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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玖拾陆     威武不能娶txt下载     威武不能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九十五章 破庙

    夜色深深,相较于京城,南陵的山野之中,虫鸣声一片。

    月光透过叶子的缝隙落下来,斑驳的光影中,不远处的建筑被勾勒出了一个影子,大部分都沉浸在黑夜里。

    吱呀一声,门板被推开,一个精壮的中年人从屋子里出来,朝着站在不远处的另一人拱手行礼:“三殿下。”

    孙睿从暗处出来,往屋子里斜了一眼,这才看向中年人,低声道:“今儿可老实了?”

    “没吵也没闹,”中年人答道,“刚刚喝了药。”

    孙睿颔首,越过中年人进了屋子,那门板很旧了,关上时发出了刺耳的动静。

    里头的孙听见声音,恶狠狠转过头来,见是孙睿,他脸上的怒气一下子收了,只余下焦急:“皇兄,外头状况如何?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这破地方,我是待腻了!”

    孙睿搬了把椅子坐下。

    这椅子也是破的,前些日子修了修,起码坐起来不怕塌了。

    孙睿睨了眼孙,道:“你腻了有什么用?你的腿脚腻了吗?只要你能下地了,我们就能从这儿出去。”

    孙苦着脸,无言以对。

    那日,他从山崖上摔下来受了重伤,只能躺着。

    孙睿虽然不满意,但也不至于押着受伤的孙去府衙办案,便留他在南陵郡王府养伤。

    孙璧调了人手来伺候他,可孙觉得,那不是看顾,而是监视,分明他一个断手断脚的根本不可能再在府里乱跑。

    当然,孙依旧疑心孙璧,那山崖后头肯定有文章,只可惜,他只能忍一时了。

    后来有一日下了倾盆大雨,狂风吹得窗户都啪啪作响,孙被那动静吵得连午睡都不安生,只能睁着眼睛生闷气。

    而后,孙睿身边的亲随青川从外头溜进来,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着声音道:“七殿下,殿下发现那孙璧有反心,奴才这就带您走,咱们赶紧的,再不走就走不脱了。”

    孙一听就愣住了,他知道孙璧不怀好意,可这么明晃晃的,还是让他醒不过神来:“皇兄人呢?孙璧真要造反?”

    “殿下还在府衙,您毕竟在郡王府,殿下一有异动,孙璧就肯定会扣下您,拿您做要挟,所以您一定要先脱身,殿下才能没有后顾之忧。”青川说完,上来扶孙起身,“奴才知道您身上有伤,但您只能忍着些了。”

    事出突然,孙当然是信自己亲哥远胜他起疑的孙璧,便应了同行,又问起了自己那几个亲随内侍。

    “顾不上知会他们了,”青川道,“他们若一道跟着从这儿消失,我们只怕还未出城就被孙璧的人拦下了,只能留他们在这儿做障眼法。”

    天大地大命最大,孙自己的命当然比亲随的命重要,他都是带伤偷跑,哪里还能顾上他人。

    青川背着孙,借着大风大雨的动静遮掩,顺利逃出了城,行了一天一夜,一直到这破庙才停下。

    这座破庙不晓得是何时建造又何时废弃的,就在山林深处,早就荒芜了,连大殿里的塑像都七歪八倒的,青川收拾了一处屋子,看着是庙宇原先的雅间,床板虽破,好歹还能躺人。

    孙耐着性子又等了一天,才等到了狼狈不堪赶来汇合的孙睿。

    做了那么多年兄弟,孙印象里的孙睿一直都是器宇轩昂、不疾不徐的,就算冬日畏寒把自己裹得比熊都厚实,但孙睿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矜贵模样,他还是头一回见到一身泥泞、浑身透湿、披头散发又带了伤的孙睿,这让他着实吃了一惊。

    这么一比,孙觉得,硬忍着伤痛、冒着大雨被青川挪到这破地方的自己也不算那么惨了。

    孙睿言简意赅,先让人想法子去附近村子里拘一个大夫回来给孙看诊,又道:“孙璧果然反了,不止是董之望,南陵官场叫得上号的官员都和董之望一条心,若不是我发现得及时,你我都要落在他们手里,一旦涉险,父皇发兵都要受钳制。”

    孙听得咬牙切齿,恨不能把孙璧撕了:“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拿我们当质子!现如今,皇兄,我们还是要赶紧给父皇递消息。”

    孙睿嗤了声,解开外衣给孙看:“怎么递?跟着你的人都留在了郡王府,跟着我的……为了保护我,几乎都折在城里了,饶是如此,我也挨了一刀子,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我们眼下人手不足,只能暂且等着。”

    “等到何时?”孙急道。

    “好歹等到你能自个儿走路爬山!”孙睿道,“所有的官道、容易通过的山道,孙璧肯定设防了,可南陵多山,他不可能防得滴水不漏,我们要离开就只能走险峻之处,我不可能丢下你。”

    感动吗?

    孙还真是有些感动。

    可让他说叫孙睿先走,留他自己在这里,走脱一个算一个,那也是决计不可能的。

    孙只好依照孙睿的意思,让大夫给他开方子养伤,老老实实在这破地方休养。

    他的人手一个不剩,他也出不了这破屋子,因而孙根本不知道,孙睿的伤口不碍事,而且能动用的人手根本不少,那些人一个个孔武有力,就住在这破庙的另一侧,与他隔了整座大殿。

    他不是被伤困在了这里,而是他的皇兄根本没打算走,压着他在此处罢了。

    回忆那日经历,孙还是对孙璧恨得牙痒痒的,若不是同出一宗,孙璧的祖宗十八代在他这儿都落不到好。

    他试着动了动受伤的腿,腿还没感知出什么来,腰上已经痛得让他直冒冷汗了。

    孙倒吸了一口寒气,未受伤的那只手重重捶了捶床板:“山野大夫,没有一点儿用场,我竟是一点好转都没有!”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伤得本就厉害,前些日子又颠簸了一回,没有散架就不错了,还指着十天半个月能好?”孙睿冷哼了声,“穷乡僻壤,也用不起金贵药材,且再忍忍吧。”

第七百九十六章 天上地下

    除了忍着,孙也没有旁的办法。

    此番来南陵,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一向老实的孙璧原来是个阴险狡诈之徒,私底下竟然有那样的野心,这是孙始料未及的。

    哪怕是他攀爬崖壁,质疑孙璧用心时,孙都没有想过,孙璧这人会说反就反。

    如今落得如此局面,孙没有想过怪孙睿护他不周,反而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孙睿,他只骂孙璧,劈头盖脑的诅咒。

    也骂一骂那赤脚大夫,嫌弃人家本事不精,让他除了躺着,没有一点儿法子。

    孙嘀嘀咕咕骂了一通,孙睿听得烦,皱了皱眉头就出了屋子。

    这几日南陵多雨,破庙在林子深处,荒芜多年,地砖早就碎得不成样子了,叫雨水浇灌得泥泞万分,一脚踩下去,溅起不少泥水。

    孙睿却走得毫无压力,他根本不觉得踩泥水有损皇子身份,同样,他也不认为今日骂骂咧咧的孙有什么狼狈的。

    说到底,孙住的那屋子不漏雨,破床板上也给他铺了一层干稻草,吃的喝的,比不得京中丰盛,但也是新鲜食材,与孙睿在天牢里的那几年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仅仅是这样,孙就挨不住了,整日里瞎叫唤。

    明明前世的孙加注在他身上的屈辱和痛苦,甚至百倍千倍!

    除了刚醒来的那段日子,孙睿很少主动去回忆最后那几年的经历,但那些遭遇却已经刻在了他的骨髓血肉里,哪怕不去想,还是会在不知不觉间,突然冒出来,提醒他、折磨他。

    他畏寒,哪怕是夏日,他还是能够感受到入骨的寒意,等入了冬日,更加难捱;他喜光,夜里睡觉必然要点灯,越明亮越好,在郡王府里,为了让孙放松警惕、半夜里出去乱逛,他不得不熄了油灯,那黑漆漆的屋子叫他浑身都不痛快;他厌恶滴答水声,倾盆大雨倒是无碍,可雨停之后顺着屋檐滑落的水珠,着实烦人。

    一如现在。

    孙睿沉着脸,一脚踩进了泥水里,溅开的水声盖过了屋檐落雨,可他的眉头依旧紧皱着。

    他想,真是便宜孙了,他怎么可能就这么放过他的同胞弟弟,前世遭受的痛苦,他要一点一点还给孙,连本带息,叫他也在日积月累之间,感受那份终日不见光芒、不知今夕何夕的痛苦。

    孙睿穿过破旧的大殿,到了破庙的另一侧。

    这里看着比孙住的那一边完整些,几间屋子连在一块,点了些灯,虽不够敞亮,但也不是黑得吓人,孙睿的人手就宿在这儿。

    青川过来,低声与孙睿道:“京里新送来的消息,说是小公爷已经抵京了,圣上让他往南陵来,大殿下主动请缨同行,圣上也准了,算算消息在路上的时间,想来他们应当要出发了。”

    孙睿背着手,闻言抬起眼帘,道:“孙祈要来?”

    “是,”青川颔首,“大殿下同行,小公爷抵达的日子大抵还要延后几日。”

    孙睿沉思了一会儿,又问:“孙宣在做什么?他能老老实实看着孙祈动作?”

    青川答道:“五殿下想效仿前朝旧制,把封疆大吏、戍边将军的家眷留在京中。”

    孙睿抿住了唇,半晌,他嗤的笑了声。

    他不用问圣上对此事是如何看待的,孙睿知道圣上的性情,孙宣的提案是提在了圣上的心坎上,哪怕不在一时之间,后续也会推进。

    孙睿奇的反倒是孙宣,他的那个五弟,不似个有胆儿提这种事儿的人。

    是有人在给孙宣出主意吧……

    他这些日子不在京中,真是什么妖魔鬼怪都往外冒了。

    “孙璧那里还是老样子?”孙睿又问。

    青川还留了些人手盯着孙璧与董之望,只是局势使然,递消息不及先前方便,但大致的状况还是知道的,他冲孙睿点了点头。

    那两人虽是一条船上的,为了做土皇帝也暗暗打算了好些年,可毕竟不是一个人、不可能一条心。

    董之望觉得孙璧操之过急,怎么能说反就反呢,真要反,就该把事情做得漂亮些,说什么也要把孙睿和孙扣在郡王府,结果孙璧出了岔子,叫孙睿看出了端倪,孙和孙睿两人前后脚就跑了,这叫什么事儿啊!

    孙璧怪罪董之望优柔寡断,孙睿日日在府衙里,必然是发现了什么叫他品出不对劲来,这才一面虚以委蛇,一面让孙先走,若是早些动手,当机立断,根本不会让他们脱身。

    而且,说到底,错就错在了老郭婆身上。

    董之望当时不逞地头蛇的威风,不为难刑部,把只是中间人、根本不知孩童最终下落的老郭婆直接交给刑部处置,让这些京城人早来早走,事情不会变成现在这局面。

    不过,彼此怪罪归怪罪,贼船已经上了,董之望和孙璧还不至于为了彼此推责任而坏了合作。

    选择造反,就是把身家性命都押在了。

    “与邻府接壤之处,董之望调集了兵力,与余将军对峙,这些日子两军观望为主,并未起大冲突,”青川道,“余将军看着有些被动。”

    这是在孙睿的意料之内的。

    董之望的意愿是死守,只要朝廷不往南陵里面打,他就能守一日守一日,即便防不住要退,以南陵的地形,朝廷的推进也必然受阻。

    余将军并不是不敢打,可他不能确定两位皇子和一众官员的行踪,对南陵的状况也在摸索之中,难免束手束脚。

    孙睿低声道:“且等阿渊到吧,孙祈来了也好,让他看看这南陵群山,就是不知道以他的眼力,能不能看出端倪来,我估摸着阿渊能看出来,看破后说不说破,就看他自己了。”

    说完这些,孙睿又补了一句:“那山野大夫的医术想来不怎么样,你明日替孙看看,别让他真废了。”

    青川应下,又道:“七殿下伤得不轻,休养又不好,京中带来的伤药已经不多了……”

    “够十天半个月就行了,等阿渊来了,他手里必然有好伤药。”孙睿道。

    青川道:“那倒是够的。”

第七百九十七章 南行

    早朝之上,镇北将军的归属总算有了明确。

    蒋慕渊带着顾家军奇袭的战功回京,众人心中都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但心里有数归有数,圣上敲定了才是真定下了。

    顾云宴不在京中,这份诏书会送去北地。

    蒋慕渊候在文英殿外头,下朝的几位殿下、官员都纷纷与他道喜,他笑着应对着,心里一片通透。

    圣上还有南陵的战局要让他出力,赶在他出京之前给诏书,显然是督促他、给他饵料罢了。

    可不管圣上是怎么打算的,北地守军的将军印,那还是实打实的好东西。

    顾家在北境不缺名望,哪怕顾家长辈不在了,顾云宴此次的战功与身份也足以服众,也受百姓喜爱,将军印带给他的,是“名正言顺”。

    北境军权在手,总是一股助力。

    蒋慕渊抬眸,视线从孙祈身上掠过,不由勾了勾唇。

    他家云锦说得一点也不错,不跟吃食过不去,也别跟兵权过不去。

    握在手上了,才能由自己处置,就算将来真到了圣上再次逼迫、削权的那一刻,他们也不会没有争夺的力量。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一条船上的又岂止是孙璧与董之望,宁国公府与在北地牢牢扎根的顾家亦然。

    前世,蒋慕渊只是与顾云齐交好、一明一暗对付杨家而已,圣上打压蒋慕渊时,一样没有放过顾云齐,孙上位之后,更是把远在北地的顾家逼得走投无路,今生,两家关系更紧,根本不可能分割开来处置。

    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蒋慕渊出了宁国公府。

    这几年他时不时就往外去,一走数月,蒋仕煜与安阳长公主也习惯了,昨儿只叮嘱了几句,没有絮絮叨叨的,只是心里有多记挂,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顾云锦起得也早,仗着睡意,抱了蒋慕渊好一阵子不松手。

    蒋慕渊被她弄得啼笑皆非,两人黏黏糊糊说了一会儿话,这才分开。

    顾云齐在城门口等他,轻装简行,与前几日回来时差不多。

    很快,他们就见到了匆匆而来的孙祈。

    孙祈也没有摆他的皇子仪仗,带了几个亲随侍卫,一脸的严肃。

    他想得很明白,此番去军中,他一来累些功绩,就算没有上阵杀敌,说起来好歹也是在军营里磨砺过的,至于是磨层皮还是磨了骨,臣子们哪里会那么不给脸面,非要掰扯清楚呢。

    二来,多与官员、将士结交,前头压着军情,必然是有什么说什么,简单直白些才好,谁也没有心情虚以委蛇、还歌舞升平的,孙祈若摆皇子威严、弄一套华而不实的东西,反倒是落了下乘。

    越简单越好,越是和他们打作一片,越好。

    旁的不用比,只照着蒋慕渊的行事来,总归是错不了的。

    蒋慕渊不在乎孙祈内心里打什么主意,只要老老实实不添事儿,这就足够了。

    彼此问了安,便启程南行。

    孙祈还是有一回与顾云齐打交道,先夸顾家功业,又夸顾云锦性情,顾云锦也就与刘婕妤一块包了一回饺子,便叫孙祈拿出来又说道了一次,话里话外的,刘婕妤很喜欢顾云锦。

    夸过了,孙祈也就没有一味喋喋不休了。

    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的,况且,蒋慕渊和顾云齐都是精通骑术之人,赶路时马匹蹄子飞快,孙祈起先还不觉得,行了一阵后慢慢就有些吃力了,只好闭紧了嘴,把精力都投注在行马上。

    饶是如此,午后寻了树荫处啃干粮时,孙祈还是累得说不出话来。

    两股战战,腰背乏力。

    他性子直,也有些拧,自知不足,自然不好提出来伤自身颜面,干脆绷着精神,硬咬着牙,继续翻身上马,努力追赶。

    蒋慕渊和顾云齐都看在眼里,多少压了些速度,真要撒开了跑,孙祈早叫他们甩得没有影子了。

    京城里,傅家新添的宝贝姐儿洗三那日,当真是热闹极了。

    傅太师没有想要铺张,帖子都只送了相熟的姻亲,但架不住送礼的人多,即便主人没有帖子进门,也要把礼送到傅家门房上。

    连大殿下、五殿下都凑一块送了个坠白玉的璎珞,能攀上些关系的官员怎么能落后呢。

    傅太师在官场打滚了那么多年,心里多少有数,大喜的日子不好伤了和气,便让门房上盯紧着些,一一造册,但凡不合适的礼物,回头全退回去。

    顾云锦和寿安到的时候,太师府所在的胡同可谓是水泄不通,她等了好一阵才总算进了门。

    单氏等人都已经先到了,围在顾云思屋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顾云锦一进去就听见巧姐儿的声音,脆生生的,不停叫着“妹妹”。

    顾云思瞧着气色不错,半躺在床头,温柔笑着。

    单氏见了顾云锦,笑容微微一僵,眼眶略有些红,但她很快就掩饰过去了,趁着顾云思不注意,悄悄把顾云锦拉到了一旁,压着声儿道:“你待云思的好,伯娘都记得,这次也多亏了你,才叫你姐姐平平安安的。”

    顾云锦一怔,下意识看向顾云思,愣是没有从三姐姐脸上看出一点不好的来,她只能低声询问单氏:“伯娘怎的这么说?我看三姐姐挺好的,那天婆子到国公府报喜,看着可喜气了。”

    单氏轻叹一声,道:“来西林胡同报喜时,说的也是一切都好,我听了还挺安心的。

    今儿过来,亲家母就避着人跟我讲,说姐儿落下的时候,云思看着是挺好的,他们就欢欢喜喜往各府报信了。

    可过了半个时辰,突然就出血了,把一家子都给吓懵了。

    亏得是乌太医和那两个宫里出来的嬷嬷都还没有走,他们有经验、反应快,麻溜儿就把血止住了,手段方子都对症,一点没有影响云思的身子。

    若不是他们在,等府里再急匆匆去请大夫,只怕你姐姐要伤了根本。”

    顾云锦闻言,心里一惊,而后是庆幸:“是小公爷想得周全,乌太医是他让人去请的。”

    单氏拍着顾云锦的手,笑了笑。

    姑爷的情自是要记的,但最该谢的,还是他们家云锦。

第七百九十八章 后怕

    生产后出了些许状况,虽然化解了,但这种大事,不可能不与亲家通气。

    傅唐氏当日没有再遣人上门,也是怕一会儿一个消息,一惊一乍的,让单氏心急,因而今日当面解释,也好让单氏亲眼看看顾云思的状况。

    身子好不好,亲眼看了才放心。

    单氏是真的后怕不已,女人家生孩子是鬼门关,这真不是胡乱说的,而且是一道接一道的关卡,一个不好,不说一定丢了性命,但损伤极大。

    单氏最是宝贝顾云思,女儿还不到双十,这要是伤了根本,也别说什么再生几个孩子了,之后的几十年都要吃苦头。

    她是过来人,见过很多生产时不够顺利的产妇,虽然也母子平安,但随着年纪的增长,一堆毛病缠身。

    远的不说,近的如秦夫人,也是月子里遭了罪,两人年纪差不多,可秦夫人这个在京里养尊处优的官夫人,气色都不及单氏这样在边关多年的妇人,亏得是乌太医也住在西林胡同,都是左邻右舍,替秦夫人开过些方子,秦夫人才这两年才好些。

    顾云锦一面听单氏说,一面看着笑语嫣然的顾云思,一时间,心里酸一阵、又甜一阵的。

    她弯了弯唇,与单氏道:“定是三姐姐以前累了很多运气,现在才能化险为夷,伯娘您放心,这么凶险的事儿都过去了,姐姐往后必然一帆风顺。”

    都说福祸相依也相守,前世,吃了那么多的苦,受了那么多的难,才能换来今生,那必定是要披荆斩棘、逆天改命的。

    顾云思是,她也一样。

    这话单氏爱听,连连点头。

    这厢单氏关心顾云思身体,那厢,傅唐氏也是一肚子的牵挂和谨慎。

    自打老祖宗托梦起,她就没睡过一日好觉,只托梦一人,还能说是一个没头没脑的梦,不用挂心,可不止是她自己,府里长辈、晚辈,都叫老祖宗交代了一回,这哪里能心大得一点儿不信?

    好不容易煎熬到顾云思生产,稳婆说了母女平安,接过奶娃娃还没抱多久,突然就出状况了。

    虽说最后一切都好,可傅唐氏心里还是慌的。

    傅唐氏屏退了人,悄悄与傅太师夫人道:“我心里就是过不去,老祖宗的话日日在我耳边转,这头胎是平安了,可若再生一胎……

    无子无妻,这亏得是个姐儿,真是个哥儿,谁知道是不是就叫那道士给说中了。

    以前是什么都不知道,娶妻生子多平常的事儿,可现在晓得了,我是真不敢让敏峥媳妇再生了。

    谁家姑娘不是掌上明珠心肝肝,就为了追个哥儿,让人拿命去搏,换作是我姑娘,我要跟人家拼命了。

    我想着,若不然等过几年,敏峥几个弟弟成亲生子了,过继一个……”

    傅太师夫人叫她说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生孩子自然有风险,没有这个梦吧,出了意外,大伙儿都知道是运气不好、福薄,难过归难过,但渐渐能放下,可压着老祖宗那么梦,真有个万一,谁都过不了心里的坎儿。

    “他们夫妻两个在一屋子里,怀不怀、生不生的,难道是我们这些老太太能把握的?”傅太师夫人笑着摇了摇头,“你且宽宽心,我看敏峥媳妇就是个有想法的,她心里明白着呢。

    要不是她自个儿也觉察了些不妥,她能让小公爷夫人请乌太医来以防万一吗?

    让他们夫妻自个儿琢磨去,你今儿抱着乖姐儿收礼就成了。”

    傅唐氏拧不过傅太师夫人,当然也不可能真管到儿子儿媳妇屋子里去,只好先去招呼一众的宾朋。

    她心里堆着再多的忐忑,等一见到姐儿,就全抛到脑后去了。

    姐儿出生才几日,五官还皱着,哭声都小,傅唐氏是怎么看怎么喜欢,就觉得这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儿了,张口闭口就是心肝宝贝。

    稳婆抱着姐儿,看着众人添盆。

    金银锞子、各色喜果入盆,水一点点往上升,最后都漫出来了。

    稳婆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心说这家是真疼媳妇姐儿,生产那日婆家人对产妇的紧张,她看得一清二楚,还是这样的人家好,姑娘嫁进来了不受罪。

    洗三很是热闹了一番。

    等议程了了,客人陆陆续续就散了,寿安去了傅敏芝那儿,顾云锦进屋子里顾云思说话。

    顾云思没有提生产时的凶险,只晶亮着眼睛,笑盈盈道:“我可高兴了,我们姐儿这般招惹疼。”

    顾云锦闻言,也不由笑出了声,她抱着睡得乖巧的姐儿,柔声道:“高兴就好。”

    辛酸苦楚,尝过得太多了,才会知道糖果有多么得让人欢喜,也让人珍惜。

    正说着话,傅敏峥从外头进来,冲顾云锦颔首后,他转身从丫鬟手中接过帕子擦拭双手。

    孩子娇嫩,他自然事事仔细,连衣裳都是在厢房里新换上的。

    顾云锦看在眼中,笑着把姐儿交给傅敏峥。

    傅敏峥抱得很熟练,只看着架势,就知道这三天没有少抱,比顾云齐头一回抱盛哥儿时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好太多了。

    顾云锦闷声笑了一通,也不打搅他们一家人说话,起身告辞。

    马车回到宁国公府,顾云锦和寿安郡主便去了安阳长公主那儿。

    长公主很喜欢孩童,尤其是姐儿,她喜欢得紧,只因身份特殊,不方便去太师府观礼,只让顾云锦给添了一份礼,盼着姐儿大些之后跟着顾云思来国公府耍玩。

    顾云锦细细与长公主说那孩子状况,个儿多大、身子多重,模样如何,听得长公主连声惊叹。

    “我当年就盼着再有一个姐儿,左等右等就是不来,还好有寿安在我身边,”长公主眼里写满了羡慕,“这日子也是快,寿安生下来的时候也就那么小小的,这一眨眼,我都要操心替她说个什么样的人家了。”

    寿安郡主正拿签子吃瓜,闻言愣愣抬起头来,她以为大伯娘感叹着感叹着就会盼着嫂嫂也能早日得了姐儿,哪知道叹到了最后,竟然转到了自己的头上。

第七百九十九章 欢喜

    寿安郡主赶紧另取了一根签子,戳了一块甜瓜喂到长公主嘴边:“伯娘,很甜的,您也尝尝。”

    长公主哪里不知道她转开话题的心思,嗔了一眼,张口把甜瓜含了。

    等咽下了,长公主才道:“我就是先琢磨琢磨,还舍不得把你嫁出去呢,我说什么也要多留你几年。”

    “我也舍不得嫁呀,”寿安抱着长公主的胳膊,娇声娇气地道,“您看傅姐姐,她就要在家里等姐儿抓周后再出阁,我也要这样,等我也有了侄儿、侄女,我也看他们抓周。”

    长公主怔了怔,顾云锦扑哧笑出了声,寿安这算盘打得是真的好。

    顾云锦的肚子,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即便出了孝期后怀上了,十月怀胎,再满了周岁,一转眼两年就过去了。

    其实,长公主说的多留几年也不是虚的,可这般撒娇,很是逗趣。

    果然,长公主点着寿安的额头,哈哈大笑起来:“不嫁不嫁了,养成老姑娘了。”

    丫鬟婆子们也跟着笑。

    一通打趣着,外头有人通禀,说是纪尚书家使了婆子来。

    纪家来人多是来寻顾云锦的。

    长公主听了,笑着与那通禀的丫鬟道:“你且去问问,纪家使人来,若是说她们姐妹儿之间的俏皮悄悄话,你就把人引到小花厅,阿渊媳妇这就过去了,若是说旁的事儿,不介意叫我们长辈听一嘴的,就引到我这儿来,叫我也凑个趣。”

    那丫鬟应了,没等多久,便把纪家的婆子领到了长公主跟前。

    婆子是头一回见长公主,稍稍有些拘束,不过她圆脸微胖,看着就是喜气的模样,一眼就让人有好感。

    她给几人问了安,交叠着手,笑道:“奴婢是来报喜的,我们奶奶、夫人的表姐,有喜了。”

    “呦!”长公主眼睛一亮,刚她们娘三个还在说孩子的事儿,才几句话的工夫,又多了一桩大喜事儿了。

    之前徐令意来探望顾云锦时,曾给长公主问过安,当时虽没有多说几句,长公主对这个年轻小媳妇还是很有好感的,她喜欢通透人,徐令意看着就通透。

    “这可是大喜事儿,”长公主笑着与婆子道,“前脚他们姑嫂才从傅家添盆回来,后脚你们府上又来报喜,虽说不是我们宁国公府里添丁,但我光听着就红光满面了,回去给云锦表姐贺个喜,祝她这一胎怀得顺利、生得也顺利。”

    “有您道贺,就是天大的福气了,”嬷嬷回道,“都说孩子招孩子,夫人娘家姐姐得了一个,表姐怀了一个,等时间合适了,您的孙儿也就踏云投来了。”

    好话人人爱听,也互相愿意说。

    长公主笑得合不拢嘴,让嬷嬷给包了个大红封。

    顾云锦心里也高兴,打算过几日去纪家探一探。

    徐令意有孕,徐侍郎府里也欢天喜地的。

    杨氏和魏氏之间,虽然还是有那么点不大不小的摩擦,但都是生活小事,大方向上,两人是齐心的。

    现今官场上看着还算风平浪静,可底下几个皇子都盯着龙椅,徐砚便是不偏不倚,立场也会为难。

    杨家那儿早就靠不上了,徐家自己的姻亲,说亲还真不亲,与纪家总算还过得去,徐令意在纪家处境好,对徐砚也是好事。

    哪怕不紧成一条绳,好歹真有什么事儿的时候,也会稍稍拉扯一把,就像前回金、王两人给徐砚泼脏水时似的。

    杨氏兴高采烈的,魏氏就更不用说了,当即坐着小轿子去纪家探望女儿了。

    纪家很是客气周到,与魏氏说着徐令意这几天的状况,医婆诊脉时又说了什么,之后家里打算如何看顾伺候孕妇,总归是事事详细,让魏氏十分放心。

    徐令意波澜不惊的稳当性子,也被长辈们弄得有些腼腆了,要她自己说,这刚刚诊出来,她连半点感觉都没有,哪里就那般矜贵了。

    刚冒出一句话,就被亲娘婆娘一道驳了,说她年轻不知事,这些时日老实听话就好。

    纪致诚与魏氏问了安,被他母亲叫出去耳提面命教导日常如何与孕妇相处,屋里留徐令意和魏氏说话。

    魏氏问了徐令意不少,心里都有数了,不得不感叹一句:这拎得清的婆家和拎不清的,真是天差地别。

    纪家就很拎得清,晓得孕中不容易,各种事宜都会做安排,而且是真心实意的,绝不是为了应付亲家登门而生出来的花样。

    而她犹记得当年怀徐令意时的状况。

    娘家那儿嫂嫂们生养,具是隔了房的,私底下如何,魏氏当年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根本不可能知道。

    嫁到了徐家时,杨氏头胎已经落地,魏氏也不清楚杨氏的状况。

    等她自个儿怀上了,闵老太太那糟心婆母没少寻她事儿,话里话外嫌弃她事多金贵,这个不爱吃那个不适口,徐驰乐呵呵替她去街上买好吃的,回来都要被闵老太太指桑骂槐。

    要不是丈夫体贴细致,那十月怀胎、生产坐月子的苦,魏氏都不知道要怎么熬过来。

    后来她自己有体会了,也听稳婆、医婆说了不少,才知道孕中妇人都差不多,根本不是她特别难伺候。

    之后,杨氏怀了徐令婕,彼时徐砚仰仗杨家的地方还多,杨氏硬气极了,哪里会管看闵老太太眼色,把孕中金贵发挥得淋漓尽致,也叫魏氏开了眼界,等她再怀徐令澜时,也不怕闵老太太磋磨她了。

    想想当年,再看看女儿今时,魏氏只觉得苦尽甘来。

    只要儿女日子好,那她多吃的那些苦又算得了什么?她恨不能把儿女会吃的苦全一个人吃了,只给他们留下甜。

    魏氏握着徐令意的手,絮絮叨叨交代她琐事。

    徐令意清楚魏氏性格,哪怕叮嘱的事儿自个儿都明白,也不打断,认认真真听完。

    “是了,差点儿给忘了,”魏氏解下身上的荷包,打开来从中取出两张签文,道,“我先前去天水观给你和姑爷求的签,求的是你早生贵子,姑爷来年能金榜题名。”

第八百章 不可理喻

    魏氏很是高兴,回忆道:“说起来那天还遇上云锦了,当时我也就是求个心安,不解个签总觉得缺了些什么,并不是想给你压力,因此之前也没跟你提,也不叫云锦告诉你。

    现在可巧了,你诊出喜脉来了,算算日子,我这签求的还挺准的,这签文你收着。”

    后半截话,魏氏没有说,求子能求来子,那求高中必然能求来进士及第,这话不好说,说了倒像是姑爷登了金榜全是她这个丈母娘的功劳了似的,这可不成的。

    徐令意被魏氏说得啼笑皆非,毕竟是母亲一番心意,便没有推拒。

    况且,天水观呢……

    她成亲前悄悄去见纪致诚那一回,不正是在天水观嘛,也是顾云锦打得掩护,巧得怪有意思的。

    徐令意打开签文,两张都看了看。

    她是不懂解签,但签文大致的好坏还是明白的,徐令意不怎么信这个,但真求了送到眼前的,谁又不希望是好话、是大吉呢?

    把签文收好,徐令意笑着与魏氏道:“家里都说这孩子是招喜的。”

    魏氏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了徐令意的话,当即喜笑颜开,眉毛都要飞起来了,道:“在理!在理!”

    看过了女儿,魏氏回了侍郎府,下了轿子,脸上笑容比出门时都灿然。

    她半道上迎面遇上了杨氏,杨氏看她神色,道:“看来不用替令意操心了,肯定事事都好。”

    “可不是,”魏氏抬起下颚,恨不能哼个曲儿,“她有个好婆家,我安心,旁的也不说,我往后也一定要当个好婆母。”

    杨氏揉了揉额头,当好婆婆容易,赶紧给徐令婕找一个好婆家难呐,她这些日子愁得头痛。

    不说门户要多么相当,起码政见一定要相同。

    徐砚是下定决心不偏不倚、不靠着任何一位殿下,若是亲家站错了队,平白受连累。

    眼下是多事之“秋”,各个都要打算盘,嘴上说的不一定是心里想的。

    为此,徐砚前些日子甚至起过让徐令婕远嫁的心思,嫁出京城,寻了清廉小官人家,轻易不会被卷进皇权争斗里了。

    可思前想后,总归就这么一个姑娘,徐令婕的脾气就说来就来的,真在远地,出了什么状况父母都不清楚。

    徐砚和杨氏都舍不得,只能暂且歇了那念头。

    “还是令意省心,”杨氏叹息,“先前虽有一道坎儿,但只要过去了,立刻柳暗花明,那么好的姑爷追着令意求娶,天上掉下来的好姻缘。”

    魏氏此时也不怨杨氏惹顾云锦、徐砚又没有从王甫安口里听出真话,让徐令意平白吃了一次大亏了,塞翁之马、焉知非福。

    “姻缘都是造化,再看看吧,兴许天上又掉了一个呢。”魏氏道。

    杨氏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

    妯娌两人这回还算说得顺心,不想一丫鬟飞快从远处过来,白着脸道:“两位太太,老太爷和老太太闹起来了……”

    杨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老太爷去仙鹤堂了?”

    丫鬟点了点头。

    杨氏不想管那公婆交锋,道:“老太太在仙鹤堂静养,还是请老太爷早些离开,莫要打搅老太太休息。”

    丫鬟心里发虚,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仙鹤堂里,徐老太爷怒不可遏。

    自打闵老太太被禁足起,大大小小闹过无数次,可谁也不敢顺她的意,徐老太爷也极少回后院来,与其听这老婆子骂骂咧咧儿子、儿媳虐待他,不如在书房里逗鸟观花。

    本来,徐老太爷不想对闵老太太下重手的,两个儿子与他说道了几句,才算是说服了他。

    徐砚的前程要紧,徐家的生意要紧,如今朝堂上事情颇多,徐老太爷虽不知道皇子们私底下在如何争,但他常常逛东街,听了不少流言,知道局势变幻,现在小心做官是第一条。

    老太婆的喜怒哀乐,哪里比得过徐家的将来。

    何况,徐老太爷自问没有苛待闵老太太,吃喝用度依旧如常,伺候的人手也没有少,除了被禁足之外,没有任何变化,话说回来,老太太原就不爱出仙鹤堂,禁足不禁足,看起来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至于闵老太太叫嚣的底下人不听话了,杨氏只手遮天什么的,徐老太爷才不管呢。

    老太爷近来的心情其实是不错的。

    北境捷报连连,顾家军大破了北狄营帐,满京城谁还会质疑顾家通敌?人人都觉得现在的顾家小辈们担得起将军印。

    镇北将军的名号稳了,徐慧还是将军府的媳妇,一样响当当的,徐老太爷安了心。

    今日又得知徐令意有孕,徐老太爷的胡子都飞上天了,大喜、真是大喜!

    老太爷高兴了,就想与闵老太太分享一下,教育教育她,明明人生好事情极多,为何非要整日里骂东骂西呢?真真不会过日子。

    没想到,失势的闵老太太变本加厉,连徐令意都骂上了,大意是她含辛茹苦了一辈子,却养出了一只又一只的白眼狼。

    儿子们被儿媳妇摄了魂,有了媳妇忘了娘,竟然叫儿媳妇造了老娘的反。

    孙子孙女又胆胆怯怯的,在儿媳妇指到东又指到西,一点儿主见本事都没有。

    徐令婕什么都听杨氏的,吃了多少亏了都不见长进,徐令意更厉害了,自以为嫁得好了就能高枕无忧,大肚子怎么了,谁没有生过孩子似的?

    徐老头子你最不是个东西!老婆子给你养女儿、又给你生儿子,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对待我的,我跟你势不两立!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字中听,句句骂在徐老太爷的脑门上,骂了还不算,鞋子眼看着又要飞过来了。

    徐老太爷哪里能忍这口气,加起来一百多岁的两个人,闹得屋子里噼里啪啦响,丫鬟婆子们想劝想拦都使不上劲儿。

    去寻杨氏的丫鬟没有搬来救兵,只能好说歹说地劝两人。

    夏天衣衫单薄,徐老太爷脸上脖子上被抓了好几道血印子,嘶嘶倒吸着寒气,竖着眉毛道:“不可理喻!”

第八百零一章 急死他了

    徐老太爷再一次感觉到,两个儿子的做法是对的,让闵老太太继续逞威风,她这些乱七八糟的言论传出去,迟早惹来麻烦。

    他甩着袖子往外头走,厉声吩咐众人:“好好‘伺候’她!”

    看紧了,不能让她的话有一个字传出去。

    徐老太爷走出了屋子,他怒气大,撩起竹帘子的手放得急了些,那帘子落下来正巧从他脸上的伤口处擦过,痛得他又是一口寒气。

    娶妻不贤,年轻时又没有拧过妻子的脾气,到老了来受这破气!

    同样是要晋升一辈的老太爷,这厢徐老太爷气得跳脚,另一厢,纪尚书红光满面。

    翌日上朝去,消息灵通的早就知道他家的大喜事了,纷纷拱手与他道喜,也给徐砚道喜。

    两人一面回礼,一面往文英殿去。

    纪尚书脚步如飞,走得比年轻人都潇洒,不住与徐砚说着对孙媳妇的喜爱。

    纪家上下一直都是很中意徐令意的,徐令意本身才华就好,一手字连纪尚书看了都夸赞,最重要的,是徐令意能让前几年吊儿郎当的纪致诚认真念书做学问,功课一月比一月长进。

    作为婆家长辈,还能求什么?不就是小夫妻感情和睦,将来的前程如锦吗?

    因着纪致诚明年要下场比试,徐令意进门之后,纪家倒真没有急着盼下一代的意思。

    三年一比的春闱,虽说对纪致诚颇有信心,但这事儿说不到十成十去。

    孕妇怀胎十个月,情绪难免起伏变化,要身边人多用心多关怀,平素倒也罢了,对上一个考期渐近、脑袋晕晕乎乎失了温柔心思的考生丈夫,两个人都受罪。

    况且,真要考中了,纪尚书不想让纪致诚在京里消磨。

    京城太小了,无论纪致诚在何处任职,与纪尚书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会真正历练他?耗费数年,只怕还跟在国子监里一样单纯。

    纪尚书要把孙儿扔出京去,穷乡僻壤才好,身边同僚不会因为他姓纪就厚待他,让他自己去官场上摸爬滚打,好好学学。

    只要纪致诚不犯什么贪墨、忤逆之类的恶罪,事情有办不妥当的,纪尚书还在朝中,能帮着周旋、改正,总好过他退下来了,才发现护不住了。

    年轻时多受些磨砺,免得中年、老年来吃亏。

    若是那样,来年放榜后寻了缺,纪致诚立刻就会被纪尚书踢出京城,若徐令意彼时怀着胎儿,或者抱着襁褓里的娃娃,一路颠簸,那真是大人小孩都受罪。

    有着如此思量,纪家上下才半点不心急,反而觉得晚些添丁也挺好的。

    只是人算不比天算,孩子突然间就来了,虽与计划不合,但谁会不高兴呢?

    再算算日子,这胎足月落地之时,就是纪致诚杏榜放榜之时,都说喜上添喜,可不就能双喜盈门了嘛。

    如此好兆头,笑得纪尚书合不拢嘴,昨日已经拎着纪致诚好好交代过了,让他千万争气,莫要拖了他媳妇儿的后腿,把好好的“双喜”给弄没了。

    哎呀,这还有半年多呢,日子可真慢,急死他了。

    庑廊另一头,永王爷慢悠悠往御书房走,隔着大半个园子,他正巧瞧见了纪尚书与徐砚。

    永王爷停下了脚步,眯了眯眼,问身边的内侍道:“纪尚书怎的这般高兴?国子监这个月的月考榜单,我记得前些时日就贴出来了吧?”

    “您说的是,月初就张榜了,纪尚书的孙儿依旧得了个好名次,跟上个月一样,前十,”内侍答道,“纪尚书今儿个高兴倒不是为了孙儿的考绩,奴才听说,他家孙媳妇有喜了。”

    永王爷在听到“前十”的时候就已经很眼馋了,再一听人家孙媳妇有喜,越发羡慕。

    他可是亲眼看着纪致诚从“混不吝”转性子成了学问出众的监生的,此时有多羡慕,如今更加羡慕。

    他紧追着纪尚书的脚步,也给自家混球儿子定了个媳妇,可惜动作还是慢,纪致诚成亲快一年、都要当爹了,孙恪的儿媳妇还在娘家备嫁呢。

    让孙恪长进,这辈子估计是没戏了,但让孙恪当爹,板上钉钉的。

    永王爷背着手好生感慨了一阵,礼部和钦天监定下来的日子,肯定不能催了,可惜还有四个月,怎么就这么慢呢!

    愁死了,愁死了!

    在这一点上,永王爷和小王爷十分默契,很有共识。

    孙恪前几日给符佩清的回信上,也在感叹一日如三秋,这四个月,足够把他好几辈子都过完了。

    好在,婚礼是从京中发亲,符家人过了中秋之后就从凤阳府启程,估摸着九月就抵京了,听皇太后的意思,还是安置在清平园里。

    这么算算,足足能少一百多年呢。

    凤阳府那儿,孙恪去不了,但清平园,他还是能想到法子的。

    圣上和永王爷不是三五不时教训他让他跟蒋慕渊学学吗?

    那他就跟蒋慕渊学,别以为他不知道蒋慕渊以前翻了多少次顾家院墙,他舞刀弄枪比不过蒋慕渊,翻墙可未必会输,毕竟,他俩小时候调皮捣蛋,没少翻过宫墙。

    小王爷乐滋滋地眯着眼睛,脑海里勾画着一路南去的地图,计算着蒋慕渊他们行到哪儿了。

    他与孙睿、孙那两兄弟是不够亲近,但他盼着那两人赶紧回京来,喜宴之上,他一定好酒好菜招待着,南陵有什么好待的,京城繁华才是正途。

    可千万别折在那群山里,否则他娶不了媳妇儿,连算账都找不到这两个“添事儿的”。

    在孙恪的日盼夜盼之中,蒋慕渊一行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着,总算出了两湖地界,再往南行上一两日,就能抵达与南陵接壤的宜平府。

    先前,卞大人被袁二救下之后,就是赶到了宜平府的首府给京里送消息的。

    此时,余将军也就扎营在宜平的最南边,直直对着南陵的群山。

    这一路比蒋慕渊和顾云齐事先预料地要快一些,主要是孙祈没有摆架子,夜里也不一定要让人找宿头,荒郊野外的,也坚持住了。

第八百零二章 戏唱得卖力

    孙祈愿意风餐露宿,他身边那几个亲随侍卫却冷下了脸。

    倒不是这些人平日精细惯了,而是见不得孙祈吃苦,在他们看来,孙祈这样金贵的出身,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又何时受过这样的苦?

    何况,这一带也并非找不到宿头,却是会耽搁些时间,但好歹能叫孙祈歇得安稳些。

    孙祈板着脸训了亲随几次,说他们既然选择往军中去,就该把京里锦衣玉食的那一套收起来,否则就是瞎添乱。

    他是皇子,他是金贵出身,难道蒋慕渊就不是吗?

    蒋慕渊早几年就已经在军中历练了,怎么轮到他孙祈,就连吃几顿干粮,睡几夜郊外,就不行了呢。

    那番话被孙祈说得掷地有声,训得几个亲随抬不起头来,明明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却是两颊通红,羞愧不已。

    他们的这番动静也没有避着蒋慕渊与顾云齐。

    顾云齐听见了些,心里不由嘀咕,是不是他看错了孙祈,这位殿下还真的没那么娇贵,知道轻重缓急,不是个难伺候的。

    可念头也就是在心里转了转,因为顾云齐发现,蒋慕渊没有对孙祈的这番话表达过任何意见,他跟没听见似的,不停给寒雷和惊雨安排着事儿。

    蒋慕渊当然不理会孙祈。

    孙祈这一套,糊弄糊弄与他不熟悉的顾云齐就差不多了,根本不可能瞒过蒋慕渊。

    蒋慕渊与孙祈做了两辈子的表兄弟,这位皇长子究竟是个什么性情,他一清二楚。

    孙祈骨子里就是个爱玩乐的,他吃不起苦,贪图享受,要不然,也不会这里一处别庄那里一间小院,安置了数不清的女子,最终为了女人之间的事儿被人参本,被圣上责罚了。

    这次南行,孙祈是想做一番面子文章的,不止是在军中,也要在蒋慕渊跟前。

    无论他心里有多厌烦这一路辛苦、日夜兼程,他都要摆出样子来给蒋慕渊看,以获得蒋慕渊的认同。

    争太子之位的当下,不管是孙祈和孙宣,都不知道蒋慕渊其实是圣上眼里要打压的棋子,以为他真是圣上最宠最喜欢的得力外甥,能多少左右圣上的决断,纷纷使出法子拉拢着。

    即便拉不到自己这一方,也不能叫别的兄弟得逞,获得不了支持,起码不生恶感。

    孙祈坚持了一路,可背着蒋慕渊和顾云齐的地方,他的脸色是铁青的。

    体力的消耗、吃住上的不顺心,让他的脾气到了爆发的边缘。

    一行人赶到余将军阵中时,天边余晖缠绕在远处的高山之上,余将军带着手下副将、宜平府的官员也闻讯来迎接。

    孙祈绷着脸,认了认人。

    宜平府的同知眼力好,一看就知道孙祈累得够呛,干脆道:“殿下与小公爷一路辛苦,不如先到帐内歇息梳洗,等晚饭妥了,使人给二位送去,等明日一早,再商议军情?”

    蒋慕渊淡淡看了眼孙祈,孙祈沉默着点了点头,去了准备好的大帐。

    顾云齐原就在余将军麾下,去岁是抽调去北境,此时回归帐中,自然有他的去处,依旧跟以前一样,就是个普通兵士,吃住都与大军一块。

    余将军倒是想给他行了方便,顾云齐推了,也就作罢。

    蒋慕渊并不觉得疲惫,回帐简单梳洗过后,惊雨端了饭菜进来。

    军中的伙食其实算不得好,两军还未交战,后续军资本就有问题,哪里舍得让兵士们胡吃海吃,但亏待谁也不敢亏待了两位贵人,给添了些野味,荤腥占了大头,味道还算不错,起码比干粮好了无数倍。

    蒋慕渊匆匆用了,就去了余将军帐中。

    南陵地图悬挂在大帐内,油灯明亮,余将军和收下副将指着地图不停说着话,知道蒋慕渊来了,赶紧迎出来。

    蒋慕渊拱手道:“离孙璧兴兵造反已经有些时日了,两位殿下和先前在南陵查案的官员又迟迟没有消息,圣上很是担忧,将军先给我说说如今的状况吧。”

    余将军往外头看了一眼,疑惑道:“那大殿下那里……”

    蒋慕渊还未开口,只听着一阵脚步声从身后过来,转头一看,来人就是孙祈。

    孙祈此时看起来精神多了,脸上也带了些亲和的笑容,与余将军颔首。

    既然孙祈和蒋慕渊都不想多休息,余将军自然随便,使人去把宜平知府、同知都请了来。

    人员纷纷到齐,孙祈朝众人拱手行了一礼:“我平素练武不够用心,骑术委实比不上阿渊和云齐,下午抵达时,实在太累了,就没有好好与众位请教,是我怠慢了各位,还请各位莫要怪罪。”

    谁敢怪罪孙祈啊,自是一番客套话,说这一路来必然辛苦。

    蒋慕渊站在一旁,浅笑看着孙祈,心说自己这位大表兄,这出戏唱得太真挺卖力的。

    孙祈下午时并非真的撑不住,可唱戏讲究腔调起伏,他初来乍到,一味表现的亲厚,是对付不了宜平知府这样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人的。

    反倒是他因疲惫甩脸色、摆皇子脾气,这会儿又低头直言状况,更能让他们接受。

    军中里大汉们就喜欢直爽人,可以甩脸色也可以下场比高低,直截了当在他们眼里远胜磨磨唧唧的,而官场老臣心里自有秤砣,孙祈作为皇长子,以前从未远行吃苦,若是没点儿脾气,跟笑面虎似的,那才见鬼了呢。

    蒋慕渊抱着双臂看孙祈的表演,不得不说,这戏本不错,附和今日戏台下的人的口味。

    孙祈不是个有如此细腻心思的人,与孙宣一样,他的背后肯定也有能人指点。

    路上如何在蒋慕渊跟前表现、初到营地又要如何“拉拢”官员与将领,对方都替孙祈准备好了。

    至于那人就跟在孙祈身边随机应变,还是留在京城只在孙祈启程时交托了他戏本子,就要看过几日的状况了。

    两军交锋,又要查访孙睿、孙的下落,局势如何变幻,蒋慕渊都不能完全掌握,到了那时候,看孙祈的应对,便能猜出些端倪来了。

第八百零三章 消息

    余将军对着地图,仔细给孙祈和蒋慕渊解释:“派了斥候进入南陵,眼下只大致摸清了前沿一带反军驻扎的状况,再往南的深处,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尤其是南陵府,几乎在最南边了,斥候进不去,我猜测最初派出去的那几个,可能已经折在其中了。”

    副将上前,报了前沿城镇驻军的数量、附近具体的地形、沿途几处隘口的排兵,可见前期工作是费了一番心思的。

    只是,后方的状况实在难以获得了。

    孙祈既然请缨往南陵来,也是做了一番功课的,起码余将军和副将提到的那些地名,他都能迅速地对上号,不至于听得云里雾里。

    宜平同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道:“先前也有消息过来,说是七殿下受伤了,可能伤势还不清,三殿下想带着七殿下顺利脱身,怕是不容易,不过下官们商议之后以为,两位殿下应该没有落在孙璧手中,否则孙璧应当派出使者来讨价还价了。”

    孙祈一脸恼怒,沉声叱骂孙璧乱臣贼子。

    蒋慕渊看着地图,问众人道:“我们使斥候去调查南陵状况,想来孙璧和董之望也不会束手就擒,他们对我们大军的情况也会有所了解,应当很快就会知道大殿下与我抵达军中了吧。”

    蒋慕渊和孙祈这一路来,也没有想过要隐瞒什么,宜平府上下都知道两位贵人抵达了,若是有百姓与南陵相通,递消息出去,也不奇怪,亦是防不胜防。

    余将军颔首:“他们消息要是快,想必明日就知道了。”

    蒋慕渊不怕孙璧知道,他更希望消息能传到南陵去,周五爷和袁二还在南陵,听闻了讯息,必定会联系他。

    斥候从宜平府无法推进到南陵深处,周五爷和袁二却不同,他们前几个月就在南陵了,手里肯定会有一些此时军中不知道的消息。

    军情商讨到了快三更天,才各自散了。

    蒋慕渊回了营帐,没有立刻歇息,而是看着地图他在自己帐中也让寒雷给挂了一幅。

    南陵的困局依旧在于崇山峻岭,又是雨季泥泞,根本无法快速通过大量骑兵,无法奇袭各处,迅速压制几座大城,一旦被拖成了缓慢的阵地战,守城一方必然占优势。

    若是对阵外敌,自然可以不计损失,火攻、水淹,真到了绝地,就一把火将整个南陵烧个干干净净,看谁能熬过谁。

    可这些手段此时是用不了的。

    南陵是朝廷的土地,百姓也是朝廷的百姓,孙璧和董之望兴兵造反,和平民百姓没有干系,朝廷收复南陵,不能弄得这里寸草不生,不去斟酌百姓的生死。

    翌日一早,蒋慕渊和孙祈登上望塔,远眺南陵。

    清晨和傍晚,看到的景致略有些不同,余将军指了几个方向,虽然看不到在地图上不过几指距离的城镇,但对没有经验的孙祈来说,倒也算长些见识。

    几人说道了一会儿,依次下了望塔,顾云齐走在最后面,他眼里好,远远看到一人策马从远处而来。

    那人在离营地还有一小段距离时放缓了马速,向守营的兵士表明了身份:“我是小公爷府中做事的。”

    手里有宁国公府的令牌,兵士寻了寒雷来,寒雷当即就把人领了。

    “昨儿爷还在说,最多两三日,你就该到了。”寒雷道。

    来人正是袁二,他摸了摸下巴,笑了笑。

    听闻有人拿着令牌来寻蒋慕渊,孙祈跟着过来,好奇地打量了一番:“瞧着眼生,可又好像有些眼熟……”

    蒋慕渊道:“我府里的人,大殿下没有各个都见过,自是不认得,有些眼熟,可能是在京中街上遇上过。”

    孙祈听着也在理,点了点头,道:“来的也是巧。”

    袁二准备了一番说辞。

    周五爷的存在不能曝光,袁二也不可能让孙祈知道他们早早就盯上了老郭婆和孙睿,当时还未出状况,蒋慕渊就已经把手伸到了南陵,这事儿不能张扬开去。

    “家里老娘病重,府里恩典,上个月就回宜平探视了,前几日小公爷使人送信来,说要往此地军中打南陵反贼,缺人手调遣,便算着日子来军中报道了。”袁二答道。

    孙祈颔首:“看你这身量,功夫想来是不差的。”

    蒋慕渊接了话,道:“这小子力气大,人也敏捷,我先把人调来,回头看看能用到何处。”

    孙祈信了,也没有再跟着蒋慕渊说道,他还要与军中将领们套近乎,便先一步告辞了。

    等人走远了,蒋慕渊才让袁二说消息。

    袁二压着声,讲了这些时日的状况。

    孙睿和孙抵达南陵府后,主动住到了郡王府,府邸差不多是在城池郊外了,周围又空荡荡的,袁二不方便紧跟着,就依旧住在驿馆附近。

    京城里来查案的官员都宿在驿馆,离府衙也近,跟紧了他们,也就知道孙睿白日在府衙里都查了些什么了。

    只是郡王府里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免就会慢上一步。

    “起先风平浪静的,董之望没有和三殿下硬顶着来,听官员们的口气,案子进展虽然不大,但没有什么阻力,”袁二道,“只是有一天,七殿下在郡王府出事了,从崖壁上摔了下来。

    闹得还挺厉害,七殿下吵着要多请大夫,事后城里十几个大夫陆陆续续被请进了郡王府。

    五爷通过其中一个打听了,七殿下断了一条胳膊、断了一条腿,腰也伤了,少说也要卧床两三个月,那大夫曾听到七殿下的亲随嘀咕,说郡王府后边的那处悬崖上肯定有古怪,大山里恐有孙璧见不得光的秘密。”

    蒋慕渊敛眉,看来孙果然受伤了,先前的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爬崖壁,孙自己一拍脑袋去爬的?”蒋慕渊问道。

    袁二清了清嗓子:“有些说法,说是孙璧引七殿下去爬的,要给七殿下一个教训。”

    蒋慕渊嗤笑一声:“给孙一个教训?是孙手太长了,还是孙睿手太长了?”

第八百零四章 开矿

    袁二嘿嘿一笑,意思是小公爷您懂的。

    蒋慕渊懂,就是孙睿把孙坑了,让孙去招惹孙璧,把孙璧惹急了。

    袁二笑过了,唇角放平,整个人看着严肃了些,沉声道:“之后是我与五爷疏忽了,都以为七殿下伤重,只能躺着养伤,白日里三殿下在府衙,就只盯着那一处。”

    其实他们也很难把手伸到郡王府里头去,那附近太空旷了,突然多一个陌生人在附近出现,越发惹人注目。

    “三殿下似是察觉到了孙璧的反心,让亲随冒雨把七殿下悄悄带出了郡王府,等三殿下想要从府衙脱身时,我们才意识到,七殿下已经不见了。”

    当日雨势极大,铺天盖地的,以至于白天都阴沉得跟夜里一般,视线极其受阻。

    府衙那儿出状况时,周五爷和袁二都很难确定到底是孙的消失惊动了孙璧和董之望,让两人急着朝起兵;还是孙睿急于脱身,暴露了孙消失,才让那两人不得不反。

    总之,那天的南陵城,乱作一团。

    孙睿带着人赶在城门被关闭前冲了出去,京中官员却几乎都被董之望扣下。

    周五爷和袁二人手不足,一时之间顾此失彼,迟了一步,没有跟上孙睿一行人,之后再要把孙睿翻出来就难了。

    官员被扣,皇子失踪,孙璧和董之望造反,南陵城中人心惶惶,出入都查得很严。

    彼时袁二也想快些给听风送消息,把南陵的变故告诉蒋慕渊,但和周五爷商量之后,就暂且放下了。

    他们在南陵能用的人手本就不够,再撤出一人来只为送信,意义不大。

    而且,蒋慕渊还在北地,即便快马加鞭,消息到了蒋慕渊手上时,也已经迟了,依照圣上的性子,十之八九会把蒋慕渊从北边调到南陵来,他们不如在此处多打探消息为好。

    不得不说,他们还是打听出来不少事情的,起码南陵城附近的状况,就比此时军中知道得要清楚得多。

    对着地图,袁二说了几处大概,又道:“三殿下带着伤重的七殿下,应当走不远,我与五爷探讨过,极有可能在这一带落脚。”

    不止袁二和周五爷会猜,孙璧自然也会猜,但凡是容易一寸寸地搜过去的地方,肯定早就被孙璧的人翻遍了,唯有这一带,山崖陡峭路难行,有心无力。

    蒋慕渊盯着袁二画出来的区域看,他猜测孙睿是在等他到来,那孙睿寻到了栖身之处就不会再胡乱移动,免得真叫孙看出他准备周全的端倪来。

    “七殿下说的大山里的秘密,”袁二啧了一声,道,“我们也想法子查了,极有可能是开矿。”

    蒋慕渊的目光一沉:“铁矿?”

    袁二点头。

    蒋慕渊顶着后槽牙,视线落在地图上那片延绵不绝的山脉上。

    造反需要兵、需要钱、需要粮草,也需要兵器,没有铁,怎能冶炼兵器?

    私采矿藏是重罪,朝廷每年收缴的矿产都是有数的,就算有大胆的悄悄做买卖,数量也不会太多,支撑不了孙璧做土皇帝所需要的量。

    那他就只能自己开矿了。

    谁也不知道,在这山高皇帝远的高山里,能有大量的铁矿。

    抱着矿山,假以时日,兵器上决计不会短缺。

    “孙璧养了一批私兵,管理铁矿,苦力似乎都是从深山的村寨里找来的,南陵有很多异族,分散而居、没有开化,不懂律法,就是求一口饭吃,他们做劳力是最合适的。”袁二道。

    这事儿极其隐蔽,若不是周五爷先前为了把老郭婆翻出来、找到被买卖的孩子们的下落,在南陵大山里走了无处的村落宅子,注意到一些状况,他们猜都没从往这处猜。

    蒋慕渊指着地图,问道:“一整条都是矿脉?能确定的点有几处?”

    袁二上前指了几处:“不敢说一整条的状况,可这几处,八九不离十。

    而且,我们怀疑,孙璧很可能把山里头都挖通了,各处都有通道相连,出入口分布在不同的地方,数量不少。

    七殿下攀爬的崖壁上有可能有出入口或是通风口,只是那里离郡王府太近了,我们无法靠近查探。

    狡兔三窟,孙璧也不会傻到只有郡王府大门容他进出。”

    孙璧和董之望各取所需,同在一条船上,但不可能一直都是一条心,彼此都需要底牌。

    可孙璧的府邸就在南陵城中,若董之望突然发难,他插翅难飞。

    为求安稳退路,挖通山道势在必行,蒋慕渊觉得,周五爷和袁二的推断很是合理。

    如此推算,孙睿和孙的藏身的脚底下,极大可能是没有矿产的,要不然,山林难行搜不到那两人,从山体里走山道,也能围着那群人无处逃脱。

    他就说孙璧哪里来的那么大的胆子,好好的郡王爷不做,却生出造反的心思来。

    原是脚下踩着那么大的一座矿山,日子长了,胆儿就肥了。

    蒋慕渊沉思一阵,道:“京里有传言,孙璧买了那么多童男童女是为了炼丹求长生,你以为呢?”

    袁二一怔,他想了好一会儿,迟疑着摇了摇头:“看着不像。”

    造反是野心勃勃,炼丹求长生根本就是脑子有病。

    一个人的野心可以靠装模作样来掩饰过去,不叫人看出端倪来,可一个人神神叨叨的,肯定瞒不过人。

    袁二观察过孙璧几次,不觉得这人神神叨叨的。

    “或许是养作私兵?”袁二猜到。

    蒋慕渊扬眉,道:“是个说法,从小养大、教导的,绝大部分会比拿银钱招募的更忠心。”

    买卖到南陵的孩子,几乎都是两三岁的,养上几年,他们都不会记得自己的父母、出身,他们无处可去,必然依赖养着他们的孙睿。

    别看这些孩子年幼,孙璧原本就没打算这么早起兵,纯粹是被孙睿逼出来的。

    若是与前世一样,孙璧和董之望把南陵建成了世外桃源时,已经是十几二十年后了,这些大大小小的孩子,正是得力之时。

第八百零五章 货郎

    南陵城又落了一夜的雨。

    驿馆外围安排了不少官兵,神情严肃,围了整整一圈,反倒是驿馆里头,不见什么动静,瞧着是安安静静的。

    一货郎模样的中年人背着他的货物,走街串巷,从驿馆外头经过,被官兵瞪了两眼,他一副怕官家人的样子低下了头,而后绕开了。

    这货郎不是别人,正是卞大人。

    说也来巧,孙璧向孙睿发难那一天,卞大人因为吃坏了肚子而在不远处的医馆看诊,并没有和其他官员一块在府衙办事儿。

    孙睿赶在孙璧的人手包围府衙之前,就带着人往城外冲去,一路快马,他的人手倒是出去了,一众官员被留在府衙里大眼瞪大眼,被董之望一网打尽。

    所有官员都被押回了驿馆看起来,清点的时候,董之望的人也发现少了卞大人,急得要全城搜捕他。

    被扣下的人手给卞大人打了掩护,说卞大人本就是孙睿的亲信,卞大人先前带着刑部官员来南陵抓老郭婆的时候,早就看穿了董之望的野心,今日孙睿和孙既然脱身了,卞大人必然是先行一步给他们安排去了,怎么可能还留在城里等着董之望抓。

    董之望气得牙痒痒的,他早就看卞大人不顺眼了,抓个老郭婆,卞大人一直在给南陵找麻烦,被京官们一说,也就信了大半。

    孙璧谨慎,让人在城里搜一搜。

    可突然间起兵造反、城门口的出入又管得严密,已经让百姓人心惶惶的了,再全程搜捕,怕是引得内里矛盾不断,因而这搜寻一事,也就走了个议程,差不多就行了。

    董之望等人认得卞大人,底下官兵大部分却记不住这一位的脸,卞大人在风声最紧的时候,靠着这数月间在南陵城里混出来的那点儿关系,藏在一户人家里头躲过了搜寻,后几天就乔装成货郎,在街上打听消息。

    卞大人胆子是大,只要摆在眼前的,不是跟那夜山林里一样的明刀明枪、顷刻间就让人掉了脑袋的,他就敢露面。

    他想得也好,其他人被扣在驿馆里,可见孙璧和董之望没有直接杀人的打算,那他即便运气不好被抓了,也就是关押,不会丢命,当然,他也可以老老实实地继续躲藏到底,只是那么一来,他何时才能回归京城?

    把希望全压在朝廷收复南陵上,这里是孙璧的老家,不是接壤的村镇,谁知道会打上多少年,他在京里的妻儿还不愁死啊。

    董之望就盼着能找到一个机会,趁着城门上官兵审查不严时出城,他就是一路翻山越岭,也要回到宜平府去。

    可惜,他的运气在孙璧发难的那一天似是用尽了,他装货郎装了那么多天,一点儿机会都没寻着。

    不止出不了城,连与被困在驿馆里的同僚悄悄接头的契机都没有。

    卞大人愁啊,愁得头发直掉。

    不过,他也不算毫无收获,起码消息收了不少。

    走街的货郎接触的百姓极多,买卖时唠嗑上几句,只要有心,总能打听出一些有用的来。

    南陵城如今气氛紧张,百姓们也小心翼翼的,不似京城东街,什么话儿都往外冒,这里的百姓并不知道前头有没有打起来,朝廷是个什么反应,只说南陵的官员如何如何。

    谁近日忧心忡忡,谁与董之望起了矛盾,诸如此类。

    这也是卞大人冒险去驿馆附近的缘由,百姓们不知道,官兵们多少有些消息,他就这么从对方跟前过去,偶尔会听到几句。

    这一刻,卞大人听到的是孙祈和蒋慕渊抵达宜平府了。

    卞大人又是喜又是愁,喜的是这仗眼看着要打起来,愁的是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打到南陵城。

    他垂着头走到大街上,抬头看了一眼,眸子倏地一紧。

    那茶楼上临窗而坐的人,不是那日深夜从截杀老郭婆的黑衣人手里救下他的那人吗?

    那人自称商人,卞大人记得,他的手下叫他“五爷”。

    卞大人心里直擂鼓。

    如今想来,这人的身份绝不可能是寻常商人,真是个买卖人,遇上南陵造反这破事,耽搁了生意,早就愁坏了,哪里跟这位五爷似的,还有性子慢条斯理吃茶。

    可他吃不准五爷到底是哪一方的人手,按说不是董之望和孙璧的……

    当日袁二送他去宜平府却不肯在当地官员跟前露面,卞大人猜他恐怕身上背了些官司,不能见官,这五爷大抵也差不多。

    这人对他有救命之恩,这一回,是赌还是不赌……

    卞大人正犹豫呢,就见对方已经看过来了。

    周五爷感官敏锐,街上有人直直盯着他看,他很快就察觉到了,他认出对方身份,不由挑了挑眉,没想到这个刑部的官运气真不错,前一回从黑衣人手里逃生,这一次也没有被董之望和孙璧抓着。

    卞大人一看周五爷神色就知道被认出来了,这时候也不会挣扎了,以五爷的身份,若真要害他,他还没跑出半条街就被抓回来了。

    心一横,卞大人冲周五爷使了个眼色,往西边指了指,转身走了。

    周五爷心领神会,不疾不徐下了茶楼,跟上卞大人,两人行到一处静谧的拐角,才站定了。

    “好汉能送我出城吗?”卞大人直接问道,“我要去报信,把这里的状况都报之朝廷。”

    周五爷道:“我送你出城,你就一定能活着出南陵吗?”

    卞大人面露为难,又道:“好汉送佛送到西?”

    周五爷嗤笑了声,这位卞大人脸皮挺厚,但是个识时务的。

    而且,周五爷也确实需要有人把消息继续往外头递,他和袁二能给蒋慕渊不少消息,但都是在水面以下的,否则他们事先盯着南陵的举动就被摆到了台面上。

    可南陵的真实状况不能都藏在暗处,必须让朝廷知道,那么倒是卞大人这样的身份,最适合做这事儿。

    周五爷压着声,道:“你何时能走?”

    “随时可动身。”卞大人道。

    周五爷颔首:“既如此,你随我走吧。”

    今日城门关闭之前,他就有把握把卞大人弄出南陵城。

第八百零六章 嫌命长

    卞大人寻到了周五爷这条门路,心安了大半,也不背着他的货满街走了,只等着安排妥当了,就随周五爷的人出城去。

    他在脑海中不停地回忆南陵往宜平去的路线,官道不一定能走,山路崎岖,但幸好他走过几次,只要没有意外,应当能走得出去。

    真不行,这不还有周五爷嘛。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许诺些好处,比如他们以前无论做过什么恶事,官府多既往不咎,往后再不用见了府衙就绕路走了,如此一来,应当能成事。

    这厢等着出城,驻扎在宜平的余将军的大帐里,气氛沉重。

    蒋慕渊指着地图,再次说了自己的想法:“先出兵打一仗,朝廷调兵到宜平就是来打仗的,不是跟孙璧大眼瞪小眼的。”

    军情上的状况,宜平府衙的人皆不出声。

    余将军直言,道:“小公爷,我等也不想对峙,只是,担心三殿下和七殿下的安危……”

    蒋慕渊已然知道那两人不在孙璧手里,但余将军众人不清楚,前线领兵,他们谁都不怕战死,但不得不操心没有音讯的孙睿和孙,否则这仗没打出结果来,圣上就震怒了。

    蒋慕渊无法直接把内情告知众人,只是道:“先前大殿下与我都没有到,余将军未发动进攻,孙璧和董之望也不会多想。

    可如今大殿下在这儿了,我们还继续按兵不动,孙璧就晓得我们绝对不敢进攻,他就有恃无恐了。

    只有打出去,不说要下他多少城池,起码要交战,让南陵百姓知道,朝廷是铁了心要打,不管孙璧手里有多少筹码,南陵各府县不投降,那就等着挨打。

    孙璧和董之望想当皇帝,南陵百姓可不想,一旦战火烧到了他们家门口,他们开城门投降也好、弃城北逃也罢,总会有人耐不住的。

    余将军若是觉得今儿打起来不妥当,就只压到城池之下,让人高声喊话,号召百姓杀逆贼、投降。

    只要有一人做了,会有人有想学样的,有一城投降了,当然也会有第二城、第三城。”

    余将军摸了摸下颚。

    他知道蒋慕渊说的有道理。

    攻城之战,城里乱套了才好,南陵上下也不可能万众齐心,毕竟,老百姓可不是人人要当反贼的。

    而且,南陵上下,也不是东异、北狄那样的异族,只说道义,将士们也不愿和同袍的百姓下手,城池陷于战火,受损了,之后修缮还不都是自己人的事儿?

    能逼迫几座城池投降,自然最好。

    蒋慕渊的意见,余将军也认同,说透了,就是顾虑孙睿和孙,要不然,早前就开始对接壤的几座城镇施压了。

    余将军把视线落到了孙祈身上,大殿下是替圣上亲征,这等冒险的举动,还是要听他的意思。

    孙祈清了清嗓子,一脸为难。

    私心里,他巴不得两个弟弟折在南陵,可明面上,断断不能露出那样的想法。

    依照蒋慕渊的想法去做,真出了事儿,孙祈也没有办法片叶不沾,因为圣上会猜忌他,孙宣会使劲落井下石。

    “阿渊,会不会太过冒险……”孙祈道。

    蒋慕渊道:“两位殿下未必在孙璧手里,他们自行脱身了,我们什么都不用担心,万一真被孙璧擒了,他们是孙璧的底牌,不到最后关头,孙璧怎么会亮出来?

    仅仅是因为我们打了他一俩个边界镇子,他就要朝两位殿下动手,等我们打到他南陵城下时,他还有什么底气?

    他不敢轻易伤两位殿下。

    两军你来我往,僵持了几年,他以两位殿下做质子议谈,圣上不会不谈,他多少能喘息一口气,可若是殿下在他那儿出了事,整个南陵府怕是都要被圣上掀过来。

    他是嫌命长?”

    一群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苦着脸嘀咕道:“可不就是嫌命长嘛!”

    不嫌命长,谁会起兵造反啊,都跟朝廷造反了,不就是把脑袋搁裤腰上了吗?

    “还是说,我们一直不动手,就这么跟孙璧和董之望耗着,”蒋慕渊哼笑了声,“各位觉得,耗到什么时候,两位殿下能有下落?真落在孙璧手里了,我们不进攻,在这里等五年十年,殿下还是被孙璧捏着。”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官场上混迹了那么多年,哪里会分析不出来这番局面。

    宜平官员都懂,他们只是不敢担那个“万一出事”的责任。

    余将军也懂,捏着拳头看了会儿地图,心一横,点了点头。

    行军打仗,一点责任不敢背,那成不了大事,太过瞻前顾后,反倒是耽搁了时机,也换不来胜利。

    北境顾家军打得那么出色,不就是胆子大,敢豁出去嘛!怕这怕那的人,敢闷着头冲到草原深处去?

    也就是他老余,这些年一直练兵练兵,鲜少有对敌的机会,日子长了,把魄力都磨光了,岁数长了不少,胆识远远不及年轻时。

    “小公爷说得极是,此番是要给南陵百姓一些压力,让他们想明白到底是跟着孙璧造反还是效忠朝廷,”余将军沉声说完,又看向孙祈,“殿下,该搏的时候还是要搏。”

    孙祈心里乐得不行,也不想给余将军留下一个优柔寡断的印象,颔首道:“既如此,就商量商量打哪处,何时打。”

    蒋慕渊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道:“这儿。”

    昨日讲解状况时,孙祈听得很仔细,此时便道:“先前斥候的情报,这里守军可不少啊。”

    蒋慕渊点头:“这里原本只是一个村子,靠着官道发展起来的,因而相较附近一些建成已久的城镇,它城防缺失,以至于董之望调兵时,不得不在这里多留了些人。

    他们人多,我们难道人少吗?他们没有高大结实的城墙做倚仗,很难防住进攻,真的硬打,也不会打不下。

    退一步说,这种镇子都打不穿,就别指望收复南陵了。

    进军到镇子外,铺开军阵,朝里喊话,限期投降。”

第八百零七章 说打就打

    说打就打。

    余将军让手下副将去清点人手,准备翌日一早出发。

    宜平的官员这时候也不说其他话了,只纷纷预祝他们得胜而归,打出气势来,让孙璧知道固守是守不住南陵的。

    蒋慕渊不疾不徐走出大帐,后头孙祈跟了出来,示意他借一步说话。

    孙祈把蒋慕渊请到自己帐中,轻声道:“阿渊,排兵布阵之事,我就是个门外汉,兵书读了些,说到底也就是纸上谈兵,我自知这方便不足。

    你与余将军的一番商议,我觉得很有道理,也赞成你们这么做,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三弟、七弟真在孙璧手上,孙璧又不按常理出牌,那我们即便出师大胜,也不能跟父皇交代。

    我们两个,一个是父皇的儿子、一个是外甥,真有万一,被罚被骂、禁足罚俸,往后远离朝政、不得重用,这些差不多也到头了,但余将军他们,恐要掉脑袋。

    一会儿你我还是写份折子,把如今状况仔细告知父皇,也希望他能做一二指点。”

    蒋慕渊看着孙祈,脸上挂着笑,点头应了。

    他理解孙祈的小心,也知道这是孙祈拐着弯示好,不仅是怕余将军等人掉脑袋,也是不想蒋慕渊被圣上疏离。

    想他两辈子琢磨朝政几十年,前世走到头也就是圣上手里的一枚棋子,打压逼迫,没想到重活一世,圣上的心思埋得极深,谁也看不穿,以至于孙祈、孙宣等人都认为蒋慕渊在圣上心里份量颇重,一个两个都想法子示好、拉拢他。

    蒋慕渊道:“今日开战,刀剑无眼,冲杀起来,恐顾不上殿下安危,殿下不如留在帐中,等我们归来?”

    孙祈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去上阵杀敌,一来是胆子小赌不起,二来是太清楚自己这方便的斤两了,他的武艺,与兄弟们切磋还能应付,战场上搏命,肯定是吃不消的。

    他没想找死,也不愿拖后腿,自然从善如流,道:“我有自知之明,我这种身手上战场,那是给你们添乱的,我就留在这儿。”

    两人心里都跟明镜一样,说了一番客套话,也就结束了。

    蒋慕渊去做出征前的准备,孙祈背着手站在大帐外,暗暗思考着孙睿和孙的行踪。

    这两人还是别出事了,真出事了,孙祈也要被连累。

    依着商议,大军明日一早出发,余将军坐镇大帐,手下几位副将出战,蒋慕渊同行,算是个督军,顾云齐请缨做了先锋。

    等战鼓声阵阵而起,号叫冲天时,这些日子的宁静就会被打破。

    朝廷的态度摆出来了,决计不是来跟南陵打不疾不徐的消耗对峙,而是要破城,一寸寸往南陵城下打。

    此时的南陵城,眼看这要到关城门的时候了。

    守城的官兵都被要求加强警戒,最初几日更是恨不能每个出入城池的人都抓起来审问,可这些日子下来,多少有些疲惫和松懈。

    毕竟,南陵城离宜平府远着呢,两者之间,又有好几个大府城池、关隘,朝廷发兵打进来,也要先破了前几道防线才行。

    南陵城如今离战火远着呢。

    至于不见踪影的孙睿和孙,人都逃出南陵城了,难道还会来自投罗网?

    他们城门上,根本查不到什么人。

    平日还能打起精神,近来雨水颇多,让人烦闷不已,又眼看着要关城门、守兵交接的时候,正是一日里最松懈的一刻了。

    周五爷带着几个手下,前后几匹马儿拉货,走到了城门上。

    他在南陵扮商贾扮了有几个月了,商人该做什么、要做什么,他一样没落下。

    走商做生意,少不得给当地官员好处,城门上的守兵,他早就塞过不好了,几个月下来,也混了个熟悉。

    “怎么这个时候出城?”守兵过来,笑着跟周五爷的手下打了招呼。

    手下道:“听真话还是假话?”

    “那不得是真话呀!”

    “你知道的,我们爷就是到到货,南陵的出产在江南卖得不错,几个月下来,也赚了些。

    可南陵现在要打仗了,做生意的哪里敢沾这事儿,我们爷就琢磨着最后收一笔货就离开南陵了。

    这不是今日刚刚又收齐了货嘛,早走一日是一日。”

    守兵也叹了口气,道:“也是,有钱也要有命。”

    手下又塞了块碎银子过去:“兄弟一场,也是缘分,这也不多,不管仗打成什么样了,盼着以后还能坐下来吃酒。”

    守兵收了银子,唏嘘了一番,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没有细查,就放他们出城了。

    这一走、直直走到了天大黑,周五爷才让车队停下来,把卞大人放出来。

    卞大人就躲在装货的大箱子里,那箱子有隔层,他就躲在下层,盖上木板,上头再堆满货,最底下有几个小洞给他通气呼吸。

    先前从城门口过时,外头动静清清楚楚,卞大人大气都不敢出,就怕被发现了。

    等出了城,受了一路颠簸,他爬出来时气都喘不顺,白着脸瘫在地上好一阵子。

    再出发时,卞大人已经换上了和其他人差不多的装束,扮作商队里的一个伙计,再也不用躲在货箱里了。

    卞大人好生与周五爷道谢。

    周五爷倒也说到做到,送佛送到西,没有一出城就扔下他。

    卞大人急于出南陵,见周五爷他们夜里也赶路,长松了一口气。

    商队行马,日夜赶路,眼瞅着离宜平府越来越近了,他们却遇上了不少携家带口的百姓。

    周五爷使人问了问,才知道接壤处打起来了。

    那是说打就打,明明不久前还互相对峙,突然间朝廷就出手了,大军攻到镇子外,逼迫反军投降,号召百姓弃暗投明。

    反军不降,但也打不过,最终只能弃镇而逃。

    只是大战进行到了巷战,两军在镇内交手,也就造成了不少百姓的伤亡,运气好的躲过一劫,运气不好的,就丢了性命了。

    这可就让其他城池的百姓为难了,等大军来了,他们是降还是不降?

    不投降,等城池被攻破时,他们能毫发无伤吗?

    一些百姓有亲人生活在并非前线的城镇,干脆就收拾细软,有些往宜平跑,有些往南陵后方跑。

    董之望排布的守兵只是防御朝廷进宫,不可能不让百姓迁徙,真化做一座不准进不准出的死城,不用朝廷来打,自己的把自己守死了。

    卞大人听了这些百姓的话,倒吸了一口气。

    小公爷到底脾气大,前脚才刚到,后脚就开打了。

第八百零八章 运气

    周五爷手下的人都机灵,拍了拍货箱,叹了一口气:“我是两湖人,洪灾来势汹汹,人虽然活下来了,可家都毁了。

    也亏得是遇上了我们爷,收我做了伙计,让我能混口饭吃。

    我就想着今明两年生意好些,多分些赏钱,哪知道这两地商货才走了几个月,南陵打起来了,这生意又没法做了。”

    携家带口迁离前线的百姓,都是不愿意经历战火的,听小伙计这么一感叹,真心话也就冒出来了:“谁说不是呢。

    祖祖辈辈拼下了些祖业,虽说不富贵,好歹也是吃饱穿暖了。

    遇上天灾是没有办法,这打仗就……

    要不是为了惜命,哪里舍得扔下祖产?

    郡王爷在想什么,我们老百姓不懂,我们就盼着安生日子,之前不都是好好的吗?说造反就造反了……”

    “可不是,”手下唏嘘了一番,“你们是能走的,城里还有好些没法走的吧?”

    “人生地不熟的,又有老人幼童,走不了的更多,”那百姓道,“心里都不痛快呢,盼着朝廷早些打过来,投降算了,也免得跟梅林镇一样,在镇子里你来我往,伤了安危。”

    梅林镇便是蒋慕渊做主打的那个镇子,如今已经落在了朝廷的掌握之中。

    卞大人竖着耳朵听,心里不住夸这手下厉害。

    那老百姓原籍陶州,好几座城镇对着宜平,几句话的工夫,那手下就让人把陶州的状况说了个七七八八。

    等两厢一分开,卞大人凑上前与周五爷道:“五爷这是想让我把这些消息送到军中?”

    周五爷睨了卞大人一眼,笑了笑:“哪儿的话,就是想知道接壤那些地方的驻军状况,我们好计划路线,真的避不开,卞大人从山道而行,我们就只能走官道。马匹车辆货物,我总不能半途扔了吧。”

    周五爷说得很真诚,卞大人却是不信的。

    商人的身份只是障眼法,卞大人不信周五爷就是个普通商客,这人怕是沾了不少官司,怎么可能就为了些货物损失而不顾性命之忧。

    卞大人心里琢磨,嘴上没有和周五爷争一个输赢,一行人重新启程。

    周五爷说的是要考虑路线,实则都尽量走大道,虽不进沿途的城池,关口却过了好几道。

    他不怕舍银子,备齐了路引,拿好处开道,大战临头,关口的守军收了银钱,也就不为难商人了。

    因着担心朝廷知道孙睿、孙没有被孙璧和董之望扣下,使得他们不用瞻前顾后,大肆进攻,关口上都没有拿到画像,董之望只调了亲眼见过那两位的官员来盯着。

    卞大人的年纪与那位皇子相差太远,又是伙计打扮,那官员只远远看过卞大人几眼,还真没有认出来,倒是盯着与孙睿年纪差不多的周五爷看了好久,确定不是孙睿本人,也就放行了。

    借此,卞大人好生观察了这一座又一座的关隘,把此时的状况都记在心上。

    后方关口都好过,前线与宜平对望的,观察百姓通过的速度,就知道查得很严。

    卞大人过关时,一官员背着手盯了他很久,盯得他后背全是白毛汗。

    若不是有三四个人骑着马从他们后头上来妄图闯关,把人手都引了过去,卞大人恐怕要被认出来。

    等出了这关口,卞大人才抹了一把汗,连声道:“运气、都是运气。”

    他一面叹,一面见周五爷轻轻笑了笑,不由一个激灵:莫非不是运气,是五爷事先安排好的?此人年纪轻轻、做事就如此缜密,可见他之前犯下的事儿不小啊!

    卞大人不会追着周五爷探究,此时差不多已经到南陵地界的边界了,他一心都是去军中报信,也就顾不上旁的了。

    周五爷不随他去军中,黄昏之时,两人分道扬镳。

    卞大人以他蹩脚的骑术催着马儿前行,颠了一个多时辰,在天黑前到了驻军营地。

    看到守在营口的兵士,卞大人激动得都要掉眼泪了。

    不容易,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营中,蒋慕渊等人都聚集在余将军的大帐里,对着地图商议之后的战事。

    那日硬打梅林镇,损失自然是有的,但收获也不少,对朝廷而言,最重要的不是收复了一座镇子,而是给南陵、尤其是接壤之处施加了大量的压力。

    那一战之后,陆陆续续有百姓携家带口往宜平投亲,宜平官府使人去打听过,除了往宜平来的,也有往更南处走的,几座城镇里怨声载道,与守军关系颇为紧张。

    这种紧张,是之后战局的变数,能不能闪电一般收复一个又一个的府县,也要依靠变数。

    而让军中上下松了一口气的是,他们打梅林镇从头扫到了尾,孙璧和董之望也没有拿孙璧、孙来做文章,只是加强了前线兵力布置,不停地调兵遣将。

    这也印证了蒋慕渊的推测,不到要紧关头,孙璧不会拿两位皇子来和朝廷讨价还价。

    那两位对孙璧有用,真被扣在了郡王府,孙璧也不会伤他们。

    人质,活蹦乱跳的才有用,重伤的打折扣,死的都算不上人质了。

    毕竟,孙璧和董之望敢拿两个皇子的遗体来跟朝廷谈条件?

    是了,传言里孙已经受了重伤了,孙璧还要想办法替他养伤呢。

    帐中众人纷纷出谋划策,外头有兵士来报,说刑部卞大人从南陵逃出来、来报信了。

    所有人都是眼睛一亮。

    卞大人还是一身商队伙计打扮,他也没有合适体面的衣裳换洗,就这么狼狈着进了大帐,抬头看到孙祈和蒋慕渊,他连声说着“惭愧”。

    孙祈哪里会怪卞大人失礼,不住说着卞大人辛苦、受难了。

    宜平知府笑着与卞大人打趣:“卞大人啊卞大人,两次出大事,都叫你遇上了,性命堪忧,但你两次都能脱身出来,你这是倒霉呢还是走运呢?”

    蒋慕渊打量了卞大人几眼,道:“起码比前回好些,听说前回披头散发、一身血污,这次总算还人模人样的。”

    卞大人闻言,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但突然间,心里就痛快了不少,悬着的那颗心也放平了许多。

    不得不说,小公爷宽慰人的角度是稀奇了点,可还是很有用处的。

    当然,孙恪要是在这里,就会告诉卞大人,这叫“另辟蹊径”。

第八百零九章 听了天书

    卞大人的到来,给军中众人送来了很多消息。

    蒋慕渊从袁二口中获得的那些情报,此前不能一一与众人道的,也通过卞大人的口,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让大伙儿长舒了一口气的,就是孙睿和孙的下落。

    卞大人虽然也不知道那两位去哪里了,但只要没有落在孙璧的手上,就不得不说是个好消息了。

    “也不好说是巧还是不巧,”卞大人苦笑着道,“那日我去了医馆,侥幸逃脱了一劫,但彼时不在府衙里,孙璧、董之望是如何突然发难的,我一概不知,只晓得三殿下冲出了城,身边也带了几个人手,仅此而已。”

    宜平知府宽慰道:“你若亲眼看着孙璧发难,此时也就被困在南陵驿馆里,没有办法给我们递消息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一桩桩细细去掰扯得失,只会一叶障目,困在原地彷徨。

    卞大人听了,没有再纠结那日状况,而是说起了这些时日的收获。

    他自然没有把周五爷供出来,人家数次救他性命,他哪里能做那等不义之事,只说自己遇上了个在南陵做生意的京畿人士,那人以前在商场上被人算计、吃过官司,卞大人当时偶然遇上那事儿,帮着指点过一二,叫对方洗去了污名,此番在南陵相逢,对方记情,想法子把他运出了南陵城。

    与商队同行的解释也和卞大人的实际经历一样,后续的内容就无需编造,全是真真切切的。

    沿途遇上的逃难百姓,经过的几座关隘的防卫状况,卞大人把所有记下来的细节都完完本本地对照地图说与众人听。

    余将军一面听,一面点头,不得不说,这些情况对他们布置后续进攻很有帮助。

    卞大人都说完了,肩膀垂下来,整个人透出了疲惫。

    他先前一直紧绷着一口气,一心一意回来通报,现在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也不用担心莫名其妙就丢了性命,压在身体里的疲意就翻卷了出来。

    宜平府的官员要启程回首府去,境中驻军打仗,但一个州府的公务依旧不能松懈,他们也不可能无时无刻都守在营中,前几天是孙祈和蒋慕渊刚刚抵达,少不得来跟前听命。

    知府想把卞大人也一道捎回去,倒是叫余将军阻了,说后续也要叫卞大人出一份力,与其去府衙唤人,不如就留在营中。

    卞大人是真想离大营越远越好,宜平府首府不算富饶,但起码安稳,可当着孙祈和蒋慕渊的面,他不敢推,也就应了。

    副将给卞大人安排了营帐,引着他过去。

    卞大人出了大帐,没有走多远,就见一年轻人从对面营帐的另一侧绕出来,往他处去了。

    营火已经烧起来了,虽比不得白日视线清楚,但年轻人的脸在火光之下还是五官清晰,卞大人看见了,不由瞪大眼睛又仔细看了两眼。

    对方没有看到他,直到走的见不着影了,卞大人才捂着牙“哎呦”了一声。

    他不会认错的,那个年轻人是五爷的手下,上一次黑衣人截杀老郭婆时,这人赶来支援,第二日一骑快马把卞大人送到了宜平府。

    叫什么名字来着……

    卞大人记得,是叫袁二吧。

    此番在南陵城里受五爷帮助脱身时,卞大人还在琢磨怎的没有遇上袁二,原来人家在营中。

    可袁二不是不在官家人面前露面吗?他怎么有胆子在这儿转悠?

    思及此处,卞大人赶忙问引路的副将:“刚刚那一位年轻人是……”

    副将道:“那是小公爷府上的。”

    卞大人的脚步顿了顿,仿佛听了天书。

    小公爷府上的人会怕官府?

    袁二分明是那五爷的人,怎的又成了宁国公府出身了?

    那五爷与宁国公府又是什么关系?

    卞大人一头雾水,来不及再细细梳理琢磨,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他回头一看,原是孙祈过来了,他赶紧站住,冲大殿下行了一礼。

    孙祈到了卞大人跟前,背着手道:“这些时日辛苦卞大人了,卞大人是最早来南陵的那一批,几个月里,关乎性命的事儿也遇上了好几回。”

    卞大人哪里敢说自己辛苦,自然是惶恐又惶恐,把朝廷利益、身份使命挂在嘴边,最后感叹一番自己能力不足,以至于老郭婆被截杀,南陵造反,两位殿下也不知所踪。

    “若是下官能早些看出孙璧和董之望的狼子野心,也不会让两位殿下涉险,被孙璧打了个措手不及。”卞大人连连叹气。

    “谁也没有火眼金睛,卞大人不用过于自责,”孙祈说完,话锋一转,又道,“我刚刚看到卞大人盯着一背影仔细瞧,卞大人认得那人?”

    卞大人下意识就要回答,话到了嘴边,又止住了。

    他自己都没有理明白其中关系,全盘托出怕是不妥,救命之恩在前,卞大人不愿因一时失言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是瞧着有些眼熟,好似以前在哪儿见过,就多看了两眼,”卞大人笑着答道,“副将刚告诉下官,那是小公爷府上的,下官顺着一想,可能是在京里时偶遇过。”

    “巧了,”孙祈笑了起来,“我前两天见着那人,也与卞大人有同样的感觉。”

    卞大人垂首:“京城说大也不大。”

    孙祈没有再问,让卞大人回营帐后好好休养,便自行走开了。

    卞大人到了地方,梳洗更衣,后坐下来一面歇息一面琢磨袁二的事儿,只是他太疲了,就这么支着腮帮子睡着了。

    直到外头有人唤他,说是“小公爷有请”,他才一个激灵惊醒过来,忙不迭出了帐子。

    来传话的正是袁二,卞大人抬头看到这一位的脸,笑容有些尴尬、有些无措、又有些好奇。

    “巧、这可是太巧了。”卞大人哈哈道。

    袁二公事公办,把人请到了蒋慕渊帐中。

    蒋慕渊正在看地图,听见动静,他才不疾不徐转过身来,对卞大人笑了笑:“这么晚了还请大人过来,望大人莫怪。”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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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将门出身的顾云锦一心慕书香,哪怕把自己拧成了蕙质兰心、温柔贤淑的款儿,还是别庄病故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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