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异想天开
并不是不想打听,而是无从下手。
孙璧反得突然,先前就是个老实度日的郡王,谁能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胆子?
甚至于,孙璧的兵是哪里来的,都没有人都说明白。
南陵那地势,易守难攻,孙璧造反后,朝廷想调人去弄清楚其中状况,都需要时间和精力。
圣上不想等,两个儿子毫无音讯,他等不住。
文英殿里,几位大臣从早商议到晚,一切还算按部就班,可落在圣上眼中,终究是不够快捷。
他这几日精神不济,额角生了不少白发,眼下也泛青了:“阿渊什么时候能回来?”
韩公公垂着头,道:“算算日子,小公爷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他骑术出色,想来也就这两天……”
圣上阴沉着脸,不说话了。
他何尝不知道北地和京城的距离?何况,他让蒋慕渊回京,是要让他参与到攻打孙璧的战事之中,不至于让他赶路就赶掉半条命,那没有意义。
道理归道理,但日日盼着的时候,就会觉得,每一天都格外得长。
后宫里,虞贵妃一病不起,整个人瘦了一整圈,阔达如皇太后,也忧心不已,三两天就召顾云锦进宫。
“外头如何了?”皇太后问道。
顾云锦瞧瞧看了向嬷嬷一眼,向嬷嬷转了转眼珠子,示意顾云锦悠着些开口。
“两位殿下没有消息,倒也不失为好消息……”顾云锦道,“只要没有落在孙璧手中,以三殿下的能耐,总有法子离开南陵的。”
这也是京中百姓们普遍的想法。
孙璧在南陵造反,与北狄人攻打北境是不同的。
北狄人的主旨是掠夺,是杀戮,过境之处,黎民百姓都要遭殃,可孙璧不同,他要在南陵“占山为王”当皇帝,那是他的根,他需要百姓,只要不是负隅顽抗,孙璧不会对百姓出手。
南陵再难打,最不济也能打成长达数年的消耗战,关键是孙睿和孙要逃出来,真落在孙睿手上,对朝廷来说,不是好事。
这其中道理,皇太后并非不懂,她叹道:“查个买卖孩子的案子,怎么最后就查得造反了……”
顾云锦抿唇,道:“猜测不少,有一个说法时买走孩子的就是孙璧,他想求长生不老。”
“荒唐!”皇太后拉长了脸,“哪里能有长生不老?异想天开!”
可再是异想天开,也一样会有人去尝试。
从古至今,长生是多少帝王的梦想,求仙问道炼丹药,走火入魔到把自己弄得一命呜呼的帝王,都能数出一只手来。
先帝爷也有那等梦想,可他明白那是虚无缥缈的一个梦,平日当笑话与皇太后讲过,却不会去尝试。
没想到,起了这个念头消不下去的,反倒是孙璧。
“十之八九,”皇太后摇了摇头,“若不然,孙璧反什么?”
这种猜测,这两天京里是越来越盛行了,也有不少人,不知道是道听途说还是胡乱编排的,各种炼丹求长生的法子,讲了一套又一套,唬得人一愣一愣的。
那些消失在南陵的孩子,有说是孙璧养死士,有说是被孙璧当作了血奴,有些说早已经扔进了药炉成了丹药了,富丰街丢了孩子的那两家、从京畿一带进京的家属,为此厥过去好几个人,绍方德负责,衙门出面请大夫帮忙看诊。
只是,心病还需心药医,人中掐醒了,心魔不除,一样病怏怏的,就像虞贵妃似的。
皇太后正和顾云锦说着话,外头突然传来通禀,说是蒋慕渊刚刚抵京,已经进了御书房了。
顾云锦看着来传话的小内侍,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她暗悄悄看了皇太后一眼,倒是想起了她老人家先前说过的那些话。
既来之、则安之。
皇太后朝小曾公公抬了抬下颚:“去御书房外候着,有什么消息就来报。”
不止是慈心宫,文英殿里,几个皇子得了讯,也起身赶去御书房,一众近臣,哪怕没有传召,也随着去了,站在天井里等吩咐。
蒋慕渊风尘仆仆的,甚至来不及梳洗更衣。
圣上道:“阿渊有什么看法,只管说。”
蒋慕渊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道:“在说想法之前,有一桩振奋人心的喜事要禀报圣上。”
圣上挑眉:“喜事?”
蒋慕渊颔首,眼神奕奕:“圣上传召送到北地之前,我与顾家兄弟带领北境骑兵,突袭了北狄营帐,斩杀安苏汗长子、三子、四子,大破三座营帐,去岁攻打我北境的狄人大将都呼也被斩杀,大挫北狄,此战斩敌约……”
随着蒋慕渊的讲述,圣上从愕然到狂喜:“当真?”
“千真万确!”蒋慕渊一字一字道,“经此一战,料想他安苏汗元气大伤,再想南下,无异于痴人说梦!”
“好!”圣上重重拍了拍桌子,站起身来,大笑着道,“打得漂亮!”
御书房里的动静传到了外头,候着的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们不知道圣上为何高兴,但小公爷一回京,好些日子未展笑颜的圣上如此高兴,这就足够让大伙儿松一口气了。
孙淼、孙宣和孙骆也很高兴,眉宇之间透着喜气。
只孙祈,略一拧眉,道:“南边战事吃紧,北边私自兴兵,这……”
蒋慕渊笑了笑,道:“出兵之前,不知道南陵出事了,当时天时地利人和,是个打北狄的好时候……”
孙祈道:“阿渊打仗自然有你自己的判断,战局也证明你的选择是对的,我只是做了最坏的预想,万一当时奇袭出了些岔子,那岂不是……”
“大哥,”孙宣打断了孙祈的话,“这不是没有出岔子嘛!我反倒是觉得,奇袭大胜,振奋人心,是一个好兆头。”
好兆头。
孙祈和孙宣这些日子为了争夺太子之位,没少宣扬这一观点。
闻言,孙祈自然不能自己拆台,当即改口,堆着笑道:“的确是个好兆头。”
第七百六十六章 算盘打得响
相较于孙祈的改口,圣上反倒是真的高兴。
大挫敌军,这等喜事儿,搁在哪位帝王身上,都是振奋之事,怎么可能扫兴?
何况,仗都打完了,哪怕心中有些许质疑,眼下也不是提出来的时候。
圣上看了眼孙祈,道:“祈儿虽没有领兵作战的经验,但兵书,朕记得是读了不少的。‘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这话你该记得。”
孙祈闻言,正色道:“儿臣自是记得,这是《孙子兵法》上的。”
圣上微微颔首,转过头问蒋慕渊道:“此次奇袭,战损如何?详细经过,与朕细细说说。”
蒋慕渊说得很细致,当然,他不会说因南陵情况变化,他不得不提前出兵,而是说,北地收到了潜伏在狄人之中的顾云康的手书,这才快速出兵,里应外合,打了狄人一个措手不及。
也正是因为顾云康在北狄军中数月,弄清楚了阿独木和都呼的性格,才能引导他们与阿斯汗、阿图步自相残杀,让朝廷坐收渔翁之利。
如此顺利的战事,战损并不大,反而压制在所有人都能接受的范围内。
“遗憾也有,”蒋慕渊顿了顿,道,“北狄营帐中屯了一些粮草和军需,可惜我们无法运送回北境,只能就地烧毁。”
“烧毁也不错,那等情况下,搬不回来很正常,”圣上笑了笑,目光落到了孙祈身上,道,“考虑战前布局、战后结果,阿渊发动北狄奇袭,虽是私自出兵,但他也是好好想过的。
祈儿,你看兵书,不能只浮于表面,孙子的那句话讲的是临战要多变,战机错过了,就难寻了。
这一点,你不如阿渊。”
孙祈被顺德帝几句话说得额上冒了一层薄汗。
他倒是不怕与蒋慕渊比,虽然他年纪虚长几岁,平日也觉得父皇对蒋慕渊偏爱太多,可孙祈对蒋慕渊并无攀比的心思。
蒋慕渊再受宠,也是姓蒋不信孙,再者,孙祈不服孙睿,却服气蒋慕渊,这点儿自知之明,孙祈是有的。
当然,孙祈也不认为自己如今的能耐真的比孙睿强,他只是觉得,早几年父皇给他们兄弟的支持差太多了,孙睿早行一步,若自己也能像孙睿一样被教导扶植,他也不会比几个弟弟弱。
何况,他是长子,无嫡立长。
顺德帝夸赞蒋慕渊,指出孙祈的不足,并没有让孙祈对蒋慕渊添阴损心思,孙祈更防备的是孙宣。
此消彼长,这句“不如”真不是什么好话。
孙祈也知道自己先前说太急了,想了想,道:“父皇教导得是,儿臣还是经验太浅,虽看过兵书,但从未应用过,倒是有点儿纸上谈兵的意思了,这是儿臣的不足。
儿臣想,此番阿渊回京,要参与南陵战事之中,儿臣请求父皇,让儿臣跟着阿渊,多学些经验?”
这话一出,御书房里所有人都是一怔。
顺德帝是没有想到他打击孙祈的一番话,让孙祈直接当作了梯子往上爬;
孙宣亦是愕然,跟在蒋慕渊身边,学经验是假,套近乎是真,孙宣先前一直向蒋慕渊卖好,还没有真切收获呢,孙祈就想横插一脚?
蒋慕渊又岂会不明白孙祈的心思?
把太子之位摆到台面上,这是蒋慕渊想出来的,可他并不看好孙祈,又怎么可能仅仅是因为反对孙睿就站到孙祈一边去?
“大殿下想多攒些经验,这事儿极好,”蒋慕渊笑道,“可我年纪还轻,这些年几次打仗,全靠身经百战的老将在背后指点、斟酌,最初是我父亲,收复北境时是肃宁伯,我本身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次奇袭北狄,是天时地利人和,功劳与其说是我的,不如说是我那几个舅哥的,没有他们,就没有大胜……”
“行了,你们年轻人知道自身不足,没有沾沾自傲,已经不错了,”圣上坐直了身子,又道,“祈儿想学些真本事,朕也赞同,打南陵,你想去就跟着去。”
孙祈闻言,喜上眉梢。
打仗虽艰险,但打南陵,对孙祈这样的身份而言,并没有那么大的风险。
他是皇子,到了军中,不需要他出谋划策,他也没打算指手画脚,就老老实实听,补充些许想法,进攻时他无需上阵,驻守在后方大营就可以了。
孙璧要固守,绝对不会冲出南陵来打朝廷的后方。
他在军中数月,只要勤恳不惹事,不仅能学真本事,还能接触能带兵打仗的将领,好处极多。
他还能请缨上阵,真情实意,当然,没人会让他真的去前线,孙睿和孙还没有讯息,再折一个皇子在南陵,所有人都担当不起,必然要留他在后方。
到时候,长进有了,人脉有了,名望也有了,甭管杀没杀过敌,好歹是在战时的军中待过的,跟其他在京里混日子的兄弟截然不同。
这算盘,孙祈打得噼里啪啦响。
孙宣心知肚明,也想求圣上让他同行。
圣上却道:“宣儿年纪还小。”
孙宣急道:“阿渊与儿臣一般大时,就已经跟着宁国公上阵了,去年北地之战,阿渊媳妇战死的族中兄弟姐妹里,也有与儿臣年纪相仿的……”
“那不一样,北地是自守,狄人都打到家门口了,只要能提的动兵器的,十岁孩儿也要战,这回是进攻,”圣上道,“祈儿比你年长,武艺也不错,他要去,朕支持他,你,再在京里学两年。”
孙宣虽不服气,但也无法改变圣上的念头,只好听话。
圣上道:“现在来说说南陵。”
蒋慕渊拱手道:“我还不清楚南陵如今的状况,先前只知道三殿下、七殿下去了南陵查案子,孙璧为何会造反,前头的情况如何,还……”
几个儿子都在,圣上倒也没问蒋慕渊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让孙宣给他说了说。
蒋慕渊理了理思绪,说了些自身想法。
“最要紧的,其实是摸清孙璧的底,可这恰恰是最难的。”孙宣又道。
第七百六十七章 咱两是亲舅甥
蒋慕渊抿着唇,微微皱了皱眉头,心里却在想,明面上最难的事情,其实恐怕不会有多难。
事情是孙睿折腾出来的,他手上现在就握着孙璧的底吧,只是不知道,孙睿何时会亮出来。
“你们几个先回文英殿,”讨论过后,圣上开口道,“阿渊再陪朕说会儿话。”
孙祈等人应了,依次退出去,天井里的大臣见他们出来,纷纷打听起了先前让圣上大喜的事儿。
孙宣笑着道:“阿渊回来之前,奇袭北狄得手,斩杀安苏汗三个儿子……”
事情还没说完,就已经引得众人惊呼又惊呼,哪怕知道御书房外不得喧哗,这些在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臣也无法完全按捺住激动的心情。
中原与北狄是世仇,从孙家坐上皇位之前就一直在打,几百年来,有胜有败,但几乎都是在北境的土地上,把狄人打退了就算胜利了。
这一次打不通了,蒋慕渊带人打进了草原深处!
“瑞兆!好兆头!”众人纷纷道。
哪怕先前有人不屑所谓的“冲喜”的说法,这会儿也纷纷赞同。
不管此番能不能让之后的局面顺利起来,好歹圣上的脸上不至于继续阴云密布,他们战战兢兢了半个多月,实在是慌了怕了。
小曾公公奉命来这儿候着,自然也都听到了,他上前又仔细打听了几句,问了战事的来龙去脉,欢欢喜喜地给皇太后和顾云锦报喜去了。
御书房里,圣上让蒋慕渊先去梳洗,自个儿端着茶盏,不疾不徐地嘬。
他在想这一次的奇袭。
眼下自然不会追究蒋慕渊的贸然行事,那未免太本末倒置,他琢磨的是顾云康。
等蒋慕渊重新落座,圣上放下茶盏,道:“奇袭大胜,你做得很好,但有几处,朕还是要点一点你。
既然顾家有人潜伏进了北狄内部,为什么先前送回京的折子上一个字都没有提?
你前次回京来,也没有跟朕提一嘴。”
蒋慕渊抬起眼帘,看向圣上,并没有否认,而是直接道:“我故意没有说……
您知道的,先前城里风言风语的,说顾家有人通敌,虽说有人信有人不信,但总有那么几个人总揪着不放。
只是百姓们说也就罢了,御史之中都有上折子骂顾家的。
三舅哥潜伏去了北狄,成与不成,我们之前都不知道,也许很快就能有成效,也许要花很多年,也许还没到狄人营地就已经被识破丧命、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我就担心,他以命搏了不算,搏输了,整个顾家要背负那样的骂名,人都死了,却要被说他在北狄升官发财什么的……”
圣上眯了眯眼睛,这番说辞倒是说得通,他道:“阿渊是觉得,朕会听那些御史的?”
蒋慕渊笑了起来,语气颇为诚恳:“我知道舅舅能分辨,可我不想舅舅您为难啊,咱两是亲舅甥,我信您、您信我,可在御史眼里,舅舅您护着我这个外甥就是帮亲不帮理。
御史们性子都烈,一个说不好,一脑袋啪得撞死在大朝会上,那舅舅您就太为难了。”
一口一声“舅舅”,蒋慕渊叫得很顺畅。
他了解圣上的性情,圣上多疑,这本不是无法调解的,可圣上中意孙,只这一点,蒋慕渊和圣上之前就只有一条路了。
好在,圣上眼下不会动他,也不可能动,圣上要吊着孙睿,也必须要让蒋慕渊好好的。
蒋慕渊今日手上还握着大功,只要他能自圆其说,圣上也就不会拿这么些边角小事儿来发作他。
不过是和风细雨的敲打罢了。
若不是有前世经历,知道顺德帝的心思,这些年间,仅凭舅甥两人的对话,蒋慕渊都无法品出背后的意思来。
知道圣上真正想要做的是什么,会如何待他,蒋慕渊面对顺德帝时,心里越发游刃有余。
从前是怕圣上疑心他功高盖主,太过出挑,会在他羽翼未丰之时就对他出手,现在,蒋慕渊不会那么想了,圣上的心是“孙”,为了孙继位,圣上不会早早对他下手。
蒋慕渊笑着道:“有一事想与舅舅商量,南陵战事,不晓得会持续多久,朝廷其他地方自当以安稳为主,北境、北地守将一直未定下,顾家兄弟此番收获大胜,这将军印……”
“你倒是举贤不避亲!”圣上哼了声。
“您让我收复北地的时候,也没有忌讳我是您外甥啊,”蒋慕渊笑嘻嘻的,“先前没有定,也是没有好的人选,如今不同了,今日我不提,改明儿朝臣也会提的……”
“你也知道他们会提?”圣上虚指着蒋慕渊,“你提了、朕点头,和朝臣提了,朕点头,你以为一样吗?你刚自己还说朕太偏着你会被人说成帮亲不帮理,结果还没几句话,就帮着你岳家跟朕伸手了,像话吗?”
蒋慕渊撑着腮帮子一个劲儿笑。
话已至此,他知道圣上应下了,也只能应下。
大功自然要有大赏,否则,将士们南下打孙璧,心里少不了要犯嘀咕。
蒋慕渊当然能让别的大臣来开这个口,但圣上心眼多,他那么做了,对方也少不得被圣上记下,划归到他蒋慕渊一派之中。
而且,此番与让傅太师说立太子不同,立太子是为国为民,所有皇子都是蒋慕渊的表兄弟,他从来没有偏向,但这次要求的是自家事情,蒋慕渊也不想把人情用在这种地方。
当然,真去求了,傅太师必然不会推辞,顾家是蒋慕渊的岳家,也是傅家的姻亲。
不过,傅太师在圣上跟前能说的话多得去了,这种稳操胜券的事儿,就不要麻烦他老人家来御书房里讨脸面了。
圣上点着大案,道:“潜伏北狄的是顾家三子,朕听你介绍,他胆略本事都极好,那与顾家长子相比呢?谁更有本事?谁更能服众?”
蒋慕渊笑容不减,心里却骂了声“老狐狸”。
不是谁家都在争一把椅子。
哪怕将军印给了顾云康,蒋慕渊相信,顾家其他兄弟也不会彼此离心。
第七百六十八章 偏心
蒋慕渊斟酌着用词,与圣上道:“在我看来,三舅哥胆大心细、英勇无畏,能当斥候、能做先锋,而大舅哥更具大将之风,在兄弟之中也有威信,三舅哥很听他的。”
圣上听罢,笑了一声,道:“不替你嫡亲的舅哥说说好话?”
蒋慕渊道:“瞧舅舅您说的,堂的嫡的,不都是我舅哥嘛。
六舅哥武艺不错,可论功绩,比不上深入草原的三舅哥,比威信,亦比不过长兄。
虽都是顾家子弟,但六舅哥早几年就进京了,后来一直在余将军麾下,他对北地的了解也比不过其他兄弟们。
我举贤不避亲,求到舅舅跟前,已经让您为难了,当然要推举一个最合适最能服众的,这时候还推举六舅哥,不是让舅舅您更难做吗?”
圣上冒出那么一番话来,是打趣也好,是试探也罢,蒋慕渊把问题又抛回去,从言辞之中,总归挑不出错处来。
“你不提,朕倒是忘了,顾云齐原先是余将军麾下的,眼下余将军挥师南下,他也缺人手调度。”圣上摸着下颚,道。
蒋慕渊接了话,道:“我们在北边听了消息,舅哥也很挂念,他前几年在余将军帐中历练,不说将军、参将们,同营的兵士们也给了他很多帮助,他也想尽一份力,就跟我一块回京来了。”
“挺好,既然回来了,之后打仗也带上他。”圣上颔首,而后看了韩公公一眼。
韩公公会意,打发了其他内侍出去,只他自个儿服侍圣上。
圣上这才压低了声音,道:“朕也有些事情要跟阿渊你商量,前一阵子,三公提出来让朕立太子,朕在大朝上也提过一回,但最终没定下,朕想听听你的意思。”
蒋慕渊挑眉,端正道:“于朝廷,立太子是大事,于私,几位殿下都是我表兄弟……”
“顾家那儿还全是你舅哥呢!”圣上瞪了蒋慕渊一眼,“你连舅哥们的事儿都能说明白,让你说说表兄弟,你有什么好为难的?”
蒋慕渊笑了一通:“舅舅,那我可就敞开了说了?”
“说吧,朕还会因为几句话的事儿揪着你?”圣上哼了声。
蒋慕渊道:“表兄弟和舅哥们,这是两码子事儿呢,就像舅舅您说的,舅哥之中还有我媳妇儿一母同胞的兄长,我不一味地替他说好话,那就算不上偏心、不讲理。
再者,岳家那儿,长辈们几乎都不在了,云锦她继母不担事儿,另一个是大伯娘,是战死的顾将军的遗孀,占了嫡也占了长。
我和舅哥们也亲近,真有你说服不了我、我也说服不了你的状况,顶多打一架,爷们嘛,什么事儿是打一架解决不了的?
将门就是讲拳头,也没有哪个女眷出来拦着闹着不给打一架。
您说说,这搁在表兄弟之间,行吗?
真有哪天,不说我和孙恪,我跟其他表兄弟打起来了,您不拦着,后宫里的娘娘们就先坐不住了吧?”
圣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朕让你说谁合适,您就跟朕讲你们表兄弟要打一架?你敞得够开的!”
蒋慕渊又道:“顾家好解决,大舅哥占了嫡长,本身能力、威信又足够,他能让底下兄弟们福气,而几位殿下……”
圣上闻言,叹息道:“是啊,中宫无子,祈儿虽是长子,但只论能耐,比不过睿儿,睿儿倒是有能力,偏比祈儿年幼……”
蒋慕渊听圣上苦恼地分析了一通,几位殿下的高下,圣上明明都很通透,进了文英殿的皇子,圣上多少都点评了几句,着重说了孙祈、孙睿和孙宣,对孙一带而过。
这让蒋慕渊心中满是疑惑。
圣上看得挺明白的,为何前世不管不顾地让孙登上了皇位?
为了给能力极其普通的孙铺路,圣上让孙睿当了幌子,有这么一位合适的接任者在,让孙祈、孙宣等人即便有心,也只能避孙睿锋芒,不敢与孙睿争抢,朝臣们也认可孙睿,没有生出过另寻一主的念头,以至于黄袍落在孙身上时,大臣们就算不认同,也没有别的应对法子,就这么顺势由辅政大臣们扶着孙坐稳了皇位。
圣上对孙的偏宠,让他放弃了孙睿,不仅蒋慕渊必死无疑,孙继位后,孙睿面临的也只有死局。
一位曾经的监国皇子,龙椅唾手可得,时间证明过他的能力,这样的孙睿,不管龙椅上坐着的是孙祈还是孙,都不会让孙睿活下来。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孙睿老实也好,犯上也罢,哪怕一母同胞,他也不可能从孙手里活下来。
熟知帝王之术的顺德帝不会不清楚这一点,但他还是那么选了,逼死了蒋慕渊这个外甥,也没有给孙睿这个儿子活路,不得不说,蒋慕渊看不穿圣上。
蒋慕渊看向圣上,笑容依旧:“舅舅,您偏心哪一位表兄?”
“浑说!”圣上道,“太子之位,这是偏心的事儿吗?”
“我是还没当父亲,不知道做父亲的心思,”蒋慕渊眼珠子一转,“可作为父亲,应该会偏爱能力足、性情好、懂事又孝顺的儿子吧?总不会偏心一个在兄弟之间不出彩的吧?”
蒋慕渊是明晃晃的试探,说得越是坦荡,圣上越不会疑心,毕竟,说圣上偏爱孙,满朝廷谁都想不到。
圣上似乎也没有把蒋慕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是笑骂了一句:“皇太后还就偏爱恪儿那混球呢!恪儿有个什么本事?整日里瞎胡闹!”
蒋慕渊道:“孙恪是没有本事,懂事也差一截,但性情好啊,对皇太后再孝顺也没有了,皇太后当然偏宠他。”
圣上被堵了个正着,只比孝顺,那确实人人都比不过孙恪对皇太后,圣上自愧弗如,只能哼道:“你也就跟他穿一条裤子!”
蒋慕渊嬉皮笑脸了一通,才又道:“舅舅,您到底偏心谁?”
圣上按了按眉心:“朕要知道答案,还会心烦吗?罢了,睿儿和儿还没有消息,等人找回来了,再议吧。”
第七百六十九章 他说了不算
孙睿和孙下落不明,今儿个御书房里真把几位皇子排一个序列,也没有实质性的用处。
对蒋慕渊而言,他背地里迫使圣上立太子,也不是想让孙祈或是孙宣冒头,这两位委实不是合适的人选,真坐上了皇太子之位,也未必能坐长久,且将来顺德帝驾崩,这两人的结局恐怕不会比前世的孙睿好到哪里去。
他是等着孙睿出手。
孙睿今生弄出的事情太多,他的破绽也会越多,圣上疑心重,他铁了心要立孙,那他与孙睿之前的矛盾会早早地浮出水面。
还是那句话,浑水摸鱼,水都不浑,蒋慕渊夹在圣上与孙睿之间,才左右都讨不得好。
韩公公见正事说完了,笑眯眯道:“圣上、小公爷,奴才刚才打发其他人出去,听说先前小曾公公候在外头,听说了奇袭大捷,他就回慈心宫报喜去了,今儿个小公爷夫人也进宫了呢,正陪着皇太后说话。”
圣上一听,连连摆手:“行了,阿渊赶紧过去,省得母后再来催。朕真是怕了她老人家了,朕这儿是不给阿渊饭吃还是不给水喝了,回回都催!”
蒋慕渊笑容满面,问道:“韩公公,我媳妇儿今儿个进宫了?”
“可不是,”韩公公打趣道,“小公爷莫急,人在慈心宫,又不是没了影,便是没有进宫,得了信也一准在宫外候着您。”
蒋慕渊笑得眼睛都弯了。
圣上一副没眼看的样子,嗤笑道:“黏黏糊糊的,赶紧走赶紧走,朕不要听你们小夫妻那点儿事!”
蒋慕渊嬉皮笑脸告退了。
韩公公送了人出去,回来给圣上添了茶。
圣上抿了一口,哼道:“滑不溜秋的!一嘴的不正经!朕问他对立太子的事儿有什么看法,他东一句西一句的,全给扯偏了。”
韩公公垂着眼,没有接话。
圣上也不在意,慢条斯理饮完了一盏茶,这才低声道:“阿渊是真的喜欢云锦,还是因为她姓顾?”
韩公公添茶的手微微一顿:“奴才瞧着,小公爷是极其喜欢夫人的,心尖上存着谁,眼睛可骗不了人。”
圣上笑了笑,淡淡的:“这个姑爷,可是比儿子还好了,尽心尽力,他还想跟那个表兄弟打一架?北境将士在顾家手上,就跟在他手上一样,表兄弟们求着他还来不及!”
“那也还是在圣上您手上的,立不立太子,立谁为太子,都是您说了算。”韩公公道。
圣上嗤的笑了,按着太阳穴,道:“朕说的可不算。天子,万万人之上,可有什么用?连朕宠信哪个妃子,都要被御史上折子,简直是笑话!”
当年娶正妃,圣上不喜谢氏,是先帝和皇太后一力主张定下的;他这些年喜欢虞氏,虞氏都给他生了三个儿子了,也就是个贵妃,他想晋为皇贵妃都不行;他想建养心宫,好不容易力排众议开工了,大殿坍塌,再之后就遥遥无期了。
要是什么都由他说了算,他第一桩就是把养心宫立起来!
阿渊给他寻了那么多汉白玉,还在库房里堆着呢,燕清真人描绘的养心宫的图纸,他心心念念。
可这不是他说了不算嘛!
圣上越想越闷,连折子都看不下去,干脆闭目养神。
而慈心宫里,欢喜极了。
皇太后坐直了身子,整个人容光焕发:“当真?阿渊当真打了大胜仗?北狄大汗光儿子就死了三个?”
小曾公公点头:“可不是嘛!奴才现在御书房外,只听见里头圣上哈哈大笑,那是高兴得不得了!后来殿下们退出来,说了来龙去脉,候着的大臣们也都欢呼起来了。皇太后,咱们跟狄人来来回回打了多少年了啊!总算、总算等到这么一天了!”
皇太后抚掌大笑,转头要与顾云锦说几句,就见她怔怔回不过神来。
“看看这丫头,这是高兴坏了!”皇太后一把搂住顾云锦,把一颗糖喂到她嘴里。
顾云锦含着饴糖,甜是沁心的甜,甜得她眼睛都红了。
这场战事,她是知情的。
顾云康潜伏去了北狄,为了军功,为了将军印,蒋慕渊必定会和哥哥们一起打这一仗。
可具体何时打,能获得什么样的战果,顾云锦心里没有底。
而且,南陵局面有变化,蒋慕渊不得不孤注一掷……
顾云锦并非不担心,她只是把担忧都压在了心里,此刻捷报传来,她心里的石头搬开了,担忧没了,余下的是喜极而泣。
眼睛嗓子都酸胀得厉害,她没有打算哭的,可眼泪就这么簌簌落下来,她赶忙擦拭,却是越落越多。
她只好视线模糊着看向皇太后,道:“是高兴,高兴得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皇太后就喜欢她这么真挚,笑道:“这人模样好,哭起来都招人疼!收着些眼泪,等阿渊来讲奇袭、大捷了,你再哭给他看,让他心疼去!”
边上伺候的嬷嬷、宫女都忍俊不禁,纷纷打趣。
顾云锦被逗得眼睛收了,珠娘端水来给她净面,刚拿香膏抹了脸,就听见外头脚步声,她不禁转过头去,冲门口张望。
通禀的宫女进来,道:“刘婕妤娘娘来了。”
顾云锦闻言,不免有些失望。
刘婕妤急匆匆进来,给皇太后问了安,看了眼顾云锦,才与皇太后道:“母后,儿臣这心里,五味杂陈……”
皇太后奇道:“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怎么打翻了五味瓶?”
刘婕妤又看了眼顾云锦,冲她笑了笑:“这倒是巧了,今儿小公爷回宫,你正巧也在,听说北边大捷,顾家功不可没,该给你贺个喜。”
顾云锦回了礼,想着刘婕妤此时过来,必然有事儿要商量,便与皇太后道:“今儿欢喜,吃饺子好不好?我给您包,您一定能吃到那个彩头!”
皇太后眉头一扬:“哀家今儿还能吃到外孙媳妇包的饺子?那敢情好,去吧,彩头包得大一些。真到了哀家碗里,哀家一定赏!”
顾云锦自是说好。
至于那彩头,当然是包在肉馅里的那块糖了。
第七百七十章 争取
刘婕妤看着顾云锦出去,窈窕身影消失在竹帘后头,她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了皇太后,笑着夸赞道:“母后当真有福气,常伴您身边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可心,倒显得我们不体贴了。”
皇太后笑了笑:“你也是当祖母的人了,多享享福,有什么不好的?”
这话皇太后说得随意,仿佛就是拉家常一般,落在刘婕妤的耳朵里,一时分不清皇太后就是顺口一说,还是意有所指让她别一把年纪还折腾这折腾那的。
可就算是意有所指,刘婕妤也只能硬撑着。
她有儿子有孙儿,孙祈虽说才干上不比孙睿,但好歹占着个“长”字,何况孙睿在南陵毫无下落,这个时候,刘婕妤不替自个儿儿子争取,那怎么行呢?
只是,争取也要讲些进退,皇太后跟前,好话总是不能少的。
“儿臣也想享福,可儿臣的孙儿才刚刚爬利索,孙媳妇这会儿恐怕还在她母亲肚子里,祈儿媳妇嘛,瞧着是个好的,但真比起来,可比不过您身边的贴心人,”刘婕妤笑得眉眼弯弯,“咱们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哥儿姐儿,手巧是手巧,但有几个会亲自下厨捣鼓的?
即便逢年过节讨个巧,也多是底下人在做,自个儿在边上做些轻巧的,能细细致致从头到尾做一道菜,那可真是稀罕了。
您身边,小王爷亲手给您剥松子仁,进了厨房能做几样菜、还能做豆酥糖,事事亲为。
小公爷夫人也一样,先前不还亲手蒸了米糕嘛!今儿这顿饺子,定是从和面就自己动手了。
手艺好坏,这不要紧,只这份心意,儿臣在边上瞧着,心里就暖洋洋的。
儿臣也不求旁的,等仕儿长大了,能给他皇祖父和您剥碗瓜子仁,就不枉圣上和您这般疼他。”
皇太后哈哈大笑。
刘婕妤过来,必然是有事儿要说,皇太后心知肚明,但对方不提,张口只夸人,她听着还是顺心的。
孙恪孝顺,顾云锦也孝顺,这半点没夸错,夸得越多,皇太后越高兴。
皇太后也不替他们谦虚,道:“也是他们用心。”
刘婕妤又夸了几句,笑容微微一顿,露出几分为难来,压低声音,道:“其实,儿臣也知道,这些晚辈,对您、对圣上都很孝顺,只是表达不同。
小公爷这两年常常在外头走动,不在京中陪伴您与圣上左右,可这正是因为他孝顺,他要替圣上分忧。
几位殿下也是,文英殿学政,不仅仅是自己学本事,也存了一份给圣上出力的念头。
先前南陵出大事,三殿下好不推托地就去了,要不然,他们兄弟也不至于落在反贼的地盘上,叫京里操心又着急。
今儿小公爷回来,说起之后打南陵,祈儿在御书房里就请缨要一块往南边去,他父皇应下了,这才来告诉了儿臣,儿臣这心啊……
喜他有担当,他说他是长兄,要给弟弟们做榜样,可又愁他没经验,去了军中说不定还让将军们费心照顾他,也怕出些事端,大道理是大道理,但作为母亲,没法子不牵挂,儿臣一想到虞贵妃病怏怏的样子,也是真的很能体会……
您前回教导过儿臣,说皇子能多历练是好事。
祈儿要去,拦是断断不会拦他的,儿臣也自豪,就是有那么点憋得慌,与宫里其他姐妹说也不合适,只能来您这儿请您开导开导。”
皇太后没有打断刘婕妤的话,从头到尾笑眯眯听完了,这才道:“你看,你自己也说,道理都是明白的,既然都清楚,哀家又能开导你什么呢?祈儿有那份心,圣上也应了,你就随他去,等他一走数月,你闭门在自个儿宫里念念经、抄写经典,时间不就是这么过去了嘛!”
刘婕妤垂着眼帘听皇太后教诲,态度诚恳极了。
她其实哪里是需要开导?
孙祈让人告诉了她御书房里的事儿,刘婕妤的第一反应是惊慌,孙祈去了军中,若是出事儿了,那……
可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明白了孙祈的打算,理顺了其中关卡,当即对儿子的这一举动十分赞同。
为了皇位,孙祈在前朝努力,那在后宫之中,她这个当母妃的也不能拖后腿。
皇太后虽说不插手朝事,但立太子如此重要的事宜,圣上不可能不参考皇太后的意见。
而皇太后如今的偏向并不明显,即便稍稍向着孙睿,但也不是非孙睿不可,尤其是孙睿此时生死不明。
若让她老人家知道孙祈有能力一争高下,能让她看到孙祈的优点,也许,皇太后会慢慢偏向孙祈。
刘婕妤这么一想,自然就赶来了慈心宫。
与皇太后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刘婕妤清楚皇太后的喜好,先把人夸高兴了,话也好说,再者,蒋慕渊和顾云锦今日会在慈心宫,她多多示好,总归没有坏处。
正如刘婕妤了解皇太后,皇太后同样也了解刘婕妤,怎么会不明白她的这一番算盘?
不过,皇太后也不反感,她是不喜后宫插手前头的事儿,可人活在世上,为了自己争取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真的不争不抢的女人,早就成了这偌大皇庭里的尘土了,能爬到高位的宫妃,谁不是为了生存和前程在努力?
前回刘婕妤来说虞贵妃的事儿,与她不相干,她有太急切,才会让皇太后不高兴,今日不同,事关孙祈,刘婕妤又只卖乖、示好,没有拉踩谁、也没有打压谁,姿态不难看,这就不至于刺皇太后的眼。
两人谁都知道谁,宫里反反复复的手段,她们见得也多了,但知道归知道,姿态归姿态,刘婕妤这番话还是要来说的。
刘婕妤表了态了,想到顾云锦还在小厨房里,便与皇太后道:“儿臣今儿也赶个巧,给您包几个饺子,这些年儿臣也没有亲手给您做过吃的,您就由我一回?”
皇太后靠着引枕,看了刘婕妤一眼,道:“去吧。”
第七百七十一章 机会是搏出来的
小厨房里,顾云锦卷着袖子正忙碌着。
习武的好处都是手劲儿比原先大多了,不说揉面,剁馅儿都不在话下。
见她拿着菜刀要剁肉,几个厨娘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不敢叫她干这个活儿。
馅料剁得不好不要紧,就怕顾云锦伤着自己,这可是真刀,一个不小心要剁了手,可不是绣花针,扎着了也就一个小血滴子。
“夫人还是和面吧,一会儿擀面皮,这剁馅儿的事儿还是奴婢们来吧……”
顾云锦好说歹说劝服了几人,这才算牢牢掌握了菜刀的使用权,麻利地剁起来。
看她动作,虽不似个老厨子一般熟练,但也有模有样,起码不会让刀子伤着,厨娘们松了一口气。
“夫人不是头一回剁肉馅了吧?”有人问道。
顾云锦笑着答:“去岁除夕,在裕门关,就是我和嫂嫂们亲手包饺子的。”
“难怪。”厨娘笑了起来。
顾云锦一面忙,一面又道:“全是肉了,不添些白菜吗?妈妈们替我拿一株白菜吧。”
“不用添,”厨娘乐呵呵地,道,“皇太后就好这一口,说纯肉的劲道,若是添了白菜,她老人家就不喜欢了。”
顾云锦闻言笑个不停。
这可真像皇太后的口味,甜就要蜜蜜甜,肉也要大口吃。
肉馅上劲,面也醒好了,顾云锦正揪面团,就见刘婕妤进来了。
刘婕妤净了手,道:“不瞒你说,我不会和面、不会剁馅儿、更擀不好皮子,也就包出来的饺子卖相不错,能唬人。
可事儿大半不是我做的,我平日哪有脸拿这手艺出来呀?
也就是今儿个有你这能干人在,我在边上讨个巧,给皇太后尽尽孝心。”
刘婕妤笑容满面,说话又客客气气的,顾云锦自然也笑脸应对,麻溜儿地擀了皮子,让刘婕妤去包。
饺子只是皇太后桌上额外添的一道,也不用包很多,刘婕妤和顾云锦两个人就能解决,厨娘们当然也不贸然插手,阻着主子们给皇太后尽心。
危险的提刀子的步骤已经结束了,只包个饺子,不会出什么意外来,众人便各自手上忙各自的,嘴上时不时地夸几句“夫人手艺好”、“婕妤娘娘包的饺子卖相是真好看”,小厨房里说说笑笑的,很是热闹。
刘婕妤嘴上也没有闲着,又好好夸了顾云锦一通,末了倒是把先前避开顾云锦、与皇太后说的那番话说了一遍:“本也不是特特要瞒着谁,只是我脸上无光,这把年纪了还瞻前顾后,怪难为情的。
刚才听母后一席话,我也觉得是我性情太绵软了,你娘家那儿,不说男子,连女子都上阵杀敌,也没见当父母的狠不下心来,小公爷年纪轻轻上战场,长公主也没说不让去,这么一比,委实是我修行不够啊。”
顾云锦勾了勾唇,道:“哪儿的话,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人能不心疼?狄人打过来了,总要还击的,若不然,家都没有了。
名声是靠打仗打出来的,命是搏出来的,战功也是累出来的,若没有那些战功,不能护北地太平,也不会几代都是镇北将军。
原想着,去岁北地失守,能打回来就不容易了,叔伯都战死,哥哥们又都年轻,将军印,我们是有心拿也怕无力守。
这次,被大破狄人,大胜而归,不辜负朝廷、不辜负北境百姓,也是要先敢于去搏。
我以为,大殿下能南下出征,婕妤娘娘您就算不舍担忧也能挺直了背送他出征,那就足够勇敢了。”
刘婕妤听得眼睛直冒光。
是了,她和孙祈一直觉得圣上给他们的机会太少了,这次好不容易出现了,一定要抓住,一定要做好。
不仅孙祈要在南边给领兵的将士们一个好印象,她自己也要在京中百官心里立个好姿态。
虞贵妃可不是孙睿、孙失踪后才病倒的,她早前就病了,一看就是经不起大风大浪,这样的女子,往后如何坐镇慈心宫?
她刘婕妤就不能跟虞贵妃一样,她要勇敢、要坚毅,就像顾云锦说得,一定要挺直了背,让京官们知道,刘婕妤没有学到皇太后高氏的十分,也好歹能学个七八分。
太子之争,若皇子们没有比出明确的高下来,那肯定还要再比比正妃、皇孙、皇子的母妃。
顾云锦说的太对了,机会都是搏出来的,皇位之争,也要搏要拼,否则,就算占了一个“长”,太子之位也落不到孙祈头上。
刘婕妤当即自信满满,也暗暗想着要多点拨点拨宋氏。
皇子的正妃现如今就宋氏和二皇子身边那扶正的余氏两人,宋氏难道会比不过余氏?
刘婕妤不信她教不出一个能母仪天下的儿媳妇来!
顾云锦只看刘婕妤的眼神,就知道对方听进去了。
蒋慕渊告诉过她,如今的局面,不过是浑水摸鱼。
别看孙睿现在下落不明,但南陵的事儿是他挑起来的,他一定有后手,偏偏他又不出手。
那就等孙祈和刘婕妤出面,这两人把水煮沸了,一旦皇太子之位隐隐要落在孙祈头上了,顾云锦就不信,孙睿还会不出面。
这也不是顾云锦利用刘婕妤,对方本就有心一争,有没有顾云锦,刘婕妤都不会轻易放弃,不过是给她多添了些强心药罢了。
此时,蒋慕渊快步进了慈心宫,入内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外孙儿了,拉着蒋慕渊在身边好好端详。
“看着又壮实了些,看来在北地也没偷懒,”皇太后念叨了两句,见蒋慕渊有些心不在焉,不由斜斜瞪了他一眼,“拿来!”
蒋慕渊忙把手中的荷包递过去。
皇太后满意了,给他指路道:“人在小厨房包饺子呢!说要给哀家尝尝她的手艺。”
蒋慕渊眉梢一扬,乐道:“我也去给您包些饺子,您一会儿看看,是我包得好看,还是她包得好看。”
皇太后笑着啐了一口。
前脚蒋慕渊出去,后脚刘婕妤就回来了,往皇太后身边坐下,半捂着眼睛,道:“哎呦母后,小公爷一进小厨房,里头就跟打翻了糖罐子一样,腻得呀,儿臣都没眼看了,赶紧躲出来了!”
第七百七十二章 饺子
小厨房里,顾云锦抬着头看蒋慕渊。
刚才她与刘婕妤一道包饺子,顾云锦虽不喜欢与刘婕妤说那些家常事,但也不介意多添些强心药,因而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处得也算融洽。
厨娘们惯会逗趣,附和着说些琐事,小厨房里欢声笑语的。
顾云锦背对着厨房门,蒋慕渊进来时她都不知道,直到厨娘们纷纷问安,她才又是惊又是喜地转过身去。
晓得他回宫了,晓得他很快会往慈心宫来,顾云锦是心心念念盼着,但没有想到,盼着的人会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出现。
倒不是男子进厨房不合适,这小厨房,孙恪来当过大师父,永王爷早几年也来过,虽是打下手,可也算亲手给皇太后做过一样菜色的。
只是,顾云锦以为蒋慕渊刚回京会先与皇太后说会儿话……
顾云锦一瞬不瞬看蒋慕渊,蒋慕渊同样笑盈盈看着他家媳妇儿。
两人最初也没有说话,就这么四目相望,就把刘婕妤望得躲回了皇太后跟前。
厨娘们都是机灵人,问过了安,见他们夫妻含情脉脉的,纷纷转过身去,眼观鼻鼻观心做自个儿的事儿,决计不当那不知趣的人。
顾云锦先开了口:“怎么寻到这儿来了?也不多陪皇太后说说话。”
蒋慕渊笑意更浓,从角落的小水缸里舀了些水净手,道:“陪她老人家说话不急于一时,厨房来迟了,饺子皮都不剩了。”
顾云锦扑哧笑出了声,笑过之后,心里又有些酸涩。
饶是蒋慕渊看着精神头不错,整个人不见疲乏之意,但顾云锦知道,从北地赶回京里的一路辛苦。
再是年轻,再是底子好,也不可能没有影响。
蒋慕渊的声音听着就有些哑,这就是疲了。
顾云锦在打量蒋慕渊,蒋慕渊同样也在打量顾云锦。
看着是稍稍长了些许个头,显得越发的窈窕,好看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偏脸颊上还沾了一点儿干面粉,更是俏皮又活泼,让人忍不住想笑起来。
蒋慕渊在顾云锦身边站定,伸出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
顾云锦没有躲他,只是下意识地去看几个厨娘。
蒋慕渊轻笑:“面粉。”
看着蒋慕渊手指上沾的那点儿白,顾云锦也笑了,道:“不是说包饺子吗?赶紧动手,皇太后那儿还等着呢。”
蒋慕渊忙应了,看着码得整整齐齐、却明显是两个人包出来的饺子。
他在裕门关吃过顾云锦包的,自然认得她的手艺,另一种,当然是刘婕妤包的。
哪怕蒋慕渊一心偏向自个儿媳妇,不得不说,刘婕妤包出来的饺子是真好看。
“比你强,比我也强。”蒋慕渊道。
这是实话,顾云锦也自愧弗如,低低咕哝道:“今儿的面皮、肉馅儿都是我做的。”
蒋慕渊失笑,要不是手上已经沾了干面粉开始包饺子了,他都想揉顾云锦脑袋。
他家媳妇儿当真是太招人喜欢了,一言一语都让人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今儿都包了,不如多包些,待会儿煮了给圣上、皇后娘娘那儿送些,再带些生的回府,让父亲、母亲也尝尝你我的手艺。”蒋慕渊道。
孝顺皇太后是应当的,孝顺蒋仕煜和安阳长公主也是应当的。
至于圣上,知道前世今生,顾云锦内心里自然不屑他,只是如今局面,君是君、臣是臣,该摆的样子也是要摆的。
“那我再揉些面团,”顾云锦说完,看着刘婕妤包的饺子,眼珠子一转,“多给圣上装些婕妤娘娘包的,也是娘娘的一片心。”
厨娘们再是克制,要装作没有带耳朵,也不可能真的听不到。
突然听见这么一句,有人没忍住,扑哧就笑了。
顾云锦也不恼,自个儿笑得很高兴:“我觉得我这主意挺好的,婕妤娘娘肯定也愿意。”
一人笑,自是人人笑,厨娘们乐不可支,嘴上不说,心里都想,这肯定愿意啊,哪位娘娘会不愿意?况且,刘婕妤的饺子很拿得出手的。
因着要增量,面粉、鲜肉很快就补了过来。
顾云锦麻溜儿地揉面,眼睛一直看着包饺子的蒋慕渊。
她有一肚子的话想说,也有一肚子的事儿想问,小曾公公在御书房外听的那么几句,哪里比得上蒋慕渊亲口告诉她?
只是这里不是说那些的地方,只能暂且忍下。
余下的饺子皮很快就包好了,余下最后一个,顾云锦拦了蒋慕渊,道:“包个彩头进去,应了皇太后,要给她包个大的。”
蒋慕渊微微一怔,复又反应过来何为彩头,不由笑得直摇头。
嘴上说着“也不怕化在锅里”,手上倒也没推,给皇太后包了块饴糖进去,而后放在一旁,不与其他的饺子弄混。
包完了这些,蒋慕渊也不叫顾云锦一个人忙乎,拿着菜刀剁肉去了。
厨娘又拿了些白菜、木耳来,一并让蒋慕渊添进馅儿里,而后低声告诉顾云锦道:“长公主与郡主都喜欢添这些,长公主以前还抱怨过,说皇太后喜欢的纯肉干巴巴的没意思。”
顾云锦莞尔。
这一批新包好的饺子全收进了食盒里,等蒋慕渊与顾云锦出宫时带回去。
先前包的那些,顾云锦自个儿煮了,送到皇太后跟前。
皇太后闻到香味,眼睛望了过来,乐呵呵道:“哀家听刘婕妤说,面是你和的,肉馅也是你剁的?”
顾云锦颔首:“想让您尝手艺,怎么能让厨娘们动手?我今儿个可是拿出真本事了,保证好吃,不好吃您也别笑话我,要给我鼓励。”
皇太后哈哈大笑,拉着顾云锦的手,整个人都透着欢喜:“那可要趁热尝。”
珠娘摆好了碗筷,皇太后尝了一个,热腾腾的,自是浑身都畅快:“真香!谁包的?”
蒋慕渊凑上前,道:“我包的。”
顾云锦偏过头,压低了声音与刘婕妤道:“娘娘,小厨房里还装了些,您给圣上送去尝尝?”
刘婕妤眼睛一亮。
第七百七十三章 见缝插针
饺子端上来,刘婕妤就不住打量呢。
她包的饺子模样不一般,很好辨认,盘子里没有摆几个,刘婕妤正嘀咕呢,突然听顾云锦这么一说,整颗心都敞亮了。
蒋慕渊和顾云锦这对小夫妻,可真是明白人,通透着呢,难怪会那么受皇太后喜欢。
伶俐又明白,刘婕妤都喜欢。
为了孙祈,刘婕妤当然主张与蒋慕渊亲和,能拉拢最好,拉不到一条船上,总归不能交恶。
此刻顾云锦的点拨落在刘婕妤眼中,与示好一般,她欢喜极了。
刘婕妤先给皇太后指了指她的手艺,后又道:“厨房里备了不少,正好是用膳时候,不如给圣上送些去?”
皇太后哪里不知道她,颔首道:“去吧。”
刘婕妤不再说那些套话,规规矩矩与皇太后告罪,去小厨房里拿着食盒,欢欢喜喜送去了御书房。
圣上见了来人,颇感意外,听闻是慈心宫出来的饺子,也就接下了。
刘婕妤没想着一个人揽功,她那点儿水平,揽功也揽不住,干脆与圣上说实话:“大破北狄,皇太后高兴,小公爷夫人提出来包一顿饺子,又是擀面皮又是剁馅儿,倒是叫臣妾这三脚猫功夫的沾了光,给包了些,送来给圣上尝尝。”
圣上闻言,奇道:“阿渊媳妇儿弄的?”
“可不是,”刘婕妤笑道,“麻溜儿着呢,她也与臣妾说了不少,她说她虽是北地长大的,但真正长见识、了解北境还是去岁在裕门关的那几个月,与百姓将士一同迎敌。
臣妾听着很是在理,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祈儿想迈出去、想多历练,臣妾作为母妃,应该多支持他才是。”
“你能这么想,倒也极好,祈儿有心向上,是该多鼓励鼓励。”圣上道。
刘婕妤闻言大喜,本想再多表现表现,可又怕过犹不及,硬压下心中的千言万语,道:“圣上辛劳,臣妾就不打搅您了。”
等圣上点了头,刘婕妤与韩公公道:“一会儿提醒圣上用饺子,原该趁热吃,只是一路上过来,比不得刚出锅的时候,这会儿还有些温,再搁着怕是要凉了。”
韩公公满口答应,这才把欢欢喜喜的刘婕妤送出了御书房,他送走了人,转回来把食盒打开,伺候圣上用饺子。
圣上拿着筷子,哼笑了声:“她倒是惯会寻机会示好。”
孙祈要跟着去军中,刘婕妤拦不住也不可能拦,既如此,少不得多表姿态,先去了慈心宫,又逮着机会来御书房。
韩公公不好点评刘婕妤,只笑了笑,道:“婕妤娘娘包饺子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一眼就能认出来。”
圣上用饺子的工夫,这点儿事就已经传开了。
蒋慕渊带着捷报回来,先前皇子们出御书房时已经传了一遍了,孙祈要跟着去军中历练,也没有瞒着人,陶昭仪那儿收了信,憋也憋了恼也恼了,最后也只能关着宫门骂一句“见缝插针”、“打得一手好算盘”。
等知道刘婕妤去了慈心宫,又带着饺子去了御书房,陶昭仪只觉得脑袋疼得要命,午膳都吃不下了。
她绷着脸念了刘婕妤一通,虽然不知道刘婕妤与圣上说了什么,但对刘婕妤的评价,陶昭仪与圣上如出一辙,当然,她用词就刻薄多了。
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忿忿一句,孙祈果真是从刘婕妤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这钻空子的本事真就是一个样!
“让她得意去!”陶昭仪啐了一口,“还好先前没向孙祈发难,那些把柄留着,等他从南边回来,再给他一击!”
席娇儿的那些事儿,就是孙祈好女色,后院妻妾争端又多,说大当真不大,不伤筋不动骨的。
这会儿提出来,孙祈顶多挨顿骂,等他去了南边,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不如等他回来,气势正盛之时拿出来做文章,好歹能打压他的气焰。
这么一想,陶昭仪心里总算痛快了些。
后宫嫔妃之间的攀比谋算,谢皇后是不关心、也关心不上,虞贵妃病中,底下人不拿那些琐碎事烦她,只宽慰她说小公爷回来了、南边之后一准有进展,而慈心宫里,皇太后根本没管。
她老人家吃到了彩头,正甜得不行呢。
彩头是特地给皇太后包的,自然会端到她跟前。
顾云锦知道是蒋慕渊包的,蒋慕渊认得那稍稍与众不同一些的,下筷子的时候当然避开。
两人默契着、默契着,把彩头送到了皇太后的嘴里。
皇太后尝到了甜味,乐得连连抚掌:“在哀家的嘴里!哀家今儿个可真高兴,外孙、外孙媳妇给哀家包饺子,还吃到了彩头!”
向嬷嬷等人又是贺喜又是逗趣,皇太后笑过了,开心了,便催着蒋慕渊说北境的事儿。
蒋慕渊从头到尾,细细致致地说。
御书房里对圣上讲述,是禀报军情,而与皇太后讲述,侧重点就不同了,更像是说故事。
皇太后偏爱这种,听得津津有味。
知道是顾云康深入草原,潜伏在北狄之中,最后引得阿独木对两个兄弟下手,让他们祸起萧墙,皇太后握着顾云锦的手,叹道:“辛苦你哥哥了。
从军苦,哀家知道打仗不容易,有人是为了护脚下土壤,有人就是为了换口饭吃,能养得活家里人。
不管为何从军,都是朝廷的脊梁,而这其中,做探子又是更苦的,那真是把脑袋悬在腰上了。
战死不可怕,怕的是死后都不能表明身份,一辈子到最后就不明不白的,被当作罪人,背千古骂名。
好在,你们打了胜仗。”
顾云锦原就听得哽咽了,叫皇太后这么一说,嗓子眼越发酸涩:“也是祖宗保佑,我顾家注定要沿着那条路,大破北狄……”
前世今生,已经有太多的不同了,但顾家受北地的心是一样的,北伐的决意亦是相同。
前世是顾致泽,今生是顾云康。
只是,前世哪怕大破北狄,顾家也被继位的孙逼得步步维艰,今生,他们决计不能走到那一步。
第七百七十四章 提点
说完了北地状况,皇太后平复了略显激动的心情,与蒋慕渊道:“今儿在御书房里,圣上与你说了南陵的状况了吧?”
蒋慕渊颔首:“说真的,南陵郡王会反,我很是意外。”
“哀家也很惊讶,以前的南陵王性情温吞、老实,没想到他的儿子会有这样的胆子,”皇太后摇了摇头,叹道,“大抵是因为他也姓孙,是皇亲,觉得自己有资格争一争了,南陵那地方又山高水远的,这么多年了,心慢慢也就乱了……”
蒋慕渊抿唇,他了解皇太后,听着这是话里有话呢。
“人心都如此,这么多年了,哀家看得也多了,”皇太后揉了揉眉心,道,“不说孙璧了,哀家听说祈儿要跟你一道往南边去,他不及你有军中经验,又是皇长子,将士们应对他难免惴惴,你担待着些,但也别胡乱迁就他,战场上刀箭不长眼,谁都是搏命去的,哪个能再多费颗心照顾他?让他在后头待着,别一味涉险,免得伤着。”
蒋慕渊笑了笑。
皇太后的意思很清楚。
撇开占据一方的孙璧不说,这几个皇子皆是圣上骨肉,都想争个前程,孙祈去南边也是为了皇位打算。
蒋慕渊既然已经避不开被这些表兄弟牵扯进皇权争斗里,那就只能担待着,自己寻个巧,万一孙祈不停领兵将领的话,蒋慕渊为了自己也要拦着孙祈涉险。
不管怎么说,孙祈都是皇子,万一受伤了,蒋慕渊得跟着倒霉。
蒋慕渊知道皇太后是关心他,笑着道:“我相信大殿下是个有打算的,涉险之事,他未必肯做。”
“也是,”皇太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圣上有说让你们何时启程吗?”
蒋慕渊答道:“今日没有提,但我估摸着也就三五天。”
“真不知道心疼人,你这才刚回来,又要走,风尘仆仆的……”皇太后闻言,没有再多留他们,道,“你们夫妻两个这就回府吧,阿渊好好歇一歇,明日少不得还要去岳家拜访,时间紧巴巴的。”
蒋慕渊应了,与顾云锦一道告退。
珠娘一路送他们除了慈心宫,才把装着生饺子的食盒交给两人。
蒋慕渊一手接过,一手握住顾云锦的手,牵着人不疾不徐往西宫门走。
顾云锦抬眸看他,心里还在琢磨那“三五日”,知道局势所限,也是没有法子,不舍自是不舍。
宫里顾忌隔墙有耳,哪怕一路只遇上几个宫女内侍,两人也不说要紧事,只顾云锦絮絮叨叨与蒋慕渊说些琐碎家常。
“郡主在花园里养了不少花卉,这几日正一片一片地开,回去时正好可以瞧瞧。”
蒋慕渊道:“她还能养活花?打小叫她祸害的花多了去了,每每都是花匠给救回来的。”
顾云锦莞尔:“清平园新请了一花匠,是个耐心极好的妇人,伺候花木也很有一套,郡主与她学了不少,颇有长进。”
“那我说什么也要去看看寿安的长进了。”蒋慕渊笑道。
顾云锦又说顾云思:“上个月大嫂去太师府送催生包,我跟着去了,瞧她精神挺好的,我记得医婆说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我寻了些金锞子出来,等洗三时全给添盆里去。”
蒋慕渊道:“再多的礼,也不及凯旋的消息,三姨知道大破北狄,准高兴。”
“可不是,”顾云锦应着,“我哥哥也一并回来了?他先回西林胡同去了?”
“急着回去看媳妇儿抱儿子去了。”
顾云锦弯着眼,道:“盛哥儿可好玩了,整日张着嘴流哈喇子,一逗就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的都是生活里最寻常的小事儿,有一些事情,甚至顾云锦在家书上都给蒋慕渊提过,但依旧不减趣味。
顾云锦喜欢说,蒋慕渊也喜欢听她说,越小的事儿越让人觉得踏实,叫人心安。
惊涛骇浪、生离死别、家破人亡……
前世今生,他们经历过很多局面,大起大落过,走投无路过,因而两人都特别珍惜生活里能触及的美好,很细碎、但也很温馨。
话题里出现的这些人,也都是他们今生想要守护的人,不仅仅是为了两个人,也是为了他们,这辈子才要披荆斩棘,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马车候在西宫门外,听风远远看到了人,一溜烟过来问安,道:“小王爷在素香楼。”
蒋慕渊一面走,一面道:“我今儿不得空,他要真着急,让他直接来国公府。”
听风应下。
顾云锦偏头道:“真不过去?那小王爷不是白等了?”
“哪里是白等,他除了素香楼,每日也没有别的去处了。”蒋慕渊道。
顾云锦扑哧笑出了声。
蒋慕渊刚上了马车,正撩着帘子,伸手要来扶顾云锦,垂眸见到了她毫不掩饰的笑容。
阳光明媚,晒得顾云锦脸颊白里透红,眉眼弯弯,很是招人。
蒋慕渊的手本是扶着顾云锦的手腕,下意识地就用了些力道,把人径直拉上了车。
顾云锦略一失神,只瞧见车帘在她眼前垂落下来,阻挡了外头的日光,她整个人被蒋慕渊紧紧箍在怀里,炙热的吻重重落了下来。
分开数月,委实牵挂得紧,刚在慈心宫里,两人眉来眼去不少,但到底要拘着,不能亲近。
这会儿耐不住了,身体贴在一块,热气跟这六月里的天气似的,一阵一阵往外冲。
唇齿相交,谁也舍不得离开谁。
若不是顾云锦实在喘不上气来了,蒋慕渊根本不松开她。
顾云锦挨着蒋慕渊顺气,蒋慕渊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压着声低低唤她名字。
夏日衣衫本就单薄,经过刚才那么一阵亲吻,这会儿显得松松垮垮的。
顾云锦垂着眼看了一眼,道:“二门上下车,还要走回去的,可不能再闹了。”
蒋慕渊虽意犹未尽,也只能作罢。
毕竟,今日阳光太好,实在不像是顷刻间会有一场雷雨,不能跟以前似的,拿蓑衣给顾云锦挡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 印子
马上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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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了北地状况,皇太后平复了略显激动的心情,与蒋慕渊道:“今儿在御书房里,圣上与你说了南陵的状况了吧?”
蒋慕渊颔首:“说真的,南陵郡王会反,我很是意外。”
“哀家也很惊讶,以前的南陵王性情温吞、老实,没想到他的儿子会有这样的胆子,”皇太后摇了摇头,叹道,“大抵是因为他也姓孙,是皇亲,觉得自己有资格争一争了,南陵那地方又山高水远的,这么多年了,心慢慢也就乱了……”
蒋慕渊抿唇,他了解皇太后,听着这是话里有话呢。
“人心都如此,这么多年了,哀家看得也多了,”皇太后揉了揉眉心,道,“不说孙璧了,哀家听说祈儿要跟你一道往南边去,他不及你有军中经验,又是皇长子,将士们应对他难免惴惴,你担待着些,但也别胡乱迁就他,战场上刀箭不长眼,谁都是搏命去的,哪个能再多费颗心照顾他?让他在后头待着,别一味涉险,免得伤着。”
蒋慕渊笑了笑。
皇太后的意思很清楚。
撇开占据一方的孙璧不说,这几个皇子皆是圣上骨肉,都想争个前程,孙祈去南边也是为了皇位打算。
蒋慕渊既然已经避不开被这些表兄弟牵扯进皇权争斗里,那就只能担待着,自己寻个巧,万一孙祈不停领兵将领的话,蒋慕渊为了自己也要拦着孙祈涉险。
不管怎么说,孙祈都是皇子,万一受伤了,蒋慕渊得跟着倒霉。
蒋慕渊知道皇太后是关心他,笑着道:“我相信大殿下是个有打算的,涉险之事,他未必肯做。”
“也是,”皇太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圣上有说让你们何时启程吗?”
蒋慕渊答道:“今日没有提,但我估摸着也就三五天。”
“真不知道心疼人,你这才刚回来,又要走,风尘仆仆的……”皇太后闻言,没有再多留他们,道,“你们夫妻两个这就回府吧,阿渊好好歇一歇,明日少不得还要去岳家拜访,时间紧巴巴的。”
蒋慕渊应了,与顾云锦一道告退。
珠娘一路送他们除了慈心宫,才把装着生饺子的食盒交给两人。
蒋慕渊一手接过,一手握住顾云锦的手,牵着人不疾不徐往西宫门走。
顾云锦抬眸看他,心里还在琢磨那“三五日”,知道局势所限,也是没有法子,不舍自是不舍。
宫里顾忌隔墙有耳,哪怕一路只遇上几个宫女内侍,两人也不说要紧事,只顾云锦絮絮叨叨与蒋慕渊说些琐碎家常。
“郡主在花园里养了不少花卉,这几日正一片一片地开,回去时正好可以瞧瞧。”
蒋慕渊道:“她还能养活花?打小叫她祸害的花多了去了,每每都是花匠给救回来的。”
顾云锦莞尔:“清平园新请了一花匠,是个耐心极好的妇人,伺候花木也很有一套,郡主与她学了不少,颇有长进。”
“那我说什么也要去看看寿安的长进了。”蒋慕渊笑道。
顾云锦又说顾云思:“上个月大嫂去太师府送催生包,我跟着去了,瞧她精神挺好的,我记得医婆说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了,我寻了些金锞子出来,等洗三时全给添盆里去。”
蒋慕渊道:“再多的礼,也不及凯旋的消息,三姨知道大破北狄,准高兴。”
“可不是,”顾云锦应着,“我哥哥也一并回来了?他先回西林胡同去了?”
“急着回去看媳妇儿抱儿子去了。”
顾云锦弯着眼,道:“盛哥儿可好玩了,整日张着嘴流哈喇子,一逗就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的都是生活里最寻常的小事儿,有一些事情,甚至顾云锦在家书上都给蒋慕渊提过,但依旧不减趣味。
顾云锦喜欢说,蒋慕渊也喜欢听她说,越小的事儿越让人觉得踏实,叫人心安。
惊涛骇浪、生离死别、家破人亡……
前世今生,他们经历过很多局面,大起大落过,走投无路过,因而两人都特别珍惜生活里能触及的美好,很细碎、但也很温馨。
话题里出现的这些人,也都是他们今生想要守护的人,不仅仅是为了两个人,也是为了他们,这辈子才要披荆斩棘,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来。
马车候在西宫门外,听风远远看到了人,一溜烟过来问安,道:“小王爷在素香楼。”
蒋慕渊一面走,一面道:“我今儿不得空,他要真着急,让他直接来国公府。”
听风应下。
顾云锦偏头道:“真不过去?那小王爷不是白等了?”
“哪里是白等,他除了素香楼,每日也没有别的去处了。”蒋慕渊道。
顾云锦扑哧笑出了声。
蒋慕渊刚上了马车,正撩着帘子,伸手要来扶顾云锦,垂眸见到了她毫不掩饰的笑容。
阳光明媚,晒得顾云锦脸颊白里透红,眉眼弯弯,很是招人。
蒋慕渊的手本是扶着顾云锦的手腕,下意识地就用了些力道,把人径直拉上了车。
顾云锦略一失神,只瞧见车帘在她眼前垂落下来,阻挡了外头的日光,她整个人被蒋慕渊紧紧箍在怀里,炙热的吻重重落了下来。
分开数月,委实牵挂得紧,刚在慈心宫里,两人眉来眼去不少,但到底要拘着,不能亲近。
这会儿耐不住了,身体贴在一块,热气跟这六月里的天气似的,一阵一阵往外冲。
唇齿相交,谁也舍不得离开谁。
若不是顾云锦实在喘不上气来了,蒋慕渊根本不松开她。
顾云锦挨着蒋慕渊顺气,蒋慕渊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压着声低低唤她名字。
夏日衣衫本就单薄,经过刚才那么一阵亲吻,这会儿显得松松垮垮的。
顾云锦垂着眼看了一眼,道:“二门上下车,还要走回去的,可不能再闹了。”
蒋慕渊虽意犹未尽,也只能作罢。
毕竟,今日阳光太好,实在不像是顷刻间会有一场雷雨,不能跟以前似的,拿蓑衣给顾云锦挡了。
第七百七十六章 脸皮如此之厚
从长公主这儿回他们的小院并不算远。
长长的甬道没有遮掩,在夏日的午后,被日头晒得着实闷热。
两人不得不加快脚步,赶紧把这段路过去。
顾云锦一面走,一面道:“前几天庄子里送了些梅子来,钟嬷嬷让厨房煮了梅子茶,就拿井水镇着,不用加碎冰都很凉快,郡主着实喜欢。”
蒋慕渊闻言,笑着道:“寿安打小就喜欢这些。”
两人商量着回屋之后也取些梅子茶来去暑,没想到才走到院子外头,就遇上了来通传的嬷嬷,说是孙恪和程晋之一道来了。
蒋慕渊脚下一顿,奇道:“谁来了?”
嬷嬷忙又答了一遍:“小王爷与肃宁伯三公子来了,在前头书房候着您。”
蒋慕渊正想说声“稀客”,转念想起来,是他让听风这么去给孙恪传话的,失笑道:“他倒是耿直。”
顾云锦弯着眼笑,道:“我让人把梅子茶送到书房去。”
蒋慕渊颔首,只好先松开了自家媳妇儿的手,看了眼近在咫尺的院子,转身往前头去了。
书房里,程晋之坐着吃茶。
孙恪一点儿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往太师椅上随意一坐,身子斜靠在椅背上,手边搁着一碗清茶,他手里把玩着一对玉核桃,眯着眼睛哼着小曲。
蒋慕渊一脚迈进去时,险些就把此处当作了孙恪的书房了。
孙恪面对主人的到来,也浑然没有“收敛”,依旧坐得跟在素香楼里听说书似的,笑嘻嘻冲蒋慕渊打了声招呼,而后恶人先告状:“你自个儿叫我们来的。”
蒋慕渊睨了小王爷一眼:“我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脸皮如此之厚!”
孙恪的玉核桃盘得清脆,道:“那么多年的交情,你都没有看明白我,那不是我的错,只能是你的错。再说了,我们兄弟两个谁跟谁啊,还讲究那些虚礼?”
这话全然是没有要半点脸面。
小王爷却似还未说够,感慨颇深地开始讲道理了:“你这次回京能待几日?我都替你安排好了,白日都在文英殿,明儿出宫后少不得去你岳家问安,后日么去太师府,奇袭得手,你三姨又临盆在即,你们夫妻要去探望,再之后,我记得是你家那位老太太断七,等你能空出来到素香楼……”
孙恪话说到一半,就被蒋慕渊笑着打断了,他道:“等我空闲了,你恐怕又惹出什么事儿要躲着永王爷了吧?”
一来一去的,程晋之一口水险些都喷出来了。
别看表兄弟两个嘴上呛得厉害,蒋慕渊心里知道,孙恪必然是有正事儿寻他,才会来宁国公府的。
孙恪的性子,胡来归胡来,但其实很讲分寸。
他知道蒋慕渊风尘仆仆地回来,少不得要歇一会儿,何况人家夫妻两个有段日子没有见了,一肚子衷肠要倾诉,他和程晋之来凑什么热闹?
不过是正事儿不好拖着罢了。
孙恪和程晋之是来说南陵局面的,他们清楚蒋慕渊肯定会被调去南边,明日文英殿上,也要与各处商议细节,若是手上没有些确切的消息,容易被牵着鼻子走。
“到底事关两位殿下……”程晋之摸了摸额头,“不好办。”
“是三位,”蒋慕渊轻笑了声,见那两人不解,便解释了一句,“大殿下会跟我一道去南边。”
孙祈请缨去南边的消息,外头还未传开,孙恪和程晋之都不清楚,闻言交换了一个眼神。
可不管是几位殿下,这差事都不好办,别说是蒋慕渊了,一众参与其中的将领、官员都苦哈哈的,孙祈这儿还好说,哪怕南下,想法子拘在营中就好,孙睿和孙,可是直到今日都还没有明确的消息。
两人平安自然一切都好,若是受伤了,若是真落在孙璧的手中,若是孙璧拿两人的安危来要挟……
孙恪根本不愿意细想,一想就头痛,生活里明明乐子这么多,做什么要寻烦恼。
程晋之手上倒是有些讯息,都是肃宁伯的路子。
肃宁伯先前想领兵去的,可实际状况受限,他也经不起接连折腾,只能作罢,但他有根基,很多传言还是会落在他的耳朵里,真真假假都有,全看自己判断。
“有一个说法,孙璧没有造反之前,七殿下就受伤了,从山上摔下来,伤得不轻,”程晋之道,“以他的伤势,想从孙璧手里脱身,只怕不容易,即便从逃出来,恐怕对身体的影响也很大。
我父亲觉得这说法有七八成的可能,两位殿下若是没有落在孙璧手里,从孙璧造反到现在,他们肯定能往邻府递消息,一直没有讯息,恐怕是人手不足,又轻易挪动不得。”
孙睿和孙要脱身,身边多少还会有能用的人手。
南陵多山,孙璧的兵力再多,也不可能封山,里头的人可以翻山越岭地跑出来报信。
一直没有动静,就是主子们身上带伤,看顾的人手都不够,实在腾不出人来了。
当然,蒋慕渊想的是,逼着孙璧造反的孙睿瞒下了消息,不让人出来报信。
其中缘由,蒋慕渊也推测过。
孙睿插手南陵,绝不是让孙璧造反就完事儿了的,他应当是想让朝廷与南陵打起来。
可若是他与孙都安然无恙地出了南陵,那这场仗就不是必打的了。
南陵群山峻岭,易守难攻,而朝廷国库空虚,后继乏力,要收复南陵并不容易,圣上当然不会让孙璧称皇,可打上一阵子,兴许就平缓了。
孙璧是被逼匆忙造反,他的实力不足以让他打出南陵,他更愿意在南陵称皇,朝廷银子不够支撑,就会减少投入,只用最少的兵力在前头与孙璧耗着,最后大眼瞪小眼,你不打我、我不打你,各自休整补充。
南陵成了困兽,可抱着天险,哪怕发展得慢一些,也不用怕朝廷,而朝廷则要等国库缓过气来,再挥师讨伐,如此僵持,三五年都算短的。
而现在,孙睿和孙没有下落,圣上即便不想死战、也要为了两个儿子打到底。
毕竟,孙睿是知道的,圣上心底里最宠的是孙。
而孙这个质子,如今困在了孙睿手上。
第七百七十七章 皇帝瘾
蒋慕渊推测出来的孙睿的想法,此刻自然不方便与孙恪和程晋之详说。
他想了想,道:“我听说,京里有传言,说那些被卖去南陵的孩子都是落在了孙璧手上,他炼仙丹要求长生不老?”
孙恪闻言就笑了:“你才抵京,消息倒是挺灵的。”
这话随口一说,三人都是心照不宣。
蒋慕渊远在北地,京中不可能毫无安排,况且,仙丹一说也不隐秘,满京城都在议论。
孙恪大半时间都消磨在素香楼里,东街又是京城消息最快最多又最混的地方,求长生的传言,前些日子就有苗头了。
这也不稀奇,毕竟,世人谁不喜欢听些稀奇古怪的故事?鬼怪志异,也是说书先生们相当喜欢的题材。
而长生不老,是高位者几百几千年的追求。
秦始皇泰山封禅,又让徐福东渡求仙丹,历朝历代,也不乏炼丹把自己炼死的皇帝,东一茬西一茬的故事,让百姓们听得很是过瘾,又少不得侃侃而谈。
“有鼻子有眼的,”小王爷嗤笑了声,“有说是孙璧在南陵寻到了上古秘方,又有说是当年南陵王在躲藏的地窖里找到的方子,要不然,孙璧连儿子都没有,他造哪门子的反?
他若不能长生不老,他就该先去生儿子,否则等他死了,南陵不就顺势又回归朝廷了吗?
靠董之望?没有孙璧这么个姓孙的挡在前头,董之望能成什么事儿!”
这话粗糙归粗糙,但也确实是这么一个理。
蒋慕渊倒是不信长生不老,道:“也许正是因为上无老下无下,孤家寡人一个,才敢造反,先过几年皇帝瘾再说。”
小王爷对此嗤之以鼻。
当皇帝能有什么瘾?有什么乐趣?
难道会比当一个闲散皇亲更快乐?
以小王爷闲散了十几年的经验而言,闲散实在太快乐了,他也就是在天子脚下,要顾及圣上、父母,少不得收敛些,孙璧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整个南陵没有一个人能管着他,那才是真的快乐。
偏,孙璧看不上这种快乐,他要当皇帝……
孙恪在感叹孙璧的自寻烦恼,程晋之继续与蒋慕渊说着各种消息。
此番征伐南陵,程晋之不会参与。
肃宁伯倒是有心历练儿子,在北地亲自带了一回,也想让他去别的将军手下磨一磨,但程晋之与林琬议亲,两家婚期都商议好了,肃宁伯脸皮再厚,也不好让程晋之再去营中。
林家大义归大义,先前那种状况下应下婚事,已经是程家愧对林家了,此刻再让程晋之往南行,不大妥当。
哪怕程家男儿必定征战四方,也要再缓两年,等两个孩子完婚、处上一阵子。
程晋之亦想出战,但也不违背父母的意思,同时也知道亏待了林琬,若不是他酒后失言被哥哥们诓出了真心话,哪里会把林琬牵连进来……
何况,是真的喜欢。
蒋慕渊听程晋之说了不少消息,有些是他已经知道的,有些是不知情的,各人消息路子不同,收获当然也不相同。
孙恪听着,没有插话,只一个劲儿喝梅子茶,顾云锦送过来的梅子茶,一半进了他的肚子。
等那两人说完了,孙恪才摇头晃脑地道:“南陵那儿,到底是孙璧听董之望的,还是董之望听孙璧的?孙璧靠什么拿捏董之望?就靠他姓孙?”
蒋慕渊喝了口梅子茶润了润嗓子,道:“各取所需。”
“孙璧先过几年皇帝瘾,等他不行了,董之望再扶个小的登基做摄政王?”孙恪嗤了一声,“董之望哪里来的信心能比孙璧活得久?哦,他还可以宰了孙璧,反正就是借孙璧的名头,这两人,可真有乐子。”
这种乐子,孙恪反正不懂。
蒋慕渊听着就笑了,道:“你素来不掺和这些,怎么今日转性了?”
孙恪撇了撇嘴,神色很是苦恼,道:“他耽搁了我和晋之娶媳妇!”
蒋慕渊闻言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孙恪已经痛心疾首地往下说了:“孙睿和孙没事儿最好,万一我这两位堂兄弟在南陵出了什么事儿,我十月份还能把媳妇儿娶回府里?
我好不容易定下的亲事,也是阿渊你帮忙定下的婚期,眼看着还有四个月了,这个当口出些变故,我跟谁说理去?
你就当送佛送到西,别让那两人在南陵出事,好歹让我和晋之先把媳妇儿娶回来。”
饶是蒋慕渊知道孙恪常常有出人意料的言论,听了这话也险些打翻梅子茶。
“你们今儿过来,拦了我讨我媳妇儿欢心,还想我让你们顺顺利利娶媳妇儿?”蒋慕渊道。
孙恪清了清嗓子,道:“那两位也是你的表兄弟……”
蒋慕渊瞥了孙恪一眼,那两个表兄弟,说句心里话,他一个都不想要,那两人是他这辈子长命百岁路上的拦路虎,善了,怕是不行的。
当然,蒋慕渊也不可能让那两位就这么死在南陵。
孙恪又道:“你还要讨你媳妇儿欢心?她要多喜欢你就有多喜欢你,这谁不知道啊!”
这话显然比先前那些中听多了。
蒋慕渊眉梢眼角全是笑意,站起身来,一面往外头走,一面与两人道:“她喜欢我,我就更要讨她欢心了,两口子的事儿,你们现在还不知道,等你们成亲了自然就懂了。”
蒋慕渊的口气着实欠扁,听得孙恪的牙一阵酸,恨不能打蒋慕渊一通。
可他打不过,加上程晋之,估计也打不过。
孙恪只好摸着酸不溜丢的腮帮子,哼道:“那你记得让我四个月后按时娶媳妇儿。”
程晋之憋着笑,招呼孙恪一道离开。
他与这两位结交多年,也习惯了他们打各种嘴仗,别看孙恪话里话外是不想被耽搁了成亲,说穿了,就是担心蒋慕渊。
先前瞒下顾云康深入草原,蒋慕渊告诉过肃宁伯缘由,程晋之事后也从他父亲那里听过几句。
亲外甥的身份,是蒋慕渊在官场上的优势,也是他的钳制。
奇袭北狄不好打,此番南下,同样不轻松。
偏偏南陵那山高水远的地方,他们都不了解,能给蒋慕渊的帮助很少。
第七百七十八章 新伤
蒋慕渊提着食盒往内院走。
刚孙恪和程晋之也不是空手而来的,晓得顾云锦喜欢素香楼的点心,两人正好从那儿来,也就顺便捎了些。
蒋慕渊从听风手里接过来的时候,没有打开,就闻到了里头绿豆百合糕的香味。
如记忆里一般的清新,一股子淡淡的甜。
虽是出身金贵,从小到大过得几乎也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但蒋家毕竟是将门,蒋慕渊在军中摸爬滚打的时候,吃食上也没有挑剔过,两湖灾后困难时的粗茶淡饭、北地百姓喜好的与京里浑然不同的口味,他都吃得惯。
这几个月在北地生活,吃的也不用挑,习惯了。
只点心一样上,蒋慕渊时不时会想念京里的味道。
尤其是这绿豆百合糕,清香怡人,跟他那心尖尖上的媳妇儿一样,念得紧。
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屋子里,顾云锦也在用梅子茶。
顾家打了大胜仗,人人都是欢喜的,最高兴的当然是念夏了。
一双眼睛,四周都红了,硬忍着才没有落泪,只是嗓子憋得慌,几次张口想多问些细节,都没有发出声音来。
顾云锦看在眼里,也能体会念夏的心情,便把听来的都说与念夏听。
她不觉得讲述烦人,原就是个会讲故事、又爱讲故事的,何况是丈夫与兄长们大胜而归的事儿,她说十遍、百遍都不会厌烦。
不止是念夏听着,钟嬷嬷几个能进里屋的,也都凑过来听。
顾云锦说完,捏了捏念夏的脸颊,道:“我也就听了这些,想来其中还有好些细节不知道呢,一会儿等小公爷回来了,让他说,他最清楚了。”
正说着呢,就把蒋慕渊念回来了。
帘子挑开,蒋慕渊才探身进来,屋子里的人就笑开了。
蒋慕渊眉宇一挑,在一众笑容上扫了一圈,目光落在了顾云锦那弯弯的眼睛上,道:“这般热闹,在说什么呢?”
“自然是奇袭北狄的事儿,”顾云锦应了声,道,“刚说让你来从头到尾、细细致致说一遍。”
这事儿自是要说,不止念夏,钟嬷嬷她们心里都痒痒的,可彼此都有眼色,这会儿哪里还会再在屋子里凑着,寻了个由头,纷纷退出去了。
就连念夏,把食盒里的点心都摆好,转身也要溜。
顾云锦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怎的?不听了?”
“夫人先听,”念夏低声道,“您是个爱说的,今儿听了,隔几日肯定要说,指不定要说三五遍呢,奴婢那时候来听。”
顾云锦嗤的就笑出了声:“怕听多了腻啊?我都说不腻,我就不信你听得腻。”
念夏亦是忍俊不禁,先前那点儿悲伤早就散了,眼睛还红着,笑容倒是真切:“瞧您说的。”
她使了巧劲儿,袖子从顾云锦手里脱出来,她一溜烟就跑了。
顾云锦就是逗念夏的,手上原也没用多少力气,见状,她支着腮帮子笑个不停。
蒋慕渊看着她逗趣耍坏,月牙似的眼睛里笑意晶亮晶亮的,唇角扬着,整个人都俏生生的,他身体动的比心思还快,就这么伸出了长胳膊,顺着顾云锦的后脖颈揽过去,手掌贴着她的脸颊,迫着她偏转过来,他贴上去含住了她的唇。
唇齿之间,是梅子茶酸酸甜甜的味道。
先前在马车上,只能浅尝辄止,此时门关起来了,澎湃的情感却喷涌着,冲开了心门。
罗汉床宽大,几子被蒋慕渊推到了一旁,丝毫不显拥挤,偏两个人粘得紧,反而叫大半的地方空着,恨不得黏糊成一个人。
此时还远不止酷暑,前几日屋里刚摆上冰,也就小半盆,就搁在屋角,先前还觉得挺凉快的,这会儿热气折腾,顾云锦浑身都窜着火。
偏浇油、点火的人根本不顾,还一个劲儿地添着干柴,那灼热的呼吸跟芭蕉扇扇过了火焰山似的,热腾腾地呼在她眉梢眼角、脖颈胸口。
夏日单薄的衣裳挡不住热情,没一会儿就乱作一团,顾云锦一边笑一边与蒋慕渊闹,可再是热烈,两人心里也有数。
虽然,并不想有数。
顾云锦的掌心贴在蒋慕渊在的肩下,她的手上有茧子,不似闺阁小姑娘般柔嫩,但蒋慕渊却很喜欢。
手掌轻轻往下滑,指腹触及一处不平,顾云锦微微一愣,刚还笑着的人,啥是就皱起了眉头。
情绪起伏如此明显,蒋慕渊当即就发现了,他也没有问,不需要问,顾云锦指腹擦着的地方就是答案。
那是一处新伤。
行军打仗的人,身上那可能没有半点儿伤痕?
两人是夫妻,蒋慕渊有哪些旧伤,顾云锦都很清楚,甚至让蒋慕渊与她说过每一处伤痕的来历。
这会儿多了那么一处,自是明显,何况,新伤口与旧伤口,摸着就不同。
两人这一次分开也就那么些日子,这伤口从何而来,不用问,顾云锦也知道答案。
蒋慕渊晓得瞒不过,干脆直起身来,露出伤处叫她看仔细:“此番奇袭,狄人抵抗有限,这一刀过来的时候我已经闪开了些,又隔着甲衣,力道挡了大半,只叫他破开了个口子,这等伤势,打仗的时候都不用包扎。”
这倒不算蒋慕渊宽慰顾云锦的,对战场上的将士而言,这种伤口,的确是小伤。
后续进攻时,蒋慕渊都没有放在心上。
等退回了石林,短暂休整时,他都忘了自个儿也挂彩了,也就是顾云骞瞧见了,催着他稍作处理。
说来也是又好笑又暖心,顾云骞那么一个不把自己伤势搁在心上的人,当初伤成那样子,都不肯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休养,对身边人的小伤却是格外在意。
后来回到北地城,军医来包扎了,血早止住了,蒋慕渊除了觉得绷带碍事儿,对伤口还真没有多余的感觉。
他自己浑然不在意,回京路上,绷带也早就被他拆了,以至于连挂彩的事儿都抛到了脑后,以至于在抱着顾云锦的时候都没有想着掩饰几分。
第七百七十九章 自信
“还真是小伤,”蒋慕渊柔声与顾云锦道,“要不然,肯定不叫你发现。”
顾云锦啼笑皆非,嗔了他一眼。
她也是有眼力的,小伤大伤,看了就知道,有些伤口,看着唬人,其实只要止了血就不要紧了,而有些伤,表面瞧着没有多大的事儿,可看顾不周,就是一条人命。
蒋慕渊的这条刀伤,正如他所言,的确不碍事儿。
也就是时日还短,伤口愈合时,摸起来手感不同,若是再过十天半个月,恐怕都感觉不到了。
唔……
蒋慕渊现在就已经感觉不到了,若不然,还真不会叫她发现,他有一堆法子不叫她碰到那处皮肤。
这么一想,也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蒋慕渊探着身子,从几子上拿了一块绿豆百合糕,咬了一半,又把剩下的一半喂到了顾云锦嘴边。
顾云锦张口含了。
蒋慕渊凑过来亲了一口,道:“说正事儿?”
闻言,顾云锦险些叫绿豆糕噎着,这是怕她揪着那伤处不放,拿糕点堵了她的嘴不算,还要当机立断转话题。
这人呐,厚颜无耻!
偏偏,顾云锦对他所说的正事儿一肚子的好奇。
讲的是说正事儿,两个人也没有说正事儿的形,依旧黏黏糊糊的,但事儿还是认真说了。
先前在慈心宫里不方便说的,在马车上也没有全补充完,这会儿倒是能从头梳理了。
顾云锦仔细听着,听他说刚回到北地时依着地图的几次搜索、探寻,得到京中消息时与顾家兄弟们的当机立断,又说行至半途遇上了顾云康,置顶了后续的方案,由顾云康引导着野心勃勃又酒后思绪不够清楚的阿独木,获得了如此一场大胜。
蒋慕渊轻轻抚着顾云锦的肩膀,笑道:“我给三舅哥看过你画的地图,他一个劲儿夸你,从路线上来看,你的地图很完备。”
顾云锦笑了笑,道:“我知道,只有地图是换不回这么一场大胜的,我们在京中能推导、描绘出路线,却不可能知道狄人的布兵、如何安营扎寨,那些都是三哥哥的功劳……”
说着,顾云锦稍稍支起些身子,垂眸看着蒋慕渊,又继续道:“我这也不是什么妄自菲薄,行军打仗,原就要求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当日情况急,你们不得不出兵,依着地图到了石林,而三哥哥正好回来,能在半途遇上,阿独木、巴图等人又都大醉着,以至于判断不够敏锐。
若你们还因路线留在北地,等三哥哥赶到再点兵出阵,恐怕就不是在那一夜发动进攻了。
确定计划之后,风向也没有突变,没有叫血气与焦炭的味道传到不该传的地方。
这都意味着,胜利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北狄注定要在顾家军手中吃这么一场大败。”
蒋慕渊抬着眼皮子看着顾云锦,她的长发都散开了,垂坠下来,落在他脸侧,她的眼睛里,有悲壮也有自豪,蒋慕渊不禁就弯了弯唇角,掌心贴着顾云锦的脸颊,往上,抚住了乌黑的长发。
他的媳妇儿,不用他小心翼翼地去宽慰,她该自信的时候,从不会惴惴。
“你说得对,天时地利人和,”蒋慕渊把她的长发挽到耳后,露出她明艳的脸庞,笑意深深。
四目相对,蒋慕渊目光沉沉,他的眸子漆黑如墨,望不到眼底,可其中饱含着的真情实意,顾云锦闭着眼睛都不会怀疑。
她叫他的视线吸引,下意识地低下身子,与他额头相抵。
呼吸相闻,心意相通,整个人都舒坦。
蒋慕渊蹭了蹭顾云锦的额头,道:“今日探了探圣上的意思,将军印十拿九稳了,想来近些日子会定下,明日我们去西林胡同,一来拜见长辈,二来也给他们说说喜事儿。”
顾云锦闻言欢喜,虽然是奔着这个目标去的,但真的能确定下来,这份欢喜还是真真切切的。
“圣上应了?”顾云锦道,“他没有为难你?”
蒋慕渊笑了笑:“眼下指着我去南边给他出力,这事儿他不应我都不行。”
如今可不是前世的十几年之后,彼时没有了皇太后,圣上已经打定主意不用蒋慕渊了,自然大刀阔斧的削权、压迫,这会儿局势不同,圣上还不会在表面上明晃晃摆出与他生分来,当然要顾着些蒋慕渊的感受。
原本北地守将就没有合适的人选,此番奇袭大捷,圣上再驳蒋慕渊的心思,那就说不过去了。
毕竟,要让马儿跑,也是要给马儿吃草的。
南陵那儿,此番是真的缺人。
况且,对北狄的大捷,不仅仅是安稳北境,也能在南陵叛乱的时候,避免让朝廷腹背受敌,毕竟,朝廷眼下着实没有两线作战的实力。
“南陵那儿,局面一直不清……”顾云锦喃喃道,“你往南边去,可有计策?”
蒋慕渊的五指在顾云锦的后脖颈上按了按,示意她不用担心,道:“若无意外,周五爷与袁二应当还在南陵,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多少会知道些。
迟迟没有消息具体的消息传出来,一则是孙睿自己压着,他没有想这时候就脱身,二就是人员大部分都扣在孙璧手里,孙璧既然反了,最先做的就是扣押朝廷官员。
可孙璧不会管到周五爷他们,他们总能想法子送消息出来的,先前一直没消息,大抵是因着我还在北地,等我到了南陵,他们听了讯息,必然会与我联系。”
这并非宽慰,而是了解周五爷的行事。
顾云锦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在顾云锦看来,南陵之行,比奇袭北狄更险,打狄人只要一心一意拼杀便好,往南陵去,要顾忌的事儿就太多了。
不仅仅是平叛,还要涉及孙睿和孙的立场,尤其是孙睿,与他们同样是重活一世,只是他们都没有看清孙睿到底要搞什么明堂,对方的心思难猜,谁知道什么时候会跳出来让他们进退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