,对意,对指引之力的运用,竟神不知鬼不觉,如春风沐雨,细腻无痕。

    “好绝!”

    杀人不过头点地。

    桑老放眼看去,徐小受这却是在诛现场所有人的心,甚至于说他还隐隐能看出另一层。

    若说此前道穹苍可以在圣奴众人面前激情演讲,一番话让得圣奴所有情报人员为之倾心。

    现下徐小受何尝不是如此?

    他正也利用了这一场解释,将祸根深种人心,令得所有人明白问题的根源不出在道穹苍的立场转变,而出自圣神殿堂的日暮途穷。

    更甚者,他这是在对圣奴的所有情报人员说,道殿主之所以选择过来,选择接纳他以前的敌人,不是因为圣奴比圣神殿堂强了。

    而是因为,他徐小受在这里,他在这里,连能让所有人都为之倾心的道殿主都为之倾心!

    那我,又还需要担心什么呢……桑老望向那爱徒的眼神已全是满意,所谓道高一尺,受高一丈,不外如是。

    ……

    “不可以这样的,不可以这样的……”

    另一边,于这般诛心之言下首当其冲的月宫离,已是唇齿哆嗦,失控痉挛,目光死死盯着徐小受,仿被夺走了毕生珍爱。

    他当然也能读懂徐小受话里话外的底层深意,更明了此子此时此言不止在道穹苍,更旨在夺人心、纳民意。

    可他只在乎道穹苍!

    他的一番计划,在道穹苍转变立场后全盘崩塌,这叫人如何是好?

    月宫离大脑一片混沌,哪怕得了徐小受如此明释,依旧有十万个为什么。

    他终于将目光挪向与徐小受并肩而立的昔日好兄弟,颤颤伸出又一根手指,声泪俱下最后挽留道:

    “别人不懂你,我还不懂你?”

    “徐小受不过溜须拍马之辈,你我刎颈之交呐,怎可以忘却昔日友谊,委身一介谄媚小人身下……”

    道穹苍身子一僵。

    徐小受已经大手一揽,揽住那月宫离并不能揽住的肩膀,十段剑指隔空一斩。

    “嗤!”

    月宫离手指落地。

    “警告一次,不要用手,指着我的朋友。”徐小受面色生冷。

    月宫离张了张嘴,尝到了鼻涕流进舌尖与心头的苦涩,彻底无力。

    所以青梅竹马,当真抵不过天降了呗?

    所以徐小受就是用这一番话,将你收买,把你挖到圣奴,亦或是他那什么狗屁天上第一楼去的呗?

    “我不信!”

    月宫离断了两指,捂住手掌崩溃大呼:“道穹苍,我不信徐小受的话,你一定有什么把柄落他手上了,你跟我说,你亲口跟我说,你给我一个绝对的理由,我帮你报仇,只要你回来就好呜呜呜。”

    怎么有点舔狗发言的感觉……徐小受面色古怪地瞥向了身侧道穹苍,微微远离这个男人。

    他俩之间,莫不成关系还挺乱?

    “硬要说一个理由……”道穹苍平静开口:“月宫离,我和徐小受已经是朋友了,我交过朋友费的。”

    咣!

    月宫离双膝砸地,愣愣地匍下了上身。

    “为什么、为什么……”

    脑海里浆糊般纷乱的思绪,和着泪水鼻涕一股脑涌出,最后所有迷乱的问题归于一问:

    朋友费,又是个什么东西啊!

    ……

    原来夺人所爱是这种快乐吗……徐小受感觉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畸形快乐,有点太快乐了。

    很快他意识到这样的心态也有些病态,揉了揉鼻子问:

    “他一直这样么?”

    月宫离似乎有些入戏得过分了,明明自己气吞山河的气势引导没到这么浮夸的程度。

    “什么样?”道穹苍偏头问。

    “有点……”徐小受皱皱眉表示不好说,持续揉着鼻子。

    不远处月宫离还在爆哭,哭到昏天暗地,仿佛北槐来了一样,根本无法抬起头来。

    桑老侧头一瞄,也皱了皱眉。

    徐小受在做什么,鼻子都给他揉红、揉胀了,此举也有深意吗?

    他翕了翕嘴,刚想发问,很快忍住。

    不行,这么明显的陷阱,万一踩进去出不来就不好了,这小子一贯是输出一开,敌我不分。

    道穹苍也注意到了这个突兀的变化。

    他倒是没有多想,直言不讳道:“徐小受,你鼻子怎么红了?”

    “啊,有吗?”

    徐小受愣了一下,放下手。

    所有人抬眸望去,包括去而复返的封于谨、正在爆哭的月宫离。

    只见封神棺旁的那黑衣青年此时鼻头肿大,鼻子通红,堆在那张俊俏的脸上好不滑稽。

    但很快眼前一花,这似是错觉。

    受爷还是那个受爷,站在那里英武不凡,斜嘴而笑的模样更带着仍复以往的贱意,对着众人嘿嘿笑道:

    “我哪有红鼻子?”

    “红鼻子的是小丑吧,不是我徐某人。”

    嘶!

    这话一出,桑老倒吸凉气,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表情。

    嘎?

    不远处,封于谨本尬在原地,陡然又七窍喷烟,怒不可遏。

    是,我是没想到你徐小受摇人,还能把道穹苍摇成自己人,但至于吗?

    我们再怎么说,也是同一阵营的,你连我也嘲讽?

    “咯?”

    泪流满面的月宫离又打了一个鸡叫嗝,不小心咽下一口鼻涕后,整个人反应过来后直接炸了。

    小丑?

    谁是小丑?

    你拐我朋友就算了,拐完后还带冷嘲热讽,末了又在这含沙射影!

    当时在缔婴圣株神庭雏形中,我们那也算并肩作战过的盟友啊,现在你过河拆桥不提,再来一手落井下石,哪有这么做人的?

    都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这是连人都不打算做——真狗啊!

    “徐小受,我受够你了!”

    月宫离再也无法按捺住自己,一抹鼻涕,反手就掏出了一柄比人还高的巨斧,从地面一蹬就如狗急跳墙般扑了过来,当头就劈:

    “你才是小丑!”

    “你全家都是小丑!”

    刷刷……

    桑水岑白等,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齐刷刷转身就要上前对抗。

    “退下。”

    可也是同时,各自脑海里传出了徐小受肃然的声音,同时耳畔还有他那戏谑的调侃:

    “哟哟,这就破防啦?”

    “我又没说谁是小丑,反正谁急谁小丑。”

    嗤啦一声,月宫离提斧高扑而来的背后,骤然炸开了滔天魔气。

    那纯粹黑色的魔气耀烨着,幻化出一个穷凶极恶的獠牙鬼眼魔头,推着他速度再行暴涨一大截:

    “死!”

    岑乔夫得令刚想退下,盯着那巨斧辨认了下,陡然骇声高呼:

    “裂魔斧!”

    裂魔斧?

    十大异能武器之一的那个?

    月宫离拿到了?是在那什么司命神殿的牌匾之中?

    徐小受本来还想着激将完将联合道穹苍,把月狐狸这厮彻底拿下的。

    闻声后一点对抗的欲望都没有了,在心头默念消失术的同时,手中印决变幻,同样扬声高呼:

    “天机三十六式,大置换术!”

    ……

    跑!

    较之于岑乔夫,道穹苍的大脑运行速度和武器知识储备更是夸张。

    他几乎在见着月宫离斧头翻出没一瞬,就认出来裂魔斧的来历,以及推算出了月宫离又得机缘。

    人是徐小受惹的。

    当然也该是他来接这斧。

    跑,自然而然成为道穹苍心下第一选择。

    可当耳畔传出那一声“天机三十六式”时,道穹苍因由本能的计算而恍惚了一刹……

    “我什么时候教他天机三十六式了,不是只解释过一式大神降术么?”

    “还有,天机三十六式中,哪有‘大置换术’?”

    一遁千里。

    回神时,道穹苍发现自己被置换回了原地。

    而方才还在身边,一口一个“好朋友”的徐小受……大难临头我先飞,你断后。

    连同圣奴诸圣,其余人等,尽皆远离了战场,此间之地,只剩他道穹苍和失控的月宫离。

    ——蓄谋已久!

    “我……”

    道穹苍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总算反应了过来。

    我也小丑?

    “小阿离住手,是我!”

    这话不出口还好,一说出来,月宫离简直怒火攻心。

    好好好,我不动手的时候你管他叫“我的徐”,到我要劈你了你才叫我“小阿离”。

    你良心也给狗吃了?

    你不死谁死?

    裂魔斧毫不客气当头斩下,身中大置换术毫无防备之际,道穹苍只得以双手交叉架于身前。

    “轰!”

    千里之地,尽裂魔纹。

    大地陡被劈碎,滔天的魔气从地底喷涌而出。

    遥遥的,诸圣还能瞅见内里一道白衣身影被劈得几近散架,倒飞而出。

    “好硬的道穹苍……”

    消失状态下,徐小受以“感知”观遍全场。

    赫然能瞅见关键时刻道穹苍双臂只是亮起了圣神之力的微光,竟将那九大无上神器之一的裂魔斧攻击硬抗下来了。

    “确实月宫离和裂魔斧相性不符,但骚包老道的身体也太离谱了点吧?”

    “那可是九大无上神器,他真玩天机飞升这一条路了,给自己改成什么鬼了?”

    裂魔斧劈飞了道穹苍,却没能真正劈断道穹苍,只在其双臂留下深可见骨的伤痕。

    纵那伤痕有魔祖之力在阻止恢复,伤口依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复原。

    可月宫离是得势不饶人的。

    “轰!”

    作为好基友,他可太知晓道穹苍真身是个什么程度了,一斧下去全无停留,追身往上再是一斧。

    道穹苍来不及架防,又从大地给轰上了高空。

    “轰!”

    复又来不及回身,背后给来了一斧,胆汁都给砍呕出来,再从高空给劈进了空间碎流。

    “轰轰轰……”

    两道身影,从南到北,从西向东,一路空间分崩离析,魔气滔天肆虐,道穹苍很快遍体鳞伤。

    “住手,我不是徐小受!”

    他终于缓得喘息之机,哀声惨叫起来,试图转移仇恨。

    可月宫离哪里敢给他反抗的机会,知晓徐小受此时恨不得坐山观虎斗,自己能先解决一个是一个,于是追上去怼脸就又一砍:

    “住什么手,受什么受?”

    “我劈的就是你个道逆天,天王老子来了都救不了你!”

    ……

    疯狗……

    消失状态下,徐小受看得头皮发麻,忙叮嘱大伙千万不能太重朋友情谊上去帮忙——事实谁都不想相助道穹苍。

    九大无上神器确实有点超模了。

    要不是就是属性特殊如伤玄剑能无视防御,要不是就是蕴含各种祖源之力。

    月宫离已然身兼天、圣、邪三大祖源之力,再给他拿到裂魔斧得魔祖之力,可谓是如虎添翼。

    至于他以前是不是使斧子的,这般重型武器用起来趁不趁手……

    在绝对的强度面前,招式都是虚妄的,莽就完事了。

    瞎几把乱砍,只能要砍中,一点点负面状态叠加上去,太虚拿这裂魔斧,都能从头到尾将半圣压制到死!

    “有点不好插手啊,我的道,你先让他泄泄火吧。”

    眼瞅着战场越离越远,徐小受只能干欢喜……哦不,干着急,以及在精神上祝福道穹苍最好能多抗一会。

    但不多时,徐小受突感一阵怪异。

    他从不怀疑自己的直觉,四下搜寻起什么来,很快发觉异常。

    若从此间之地到远处战场拉一条线出去,徐小受发现,月宫离似乎不全是无脑在砍、无脑发泄?

    他的行动曲线固有波折,但只算两点之间的直线距离,似乎是奔着某个地方去的?

    延长直线……

    徐小受转眸一瞥,遥遥瞅见了失控状态下,所有人都毫无察觉的月宫离最终去向。

    “轮回天升柱?”

第一五八三章 三力齐会道无间,二送邪神上重天

    “是巧合吗?”

    再被一斧劈飞时,道穹苍余光已能瞥见轮回天升柱的影子。

    他轻易可计算出,自己下一次撞击,会直接撞在轮回天升柱上。

    山挡不住自己。

    空间挡不住自己。

    轮回天升柱却不可能被自己轰碎,这能短暂扼停自己的去势,在月宫离的斧下得到缓冲之机。

    反击月宫离、联手月宫离,或是顺势去到第十八重天避避风头……道穹苍脑海闪过撞击后可以有的各般选择,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不妙的预感。

    很怪!

    但是,怪在哪里呢?

    “去死去死去死!”

    “你这个负心汉!”

    “你生孩子没***!”

    耳畔还回荡着月宫离崩溃欲绝的声音。

    实际上这家伙已经留手了,但凡他有杀意,道穹苍不可能任其发泄至此。

    “轰!”

    毫无任何波折,道穹苍的身体轰在了轮回天升柱上。

    他下意识收敛了浑身圣力,身体仿归成一具没有灵魂和意识的天机傀儡。

    不管第一重天如何闹腾,不上第十八重天,这是原则,道穹苍知晓孰轻孰重。

    于是乎,轮回天升柱上的图纹应激一闪,似要亮起。

    然很快,似感应到了来人只是空壳,如石击柱,没必要接引石头前往上界。

    光,便黯淡了下去。

    “没有邪神之力……”

    遥遥的,消失术状态下的徐小受仔细盯瞧着这一幕,注意到了这一次击打,轮回天升柱并没有爆发攻击。

    之前太虚欲上界,都得硬抗下一次冲击,扛不住就得死。

    这次,没了?

    徐小受不由皱眉。

    也许是道穹苍的敛息之法甚为高明。

    也许是祟阴邪神之脸自第十八重天被自己所伤后,对轮回天升柱失去了掌控。

    也也许……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小受更倾向于第三种可能,源于直觉:似有某种阴谋,所图甚大,不欲打草惊蛇?

    但,什么阴谋呢?

    “啪嗒。”

    更反常的事情出现了。

    月宫离提着斧头落在轮回天升柱的不远处,将道穹苍逼进死角后,不再出手,反平静了下来。

    他脸上已不见泪涕,更再无有怒容,只状似随意的开口道:

    “道穹苍,我给你三个选择。”

    “一,回来,二,帮我,三……”

    说到这,他胸口微微起伏了一下,止住不言。

    帮……徐小受脑海里有霹雳划过,猛然回忆起了此前道穹苍关于月宫离快速回归第一重天的相关推测。

    这事关一个赌局。

    而今,月宫离真在道穹苍毫无引导的情况下,主动口头寻求帮助?

    徐小受赶忙解除了消失术,出现在了二人的侧边,形成了三角之势,抢在道穹苍开口前道:

    “月狐狸,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情,当下局势,你似乎并没有给别人选择的权利?”

    透视!

    徐小受瞪大了眼,试图将“感知”异变成“透视”,盯向月宫离胸口起伏的部位。

    他什么都没看到,只在其心脏位置感知到了能量异常精纯的邪神之力。

    月宫离浑身都是邪神之力,心脏要害聚多一点力量作防护,也并无不妥。

    “怪在哪里呢……”

    徐小受提高了警惕,时至今日还能让自己毫无察觉

    指引与遗忘之力的,怕不是道穹苍一语成谶了?

    月宫离并没有被徐小受影响,只沉默注视着轮回天升柱前的道穹苍,视线都没有挪动半下,神情极为认真。

    “回去?”道穹苍轻笑,“回哪里去?”

    “回你的乾始帝境,回归原本,回到我们最真挚的那一段感情中去,我可以原谅你的背叛。”月宫离神情冷漠得像在宣判时的死神。

    “回不去喽~”

    这道道穹苍的声音一出,月宫离、道穹苍本人都愣住。

    转眸一看,原来是徐小受在一侧模仿着他的声线,悲恸地道:

    “君若国士待我,我报以国士,君若辱我,我必辱之,而今天机初醒,原是大梦一场,本殿还如何能从现实回到梦境中去?”

    不远处遥遥落地的观战者一愣,连道穹苍本人都恍惚了一刹。

    这神棍似的发言方式,给人一种听了又遗忘,全然记不得他说了什么,但他又确实输出了一番见解的感觉……

    还别说,真挺道殿主!

    “你闭嘴好吧!”

    月宫离忍不住撇嘴,可他已没心情跟徐小受去整活,去开玩笑。

    他望向道穹苍,似在期待本人的一个回答。

    道穹苍没有回答,复问道:“帮你?我又该如何帮你?”

    “我……”月宫离方欲出声,胸口微微起伏,再次止住言语。

    两次了!

    事不过三,徐小受断定这不是巧合:

    “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月宫离这位堂堂圣帝传人说话!”

    道穹苍之前的预言真说准了?

    月狐狸真给祟阴邪神奴役了?

    他不再开口,望向那骚包老道。

    若祟阴邪神的力量在场,且在干扰月狐狸的意志,道穹苍该如何越过祂的控制,联系上真实月宫离的意图。

    还有……

    若有这个可能,他真会选择帮助月宫离么?

    李富贵曾经说过,大原则是月宫离为圣帝传人,而圣帝传人是经过多番考核筛选过的。

    这证明月宫离的立场,永远只能是五大圣帝世家——不管他表现得如何疏圣神殿堂,他的行为怎样反复无常,他有多害怕他的姐姐和姐夫。

    十尊座,却永远只能是十尊座!

    连坐上圣帝传人位置,甚至是成为圣帝了的十尊座北槐,都还在寻求超脱桎梏,持续生命研究,以他那种荒诞诡异的方式。

    道穹苍迄今没经过他道氏一族的考核,谈不上真正的圣帝传人。

    他的立场,从来都不是圣神殿堂,而是他自己!

    这般情况下,若有出手相助的可能……

    他的选择是将错就错,借邪神之手整死月宫离,还是说全人之美,顺势卖一个人情给圣帝传人,以图后计?

    徐小受大抵意识到自己赌局已经输了大半,却并无气馁,反认真了起来。

    也正是此时,他发现月宫离突然的严肃,该是也意识到了这同是一个考验真实道穹苍目的的方式,虽然代价有可能是他的命。

    “不说话?”

    道穹苍等了片刻,月宫离依旧无言。

    聪明人从来不需要交流,他只含笑瞥了徐小受一眼,掀唇道:“以我之能,最多用圣帝金诏帮你?”

    圣帝金诏!

    这四个突兀的字音落在四下之人的耳中,那可太突兀了。

    前言不搭后语,月宫离甚至没提过这茬,道殿主怎的忽然想到“用圣帝金诏帮你”作回答?

    这答的,又是什么?

    只有听过此前

    道穹苍预言的一帮圣奴情报人员,包括桑水岑白,个个面色一变。

    徐道之赌,赌什么?

    赌其天机预言是否为真,这甚至细到了非一即二的地步——不是“圣帝金诏”,便是“魂血”。

    可月宫离若真被祟阴邪神奴役,他自下境以来,哪怕动作再小,也是断无可能与道穹苍提前搭上联系的。

    也就是说,他决计不知晓徐道之赌赌什么。

    同样,他对“圣帝金诏”这四个字,也该如旁侧围观群众一般,感到一头雾水。

    那么,对于这莫名其妙的一问,他该如何回答?

    月宫离没有回答。

    他只是捂着胸口,无声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

    周遭所有人,有的甚至见证了一整局,这回是当真眼见不明,耳听不清,全然搞不懂局势了。

    我也没失神啊……

    儿时在学堂上听先生讲课失神,以能臻斩道、太虚的天赋,回神后就算漏了些内容,也能续上。

    现在明明白白看了一整场,听了一整局,反倒不晓得他们究竟在说什么话,摇什么头了?

    与这般人等截然相反,但凡是知晓徐道之赌的,在见月宫离摇头的那一刹,简直是汗毛倒竖。

    非一即二!

    不是圣帝金诏,那便是“魂血”喽?

    道穹苍笑了,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手中印决已经变完,口中念念有词:

    “天机三十六式,大剥离术。”

    苍穹绘卷一展,玄光射中月宫离。

    开打了?

    这么快又?

    所有人暴然后撤,看不清局势没关系,懂得开打时保命是关键。

    可空出战场后回眸去瞥,却见提斧的月宫离对那玄光而来无动于衷,甚至昂首挺胸表情舒爽地自己迎了上去。

    “嗤~”

    邪气滋生。

    月宫离胸口位置衣物裂开,被剥出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紫色眼球。

    他的脖颈位置血管破裂,一根干枯的黑色枝条从中颤颤被抽离。

    “祟阴之眼!”

    “祖树枝条!”

    徐小受头皮一麻,已然认出那是第十八重天的老大老二:祟阴邪神的力量结晶,以及缔婴圣株那蕴含完美三祖之力的枝条。

    “嘶——”

    那邪神之眼一出,整个第一重天骤然响彻惨淡的嚎叫。

    声自灵魂而发,骤然掠遍天地,是时战场之中倒下一个又一个眼神突变空洞的炼灵师。

    王座、斩道、太虚……

    一声邪神嘶鸣,此间之地殒命上千,此地开外不计其数!

    “宇——墨——”

    伴随再一声歇斯底里的呼声,祟阴邪神之眼视线一转,赫然盯上了道穹苍。

    那干枯的祖树枝条一下抽空了此间亡者的生命之力,开始疯狂繁殖,枝条扑腾着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瘟疫,蔓延!

    缩在战场后方的水鬼瑟瑟发抖,恨不得脸上的黄金兽面不是半张,而是一整张,好将自己这个宇墨本墨的脸完全遮掩住。

    他一边跑,心头不住哀嚎:

    徐小受你不得好死!

    徐小受你从今以后不用再想着指挥我出手了!

    徐小受你给我记着,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有朝一日若此仇若能报,我让邪神做梦都要念你的名字,让你也尝尝从邪神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受到诅咒,被动值,+1,+1,+1……”

    “兀那厮,针对我朋友宇墨算什么本事,有种的冲我道穹苍来!”

    另一边,徐小受也当真没想到邪神真追下境来了,他就是敏感肌本肌,管不了太多了,蹭一下就变成了极限巨人,一脚踩向了那人类拳头大小的眼珠子。

    “阿欧~”

    月宫离本惊喜万分,毕竟要得救了,忽觉天边黑暗,抬眸后面如死灰,旋即嘶声咆哮起来:

    “滚呐滚呐!”

    “我还在这里好吗,你有病吧!”

    极限巨人一脚之大,一击之广,别说祟阴邪神之眼和祖树枝条被其覆盖了,月宫离、道穹苍、桑水岑白包括周围的所有观战者,一个都跑不了。

    “草!”

    “受爷疯了!”

    “他这又是受了什么刺激,关他事吗,他就发作?”

    “保不准就是冲着他来的……他叫道穹苍?你没听见他管自己叫道穹苍?跑啊——”

    众人如鸟兽散,只恨背上没有插多几对翅膀。

    月宫离刚想继续央求道穹苍解决自己“魂血”相关一事,忙不迭也翻出阴灵柩率先将自身罩了起来。

    “嚯嚯,嚯嚯……”六髓尸王扛着棺材,在巨人脚下跑得气喘吁吁。

    “别用我的名字啊!”道穹苍同样要疯,一边跑路的同时一边狂呼,却不敢放任徐小受独自作战。

    那可是祟阴邪神!

    下境的祟阴邪神,既然此前一切推论都中了,连月宫离都被其控制了,其目的自是不言而喻:

    将这边的所有人,抓到第十八重天去。

    “天机三十六式,大拘禁术!”

    指尖一变,玄光又出,骤然极限巨人脚下翻涌扑腾着的缔婴圣株枝条,如被拘禁瓶中,出无可出。

    数量繁多的祖树枝条堆砌在无形的屏障边处,根本出不得巨人一脚攻击范围,局势一急,枝条猛提重下,有如重锤击鼓。

    一息……

    轰!

    那无数黑暗枝条如鞭般抽下,空间荡然破碎,缔婴圣株试图以此逃进空间碎流,躲过极限巨人一脚。

    哪曾想,空间道则一破,大拘禁术的本质俨出,赫然是以天机织线,在巨人脚下纺成了密不透风的一个巨球。

    “这就是,大拘禁术么……”

    极限巨人眼收全场,感觉此术与杀异时,无机老祖展露过的能力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玄无机那厮出招封锁需费时费力,道穹苍却是覆掌可成。

    一息跑不掉。

    所有人已没法再跑。

    包括桑老,都得眼睁睁望着那逆徒一脚,似要将全场所有人包括自己踩死。

    “天机三十六式,大置换术。”

    伴随这不知哪里传出来的声音,道穹苍也没动,所有人眼前已一花。

    除了月宫离的阴灵柩,其余的全都被传送出了巨人一脚范围之外。

    “死!”

    轰隆一声,极限巨人一脚,直接将万千祖树枝条踩爆,踩得山河破裂,大地分崩离析。

    祟阴邪神之眼遭到了重点关照,同样在脚气下直接粉碎。

    “嘶——”

    可凄厉声起。

    顷刻紫色邪气又顺着极限巨人的脚掌蔓延,穿过踝膝,就要攀上巨人腹部。

    “小心……”

    远远被名为大置换术的空间传送搬出战场的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提醒受爷中招。

    万众瞩目下,但见那极限巨人背后九尾一绽,身躯覆上赤金龙鳞甲,手中召出一杆画龙戟。

    “嗷!”

    龙吟声起,侵袭其身的邪气,全被吞噬!

    “道!穹!苍!”

    第一重天的天空陡然坍塌,凝聚出了一张穷凶极恶的祟阴邪神之脸,顶着那极限巨人厉声怒啸。

    道穹苍脸都绿了。

    那极限巨人却毫不在乎,仿佛被呼唤的不是自己的名,一戟贯上,直接戳爆了巨大的祟阴邪神之脸,连带着苍穹都如镜片般被暴力轰碎。

    “噗噗噗……”

    邪神之脸,化作漫天紫色邪气炸开。

    雾霭昏沉的整方天地,只剩下九尾巨人斜戟而立的身影,以及那叱咤八方的肃杀之音:

    “好了伤疤忘了疼?”

    “区区邪神,胆敢二度招惹我道穹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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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身被动技介绍:
“世界上最强的技能,是需要主动施展的技能吗?”
“错!是被动技!”
“什么是被动技?”
“被动技,是瞬发的主动技,是无人会去防备的杀招,是死人方能知晓的最终底牌!”
“可否通俗易懂些?”
“呼吸之法、强壮、感知……”
“呵呵,就这?”
徐小受一剑撕裂星河,世人皆惊。
“……”
“这特么也叫被动技?”
“嗯,剑术精通。”我有一身被动技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有一身被动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有一身被动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