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惩戒
在小偷家里，芸姚告诉大家这几天就不辟谷了，敞开了肚子吃。
庆忌和要离不由同情起小偷，要是他们不辟谷敞开了吃，别说他们几个人了，一个修士就能吃穷这个小偷。鼠手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偷点赃物，自己都舍不得花藏在家里的箱子里，他们几个修士敞开肚子吃，会不会太残忍了？
就是要残忍才能让小偷知道他已经没有致富的可能了，才会心灰意冷放弃盗窃。这样芸姚的目的就达成了，就能让小偷放弃偷东西的想法，甚至一想到偷窃就胃疼肝颤。一想到自己偷的钱都会被别人吃光，那他就再也不会那么上进地偷东西了，直接斩断盗窃的动机，可谓是一劳永逸。
那就吃吧，吃完火腿，再吃海鲜，接着是燕国的野味，楚国的禽肉，秦国的米面，魏国的干货，韩国的名物，赵国的山珍……
东周之洛阳，魏国之大梁，韩国之阳翟，赵国之邯郸，楚国之郢都，燕国之蓟城，秦国之咸阳，各地之美食都汇聚于临淄，用小偷的赃款去采购，最终都进了修士的肚子。
小偷欲哭无泪，他甚至想要去自首，也不愿意看别人糟蹋自己的辛苦偷来的钱财。为了偷钱，他是小心敬慎，随机应变，提心吊胆，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才攒下的财物，本来想等年纪大了，走不动了，再等个欠收的灾年就去外面低价收购几块土地做个地主，颐养天年。或者等以后买个人口照顾自己养老，却没想到前半生的积蓄全被这几个恶人吃光了，这几个家伙肚子就是无底洞。
绝望，是致富中道崩殂的绝望。
“吃完了，再去买。”芸姚吐出一根细骨头，不满意地说道。
小偷欲哭无泪，这可是楚国进口的飞鸟，芸姚已经吃了十只，每一只都要三百刀币，明明花的是自己偷来的钱，可偏偏自己却连一口肉都没吃到。
“没钱了，真的没钱了。”
“没钱？没钱你不会去偷么？这还要我教你？”芸姚斜着眼，现在的样子十足就是个女流氓。
“我，我……”胸中之气都已经憋满了，小偷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天下哪有偷钱给别人用的道理？而且还是供别人大吃大喝，偷钱的人反而不能享受。现在他哪还有动力去偷钱？一想到偷多少都填不满对方的贪婪，小偷就兴趣缺缺，只想躺平。
“你很委屈？”芸姚挑眉问道，语气之中蕴含嘲讽之意。
小偷沉默不语，用沉默代替了反抗，表情证明他确实委屈，还很愤怒，可惜敢怒不敢言。
“呵呵，你委屈什么，你只要晚上溜门撬锁，那临淄千家万户之财尽归你所有。我吃一点花一点怎么了？又不是你的钱。你委屈？那些被你偷了钱的人难道不委屈？他们辛辛苦苦做工积攒几年的积蓄，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他们的委屈、失望、难受、痛苦之情，你又可成理解？”芸姚问道。
以前肯定不理解，但现在理解了，积累的财富在短时间内全部消失，自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感觉确实很痛苦。
“你到底想要我这么样？”小偷问道，眼眶中全是眼泪，他都快哭了。
庆忌和要离都忍不住同情对方，虽然是个小偷，毕竟是凡人，他们这么欺负对方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是我要你这么样么？看来你还是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啊。”芸姚说道：“那就再去偷，偷到你想明白为止。”
小偷绝望地跪在地上，咚咚地额头撞地，问道：“几位贵人求你们放过我吧，我错了还不行么？”
“你错哪里了？”
“我不应该盗窃，不应该偷他人的财物，我错了，我再也不偷了。”小偷额头带血，眼中含泪？
“不偷了？那怎么能行，你不偷，我吃什么？”
小偷真不知道说什么好，感情就指着他吃呢？他对天发誓再也不偷了，哽咽地说道：“我再也不偷了，再偷天打五雷轰。”
然而芸姚依旧是不太相信的：“你嘴上说不偷，但你心里肯定还想偷。偷钱多容易啊，随随便便就能月入万数，而辛辛苦苦劳动可没有这么高的收入，你能忍受辛辛苦苦却月不过百？”
落差肯定是有的，要是不偷那再也不会有这么高的收入了，毕竟偷一次都是人家的几年积蓄，换成正常的工作根本没有这么多钱。
小偷心里也是想着先送走这几个瘟神，以后自己再换个城市继续偷，却没想到被看出了破绽，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叮，就在这时，小偷突然感觉一道寒光落下，只见一柄能映出自己丑陋表情的宝剑立在自己面前，令人不寒而栗。
他惊恐地看向芸姚，不知对方想要自己如何。
“不想再偷就自断手臂立志，只要你断了自己的双臂，去齐墨换上机关手，那我就相信你不再偷了。”芸姚需要一个证据。
小偷知道如果不见血，对方不会放过自己的，也意识到对方就是来惩罚自己的，如果不证明自己以后会改邪归正，那么自己就永远别想摆脱他们。
但看着寒光毕现的宝剑，看看自己赖以为生的双臂，小偷下不去手。
所有人都盯着他，因为现在到他下定决心的时刻，到他弃恶从善的关键。
小偷想到了那些被自己盗窃过的家庭，以前他并不能设身处地地理解被偷者的感受，但此时此地他终于也成为受害者了，这是对自己的惩罚，也是对那些受害者的一个交代。
一咬牙一跺脚，双手去抱宝剑，剑之锋利吹毛断发，破皮切肉，折筋断骨，手断不知痛，等了很久身体才反应过来。
“好快的剑。”跟来的卫兵忍不住赞道。
少女不懂剑，所以早就转过头不敢去看断手之景，没见到双臂的切口平整如镜。
自然是好剑，因为这可是朱城生产的最新款的七星法剑，乃是法宝，杀人不见血。芸姚见小偷已经断臂明志，点点头收剑说道：“去找墨家，他们会给你安装义肢的，记住以后好好做人。”
小偷满脸苍白，虚汗直冒，却不敢说个不字，虽然很疼但心中却松了一口气，因为终于解脱了。
庆忌和要离带上小偷去装义肢，芸姚得去城南，也就是最后一害的所在。
最后一害是个寡妇，但成了暗娼，因为长得漂亮，所以临淄很多达官显贵都成为了她的入幕之宾，甚至有大夫为了一卿芳泽而一掷百金。
第四百六十七章交易
南城媚乔的住宅非常清幽，只不过门前总是很热闹，会有很多车盖豪华、毛色纯正的马车停留，黄昏到达，日出离开。
马的毛色越纯，说明主人的身份越高贵，就和看汽车品牌是一样的。
今天没什么客人，所以明艳的媚乔慵懒地坐在自家院子里吃着婢女喂的水果，眼神迷离地看着庭院中被水果种子吸引来的麻雀。
芸姚来到门口，直接敲门。
少女和卫兵依旧跟着，来之前他们还以为芸姚会直接闯进去，没想到这次倒是很礼貌地敲门求见。
很快大门打开门缝，一个老头从门缝里打量着芸姚问道：“你找谁？”
虽然只是门房，不过老人眼光很毒辣，毕竟大大小小的人物都见识过，所以他见芸姚一表人才，没有立刻赶人。
“找你家主人。”
“可有名帖？”
“没有，不过我是为进献美容美发之药而来。”芸姚拿出一瓶香气扑鼻的仙女都爱用的保湿润肤霜，递给对方后说道：“交给你家主人，我在这里等着。”
老头一看这奇特的小巧玉盒，小心翼翼地接过，不敢怠慢地说道：“贵人稍等。”然后转头就朝院内去了。
少女有些吃醋，觉得朱云也是个臭男人，明明之前对大虎和鼠手一点都不客气，最后一害是个女人就如此低声下气，男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她的父亲因为赌钱把她输给了女闾，连父亲都不能信，又怎么能相信其他男人？
很快大门打开，门房大爷请芸姚进去。
媚乔看着桌上小瞧的玉盒，嗅着里面香气扑鼻的洁白雪泥，满脸好奇和惊奇，这药不但香味扑鼻，光是触觉就很奇特，唯有雪泥能形容之。似水非水，似泥非泥，似膏非膏，如丝绸一般润滑，又如羽毛一般轻盈，看就知道不一般。
门房说是个年轻公子主动献来的美容美发之药剂，媚乔心中是充满好奇，就一直张望，等到门房从走廊拐角出现，她的目光立刻就被门房身后的俊朗青年吸引，剑眉星目，身挺如柏，身高颀长，令人眼前一亮。
“夫人，人带来了。”
“嗯，你下去吧。”媚乔上下打量芸姚的男装，越看越喜欢。
芸姚也在打量媚乔，确实是个樱桃腮红，柳叶弯眉，明眸皓齿的美女，不过芸姚身边美女太多，审美品味直线上升，对一般美女免疫力十足。
“朱云见过夫人。”媚乔也就二十岁出头，不过这年头二十岁做寡妇也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一般来说寡妇都可以改嫁，不过媚乔走了一条很少人会选的道路。
原来他叫朱云，媚乔是越看越喜欢，自从丈夫死后，虽然男人络绎不绝，但自己看得上眼的却很少，就算那城北徐公也不能领她提起兴趣。但眼前这个男人的眼神却是那么清澈，不带一丝的情欲，看自己就好像是看亲人，而不是一件玩物。
“见过贵人。”媚乔温柔而优雅地行礼问候，然后问道：“敢问贵人可是方术士？”
方术士是掌握了战国尖端科技的存在，总是能通过炼丹烧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水银、石灰都是方术士在炼丹的过程中发现的。
“不是。”芸姚说道。
媚乔发现对方很是镇定，没有任何的慌乱，哪怕是自己薄衫之下春光乍泄也并没有引起对方的紧张，这样的男人真的是第一次见。
因为媚乔有的，芸姚也有，她都看了自己五百年，早就有免疫力了。
“不知为何要向我献宝？”媚乔娇滴滴地问道。
“身为女子什么是最重要的？红颜易老，知己难求。我知道夫人肯定不缺钱，但钱并不能买到一切，我也知道在夜深人静之时，夫人肯定也会孤单寂寞冷，夫人缺的不是吃穿用度，而是缺少真正懂你的知己，也缺保持容颜的秘药。”芸姚说道。
媚乔深以为然，可不是么，就算枕边有人，但依旧会孤单寂寞，心中空荡荡。她只想要一个能够满足自己的人，一个能让自己心甘情愿去付出一切的人。
可惜从来没有找到，不知道这位朱云会不会是自己的知己，想到这里媚乔眼神越发娇柔，就好像要变为一江春水淹没芸姚。
“你说到我心里去了。”媚乔悠悠说道：“红颜易老，知己难求，可不就是天下女子最大的难题么？你进献这雪泥能保持红颜长存？”
“正是，不过若你想要使用，需和我做一笔交易。”芸姚说道。
媚乔娇笑起来，洒脱地说道：“你随便看，只要是在这院落之内，你看中什么尽管取走。”说着她还故意以玉手抹过锁骨，俏生生地说道：“当然也包括我。”
“不要脸。”少女忍不住骂道，她一出声才让媚乔发现原来朱云身后还有三个人，倒是她没注意。其中两个男人已经目瞪口呆，呆若木鸡，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就是两个普通的臭男人。
另一个少女倒是青春活泼，就是皮肤黑了点，一看就是女仆。
无视了这三个人，媚乔继续对芸姚说道：“但凭君意。”宛如一朵娇滴滴等待采摘的花朵。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要的并不是具体的东西，自然也不是你的身体，而是一个承诺，一个洁身自好的承诺。我希望你以后能够闭门谢客，如果你要找个丈夫自然可以，但不可再周旋于多个男人之间，只要你答应这个要求，日后我自然会给你更多美容养颜之药，保你在三十岁之后依旧美艳动人，皮肤光洁如新。”芸姚认为自己提出了一个对方根本不能拒绝的交易。
不过媚乔听了之后却柳眉倒竖，眼含怒火，因为她感觉自己被羞辱了，有时候往往实话是最为伤人的。媚乔也不喜欢听实话，更不要说是从第一印象很好的男人口中说出，那是红果果的蔑视。
表情微冷，媚乔收起了卖弄，而是如铁杵一般僵硬的问道：“贵人什么意思，难道是来消遣我么？”
“怎么是消遣？这是交易，就看你心目中对自己的容貌多重视。”芸姚看得出对方不缺钱，也有地位，就是空虚、就是无聊、就是玩。男人玩她，她也在玩男人，其实就是不甘寂寞想要找刺激。
这种人芸姚遇到过不少，最难交流，恶霸和鼠手都是为财，但媚乔不缺钱，身上有的是富贵之人常有的矫情，就差喊天下无人懂我，无人能填补自己内心的空缺，其实就是懒，但凡她热爱劳动喜欢学习，也不会这么空虚。可偏偏这类人懒得学习懒得进步，只想在自己熟悉的安逸范围内圈地自萌，等别人送上自己需要的东西，别人满足不了她的话，她就会暗自神伤，孤单寂寞。
第四百六十八章幕后之人
在芸姚看来媚乔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又不是不能改嫁，又不是没有嫁妆，何必自轻自贱，何必矫情？但凡改变一下懒惰的习性，走出安逸区花费时间、精力学习新的知识，就会意识到自己坐井观天。
当然了走出去就意味着自己要认识自己所在的社会位置，那就要负担起社会责任。很多人圈地自萌就是不想正确地认识世界，不想承担自己的责任，久而久之就自闭了，却还说是世界不懂自己。
媚乔可没有这么理智，只觉眼前的这张小白脸变得可恶。
芸姚只是说了实话，而且她还没有说完：“我认为这个交易是很合算的，毕竟看着自己的美丽容颜慢慢老去是一种非常痛苦的体验，有了这个药，你就不用看自己的老态了。而你的损失也不大，洁身自好之后你可以多读读书，多关心关心国政，改头换面重头做人。”
“你以为是你是谁？！凭什么对我指手画脚？”媚乔生气了，倒也有一股疾风劲草之美，不过对芸姚没用。
“如果我说的不对，你根本没有必要生气。我想你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作法根本不是长久之计，不是么？你现在所在的是一个幻境，而我就是戳破幻境的人。”芸姚说道：“从今天开始你要多读书，走出这个幻境看看外面的世界，你就会知道自己需要的满足并不是别人送给你的，而是自己争取的。”
“滚！”媚乔听不进去，她现在的日子虽然空虚寂寞，但很安逸。接待接待入幕之宾，矫情地发发牢骚，每天都安安稳稳，刀币赚着、礼物收着，虽然空虚但也不用直面现实。现实就是她做的事情并不可长久，不但不被伦理接受，而且还很危险。
但要面对现实走出幻境却不容易，不但要面对很多未知，要面对安逸不保。为了安逸被人骂几句算的了什么？反正躲在小院里也听不到。但如果离开安逸，只怕就不是被人不痛不痒地骂几句这么简单了，而是遇到各种棘手的难题。
已经建设起来的安逸圈，去打破再建立新的安逸圈，那可不是容易事情，而且不一定就能成功。
圣人子弟重头修炼都要经历各种磨难，并且不是全部能够再次证道，目前也就清虚道人，灵宝道人，惧留孙三人重证金仙大道，其他弟子却毫无起色。
所以能建立第一个安逸圈，不代表能建立第二个安逸圈，打破现有的安逸圈是需要莫大勇气的。
芸姚建议媚乔走出去，媚乔是本能地不愿意接受，全身细胞都在反抗，写满了拒绝。
除非这个安逸的圈子现在就崩溃，否则芸姚提出以美颜换取离开安逸圈的交易就不会成功，因为美颜不是立刻就需要的，但离开安逸圈后难题却会接踵而来。
首先就是权贵们付了钱，却不能再留宿，不能再从她这里得到其他大夫的情报，他们肯定不乐意。
其次走出去了，媚乔能做什么？学习说得简单，可其实是非常累人的，特别是她除了伺候男人没学过别的，重新学习一门技艺是无从下手。
第三，就算学习了，那到时候的生活条件也没有现在好，现在虽然闲言碎语不断但非常富足。
走出安逸圈，问题是接踵而至。而不走出安逸圈，这些问题都没有。大夫们依旧可以在这里留宿，也可以从媚乔口中得到情报。媚乔也不用累死累活去学习，更不用担心生活质量下降。
走出去看不到好处，只有坏处，那为什么要走出去？
然而这些好处都是短时间内的，长远看来这点好处都不算什么。而且第一个也不算是好处，和大夫们走得太近难免会受到牵连。
媚乔已经送客，不过芸姚没动，淡淡说道：“你已成为临淄三害之一，之前两害都被我解决了，大虎的脑袋是暂时寄存在他脖子上的，城西的鼠手已经自断双手立志不再盗窃，只剩下你还执迷不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意味着就算你拒绝承认，你的幻境也即将被打破。我来给你指一条生路，那就是自己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
“三害？哈哈，我成三害了？”媚乔只觉得好笑地说道：“他们尽管骂吧，反正我过得很好，他们管不着。”
在安逸圈内的人看不到危机，所以才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以为安逸可以一直保持，却不会想到或许一睁眼安逸就没了，特别是媚乔这种和权贵勾三搭四的情况，可谓是在刀尖上跳舞，很容易就被权力斗争波及，不知道哪天就会被拉出去弃市，也就是杀头，以平民愤。
作为三害之一，完全是可能弃市的，就是公开杀头。一般来说死刑都不会公开执行，而是在刑场完成，不管是车裂、腰斩、枭首、绞杀都是在特定地点执行。唯有大奸大恶，需要平复民心的罪犯才会被送到集市上公开杀头。
三害在民间的名声非常糟糕，加上媚乔如果卷入政治斗争，极有可能受到重刑。
可惜不见棺材不落泪，媚乔肯定不会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危难之中，她就是个普通人，并不能防微杜渐。
就在芸姚想要继续苦口婆心地教导对方的时候，突然周围的空间一片寂静，一个雄厚的声音传来：“她既然孤独，为什么你不去满足她？”
也不知道是谁突然就怂恿芸姚做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芸姚本来就觉得婴儿子突然上门让自己除三害很是诡异，认为婴儿子背后还有他人。今天对方终于忍不住出现了么？
“她的孤独并非源于她缺少男人，而是源于她的生活态度。暂时满足她不过是害她，若不能改正她的生活态度，那么她永远不会真正意识到自己缺少了什么。她缺少的不是阿谀奉承，不是无条件的顺从，而是积极进取的思想。”芸姚镇定地说道，却发现庭院中贪嘴的麻雀停留在半空，门窗上的门帘也保持着翘起的弧度，屋内的帷幔被固定成漂浮的姿态。
周围的一切都被定住，红桑还需要用红光才能完全定住东西，而幕后之人还未现身就能做到这点，修为肯定在红桑之上。芸姚心想到底是哪位大仙和自己开玩笑？
一袭黑衣，一头长发，瘦长的身材，严肃的神态，一个黑袍的披发男子顶着一张苍白的苦瓜脸就这么出现在了芸姚的面前。
芸姚不认识对方，看对方的装扮肯定也不是什么正经的修士，她不由问道：“敢问是哪座仙山洞府的道友？”
“你是白莲，而我是黑莲，你可以称呼我为黑莲居士，我的道场乃是雨安居。”黑袍男人用深邃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芸姚，似乎要看穿芸姚的内心。
芸姚的小心脏砰砰跳，脱口而出：“你是个佛陀？！”而且很可能是个黑化的佛陀。雨安居其实就是最初的和尚庙，读过洪荒历史的人都会知道，西方教一开始都是苦行僧，都是各自在极乐世界分散修仙，没有寺庙。等到雨季的时候，和尚们才会聚集在一起避雨论道，他们避雨的地方就被称为雨安居，也就是最初的和尚庙。
如果是在雨安居里修行，那么肯定是和尚，而且看对方的修为深不可测，十有八九是个黑化的佛陀。
“没错，别人也叫我为黑莲佛，乃是三界中第一个反对西方教的佛。什么西方教，什么极乐世界，什么西方圣人都不过是一群徒有其表的混球！”黑莲居士狠狠地说道，那是真不怕西方圣人给他穿小鞋。
第四百六十九章招揽
突然出现一个黑莲居士，还是个黑化的佛陀？看他那嚣张的样子，修为只怕和西方教两位圣人旗鼓相当。
雨安居那都是大雷音寺之前的事情了，根据朱城的《洪荒历史·西方篇》的记录，西方教也不是一开始就是西方教的。
西方教也是在人族诞生之后才正式走上历史舞台的，在两位西方圣人发下宏愿之前，西方没有西方教只有沙门。
沙门是一种苦修的统称，只要苦修就都能自称沙门。西方教的起源也就是沙门，两位圣人一开始也是沙门中人。
沙门的修士都是自己修自己的，只有在雨季的时候才会聚在雨安居避雨，顺便论道。沙门的修炼方法也各种各样，并不统一。
听黑莲居士的口气，他就是沙门中人，和西方教不对付。
不过芸姚不懂对方找自己干什么？
“你不用害怕。”似乎是看出了芸姚的担忧，披头散发的黑莲居士悠悠说道：“其实这次除三害便是我在暗中安排，我并非要害你，只是给你一场试炼。”“当年我还是沙门弟子，与准提、接引一起修道，后来我去传道遇到了与临淄三害相似的三个人，我自然是要点化他们，劝他们弃恶从善。”
芸姚安静地听着。
“我首先遇到了小偷，让他看到了轮回之中盗窃之罪的惩罚，让他停止盗窃。又去找了恶霸，与他比武，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甚至他要我的眼珠子，我也挖出来给他，最终终于折服了他。最后我去见了一个喜欢勾引男人的女罗刹，她说需要一个能够满足她的男人，于是我与她一夜风流，令她心满意足，甚至不惜放弃生命。本来我心怀点化世人之心，自以为这三件事情并无不妥，然而等我回到雨安居，与准提、接引谈起三人，他们却指责我与女罗刹媾和，违背苦修之道，联手将我赶出雨安居，不承认我在沙门之中的地位……”说到这里，黑莲的表情是皮笑肉不笑，可见就算过了数万年依旧没有忘记这份仇怨和屈辱。
说完这惨痛的回忆之后，黑莲如电的目光随着转头的动作锁定了芸姚，似乎在评价芸姚在除三害过程中的表现，似有赞赏地说道：“你用金钱买凶令恶霸恐惧，又纠缠小偷令他绝望，这两件事情上你做得非常好，甚至比我还好，没有使用任何神通只用凡人的手段就达到了目标，可谓是洞悉人心。但在处理最后一害的时候却让我失望，既然她已经相中了你，你大可以满足于她，赐她春宵一度，但你却左右而言他物，太不应该了。”
芸姚心想观棋不语真君子，没有因为不满意就直接下场指导的，她只能说道：“前辈有前辈的解决办法，我有我的解决办法，正因为每个人遇到问题都会有自己的方法，所以你才是你，我才是我。如果我的解决办法都和你一样，那我和你就没有区别了。”确定对方似乎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芸姚的胆子也大起来了。
黑莲居士显然没有想到芸姚会这么说，而且说得很有道理，人之所以不同，不就是解决问题的方式都不同么？看向芸姚的眼光越发欣赏，然后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黑莲居士笑得非常欢快，说道：“果然没错，你就是我需要的人。”
芸姚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好话，自己乃是天庭天官，儒道墨三门弟子，根正苗红的修士，可不想和黑莲居士这样的非主流修士扯上关系。
“哈哈，你是白莲，我是黑莲，我们双剑合璧，必然可以将准提、接引斩落于灵山之上。”黑莲居士笃定地说道，就好像取圣人首级如探囊取物。
冷汗都滚下来了，芸姚心想自己现在还没想公开和圣人作对啊，于是她只能干瘪地说道：“既然这么简单，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呵呵，你以为我没去过？可惜我能杀接引，却不能杀如来。当年如来，也就是准提修成丈八金身，我就准备偷袭杀了他，却不想被孔雀一口吃下肚子，不但让我的暗杀功亏一篑，更是让我和如来有了兄弟血脉之关系，天道不允许我再对如来动杀心，所以我必须找到另外一个能够杀死如来的人，那个人就是你。”黑莲居士一脸正经地说道，就好像真的认为他们可以一人一个，在谈笑间就把西方教两个圣人给斩了。
芸姚心想这可是秘史了，没想到如来不但有孔雀为母，大鹏为舅，还有个黑莲弟弟，真是一大家子人。母亲吃了如来，大鹏给取经捣乱，弟弟更厉害想杀了如来。如来这个圣人的命也不太好，摊了一群奇葩亲戚。
“你找错人了，我没那个本事。”平复心情之后自然是拒绝，芸姚又不傻，现在的她根本没有挑战圣人的能力。
“你是没有这个本事，但你有这个心，之前西方教气运衰落，我掐指一算才知是你提出修改苦海去对抗脱离苦海，打中西方教七寸，虽然不能阻止西方教大兴，却也够两位圣人难受了。”“哈哈，只要想到准提和接引两人吃瘪的表情，我就想笑，大快人心。现在我才是真正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能小看小人物，往往被圣人忽视的小人物做的事情却是最让人惊讶的。”
芸姚汗颜地说道：“我也只是食君之禄与君分忧，完成天庭的任务罢了，没有故意要和西方教作对的想法。”
“呵呵，但我也没有看到你对西方教有丝毫的敬畏之心。而且你有白莲异丹，而我恰好是黑莲异丹，这也是缘分。除了我们两人之外，根本没有第三人拥有莲花异丹，天意如此，你是不可违抗的。”黑莲说完，周围的温度骤降，眼神锐利地看向芸姚，似乎要确定对方的心意，他语带威胁地说道：“你除过三害，就应该与我有共鸣，知道我因做善事而被逐出沙门的愤怒，就应该和我一起对抗西方教，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咻，芸姚身后出现了两个杀手，一个手持白骨利刃，一个手持随心铁杆兵。
芸姚虽然没有转身但也知道身后是谁，一个是老熟人魔界骨问，一个却让她大吃一惊，是一只猴子，似乎就是六耳猕猴。
两把兵器从后方越肩夹住了芸姚的脖子，显然黑莲居士是先礼后兵，先礼貌地邀请，要是芸姚敢拒绝的话，那么他就会让自己的两个手下杀了芸姚。
芸姚之前见了为佛门办事的磊砢上人，现在又见到了骨问，知道他们背叛魔界之后各奔东西去了。没想到还能见到六耳猕猴，完全不知道这都是什么阴谋诡计。
看来这是一个对抗西方圣人的组织，现在还盯上了自己，强迫自己加入。
第四百七十章釜底抽薪
修士的世界比芸姚想象得要复杂很多，一开始她以为三界也就天庭、龙宫、地府、西方极乐、人间而已。后来自己修仙了才知道还有夜叉、涂山、西梁、蜀山、罗刹这些修士势力。再后来遇到了精卫联盟，现在又遇到了反西方教组织，真的是结党结社蔚然成风。
为了达成目的，都要建立自己的势力，然后大家一起努力达成目标。
不过要和圣人作对也太莽撞了，芸姚可没这么自大。可看这三个家伙的样子，自己要是拒绝，这两把兵器就会不客气地剪断自己的脖子。
树大招风，没想到自己才提出‘改造苦海’对抗‘脱离苦海’的标准，就立刻引来了这样的家伙。
“哈哈哈哈……”
黑莲居士，鬼问，六耳猕猴都愣住了，不知道芸姚为什么突然发笑，有什么好笑的么？现在她没有选择的权力，她的面前只有合作一条路。
“你们杀了我，对你们也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少了一个助力，所以何必兵戎相见。我想我们确实可以合作，不过我认为对抗西方教圣人是一个持久战，非一朝一夕之间可以办到。所以我们可以从长计议。”芸姚真诚地看着黑莲居士，好像已经同意加入。
黑莲居士挥手，六耳猕猴和鬼问收起了武器。
“你说的没错，确实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成。那你有什么高见？”
“我没有什么高见，毕竟才告诉我要去对付西方圣人，仓促之间我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是没有任何的高见。倒是你们原本准备如何对抗西方教？”芸姚反问道。
“你应该知道西方教鼓吹人人都有佛性，所以我原来的计划是用你朱城的技术改造三界凡人，将凡人全部改成机关人。到时候机关人如瓦砾石块，自然佛性全无，西方教不攻自破。”黑莲圣人面带微笑地说道：“这个主意也是从你这得到的。”
西方教说人人成佛，为什么这点能够成立？就是因为人人都有佛性，所以只要发现自己的佛性，就人人成佛。
那么走兽飞禽，游鱼昆虫，甚至是细胞病毒，泥砖瓦砾有没有佛性？
肯定有人觉得这不是抬杠么？难道还要让砖头成佛？
在外人看来是开玩笑，甚至可以说是不务正业，但在西方教看来这确实是需要讨论的核心问题之一。毕竟西方教的终极目标是要度空三界，那么如果砖头有佛性，那么也就属于西方教宏愿的范围之一，要是不度砖头就不算完成宏愿。
所以对西方教来说，砖头有没有佛性非常重要，需要认真讨论。
然而讨论的结果就是有人认为有，有人认为没有。黑莲居士显然认为砖头没有佛性，所以如果三界的凡人都改造成机关人，那么机关人也没有佛性，西方教的宏愿也就达不成了。
所以鲁班背后是鬼问，鬼问背后是黑莲居士，而他们给鲁班提供机会改造自己，其实最终目标就是要让鲁班不断推广改造，最终把凡人的佛性全部抹除。
芸姚听后目瞪口呆，这可是一个浩瀚的工程，比消灭全人类还夸张。这些修士还真是一个个都大手笔，果然修仙抛家舍业，舍去小欲去追求大欲，一出手就是把三界算计在内，动不动就是颠覆根本。
把凡人都改造成机关人，以此消除佛性？这确实是釜底抽薪，没佛性了，西方教也就永远也度不了人族，宏愿也就没办法实现了。
“厉害？！”芸姚发自内心地表达了自己的佩服。
对宗教可谓是一针见血，因为西方教推崇人人平等，但这是发明不是发现，既然是发明就没有经验积累，也没有先例。自然就会遇到范围被无限扩大的问题，就必须讨论万事万物是不是有佛性。不讨论是不行的。
“虽然是釜底抽薪，但非一日之寒，这是个漫长的过程。”黑莲居士没有骄傲，而是说道：“不管是以机关人抹除佛性，还是改造苦海而非脱离苦海，都和你有关系，你似乎就是天道降下来专门对付西方教的。”
这就夸张了，芸姚谦虚地说道：“我只是机关人的发明者，至于如何运用是别人的事情，前辈能用机关人攻击佛教已经是大大超出我发明机关人的初衷了，使用者超越了设计者，这是前辈的功劳。”
芸姚一开始就是做家庭作业而已，她发明机关人的时候可没想过机关人也能成为对抗西方教的方式，所以是黑莲居士想到了芸姚这个发明者都不曾想到的用法。
就好像西方教发下宏愿要度大家成佛，肯定也没想到走兽飞禽，游鱼昆虫，细菌病毒，泥土瓦块都会被包括进去。虽然圣人发明了人人成佛，但学习的人却可以自由发挥，联合万物有灵的想法把人人成佛的范围无限扩大。只怕圣人也不会想到有人会想度砖头。
所以才说末法时代，如来也得承认自己说出来的宏愿，并不是受到自己控制的。
总之黑莲居士是认定芸姚是西方教的克星，不过芸姚说的也没错突然之间让她拿出奇谋妙计确实不太现实。
“你既然答应加入我们，那我也给你时间慢慢考虑，不催你。”说着黑莲居士拿出一片黑色莲花花瓣递给芸姚说道：“若是要联系我，就捏碎花瓣，我自会出现。”
芸姚只能接下，心想之后自己也只能拖延时间。不过告别之前，她还有个问题：“我们就这么商量对付圣人的事情，难道不怕圣人责罚么？”
“呵呵，我与如来有兄弟关系，我自然知道如何不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行踪，所以今天发生的一切他们都不会知道。”黑莲居士说道：“我们先走了，你想到办法之后再找我。”
啪啪，麻雀拍打翅膀的声音再次传来，风叶声，呼吸声全部恢复，一切都正常了。
媚乔依旧对芸姚怒目而视。
因为已经和幕后黑手见过面了，也知道了除三害其实就是黑莲居士故意让芸姚经历一下他的过去，让芸姚明白除三害是好事，但做好事不一定有好结果。
黑莲居士还是修行不到家，要是修行到家就不会执着于一夜夫妻的女罗刹了，早就该放下了。可是他放不下，最终被逐出沙门。
既然知道了一切，芸姚也不再在媚乔身上浪费时间了，直接说道：“这样吧，我们打一个赌。”临淄人都喜欢赌博，所以芸姚也是投其所好。
“赌什么？”
“我假装把你送进监牢，我们就赌有没有人去救你，看看这些入幕之宾会不会为你东奔西跑。如果没有，那么你就应该明白自己现在只是在安逸的幻境之中，你就要改邪归正。如果有，那么你也能找到真爱之人，我就免费给你提供一百年的美容美发套餐。”芸姚微笑地说道。
对自己没有坏处，媚乔其实也想知道平日里的那些恩客是不是会为了自己动用权力，于是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好。”她要测试人心。
进监狱很简单，婴儿子这点权力还是有的。
残酷的现实再一次证明人心是经不起测试的。媚乔入狱之后，不但没人想要帮她脱罪，反而有人害怕媚乔知道得太多，竟然在饭菜里下毒想要毒死媚乔，想让自己的秘密随媚乔一起下黄泉。
第四百七十一章招贤之心
用临淄人接受的方法进行了考验，结果当然很现实，没有王公贵胄会为拯救媚乔而出力，不杀她已经算给面子了，不个面子的直接下毒。
媚乔都震惊了，要不是有芸姚这个不会解毒就不是好厨师的穿越者在，她的小命就香消玉殒了。
经历这次短暂的牢狱之灾，媚乔终于从幻境中走了出来，她以前不过是在刀尖跳舞却不自知，到头来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
出狱之后的媚乔终于愿意改正，再也不留恋舒适的生活，而是收拾收拾就搬家了，去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从新开始，学习织布刺绣，看看真正的世界。
“好了，三害都已解决，我回去了。”芸姚直接回家了，让少女去禀报婴儿子一声。
少女眼神中满是崇拜，看着芸姚的背影冷不丁地说道：“我叫盼儿。”她希望这位儒雅随和的朱云子能记住自己的名字。
盼儿？也不知道是期盼好兆头的意思，还是期盼儿子的意思。
芸姚挥挥手，意思是记住了。
婴儿子从盼儿口中得知三害的解决过程之后，感叹道：“这位朱云真乃奇才，若他不是墨者，我一定举荐他。”
盼儿不明白了，问道：“是不是墨者有什么关系么？”
“你不懂墨者的可怕，一旦朝堂里有一个墨者，不需要多少时间朝堂内就全是墨者了。”
盼儿震惊地说道：“墨者竟可怕如斯？”
墨者都快被妖魔化了，哪有这么夸张啊。但为了对墨者严防死守，适当的妖魔化是有好处的。
而且朝堂上如果有一个墨者，确实会出现更多的墨者，因为墨者的人才储备太多了，可以随便提拔。一个墨者起来了，肯定会任用更多的墨者，这是朝堂之上不愿意看到的。婴儿子虽然是女流之辈，又居深宫，但她却有敏锐的观察力，对国政了如指掌。并且她也不喜欢墨者，她是坚定地站在齐王这边的。
所以推举墨者对齐王不利，她是不会推荐的。
“至少可以知道他并不是细作了，能让三害改邪归正之人肯定是坦荡君子，不会做细作之事。”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联系？可以说是毫无联系，但古人的思想就是这样的，他们还说圣贤出黄河清呢，圣贤和黄河治理有关系么？没关系，但古人却认为有关系。
再比如之前孟子认为打麻将输赢和仁义有关系。有关系么？肯定没关系，但不妨碍他这么想。
其实这就是天人感应的一些初期症状，标志着五行五德论和天人感应理论出现的土壤，虽然现在还没出现，但已经有人开始把道德和一些不相关的事情绑定了。
后来邹衍提出五行相生相克的五德学说，认为每个国家都对应一个品德、一个颜色，把品德和五行、颜色联系起来，认为不同的国家之间也蕴含五行相生相克之理。
到了汉朝董仲舒终于完成天人感应的终极理论，把天和人类社会彻底融合在一起，认为人的道德可以影响天地变化，而天地变化也对应人类的有德和失德。
而现在婴儿子因为芸姚除掉三害展现才德就认为她不是奸细，推理过程完全不讲逻辑，牵强附会。
难道品德好就不能是奸细了？芸姚就要说说：天下何人不通共。那时候的细作不但品德优良，而且都有‘独照峨眉峰’的浪漫乐观情怀。
婴儿子当然不会这么想，在她心里齐国是有德之国，齐王是有德之君，那么有德的人自然是会来相助，不会来相害。这就是古人的朴素理论，不讲利先讲德。同时可以看出婴儿子是孟子的粉丝，因为孟子是第一个提出以有德伐无德的人，他推荐齐国伐燕国就是这个道理。
在孔子的时代儒家并没有为战争做备注，儒家克己复礼自然是反对国与国的战争，要打只能打蛮夷，自己人打自己人是不行的。
但时代在变化，战国时代战争已经是主流了，儒家如果拿不出支持战争的理论主张，想打仗的国君就很难启用儒家。总不能国君一开口说要打仗，儒家就说要克己复礼不能打，这谁吃得消？
所以要提出战争的主张，就是以有道伐无道，以有德伐无德。
至于有德和无德到底怎么区分，这就是一笔糊涂账，谁也说不清楚。
婴儿子也学儒家主张，所以也接受儒家的这套思想，以儒家指导自己的行为规范和行为逻辑。并且认为齐国是有德的，所以有德的人都会来帮齐国，现在齐国蒸蒸日上，这个逻辑倒也没什么问题。
不谈利益分配，只谈道德，在发展的时候自然没问题。可等到下坡的时候就如隔靴搔痒难以看出问题的关键，如果在下坡的时候只批判人心不古、道德沦丧，而不是改变利益分配的方式，那这个国家就完蛋了。
婴儿子又调查了一下，发现芸姚没有去稷下学宫，也没有什么工作，整天就是在大马路上溜达，有时候还会和孙膑一起下馆子，日子很悠闲。她是不忍心浪费这块璞玉，心想要不把朱云送进学宫？
但又担心朱云在学宫里传播墨家思想，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好的安排，要是朱云不是墨者的话，问题就好解决了。
芸姚并不知道婴儿子因为自己而冥思苦想，她有自己的烦恼。因为见过黑莲居士之后自己被赶鸭子上架，被绑在了对方的站车上。虽然可以拖延时间，但也不能一直拖延，要不就在西游取经的时候搞事情？
糊弄一下，拖延时间，然后自己加快速度修炼，等西游过去，自己也差不多是地仙了，再配合天兵天将，二十八星宿，以及三界的老朋友，自己的师尊，还有菩提老祖，加一起应该能对让黑莲居士投鼠忌器。
“看来我不用怕。”芸姚没说不用怕谁，当然是不用怕黑莲居士，她虽然修为不高，但她背景强啊，自己花费五百年苦心孤诣建造的大腿，就是为了这种时候抱上去。就是为了遇到敌人，在自己快被敌人打死的时候，有神仙飞出来说一句‘刀下留人’或者‘手下留情’。
就和西游的时候，被神仙和佛陀救走的坐骑一样，要的就是关键时候保命。
芸姚并不介意把自己比作坐骑，因为她的修为就坐骑的水平。自比坐骑不可怕，可怕的是修为没有坐骑高，背景还没坐骑硬，那就该死了。好在芸姚花费时间物力已经打造了一个强大的背景关系，只要不公然逆天，黑莲居士也拿她没办法。
第四百七十二章田猎
三害改邪归正之后不久，芸姚收到了邀请竹简，来自王宫，邀请她去参加田猎。
西周的时候，天子都会参加田猎，是为了表现自己重视农耕，所以会乘着马车去田中狩猎。现在的君王也会去田猎，不过基本上就是去田里转一圈了，相当是郊游，带上一大批人出城，不仅仅是狩猎，也会举办热闹的宴会。
这段时间临淄的游士群体都在消费采购，鲜衣怒马、强弓利箭地打扮自己。
墨者都在加班加点地做生意，完成订单，芸姚早就知道田猎的日子就在附近，看来已经通过占卜决定好了日子。就在后天，后天肯定是晴天。
婴儿子依旧是希望推荐芸姚的，所以准备先邀请芸姚参加一系列的宫廷活动，用齐国富贵奢华的财富腐蚀芸姚，让她产生差距感。墨者虽然有钱但不能花，那就让齐国这个推行了数百年‘侈靡’的国家教他们什么叫做消费。
婴儿子相信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能拒绝齐国的大国风气，就连不喜欢讲利的孟子来到稷下学宫之后也不得不融入其中，出门至少二十辆车候命，上百个人簇拥。有时候连孟子的弟子都觉得孟子一个推广仁义主张的人，着实不应该如此铺张浪费。但孟子也没办法啊，齐国就这风气，不融入的话根本推行不了主张。
稷下学宫，百家争鸣，孟子作为学宫顶尖的学者，不但代表了自己，也代表了学宫和齐国。要是学宫的学生一看学宫顶尖学者的待遇是出门步行、节衣缩食，那他们也不会削尖了脑袋想要进学宫一展抱负了。
千金买骨，这是各国吸引人才的普遍方式。再说了孟子本身就不是骨头，而是货真价实的千里马，又是在富裕强盛的齐国，自然是要用千金点缀，不仅仅是因为他有才学，更是因为要为天下人才做个榜样。
大家一看孟子都能混这么好？那自己去了齐国不是比孟子更好？于是人才就全来齐国了。
所以齐国‘侈靡’不仅仅是为了促进消费的经济策略，也是一种吸引人才的战略。
婴儿子就是希望多邀请芸姚，让她体验一下墨家没有的豪华，以此分裂芸姚和墨家。
“去参加么？”郑旦问道。
“去吧。”芸姚知道田猎的时候肯定会有很多游士会一起参加，正好可以去找找人才。
庄周表示不想去，这段时间在临淄的所见所闻让他失望透顶，还不如多打几把麻将。
“墨牌虽然有趣，但也要劳逸结合，也得走到户外看看。”芸姚得带上大家一起去，反正就是去看看，又不是一定要打猎。
“同去，徐子明肯定也会去，自从上次之后他可是一直很期待和你再会。”庆忌说徐公很是想念庄周，这是个见面的好机会。
大街小巷的游士都在打扮自己，都想在田猎的时候好好表现一把，也好获得封赏。
庄周也只能换上很不自在的长袍，挂上沉重的铁剑，装模作样起来，因为他并不会用剑，虽然学过基本的动作但早就忘光了。他是动脑型人才，而不是动手型。
但就算不会，也要带上，因为这是游士的标配。就算剑是破剑，也一样得带着，有和没有是两件事请，旧还是新是一件事请，带剑是身份的象征。
最好是再带上弓箭就更好了，毕竟需要装装样子。
齐王会带上他从韩国进口的名犬，现场肯定可以看狗撵兔子的表演，可以看到兔子在逃命的时候跑得有多快。
到了田猎的当天，少女盼儿带着一个车队接上芸姚等人，浩浩荡荡地出城了。
车盖如云，马蹄如鳞，不但是参加田猎的游士聚集着去往城郊，还有很多小商小贩也跟着一起，所以队伍是浩浩荡荡，蜿蜒数公里。
“说起弓箭，我就想到了和惠施讨论过的箭矢是不是静止的。”到达目的地之后，庄周立刻就开始唠叨起来了。
盼儿带着大家来到婴儿子为他们准备的场地，座位已经准备妥当。
“诸位请坐吧。”
能有座位已经是贵客了，大部分游士都是站在远处不能靠近。芸姚等人的座位虽然是末尾，但至少能看清齐王的模样了。
排场很大，周围都用彩色绸布围起了大大小小的场地，同时竖立了很多齐国大旗，这些场地就是用来进行表演和比赛的。人数很多，奖励也多，根据狩猎猎物的大小，齐王都会做出封赏。
汪汪汪……
狗叫声不绝于耳，每只狗都是中气十足，可见它们都被养得很好。后面还有大量的膳人正在烹饪，食材的香味已经飘散开来。
“真热闹。”同样女扮男装的姚庄第一次参加如此盛大的机会，既紧张又兴奋。
“确实是比宋国的田猎要盛大。”庄子也承认齐国有钱，所以规模是宋国的好几倍大，光听这狗叫声就知道养狗的数量都比宋国多。
不过这样的富贵之下却是卖儿卖女。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车队停下，一个精神矍铄的中年人带着一群体面的学者鱼贯而入，进入会场，正是稷下学宫的孟夫子。
排场非常大，弟子非常多，前拥后簇地坐在了靠近高台，也就是靠近齐王的位置上。
孟子果然是一身正气，宛如一柄利剑般耀眼，而且浑身都散发着自信，显然是对自己的主张深信不疑。他的义也确实是超越了贵族之仁的存在，是能够让更多地主加入的主张，确实是符合这个时代主旋律的思想。
孟子目光快速扫过现场，并未在芸姚等人身上停留，很快就正襟危坐，眼观鼻鼻观心地进入了类似冥想的状态。
齐王过了很久才出现，差不多人都到齐了。齐王一来就宣布田猎开始，并宣布猎物最大的人会得到百金的封赏，换来了一片‘大王英明’的赞美声。
齐王美滋滋地接受了大家的对自己的夸奖，然后就是和在场的客人聊天，也就是避席择言。
所谓避席择言是一种战国的社交礼仪，就是在发表主张和见解的时候为了表示对大家的尊重，要离开自己的座位后再发言。
发表的内容一般都是些漂亮话，或者是些虽然正确但没有什么用的正确的废话，毕竟这种场合说废话总比说错话要好，自己就这么一说，大家就这么一听，聚会也就结束了，各回各家，相安无事。
大家是踊跃发言，听得芸姚昏昏欲睡。
齐王也听得很累，不过没办法还是得听，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快点熬过去，然后开始狗撵兔子，好好地向大家显摆一下自己的几只韩国名犬。
第四百七十三章激动
在避席择言的环节，孟子自然不能缺席，也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宣扬自己的仁义主张，自然要提起尧舜禹的时代。
儒生认为尧舜禹的时代大家都讲仁义，所以国政才会如此清明，所以只要大家都讲仁义，天下就会太平。
“我看未必。”就在孟子高谈阔论的时候，却有一个年轻人避席而立，显然是特意挑了孟子大谈特谈的时候站出来反驳。年轻人自我介绍道：“我是魏国李维，我不认同孟夫子的言论。”
芸姚早就发现这个跃跃欲试的年轻人，对方肯定是想要搏一搏单车变摩托，所以专门挑孟子发言的时候出来辩论，只要他能辩倒孟子那肯定是高官厚禄向他招手，如果辩不到也可以蹭孟子的热度，提升一下自己的名气，反正年轻人是左右不亏。
孟子也不生气，显然是见怪不怪了，于是很淡定地让对方发言：“请讲。”
这位年轻人显然是法家，所以说的都是不能循古的理论，也就是法家的普遍主张，他神气活现地说道：“天数易变，今日之天下不同于尧舜禹之天下，怎么能用千年前之古法来管理现在之天下？尧舜禹夏商周，未见周公循商礼，也未见商汤行夏法，每一代君王贤臣都是因地制宜、因时制宜地推陈出新。就如齐桓公和管子，他们改井田、官山海，也未故步自封，按照周公之礼而行。所以儒家尊古法，实在是贻笑大方。”
口才不错，而且攻击的点也很正确，不过孟子一点也不生气，显然这种说辞早不是第一次听说，也不是第一次有人用法家言论攻击他。
孟子很淡定地说道：“法家之言不能说错，但也不全对。三皇五帝，尧舜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还有周公，他们都是有德之人，自然可以易法而为。请问你的德行能比得上他们么？再请问魏国李悝，秦国卫鞅能比得上他们么？魏国李悝、吴起变法，魏武卒确实力压天下，却不过五十年便成为了齐国的手下败将，吴起也早就逃亡楚国，最后落得一个惨死的下场。再说秦国变法，卫鞅一日之内就砍下了七百头，导致秦国民怨沸腾，这就是你们所言之法？昔日贤者设立礼制，天下无不交手称快，而现如今变法却未尝听有人夸赞之。就算当时国君夸奖，但过去之后君王也只剩下不满，就像魏国和楚国对待吴起一样，吴起变法，只是获得国君的一时满意，结局却是从魏国逃出，最后被楚国杀死，这就是德行不够却要变法的缘故。今人之德行远远不如先人，所以我们才应该法先王，才能定天下。”
一连串发言有理有据地点出了今日法家和昔日贤者的差距，那就是先贤变法是众望所归，而近日之变法搞得民怨沸腾，大家都不满意。
年轻人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反驳。不遵循古法自然没错，可孟子直接说了今人不如古人贤良，所以今人设立的法只会带来不满，所以不如学习古人的仁义道德，提高自己的水平，等自己也如古人那般贤良之后再提变法不迟。
孟子确实指出了变法的弱点，那就是不能让所有人满意。卫鞅在秦国变法一天就杀了七百个人头，那是血淋淋的教训。
芸姚心想孟子果然比孔子更犀利，毕竟是战国时代的儒生，攻击别人的时候毫不留情面，直接就揭老底。不过孟子用过去的成功来怼现在还在发展中的法家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莫欺少年穷啊，现在法家虽然还没有证明自己，不过只需要两百年不到，等秦国吞并八荒就知道法家的厉害了。
齐王看年轻人被怼得无言以对，就开口打圆场说道：“两位都是有才之人，莫伤了和气，都有赏赐，割肉。”
给两人都上了肉。
孟子行礼徐徐然地回到了座位之上，风轻云淡，完全没把对方放在心上。
而年轻人却失落地回到了座位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看来这块肉吃起来也没什么滋味了。
“不知道你对两位的见解有什么看法？”婴儿子神出鬼没地出现在了芸姚的身边，微笑地看着她。
“他们都没说错，我们的德行确实不如古人，不过古法确实不适合今时。孟夫子认为我们应该先提高品德，而法家认为我们应该先变法，其实这又不矛盾，我们可以一边提升品格，一边变法。”芸姚表示全都要就好了。
果然是墨家的说辞，婴儿子心中不免失望地说道：“变法和提升品德如何能混为一谈？难道你没听孟夫子说卫鞅变法杀头七百么？”
“尧舜禹，商汤文王，武王周公，就算是齐桓公和管子，没有一个先贤的杀人数量少于七百的。杀人和品德又没有直接关系，要看杀的人是谁，杀坏人那就是杀得越多品格越高尚。”
“这。”婴儿子显然没想到芸姚会这么说，在她看来古之圣贤肯定是衣冠楚楚，用仁义的魅力让天下拜服，而不是刀光剑影地杀个人头滚滚。
这就是儒家的问题，他们的仁义总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上，不去看下面血淋淋的事实。所以和平时期的人喜欢儒家，因为他们可以逃避现实，可以君子远庖厨，只谈仁义而不动刀枪对于已经获得足够利益的人来说是最好的局面。只谈仁义死不了人，动刀枪可是会死人的，自己好吃好喝好玩可不想死，也不想打碎自己的瓶瓶罐罐。
然而古代圣贤的仁义道德就是杀出来的，你要是不讲仁义，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做仁义的铁拳。
“敢杀人才能谈仁义，光谈仁义是没用的。”“现在我们知道仁义的好处，是因为古之圣贤为我们打好了基础，让我们生活在仁义之中，享受仁义的好处。但如果遇到一个蛮夷，他们肯定是对仁义嗤之以鼻的，因为他们没享受过仁义的好处，那么你如何向他们证明仁义的好？是用话语，是用技术，是用物资，还是用铁剑？”“我认为用铁剑是最直接了当的，我能杀你就证明我比你强，就证明仁义好。”
婴儿子目瞪口呆，这哪是仁义，这不就是恃强凌弱么？但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使用话语，是用技术，还是用物资，亦或是用铁剑反驳朱云呢？似乎铁剑是最好的讲理之法，那不就证明朱云说得对么？根本没有仁义，只有恃强凌弱？！
“说得好！”却是庄周忍不住拍案而起说道：“当今天下所有人都不过是以仁义为幌子为自己谋利罢了，早在春秋就无义战，而现在所有国家都是变本加厉，哪个国家有德哪个国家无德，还不是看谁杀的人多？谁杀的人越多谁就有德，谁杀的人少就无德。哈哈哈哈……”
庄周只觉得芸姚的话真的是太对他的胃口了，点出了战国七雄都是无德小人，都不过是打着道德的名号杀人抢地盘而已，仁义道德在今天已经沦为一个笑话了。
这几日在临淄所见所闻使得庄周很是压抑，今日终于借芸姚的话全部发泄出来，在他看来战国只有假仁假义。
也正是因为全是假仁假义，所以庄周最后才会选择隐居，有官不做彻底成为了隐士，说到底就是对天下彻底失望了。每个国家都标榜自己有德，然后去攻伐无德之国，而有德无德全是一张嘴说了算，而不是看各国的行为，其实就是比拼武力，和仁义无关。
激动之下庄周完全忘记了场合，一下就把嘲讽开到了最大。
第四百七十四章窃国者诸侯
嘲讽一开，所有人都看向庄周，他的话就好像是一支支冷箭射出，每一箭都射中了大家。
庄周目前虽然还不是隐士，却依旧越看天下越是失望，现在听芸姚说仁义是杀出来的，是茅舍顿开，意识到天下的问题所在，那就是现在所有人都是以仁义为皮行抢劫之实，根本没人在乎仁义，全是假仁假义。
众暴寡，强凌弱，现在天下哪分得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好人招兵买马，坏人也在招兵买马，强的欺负弱的，弱的欺负更弱的。谁是干净的，谁是龌蹉的？只看到为了分赃不均而争执功劳大小，哪还有什么是非对错？
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没有正义的战争，只有大盗以仁义为名窃国。
芸姚的一番话终于让庄周意识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没有看清的事情，他终于明白了这个时代的本质。
真的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芸姚只是说推行仁义也是要有武力基础，但在庄周听来就是战国只有武力没有仁义。
在座标榜仁义的众人可就不乐意了，纷纷以寒光锐利的眼神锁定了得意忘形的庄周。
庄周此时却如有神助，毫不畏惧地瞪回去，因为他本就是个疾世愤俗的年轻人，早对战国征战不满，在临淄又看到一群为了名利不顾自己生命的学者，赌博成瘾卖儿卖女的齐国国人，贫富差距巨大却依旧不断欺压墨者的齐国贵族……
所见所闻令人气愤，而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了，这个时代根本没有仁义，只有强者欺负弱者，弱者欺负更弱者。
“你说什么？”一个儒生怒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我是说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庄周这话简直就是啪啪地打齐王的脸，他们田氏不就是‘窃国者诸侯’么？
不但做诸侯，还称王了，当年齐国称王，魏国拉着其他四个国家一起称王，其中有个中山国。齐国当时还因为中山国小，怒斥他们不应该称王，意思就是很明白了，他们称王是因为拳头够大，中山国拳头不够大不能称王。
知道庄周愤世嫉俗，也知道庄周文采斐然，当愤世嫉俗和文采斐然相遇，结果就是骂人特别狠。芸姚听庄周竟然骂出这一句来，心想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齐王的脸色那是如酱缸一样憋成了紫红色，而他周围的贵族都是跃跃欲试随时准备拔剑砍死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庄周虽然平日惜命，但这个时候却像个硬汉，前后反差极大。不过这都是庄周，他确实惜命，但更恨欺世盗名之徒。
婴儿子也没想到自己看中的朱云会有这么一个朋友，她担心齐王一怒之下砍了庄周，导致朱云离心。但这句‘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的杀伤力真的太大了，特别是对齐王而言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这句的杀伤力自然大，可谓是无数愤世嫉俗年轻人的必备语录，言简意赅，就算两千年后依旧会有无数年轻人将这句话挂在嘴边表达自己对社会的不满。
庄周是隐士，却是一个被逼的隐士，是活生生被战国的时代逼成隐士的。所以他的很多言论中都包含了对战国社会的不满，充斥着愤怒，但无可奈何之下只能选择明哲保身，宣扬自保之道。然而字里行间依旧蕴含着庄周怒火，‘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为善无近名，为恶无近刑’这种愤世嫉俗之言不胜枚举。
在战国时代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连孟子都建议齐王应该趁着燕国内乱吞并燕国。
好人在招兵买马杀向国外，坏人也在招兵买马杀向国外，在庄周看来他们都是一样的，所以做善事不要太多的名声才安全，做坏事不要惹上官司就安全，不管做好事还是做坏事早就已经分不清楚了。明明是做好事，却不敢张扬，怕打击报复。明明是做坏事，但只要不惹上官司就可以为所欲为，这就是战国。
“大胆！”察言观色的近臣发现齐王脸色愠怒，立刻出言指责。
一旁的孟子侧目而视，目光中似有赞许又有愤怒，或许是赞许庄周的勇气，也或许是因为愤怒于对方的尖锐批判。毕竟孟子可是听得很清楚，对方说的是当今天下全是打着仁义之名为自己谋利的伪君子，其中自然也包括他。
面对各种目光，庄周面不改色。
芸姚心想诸子果然是诸子，平时被人打一拳都要嘤嘤嘤，但一旦涉及自己的底线就豁出性命，这就是士人啊。不过自己要是不管，庄周就真要被人砍死了。
“哈哈哈……”思索救人之法，芸姚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传遍整个会场。
“你笑什么？！”近臣大怒。
而婴儿子的脸色也是骤变，这个时候朱云还笑得出来？这不是火上浇油，抱柴灭火么？
芸姚避席缓缓走到了会场中间，朗声问道：“等我问完一个问题，你们也会笑起来的。”“我请问，这位庄周所言欺世盗名、假仁假义、窃钩者诛窃国者侯，是实话还是假话？”
芸姚扫视众人，俊秀的脸庞淡然而自信，眼神带有一丝狡黠。
“当然是……”众人都卡壳了，当然是真话所以他们才这么气愤。可若是承认庄周说的都是真话，那不是就承认自己假仁假义，窃国者侯？
孟子不由看向芸姚，暗道好一个狡猾之徒，竟然反客为主。他自然想明白了这一问的关节，这是要让大家吃哑巴亏，明明被骂了还不能发火。
齐王的表情也是五彩纷呈，五颜六色，他也不能承认这是真话。虽然这确实是真话，但自己绝对不能承认，一旦承认那就相当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一旁的徐公也为庄周捏一把汗，他早就看出庄周是个正直有底线的人，所以才愿意和他交友，却没想到庄周比他想象中的更愤世嫉俗，竟然会在齐王的面前哪壶不开提哪壶，直接就把矛头对准了田氏代姜。
不过听了芸姚的反问，大家都沉默了，他们不能承认庄周在说真话，承认就代表庄周骂得对。
这就和皇帝的新衣一样，难道大家真的都傻乎乎地认为皇帝穿着聪明人才看得到的衣服？只有孩子才认为皇帝没穿衣服？肯定不是的，但大人看问题不是从真假对错，而是从利益角度出发，大人想的是自己如果说实话后果会如何？因为害怕实话的后果，所以大家都装傻充愣。但孩子说话直接，不考虑后果，看到什么就说什么，就错破了谎言。
在场众人都是人精，可不是童言无忌的孩子，所以才会集体沉默，思考利弊。
最后一个近臣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人胡言乱语，满口谎言，还请大王定他一个造谣生事之罪。”
第四百七十五章默契
大家都知道庄周说的是实话，战国时代就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的时代，强者攻击弱者，弱者攻击更弱者，是社会剧烈动荡，天下大乱的时代。
但面对芸姚的提问，他们却不能承认，因为承认庄周说的是真话，那么他们就得承担‘窃国者诸侯’的罪名，就算田氏代姜还要讲究一个名分，还要通过周天子正式分封才能正名，可不敢直接承受窃国者诸侯的重罪。
所以只能说这是谎话，不过就算是谎话也能治罪，治造谣之罪。
近臣也是八面玲珑，意识到芸姚反问中的陷阱，所以直接给庄周按了一个造谣之罪。
齐王暗道近臣聪明，虽然自己不能因为对方说真话治他得罪，但就算不能承认这些真话，也一样可以惩罚于他。
不过这个时候八尺有余的邹忌却说道：“臣反对，若是因言获罪，于齐国不利。”
齐王皱眉，显然是没想到邹忌这个时候会站出来反对定罪，他说道：“虽然不能因言获罪，但他胡说八道，造谣生事，混淆视听，为何不能惩罚？”
“大王，其言虽然猛烈如火，其行虽然怪异如兽，但请问他之言语可有人受到损失？若是无人因为他的谎话受到损失，却要定他的罪，臣反对。”邹忌也有邹忌的理由，既然对方是说谎，那么就要看他的谎言有没有伤害别人，如果没有，总不能因为单纯的说谎就定一个人的罪吧？
没有任何的恶劣后果，只是因为说几句谎就被惩罚，那临淄每天都有说谎的人，岂不是人人自危？邹忌当然明白齐王的想法，不过他不会站在齐王的角度惩罚庄周，他要站在齐国的角度来解决这个事件，将影响最小化。
所以齐王被骂就骂了，谁让他是大王呢。但既然认定对方说的是假话，又没人受伤，所以不能定罪。
齐王也意识到自己要吃哑巴亏了，他的目光看向朱云，知道这个人就是婴儿子提及的发明了墨牌的家伙，果然伶牙俐齿，竟然以两句话就堵住了在场众人的悠悠众口。
大家都知道庄周说的是真话，但因为芸姚的反问他们反而不好发作，因为芸姚的反问给了他们装聋作哑的台阶。他们很清楚这个时候大发雷霆惩罚庄周的后果只是给自己背上污名，而杀了庄周也不可能阻止‘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这句话的流传。反而假装对方是在说谎，对大家都好，既然是说谎那么大家依旧可以一团喜气洋洋，假装看不见听不见，可以接着奏乐接着舞。
就和城南媚乔一样构建一个幻境，在这个圈子里大家自己骗自己，保持安逸，反正他们有吃有喝有玩没必要主动戳破幻境。这就是为什么每个朝代衰亡前期都是歌舞升平，不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完蛋了，而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去承认。
就和现在一样，承认就是啪啪打脸，面子被掀开了，就算杀了庄周也没用。不承认，大家都能装听不见，也就是吃了个闷亏，但至少面子上没什么损失，大家都帮衬一下也就蒙混过关了。
芸姚心想童话里有皇帝的新衣，现实中有庄周的谎言。大家都知道皇帝什么都没穿却不戳破，大家都知道庄周说了实话却不承认，无关对错是非，只关乎利益。
装听不见对大家都有好处，齐国君臣迅速达成了默契。
齐王听了邹忌的话，也不好继续坚持，毕竟庄周的话杀伤力虽然大，虽然让自己脸面挂不住，但如果自己执意要惩罚对方，就显得自己心虚忌惮似的，反而不好。
不过真的是不爽啊，齐王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被人指着鼻子骂却还不能生气，还得原谅对方，真是唾面自干。
“就听国相之言，此事作罢。”齐王说完就站起来往狗撵兔子的场地去了。
众人连忙起身行礼，但显然这件事情并不会就这么完结，孟子和其他学者纷纷看向庄周和芸姚，日后免不了要和他们辩论一番。
婴儿子叹气说道：“我本来有推举你之心，现在罢了吧。”经过今天的事情，婴儿子算是绝了推举芸姚的心意，他们两人得罪了齐王没被杀头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可不敢再让齐王重用朱云。
而庄周是茫然的，因为他都已经做好被车裂的准备，因为他可是点出了齐王的死穴，没想到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毕竟是个年轻人，虽然愤世嫉俗，但对官场还不够了解，不理解君臣为何集体沉默了。
“这就是政治。”芸姚心想庄周且要学着点呢。
“不明白。”
姚庄抓住丈夫的衣袖，此时还有些发抖，刚才她差点以为丈夫会被杀头，真的是太可怕了，现在都有些腾云驾雾，双脚不着地。
“是非对错并非唯一的标准，如果天下的事情都能用是非对错来区分的话，那么天下也不会这么乱了。”芸姚给庄周解释道：“除了是非对错，还有利这一字。他们当然知道你说的是真话，但他们不能承认，以你为承认的话，他们就不能维持自己的利了，承认你说了真话，他们就成为窃国者了。”
“可他们本来就是啊。”
“没错他们是，但只要他们不承认自己是窃国者，就可以安稳地掌控齐国，这就是政治默契。其实他们都知道齐王是窃国者，自己也是假仁假义，但他们需要这套谎言继续为自己获利，只要达成默契，那么就可以继续和以前一样假装君贤臣明。”芸姚说道。
庄周满脸问好，真就是真、假就是假，难道还能假装假是真、假装真是假？
“看来你还是不明白，那我们就说说邹忌讽齐王纳谏，你来临淄也这么久了，应该知道这个故事了吧？”见到庄子点头，芸姚就继续说道：“大家都知道徐公比国相好看，但他的妻子、小妾、客人却不约而同地默契地说谎。其实这两件事情的原因都差不多，对真相视而不见是对自己有好处的。只是邹忌最后没有自己骗自己，承认了自己不如徐公，而齐王却选择了自己骗自己，不承认自己是窃国者。”
庄周若有所思，在邹忌讽齐王纳谏的故事里大家都在说谎，因为妻子偏爱，小妾害怕，客人有求，所以他们的回答都不是以真假对错为基准，而是以趋利避害为基准。
“走吧，我们去看狗撵兔子。”芸姚带领大家继续参加田猎。
“我们回去吧。”姚庄是真害怕自己丈夫再出什么惊人之语，再招惹杀身之祸。
“来都来了，不尽兴怎么行？”芸姚说道：“放心，你要对你师尊我有信心，保护你们两人周全还是能做到的。”
姚庄这才想起自己老师是仙子，不由松了一口气。
第四百七十六章互补
孟子看到了庄周再次出现，不由笑了起来，似乎很欣慰，又好像是因为有好戏看而幸灾乐祸。因为周围的人一看庄周还敢留下，都是凶横地盯着他。
邹忌也皱起眉头，觉得这批人不识好歹，有台阶下就快走才对，怎么还留下来了？真的是癞蛤蟆跳脚背，不咬人膈应人。
齐王也是忍不住拿鞭子抽打进口的名犬，就是撒气。
汪汪汪，狗被打得乱叫，周围的人却不敢开口。
“大王，兔子已经准备好了。”近臣知道齐王还在生闷气，心里想等会儿肯定要找机会出气，这群家伙既然还不走，等会儿肯定还有机会。
近臣眼珠子一转，就有了办法。
齐王停下动作，不高兴地说道：“那就开始吧。”
“是。”
狗撵兔子开始，释放兔子，狗飞快地追在兔子后面。
一时间真是动如脱兔，兔子咻地就不见了，狗也忘记了叫唤，一心一意地去追兔子。一灰一白，一前一后。
兔子走弧度，眼看要被追上的时候果断地刹住掉头，狗子底盘高四足拐弯一不小心就摔倒，不过就算摔了也会很快爬起来继续追。
不管是兔子还是狗都是一骑绝尘般狂奔。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都渐渐放到狗撵兔子上的时候，近臣开始行动。
“这个家伙想把狗引到庄周身上。”郑旦悄悄地对芸姚说道。
夏姬呵呵笑道：“他倒是聪明，知道给齐王出气。果然任何一个时代都有这种媚上欺下的家伙。”夏姬一直是在君臣圈子里混得，见多了欺上媚下的家伙，甚至她的几任丈夫也是如此。她的其中一位丈夫还为了她欺骗了君王，当时的情况是君臣都想娶她，大臣就进言说夏姬不祥不能娶，国君只能忍痛，可没想到一转头大臣就带着夏姬跑到了其他国家结婚了，气得国君七窍生烟。
“明明这种人都是奸诈小人，可偏偏国君都喜欢这种人，甚至连齐桓公这样的君主都不能拒绝。直到国君发现自己被小人所骗，后悔也来不及了。”夏姬见怪不怪，但依旧不能明白君主为什么要相信小人。
芸姚倒是知道原因，因为君主要达成自己的目标，可贤者名臣肯定能找到各种借口拒绝或者阻止。但国君总是管不住自己，那么找小人就成为最好的选择了，小人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要脸而且胆子大。
当然小人帮国君自然也是有自己的野心的，在帮助国君的过程中他们也在壮大自己，所以当国君不能再给他们利益的时候，他们对国君也不会客气。
“没有小人，国君就要自己对抗朝堂大臣，国君肯定打不过，所以小人就是君主的盟友。”芸姚说道。
“可是国君为什么和大臣做盟友？君臣同心国家才会强盛，不是么？”西施听了表示反对，她不懂为什么小人会是国君的盟友。
“君臣同心那是理想状态，可大部分时间君臣是对抗的。就好像刚才齐王已经要处置庄周了，邹忌就站出来反对，这能算同心么？倒是这位近臣一心为大王出气，可谓是同心。”芸姚表示刚才齐国君臣上演的就是朝堂常态。
国君要做什么，臣子不可能无条件支持，但小人会。
西施瞪大眼睛，显然是对政治的诡谲而感到震惊。
“难怪孔夫子会说礼崩乐坏，连最基本的君君臣臣都做不到，可不是要打仗么。”西施忍不住感慨，当然她依旧没有听懂问题的关键。
“礼崩乐坏是肯定会发生的，因为周公旦制定周礼的时候就注定如此了。”芸姚准备给西施和郑旦这两位政治小白补补课，这百年来她们虽然数学成绩突飞猛进，但文科落后了。
“为什么？”连南子都很惊讶，因为她们都生活在春秋，都觉得周礼非常了不起，为什么会说周礼制定之时就注定崩溃。
“很简单啊，周公通过周礼规定了诸侯的地位，可并没有限制诸侯的发展。不管是祭祀、八侑之舞都代表了不同的身份，但有了这些东西并不能保证诸侯的实力永远就保持不变，诸侯在发展，而周天子却没办法从诸侯的国土上获利壮大自己，等到诸侯的实力超越了天子，那么他们为什么还要遵守周礼？”周礼让大家都加入周人的分封，但这种约束并不有力，所以楚国早早称王的时候，周天子也没办法怎么样。之后诸侯也越做越大，周天子的八个师早就力不从心了。
虽然周礼可以让大家在同一套游戏规则下生活，但并不能强制壮大后的诸侯继续按照周礼玩下去。所以等到诸侯壮大就会颠覆天子，大夫壮大就会颠覆诸侯。
四美都若有所思，西施敏锐地想到一点，说道：“那么就需要有让诸侯向天子输送力量的通道，这样一来才能保证天子比诸侯更加强大。”
“没错就是这样，可诸侯世世代代都在一块土地上深根细作，牢牢把握这土地上的一切，他们又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对外输送力量呢？”芸姚说道。
“变法。”西施吐出两个字。
没错，变法，芸姚不由看向孟子，孟子之义就是徒有意识形态，却没有落实的手段。而卫鞅在秦国变法推行郡县制代替封建制，徒有操作手段，却没有意识形态。
这个时代孟子和卫鞅联合才有机会超越墨家，可惜孟子显然不认同流血的变法，依旧认为可以温和地通过法先王而推行仁政，优雅地让所有人都接受仁义。
其实孟子也知道问题所在，他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是故得乎丘民而为天子，得乎天子为诸侯，得乎诸侯为大夫。诸侯危社稷，则变置。牺牲既成，粢盛既洁，祭祖以时，然而旱干水溢，则变置社稷。
也就是说先有民才有天子，先有天子才有诸侯，有了诸侯才有大夫，如果天下不太平，就要替换诸侯。如果祭祀的时候牲畜和祭器都是合格的，时间也是及时的，如果还是出现干旱和洪水，那么就要求变。
他也说了要变诸侯，甚至说变社稷，可诸侯难道就会坐在那里等你变么？想要变诸侯，诸侯肯定会反抗，肯定就要见血。
孟子不希望流血，希望通过推广仁义，使得大家都效法远古的圣贤自发地去推行仁政，那肯定就实现不了。
法家敢杀人，法家的局限性是没有一个普天下人都接受的核心价值。秦人虽然接受了毫无弹性的法，但其他六国人只会觉得这是酷刑，是专门颁布下来对付六国人的，所以他们要反抗，秦国的法不是他们的法。
要是秦始皇高呼秦法面前人人平等，那六国人肯定就不会反抗了，可惜他没有。
第四百七十七章法先王
在芸姚看来儒家有核心价值没有操作能力，法家有操作能力没有核心价值。
法家很难让所有人都接受他们的操作方式，就好像父母要给孩子喂蔬菜，孩子死活都不吃。父母知道吃蔬菜有营养是好事，但孩子不知道啊，他们只知道蔬菜没有肉好吃。
父母这个时候的操作方式可以打孩子一顿，也可以苦口婆心地、费时费力地告诉孩子吃蔬菜才能长高，不吃就长不高。
打一顿自然可以，毕竟是自己家的孩子，那要别人家的孩子呢？如果也上去打一顿，肯定要闹矛盾的，别人就会认为你是不是在用喂蔬菜做借口打人。
所以对别人的孩子就只能循循善诱，说吃蔬菜长高、不吃长不高，但孩子不一定听，而且很耗费时间成本。
秦国对秦人就是对待自己家的孩子，对待六国百姓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同一件事情却不能用相同的操作，不然就会弄巧成拙。
所以就需要一个核心价值观，一个能让所有人都信的契约，最终儒家被选中。
孟子用义补充仁之后，已经有大义灭亲的基础，可以说是补全了仁爱任人唯亲的缺点，该杀的时候亲人也要杀。而孔子是绝对不会认同的，孔子认为如果父亲有罪，儿子应该放下一切，偷偷和父亲出国避难，他也反对儿子举报父亲，父亲举报儿子。
但到了孟子的仁义观念之下，舍生取义，后来出现很多忠孝不能两全的问题就是因为孔孟两人其实是两套价值观念被柔和在了一起。如果真的遇到忠孝不能两全的问题，孔子肯定是选孝，孟子肯定选忠。
因为孔子是为世袭贵族发声，自然不会破坏血统的游戏，要维系血统最重要的就是孝悌，也就是父子兄弟的关系。
而孟子遇到的是战国问题，是地主崛起挑战世袭贵族，孟子发现仁爱这种东西不但靠不住，还会导致大家都只顾家族不顾国家。以前贵族即国家，但现在不行了地主也开始做大，如果大家都只顾家族那才是国将不国，所以必须要超脱血统，需要一个更加广阔的包含贵族和地主的价值观念，要让贵族和地主都达成默契，在相同的规则下行动，这样国家就稳定了。
在孟子的时代，义要超过仁。可惜孟子不想流血，所以贯彻不了仁义。
芸姚给四美补课，让她们知道了战国和春秋的差别，到此为止没有剧透。她们是通过密语传音的法术交流，所以身边的人都不会听到她们讨论的声音。
四美才知道以后有的乱了，要推行义首先就要革了仁的命。孟子的出现挑战的就是孔子，这个过程注定要流血。
可惜秦国是光流血，没有推出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价值观。
“什么是价值观？难道真的这么有用么？”南子提出了一个问题。
“当然有用，价值观是大家都接受的规则，能用来约束大家，就好像周礼。”
“用法不行么？我听说秦法很多，难道还不够约束大家么？”南子继续问道。
“当然可以，不过秦法再繁琐也总有考虑不周的，比如说秦法规定偷窃和抢劫违法，但没有规定诈骗违法，那我如果去骗人钱财的话，秦法也拿我没办法不是么？等到秦法规定诈骗也违法，我早就逃之夭夭了。这个时候就需要一个核心价值观了，如果大家都认为通过某些不正当的手段从别人那获得钱财是不对的，那么就算秦法没有规定，周围的人也会自发地去抵制和批判诈骗者，你们说是不是？”
四美纷纷称是，她们算是知道核心价值观的意义所在了。
“法是不可能面面俱到的，我觉得好别人会觉得坏，法就好像是一个篱笆，正因为边界很清晰，所以有人觉得应该多管一点，有人觉得应该少管一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认知。但价值观却可以得到所有人的认同，比如孝悌忠义、仁礼智信，虽然模糊但有弹性，能在大方向上起到指导作用。”芸姚最后总结道。
法就是清晰的篱笆，因为清楚可见，那么每个人都可以指指点点，表达不满。但核心价值观看不见摸不着，就好像是一柄看不见的利剑规范着大家，同时也能去要求别人。
孔子克己复礼，只能自己要求自己，是追求道德自觉。等到孟子法先王，那就是大家都学习榜样，不但要求自己去学，也能要求别人去学。这就变成了未来的家长和老师、领导经常会说的一句话：你看看人家是怎么做的，再看看你自己。
别人家的孩子这个源头就在孟子这里，就是法先王，学习榜样既能要求自己也能要求别人。当然主要还是要求别人，要求自己太难了，虽然自己做不到但不妨碍去要求别人做到，毕竟法先王不是法孟子。孟子自己也没做到，但不妨碍他去要求别人去做。
就在芸姚和四美谈天说地的时候，近臣已经悄悄地让犬人取血淋淋的生肉丢到庄周的身后，想要以此引来名犬伤人。
狗一直盯着内，只要肉一下来，狗就会扑过去。这些狗都是犬人饲养，所以犬人投食，它们不会客气。
庄周还在思考政治的诡谲，震惊于贵族在思考问题时并不以是非对错作为标准，而是以趋利避害为标准。这是相当颠覆庄周所受教育的，毕竟他求学的时候，老师可不会这么不遮不掩地直接说利益。
既然没有是非对错，那么君主也不是君主，大臣也不是大臣，士人也不是士人，国人也不是国人，大家在关键的时候都会为了利而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
没错，就是这样的，历史上大部分时间就是大家为了自己的利益而秀操作。秀得好就是明君忠臣，秀不好就是昏君庸官。
当然了，是非对错的核心价值自然不能丢，毕竟要是核心价值丢了，那也没办法坐在一起玩了。
汪汪汪……
庄周被狗叫惊醒，就看到三只凶恶的黑皮细犬饿虎扑食一般冲向自己。他都呆住了，完全来不及反应，那三条油光锃亮的恶狗已经近在眼前。
跑肯定跑不过，庄周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被狗追的时候最好就是大吼吓唬，张开双臂让自己看起来更庞大，跑并不是好办法，当然像庄周一样呆呆地站在原地也不行，肯定会被扑倒。
连口水拉丝都看得一清二楚，庄周大脑一片空白。
却是芸姚动了，她手中多了一张弓三支箭，一弦射三箭。
咻咻咻，三只恶狗全被射穿眼球而死，芸姚很高兴因为又可以做套狗皮褂子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游士时代
三箭杀三犬？！众人刚才也是一脸看戏的表情，却没想到异变突生，竟然有人射死了三条狗，到底是谁射的，又是怎么射的？刚才的注意力都在狗身上，根本没有发现到底是谁射的箭。
只有盼儿瞪大双眼皮的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芸姚，她看到了芸姚一弓三箭，以匪夷所思的箭术一下就射杀了三条狗，轻描淡写的一击，却全中了。
“黑豹，玄虎，墨麒？！”犬人没想到自己养得最好的三条狗竟然全灭了，顿时大哭流涕，因为这次他自知完蛋了，说不定要被杀头。
齐王也听到了动静，就看到三条狗全部眼睛中箭倒在了庄周的面前，君主的眼睛几乎喷射出火来，这三条狗可是他最喜欢的。
“怎么回事？”齐王压抑怒火，沉沉问道。
近臣满头大汗，现在弄巧成拙了，本来想借狗杀人为齐王出气，没想到三条狗竟然都死了，要是追究下来自己也难辞其咎，现在能做的就是将责任推给庄周一行人，于是他恶人先告状道：“是他们，我看到了，是他杀了大王的爱犬。”近臣抬手一指，正是男装芸姚。
齐王也看到芸姚手里正拿着弓呢，同时他也看到了狗的伤口，全是眼珠，这是什么箭法？
近臣观察齐王的脸色，发现齐王的脸色很沉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王，不过是三只狗而已，还请大王息怒。”邹忌说道，他觉得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或许可以趁机搬到近臣。
近臣也是察觉到了危机，所以立刻打断了国相的话，激动地说道：“大王，他们目中无人，对大王不利，请大王下令捉拿他们。”近臣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处决庄周等人，坐实罪名，不要扩大影响。
“这三条狗的狗皮可以做褂子。”芸姚悠悠然说道。
婴儿子叹气，心想这都是什么事情啊，这个朱云真是不嫌事大，她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保护对方。
盼儿走过来，悄悄告诉婴儿子刚才她看到的惊艳箭术。婴儿子也没想到这还是个文武双全的奇才，可惜太不知轻重了，杀了狗竟然还开口讨要狗皮，这不是得寸进尺么？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齐王皱眉看向了芸姚，之前也是这个家伙跳出来为庄周解围，刚才又出手射杀自己的爱犬，还敢恬不知耻地讨要狗皮，真是目中无人，其心可诛，便愠怒地说道：“好一个箭法惊人，好一个牙尖嘴利，你是真不怕我杀你的头啊。”齐王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大王夸奖了，恶犬袭人，情急为之。不过既然已经死了，还请大王将这三只狗的狗皮赠送于我。”这油光锃亮的黑色皮草还是有吸引力的。
“呵呵。”齐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冷笑地看着对方表演，等他表演完了，就杀了他。
“大胆，这三只是齐王最爱的爱犬，你不但杀了它们，竟然还敢讨要狗皮？”“大王，请允许我将它们厚葬，用这几个人的脑袋祭祀。”近臣现在急于坐实对方的罪名，不然追究起来他也倒霉。
芸姚心想齐王可肯定不会杀他们，如果要杀刚才庄周说实话的时候就直接杀了，也不用听邹忌的建议。对方是个有理想的齐王，所以在了解到自己的箭法之后就肯定不会杀人。
因为要是杀死这样一个神箭手，还不知道要被人骂成什么样子呢。所以齐王说好箭法，也有一半是发自真心。
一个好国君必然也是一个憋屈的国君，就比如管仲时代的齐桓公。后人认为齐桓公前半生英明无双，但芸姚可知道齐桓公是真的憋屈，以至于管仲离世之后，整个人都放飞了自我。
这位齐威王也有理想，所以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得听取意见，得在乎自己的名声，不然自己的理想就达不成。
“你就是发明了墨牌，并且百金买手治恶霸，吃上家门破窃贼，监狱一赌劝寡妇，在短短时间内就解决临淄三害的鲁国朱云？”齐王其实知道这就是婴儿子力荐的人才，只不过是个墨者，所以婴儿子一直想通过侈靡之术让对方脱离墨家。现在看来此人确实文武兼备，可惜性格桀骜，不知尊上。
“大王，就是此人。”婴儿子回了一句，显然是希望大王看在对方才华的面子上放过对方。
齐王没回答婴儿子，而是继续看向芸姚说道：“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脱离墨家为我所用，二就地正法。”
近臣的冷汗咕噜噜地冒出来，要是这几个人不死，谁对三犬之死负责？要是他们不死，那么只能先杀犬人了，然后栽赃陷害就说他是畏罪自杀，绝对不能让这件事情牵连到自己。近臣心中已经宣判了犬人的死亡。必须要解决威胁。
“这事情怪我么？大家看看其他的狗撵兔子多么欢快，为什么会是这三只狗要来咬人呢？在座都是饱学之士，特别孟夫子更是提出法先王，要用先王作为榜样来要求自己和所有人。那么我们就可以这么问，为什么这三只狗没能效法其他的狗，而招致杀生之祸？如果他们也去撵兔子而不是咬人，他们会死么？肯定是不会的，所以我不但要杀了它们，要用他们的皮子做褂子，就是要警告天下的狗都不要咬人，都要做好狗。”
众人脸色诡异，孟子更是无语，法先王是这么理解的么？难道狗子也能法先王？
不过大家又觉得有点道理，为什么其他狗子不去咬人，偏偏是这三只狗子呢？是不是这三只狗子不仁义，才会作出了违背祖宗和同类的事情？
近臣一听要追究狗子咬人的原因，立刻紧张地说道：“大王，他这是在蔑视你，他没把你放眼里，这是借狗来嘲笑你啊。”
齐王也觉得对方是在愚弄自己，自己快忍不下去了。如果对方成为自己的手下，自己有一百种方式让对方生不如死。而如果对方拒绝，那么自己就能将对方就地正法。齐王给出的两个选择其实都对他有利。
“闭嘴。”齐王不傻，看得出是近臣在搞事情，但他不会戳破，因为他还要用近臣。只不过若近臣阻碍自己的话，他就不会客气。
这位年轻的近臣立刻缩脖子，再也不敢开口了。
“狗不重要，现在说出你的选择。”齐王不给芸姚改变话题的机会。
“我当然全都不选。”芸姚好似坚信齐王肯定不会下杀手，胆子大得很。
齐王没想到芸姚不上当，暗道对方确实是个人才，可惜不能为自己所用。他正在考虑杀了对方的后果，会不会背负砍杀名士之罪？如果名声脏了，再想恢复就难了。齐王有理想，就要思考后果。
“大王，若你不计前嫌把狗皮给我，我一定会让墨者宣扬齐王英明，天下人都会知道大王不但不惩罚杀害自己爱犬的人，还用狗皮赏赐我，大家都会感受到大王的宽宏大量，以德报怨，不管是游士还是国人都一定会心生向往，日后齐国若是出兵国外，他们遇到齐兵一定不会反抗，反而会夹道欢迎。”却听芸姚侃侃而谈，一顿忽悠，说得众人变色。
大家都意识到芸姚所言正是齐王喜欢听的，只怕她是死不了了。
刘邦在建立汉朝的时候要先分封自己的仇人来表达自己的胸怀以安定民心，胸怀大志的齐王肯定也会答应芸姚的交易，因为芸姚所言太有吸引力了。
果然齐王脸色完全好转，因为这可是赚名声的好机会，特别是芸姚说的后半段，更是令他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众人对芸姚是刮目相看，只感觉对方巧舌如簧，一根舌头胜过千军万马。这就是游士最爱的战国，只要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就能封侯拜相，而芸姚显然就是顶尖游士的水平，众人羡慕有之，嫉妒亦有之，五味杂谈地看着一脸淡然的小白脸。
所有人都在想为什么能言会道的不是自己呢，经过这件事情朱云之名肯定会传遍七国。这场交锋足以记录到历史之中。
第四百七十九章赏识
芸姚开出了一个齐王不能拒绝的条件，那就是杀了他的狗再取走狗皮，这样芸姚就帮忙宣传齐王的宽阔胸怀。
有人就要问了，那齐王不怕芸姚说谎么？当然不用怕，因为就算芸姚不宣传，齐王难道还不会自己去宣传么？只要这件事情是真的，那么就真金不怕火炼，自己派人去宣传也能达成效果。到时候如果连国外的人都相信齐王的仁慈，以德报怨，那么或许齐军真的就不战而胜了。
周围众人皆是目瞪口呆，连庄周和姚庄两夫妻都惊讶于芸姚能把死的都给说活了。明明是个死局，愣是被芸姚妙口生花地说成是一件好事，这样也可以么？
确实可以。
齐王脸色的变化就说明他已经接受了芸姚的提议，非常认同这些说辞，用三条狗命换取好名声真的是太赚了。
“好一张利嘴，罢了，我齐国乃泱泱大国，我也是大国之君王，若是为了三条狗命就杀死一个文武全才，确实会让天下士人心寒。这三条狗就当做是你箭术的奖励，赏赐给你了。”
“大王英明。”周围的臣子也纷纷察言观色地拍马屁，心中都在赞叹。
齐王感觉很好，好像已经看到天下民众都在赞美自己的气量，不由发自内心地高兴起来，哈哈直笑。
婴儿子看芸姚这样都能化险为夷，能让齐王开怀大笑，心中对芸姚的才华又一次点燃了自信，这才是天下少有的辩才啊。杀狗，再讨要狗皮，所有的一切全在对方的算计之下，别人以为她是狮子大开口，其实是为后面传播齐王美名打下基础，完全是欲扬先抑。面对齐王之威，竟然如此淡然，真是天才。
继续看狗撵兔子。
齐王的心情好了很多，狗撵兔子就变得更加有趣了。
不过近臣却心情沉重准备痛下杀手，虽然齐王看似不调查了，但这件事情若是没有人背锅，他寝食难安。
犬人并不知道自己成为了替罪羔羊，他还以为事情已经结束。虽然是近臣让他放的狗，但他可没想过要出卖近臣。
可惜近臣不相信犬人，一定要杀了犬人。
其实近臣完全不用杀犬人，只要他对齐王有用，齐王就算知道他做的龌蹉事情，也肯定会保着他。如果近臣对齐王没用，就算他什么都没错也会被齐王卸磨杀驴。
近臣是齐王完成自己目标的白手套，齐王不可能对近臣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犬人还在掉眼泪，毕竟是自己犯下了打错。近臣从背后悄悄靠近，就要举起尖刀刺向犬人背心。
犬人似有所感，转头一看却发现背后有一条土狗正叼着一把匕首，犬人以为这是野狗，从它口中拿过匕首，发现这匕首还挺名贵的，也不知道是野狗从哪叼来的。
“饿了吧，吃点东西。”犬人拿出内脏丢给野狗，只见野狗两眼掉泪觉得奇怪。
庄周只感觉神仙手段不可思议，竟然能把人变成狗。原来这条野狗就是近臣，是芸姚以天庭神力对他进行了惩罚。
这种欺上媚下的小人就应该让他做条狗。
近臣失踪了，哪也找不到，齐王怀疑近臣是因为害怕自己追究而逃跑了，明明刚才还表现了自己的宽宏大量，表现了自己的以德报怨，近臣怎么就跑了呢？看来近臣是一点也不了解自己，齐王说道：“看在他服侍我的时候还算尽职，就不要去找他了。”虽然这个近臣用起来不错，但现在也只能换一个了。
大家也猜到刚才肯定是近臣自作主张要为齐王出气，才会害死齐王的三条爱犬，不过要说他因为害怕追究而逃，也太大惊小怪了。但逃都逃了，大家也就不再去关心了。
田猎圆满结束，不过回去之前，孟子却派人送来了请柬，希望庄周能去他府上做客。
芸姚知道孟子肯定是看中了庄周的才华，其实孟子和庄周是同一类人，都愤世嫉俗，都很有才华，但他们的才华在这战国的环境中都不受重视。
孟子在稷下学宫很尊贵，然而在问政的时候他开口闭口就是仁政，虽然很好听，但君王根本不可能去做，因为君王要是真的推行仁政，去变诸侯易社稷，那齐王肯定会被手下的大夫干掉。
所以君王还是喜欢法家，毕竟法家是愿意帮君主去杀人的，愿意杀得人头滚滚。
至于仁政大家当然也需要，所以不管是孔子还是孟子，不管他们在哪个国家都是能受到优待，君王也需要仁政这个名号来笼络人心，不过该出手的时候还是得厉兵秣马。
孟子其实也很清楚君主的态度，看到庄周怒斥齐王假仁假义，他何尝不知道呢，所以邀请庄周来做客。
庄周今天是多次在死亡边缘横跳，受了不少的惊吓。今天就先回家好好找老婆安慰，其他事情以后再说。
第二天孟子又来邀请了，看来是真的很赏识庄周。比起能言善辩的芸姚，孟子更喜欢刚正不阿的庄周。
庄周其实不想去，不过芸姚说去孟子家不用担心生命安全，要是真的害怕就让庆忌和要离做保镖。
庄周这才勉为其难地去了。
孟子在著作里提起过朱杨和墨子，却没提起过自己的晚辈庄子，不知道现在会不会改变。
估计不会，因为庄子的主张比仁政更加不接地气，连后面的玄学家都要批评庄子的主张是大而无用，是正确的废话。孟子只怕很难接受庄周的那些奇谈怪论，毕竟孟子有一颗治世之心，求的是治国良策。
“一个老愤青，一个小愤青，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闭上门来把七国的国君挨个骂过去。”两人的主张虽然不一样，但对战国的不满是相同的。
孙膑来见芸姚，聊昨天的事情，顺便也有一些修炼上的事情需要请教。
而在齐宫内，婴儿子是长吁短叹，只感觉一个人太过天才也不好，让人把握不住。这就是她的不对的，难道她还想要控制所有人才听从她的命令？要请人才就不能把人才当做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能合作自然好，不能合作也不能把人才当做是敌人。
芸姚的不可琢磨让婴儿子有些为难，要不让齐王用美人计？赐给对方七八个美人，让其心甘情愿留下来为齐国效力？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反正齐王有很多美人，当然如果齐王能将最美的美人赐给芸姚的话，那就更能表现齐王的爱才之心了。
婴儿子是想方设法要腐蚀芸姚，这个时候还是盼儿说道：“我之前有一个老实邻居，他家有两个妾室，一个人老珠黄，一个年轻美貌。还有一个轻浮邻居，喜欢去调戏老实人家的妾室，不过每次年级大的妾室都会对他横眉冷对，而年轻的妾室却和他眉来眼去。两位妾室的主人死了，她们也被正妻赶出家门，那位轻浮的邻居却娶了那个年纪大的妾……”
婴儿子听了这个故事若有所思，她明白盼儿要说什么了。
第四百八十章比美
知道自己的恩人要对朱云使用美人计，盼儿立刻就给她讲了一个自己家邻居的事情。
说的是两个邻居间的爱恨情仇。
“轻浮的邻居每次去调戏，年纪大的妾室总是对他不理不睬，而年轻的妾室却总和他有说有笑，但等到真的让他从两人中挑选的时候，他却挑选了年纪大的妾。当时大家都不理解，邻居就告诉他们，要娶回家，还是守礼的女子更可靠。另一个妾虽然更年轻更漂亮，但之前能和我打情骂俏，那么等我娶进门来也会和别人打情骂俏，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盼儿说道。
婴儿子听出了对方的意思，说道：“你认为今日我以美人和黄金笼络朱云，他人别国也可以用相同的方法笼络他，他一样可以出卖齐国？”
盼儿连连点头，其实她也有小心思，就是不太希望朱云身边有太多美人。
“说的有道理，一个能被美女和黄金动摇的人，肯定也没有这般的才华。看来这条路也走不通了，那到底该如何才能留下他呢？”不能用招揽普通人才的黄金美人，那婴儿子是束手无策了。
盼儿却提起了一个办法，说道：“不如用情。”
“用情？”婴儿子似乎有点明白了，还是美人计，只不过不是直接赏赐，而是要谈感情。
不走肾，得走心。
盼儿这姑娘还真是聪明，婴儿子觉得自己没救错，在必要的时候能帮上忙。
盼儿出生在士人家族，受过一定的教育，可惜她的父亲沉迷赌博把她输给了女闾，遇到婴儿子之后才有了施展才华的机会。
这件事情还需要谋划一下。
齐国有来自各国的美人，有些美人就是被游士拐卖来的。游士作为各国之间的流动人口，在城市里可能是个正人君子，一旦离开城市就可能是一方恶霸，做的就是鸡鸣狗盗，坑蒙拐骗的事情。利用自己能在各国流动的便利，走私拐卖。
加上齐国有钱，人口买卖非常猖獗，不过现在的人口买卖根本不算违法。算的话，灾荒的时候地主熬不过去，灾荒的时候就靠卖儿卖女赚点糊口钱。
人口多，自然美女多，如今齐宫内最美的美人名为碧嬴。
有西施之姿，有白台之明，有闾须之态，有南威之美。西施，白台，闾须，南威是这个时代公认的四大美人，都是和君王有关系才留名历史的美人。
西施赫然在列，可见四大美人之中，西施永远有一席之地，不管其他三人的名字如何变化，西施都是岿然不动。不管是历史底蕴，还是容貌质量，西施都是一等一的佳人。
这位碧嬴正是婴儿子手下女官之一，本来是要训练之后献给齐王，不过婴儿子准备给朱云做套，所以就去找齐王商量，是不是用这个碧嬴为饵。
齐王点头答应。
于是婴儿子开始设计一整套计划，而盼儿为了留下朱云也积极配合。
芸姚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每日找找人才，编撰新书，倒也充实。芸姚现在要把改造苦海的想法理论化，以便天官进行学习。
这本书可谓是挖西方教的墙角，所以芸姚编得特别用心，还特地找孙膑背诵佛经给她听，专门找漏洞。
“其实西方教说的也挺有道理的。”四美一直在听佛经，竟然觉得佛经有道理。
“你们四个难道是要去做尼姑？”芸姚表示要是四美都成了光头，那画面真的是不敢看。
“我们只是说句公道话，怎么就是要做尼姑了？”夏姬白了芸姚一眼。
“因为西方缺少人才，最喜欢和西方教有缘的人了，不管男女老少，他们统统都用一句‘与西方有缘’就全部带走，当初万仙阵，他们就拐走了三千红尘仙，而且还是万仙阵里资质最好的一批人，对中原仙道可谓是重创。你们现在说西方教的好话，说不定哪天你们就被抓去了。”芸姚表示西方教根本不要脸。
四美都被芸姚逗笑了，她们当然也知道封神之战的历史，但她们却不相信西方教圣人会专门来度她们，因为并没有任何的一本文献直接记录了西方教圣人的不要脸。
当然不敢写，写了还有好果子吃？就和民间传闻女娲娘娘小心眼一样，西方圣人不要脸这种说法也是心照不宣，大家明白就好，可不能白纸黑字写下来。
这个时候庆忌他们也回来了，这几天他们都是去孟子那做客，看来庄周和孟子挺谈得来的。
今天回来，他们带来了一些消息，庆忌告之道：“最近临淄好像有个大型活动，似乎是比美大赛，不但有各国美人登台亮相，还会出题考验临淄男子，若是能答对问题，就能成为她们的入幕之宾。”
“终于要公开比美了？”芸姚心想临淄早就应该这么做了，因为各种各样的赌博早就让人疲劳了，要拿出一点新鲜花样才对。她问道：“是不是临淄大大小小的女闾举办的？”
“还真是，临淄女闾的美人还是有保证的。”庆忌也算是女闾的常客了，是有发言权的。
“有意思。”有美女看就有意思，对赏美芸姚是乐此不疲，乐在其中：“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也只有消息，没有确切时间，但整个临淄的达官显贵都已经动员起来了。据说不但要比拼美貌，还要比拼才艺。”庆忌说道。
芸姚心想最好再比拼一下‘搏击’，两个美女打架才好看，不过这么恶俗的想法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说出来破坏她仙子的人设。
“让悦来客栈也去赞助一番。”芸姚表示这么好的机会不要错过了，广告必须得跟上。
“赞助是什么？”庆忌听不懂，不过他也没有大惊小怪，因为跟在芸姚身边总能学到新词汇。
“你们也应该去朱城住一段时间，学习一些新鲜词汇，别每次都让我解释。”芸姚无奈地说道。
“朱城太热闹了，我和要离住过十天，实在是受不了，太吵闹。”
这点四美也很同意，她们也在朱城停留过，但除了买东西购物很方便之外，都觉得朱城和静修两个字完全是背道而驰。
在朱城根本静不下心，分散注意力的东西太多了。
芸姚就告诉他们悦来客栈可以赞助酒水，不过大赛要把比美的独家内幕告诉他们，比如女子的背景故事之类的，可以让悦来客栈加工成为评书，以供使用，而且如果可以要在每一张矮几上都带上‘悦来’二字，甚至连美人衣服上也可以绣上，反正就是广而告之。
“这样吧，我从朱城找个广告公司来策划。”芸姚表示这种事情需要专业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