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威武不能娶TXT下载威武不能娶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威武不能娶全文阅读

作者:玖拾陆     威武不能娶txt下载     威武不能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三十五章

    三根签,在解签的道士口中,皆是好签,总而言之,心想事成。

    魏氏欢喜地给了银钱,转身又悄悄与顾云锦道:“莫不是那签筒里的都是上签?”

    顾云锦失笑摇头:“都是来求个好兆头的,想要求个心安,给舅娘一个好签,您还质疑上了?”

    “也是,”魏氏心宽,颔首道,“我就是求个心安,若不是好签,我回去反倒睡不着,多亏。”

    顾云锦骑马回府,进城时听守卫说,从北境回来的大军已经在城外不远驻扎,会在明日入京。

    这算是个好消息,颇为振奋人心。

    兴致一高,越发要说立太子的事儿。

    顾云锦听了几句,回到宁国公府之后寻了听风问:“竟如此热闹?”

    听风低声道:“夫人,添柴添油的都不是我们的人,那各个都有心。”

    顾云锦想一想也就明白过来了,叹了声:“那把椅子还真是香饽饽。”

    岂止是香饽饽,一箩筐的香饽饽,在那几位皇子心中,都比不上。

    顾云锦支着腮帮子想,蒋慕渊急匆匆赶回北地去也挺好的,一来避开了被调去南陵,当时是猜测孙睿对会老郭婆下手,但猜归猜,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蒋慕渊先一步做了应对罢了,二来,也正好避开如今京里的这股子风。

    虽然,风再怎么吹,争太子之位的还是孙睿兄弟,不可能吹到蒋慕渊头上,但,不能让圣上疑心他在其中浑水摸鱼、掺和了这股风,还是避得远远为妙。

    想到蒋慕渊,顾云锦心里念的慌,干脆往大案后头一坐,摊开笔墨给蒋慕渊写家书。

    搁在心尖尖上的人,哪怕见不着面,给他写信,心里都是掺着蜜的。

    思念、牵挂、欢喜,满满当当,恨不能把心都揉成了墨水,全写成横竖撇捺给他送去。

    顾云锦还写了求到的签文,解签的道士说,柳暗花明,豁然开朗,都是好兆头。

    书信装进了信封,又把签文放进去,再添上晒干来的桃花,这才用火漆封上。

    翌日,班师回朝的大军入城,百姓把街道两侧围得水泄不通,看着将士们的英姿,尤其是家里从军的男人跟着回来了的,家眷站在一旁又是笑又是哭。

    圣上没有亲迎,几位皇子来宫外广场上迎接。

    孙睿不在京中,再也无人能抢孙祈的风头,他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代表圣上犒赏军队,意气风发。

    孙宣站在一旁,知道长幼有序,不可能在人前做出对孙祈失礼的事情,规矩极了。

    孙淼、孙骆都是能不打眼就不打眼,依着议程,该如何就如何。

    如此一来,这番迎接,顺利又气派,底下官员们都放心极了。

    先前,就怕各处都议论着立太子,让几位殿下互相攀比起来,闹得不好看呢……

    不过,三殿下不在,也攀比不起来……

    肃宁伯进宫复命。

    御书房里,圣上问了不少北境战事,肃宁伯一一答了。

    起先都很简单,折子来回上都说过,之后,圣上状似寻常的问了北地失守的前因后果,这下,肃宁伯的回答就小心多了。

    他的确刚回京,对京中状况知之甚少,只觉得今儿众殿下相应、孙睿却不在其中有些奇怪,因此往御书房来的路上,他向内侍打听了几句。

    内侍不止说了孙睿、孙去了南陵,也说了文英殿的事儿,这让肃宁伯听得心里咯噔一声。

    他有爵位,也是武将,对朝政的弯弯绕绕,他不似文臣一般敏锐,但也绝不是个傻子,当即就想到了蒋慕渊不给顾云康请头功,又不提顾云康孤身赴北狄的事儿了。

    当时就为了预防消息走漏,眼下更厉害了,文英殿里那么多人经手,真有异心的藏在里头,顾云康真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还好多留了个心眼,不报是对的。

    而且,圣上的态度……

    再往下的问题,看着各有不同,肃宁伯却听出来了,归根到底,其实都与顾家有些干系。

    肃宁伯在北境数月,听过百姓的说辞,俘虏的证言,他心中不是毫无疑惑,只是随着战局的进展,顾家几兄弟的表现、蒋慕渊的坚持,他都看在眼里。

    这个时候把没凭没据的旧账摊在圣上跟前?

    这事儿肃宁伯做不出来,不仅仅因为程晋之与蒋慕渊是好友,而是他的心中也有天平。

    领兵打仗,讲究的是“当下”,是眼下局面的应对,此一时彼一时,在战场上是最明显的。

    肃宁伯想事情也是这么一根筋,不是偏向谁,而是做出眼下局面最合适的选择。

    把顾家拖出来领罪?这事儿如今坐起来,没有一点意义,况且,圣上对蒋慕渊再有气,人家也是两舅甥,是“自家人”,他一个外人胡乱插手,事情办砸了,真的是处处不是人。

    肃宁伯自然是如何圆滑如何说,连圣上问他北地守军的人选,他都打马虎眼,总结一句话,“这也有道理,那也有道理,既然都有理,那臣还要再琢磨琢磨。”

    肃宁伯打定主意不掺和,圣上问他对几位皇子的看法时,更是绕圈圈了。

    这么“优柔寡断”的态度,圣上气笑了,也不再问了。

    问了也是白问。

    可肃宁伯的功绩是实打实的,他才是北境战事领兵的主将,蒋慕渊在前头冲锋的时候,是肃宁伯坐镇裕门关,守住了狄人的奇袭。

    赏赐自然少不了,国库实打实的银子不见得多,老祖宗传下来的宝贝还有不少,赏赐不会失了体面。

    又因为程晋之与林琬定了亲事,之后要商量婚期,圣上也借此添妆,赏了林琬就是赏了肃宁伯府。

    肃宁伯磕头谢恩,这才退出了御书房,回了府里。

    端起自家熟悉的茶盏,闻着熟悉的茶香,肃宁伯彻底放松下来,感慨道:“老了,是真的老了,疲惫不说,心里也特别念着,这才走了几个月啊,跟以前走了一两年似的,不比年轻时了。”

    伯夫人坐在一旁,弯着眼笑,问道:“那个小没良心的呢?”

    这问的是程晋之。

    程礼之直接把弟弟卖了:“没回府呢,不知道寻谁吃酒去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脸皮子金贵

    肃宁伯捧着茶盏,道:“他还能找谁?十之八九是寻小王爷去了。”

    伯夫人想想也是,嗤的一声就笑了:“可不就是个没良心的,好不容易回来,都不知道先来我跟前露个脸。”

    程家几个姐妹围在一旁,也跟着一个劲儿地笑。

    程三娘直接,道:“那您一会儿打他,狠狠地打,叫他长记性。”

    伯夫人刮着几个女儿的鼻尖,哈哈大笑:“打什么?打青了脸,还怎么给你们娶新嫂嫂进门?”

    程家姐妹与林琬交好,自是盼着她早些能嫁进来作伴,听了老母亲打趣她们的话,一个不依两个不行三个说“您别打脸”,哄得一屋子都笑个不停,比过年还热闹。

    肃宁伯年轻时征战多,缺席了儿女们成长的很多时间,嘴上不说,心中愧疚,如今越发喜欢一家人围在一起的滋味。

    当然,他更多的是庆幸,彼时程家成年的男人们几乎都打仗去了,留在京中的都是妇孺,饶是这样,一众妯娌带晚辈、哥哥带弟弟,嫂嫂拉扯小姑子,上了年纪的再看着些,程家那么多孩子,无论是府里的还是族里的,都没有一个长坏了的。

    不说各个成材,起码性子不歪,懂道理,心齐,这就足够了。

    程晋之与小王爷玩得好,肃宁伯知情,也不阻拦。

    倒不是孙恪那人受宠,肃宁伯府还不需要这些巴结东巴结西的,而是孙恪本身实在。

    看着是整日里不做正事儿,可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歪事儿,品行是好的。

    至于无心朝事……

    肃宁伯想起今儿御书房里与圣上的对话,琢磨着小王爷还是无心些好,否则几个皇子比高下,他这个堂兄弟少不得被拉扯进去,排挤也好,讨好也罢,累得慌。

    如肃宁伯府众人所料,程晋之换下甲衣,就被孙恪叫到了素香楼。

    小王爷倚着椅背,半眯着眼睛,唇角扬着,透出笑容来:“还是晋之上道,一回来就与我吃酒,阿渊那个混账,你知道他之前回京,我隔了几日才请到人的吗?”

    程晋之端着酒盏看孙恪。

    孙恪哼了声,安哥机灵,一天天数着,直数到第六天,才把蒋慕渊数到了素香楼。

    程晋之笑趴在桌子上,酒盏里的酒水全洒了。

    “有了媳妇就不要兄弟,不像话!”小王爷如是道。

    程晋之笑得气都岔了。

    这事儿能怪蒋慕渊?显然不能。

    说句实在话,也就是程晋之这会儿见不着林琬,否则,千里迢迢赶回京城,他才不想跟孙恪吃酒呢。

    有了媳妇不要兄弟,这话谁也别笑话谁,依程晋之看,等下半年符佩清嫁进永王府,孙恪是不是还整日里坐在素香楼都要两说。

    这会儿程晋之麻溜儿地来寻孙恪,当然是因为他不想回肃宁伯府呗。

    对于母亲、妹妹们,程晋之自然是十分想念的,这几个月间,心里也一直惦记着。

    可他要躲两个哥哥。

    兄弟三人一块摔摔打打长大,程晋之太懂程言之和程礼之了,他此刻要是回去,他那两个哥哥,肯定会你一言、我一语,语重心长跟他讲述他们两人是多么多么地不容易、多么多么地疼爱弟弟,才做主替他向林家提亲的。

    程晋之清楚其中的进退,当时他去北境打仗,战局如何,京里全没有底。

    哥哥们会与母亲商议,全是因为程晋之喜欢林琬,哪怕彼时暗地里给林家递口信,并无逼迫林家的意思,选择权也一直在林家手上,但总归,这事儿办得不地道。

    程晋之感激兄长们的用心,他不是不懂好赖,但他不想听他们“兄友弟恭”的唱词,即便都是真心话,最后被骗了话,被占了一堆好处的还是他。

    前几年就算了,年纪小,现在,他都是要娶媳妇的人了,长大了,还想留几分脸呢。

    脸皮子多金贵,虽说小时候给两个哥哥骗干净了,如今也想捡起来。

    小王爷数落了蒋慕渊几句,又向程晋之打听起了北境先前的战事。

    他爱听戏、听说书,底下茶博士和说书先生讲得再仔细,也都是道听途说、东编西凑,不像程晋之,是亲身经历的。

    程晋之起先没领会,说得粗糙,被孙恪摆手打断了。

    “细些儿,我改日好说给皇祖母听,”孙恪道,“阿渊来去匆匆的,没顾上跟我讲,想来也没有工夫给皇祖母讲。”

    程晋之恍然大悟,再一开口,讲述的方式都变了。

    他在京里时没少跟着孙恪听说书,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讲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儿。

    孙恪听得仔细,时不时又问上几句,听他讲火烧山口关,听到最后,皱了皱眉,道:“依你这说法,顾家老三功劳很大啊。”

    “可不是,”程晋之说得口干舌燥,拿酒润了润嗓子,“战功折子都送到京里了,你不知道?”

    孙恪的拇指摩挲着杯沿,他当然没有看过折子,但那场决定性的战事是如何打的,京中自然有传言,只看传言,孙恪知道有顾云康这么一个人,要说他功劳大,还真没有体现出来。

    这不对劲。

    跟戏本似的功绩,本就是世人津津乐道的,不够精彩的都要哄抬成精彩的,本就有亮点的,又怎么会放过?

    再者,那是顾云康,是顾家子弟,北地守将还未定下,这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笔。

    如此轻描淡写……

    孙恪太了解蒋慕渊了,虽不知道内情,但他清楚,这必然是蒋慕渊的安排,有后手等在其中。

    他不会主动问程晋之,如今顾云康在做什么,阿渊具体的计划又是什么,他之前在这个问题上对蒋慕渊就是点到为止,现在更不会从程晋之这里谋答案。

    孙恪只是饮了酒,压着声音交代程晋之:“京里对顾家老三的事情几乎没有谈及,你也……”

    半截话,程晋之一个激灵就明白了。

    他是知道顾云康的去处的,当然也领悟了不在京中宣扬顾云康的原因。

    “可回来的不止我,大军都回来了,总会有人说的,虽然普通兵士知道的很少。”程晋之道。

    孙恪道:“知道的少,凑出来的也不见得真,缓一阵是一阵。”

    毕竟,孙睿去南陵了,路途一远,很多事情整理起来,就隔了一层了。

第七百三十七章 普通人

    去南陵的路,比孙禛预想得要长。

    地图上看来不过几个巴掌的距离,实际走起来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当然,孙禛不至于天真到觉得这样的距离不存在,只是,渐渐体会到了驿官的八百里加急、武将的日夜兼程、文官的马车舟船、旅人的观花看景,当真截然不同。

    同样的路,有人三日能抵,有人能磨蹭半年还不够。

    最初的新鲜劲过去之后,孙禛就有些打不起精神来了。

    偏孙睿催得紧,夜里都不寻宿头,能走就走,披星戴月,孙禛有几次差点困得从马儿摔下去。

    困倦不堪,孙禛的脾气也好不起来,白日里都臭着一张脸。

    孙睿懒得理他,也不跟他说任何道理,毕竟,其中道理,孙禛又不是不懂,他只是吃不起苦。

    走了大半程,孙禛闹过一回,嫌东西难吃,嫌蚊虫饶人,结结实实发了一通脾气。

    孙睿冷眼看着,现在的孙禛还没有那么肥的胆子,他敢跟孙睿抱怨,却不敢冲孙睿发脾气,所有的火气都冲着亲随去的。

    亲随都是常年伺候孙禛的,出来时,虞贵妃还耳提面命过,他们知道孙禛的性子,根本不敢顶嘴,老老实实挨骂挨打。

    孙禛闹了一场,见孙睿不理,脸拉得越发长了。

    半晌,孙睿才缓缓开口:“你可以走得慢些,我先去南陵,你在这里等等随后的官员,与他们一道。”

    这次赴南陵,顺德帝安排了几批人手。

    孙睿和孙禛骑术不差,除了亲随,又从三司调了几个骑马能跟上速度的,这些都是年轻的小官小吏,在官场上没有混出名堂,但起码路上不拖后腿,跟着皇子们先行抵达之后,也能办些事儿,有孙睿在南陵官场压着,小官们的官职低些,倒也不要紧。

    第二批是三司里有官阶有能力的人,只是骑术不精,路上耽搁得久,这会儿还在后面紧赶慢赶。

    第三批并未动手,孙睿把黄印也拦到了这一批之中,南陵若无大事,无需他们亲自来,若董之望的问题当真很大,这些人才要赶过来一块处置。

    孙睿此时说的,是让孙禛留在这儿,与第二批的人手会合,再南行。

    孙禛一听,下意识就想点头,那些老大爷马车晃晃悠悠,落后得远了,等他们来,孙禛能在这一带疯玩上好久。

    可下巴刚往下低,就见孙睿的眼底冷得跟冰渣似的,孙禛当即就不敢了。

    “这不好吧……”孙禛挣扎着道。

    孙睿嗤笑一声,他不至于真把孙禛留在这儿,等消息传到京中,父皇和母妃只会对他不满。

    “知道不好,还偷懒?”孙睿冷声道。

    孙禛缩了缩脖子,他当真不觉得自己偷懒,是孙睿太过“用功”了,但他没胆子说,只能自己忿忿,老老实实又跟着走。

    当然,之后一路上的抱怨和折腾也没有少过。

    抵达南陵邻府时,孙睿和孙禛见到了在这里等候的卞大人。

    卞大人得知是两位殿下前来时,一来感叹圣上对这事儿的看重,二来也松了一口气。

    南陵不好半办,皇子来了,就不同了,孙禛得不得力不要紧,他们都知道,孙睿是个有些本事的。

    进了驿馆,孙禛连邻府的几位官员的脸都没有记住,就回屋子睡觉去了。

    孙睿听卞大人说事,文书上都有写来龙去脉,今日再问,不过是补充些卞大人回忆起来的细节。

    “当日是两个江湖人救了你们?”孙睿问道。

    卞大人颔首:“是,武功极好,把那些黑衣人都打退了,不仅把下官送来这里报信,也替下官的几位同僚治伤,带到了这里。”

    孙睿抬起眼来:“可有名姓?什么模样?”

    卞大人得了袁二他们的大恩,又一早把人定为不肯见官的江湖人,当然不会多嘴,只是道:“不知名姓,模样也不出挑,普通人。”

    孙睿打量了一番卞大人,淡淡道:“普通人?”

    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截杀老郭婆是孙睿让人安排的,底下人经手时,寻的都是要财不要命的穷凶极恶之徒。

    若不是这种人,怎么敢干这种买卖?

    为了以防意外,挑出来的人功夫都很不错,本是计划着不留活口的,却因三个半途冒出来的人,最后成了这般。

    也亏得不影响大局,否则,孙睿真要把那三个所谓的江湖人挖出来。

    当然,孙睿偏向这是机缘巧合,毕竟,没有人知道他想在南陵做什么,虽说,他越看越觉得蒋慕渊心思重,举止行径也与前世此时的蒋小公爷不同,可孙睿并不担心。

    蒋慕渊心思再多,也不会知道那些内情,当然,即便蒋慕渊是重生的,也绝不会知道。

    死得早,知道的自然也少。

    翌日一早,一行人继续南下,往南陵去。

    半途,自是要去看看刑部官员遇袭的地方。

    南陵雨水多,这些日子也没有停下,以至于这片泥泞的土地已经看不出当日的惨状了。

    卞大人当日报案之后,不许南陵的官员插手。

    南陵这儿,董之望也白了脸,事情出在自己的地界,他再是无辜,也脱不了干系了。

    但首先,他们要撇清一番,自己人查,再好的结果也会变成假的。

    最后商议着,由邻府的官员过来,卞大人在一旁跟着,南陵的官员也到场,现场查验之后,三方盖上手印,谁也不做一言堂。

    案卷,孙睿昨儿已经看过了,他随意在现场看了看,留下两个脚印,也就走了。

    孙禛虽觉得无趣,也被孙睿的利索给惊着了:“不再看看?”

    “看什么?”孙睿睨了孙禛一眼,“这里还能留下什么?泥巴吗?”

    孙禛憋着嘴不说话了。

    毕竟是皇子代圣上巡察南陵,这厢刚要继续动身,那厢董之望就带着人赶到了。

    董之望自知理亏,再者态度要摆足,根本不顾一地的泥泞,噗通跪下给两人请安,淤泥甚至溅到了他的袖口上。

    孙睿缓缓点了点头,示意董之望等人起身,而后道:“孙璧没有来吗?”

第七百三十八章 打她的脸

    孙睿张嘴就先问南陵郡王,董之望讪讪笑了笑,道:“郡王爷那儿的状况,下官不知道……”

    “怎么供奉的郡王府?”孙睿打断了董之望的话,“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吗?”

    董之望硬着头皮,道:“郡王爷不喜官场打扰,下官不敢胡乱登门,平素与郡王府的往来很少……”

    这些消息,董之望答得很谨慎,他也明白,孙璧不与南陵官员往来,这是宫中都知道的事情,而且,封地郡王远离官场,这应当是圣上最喜闻乐见的局面,偏孙睿就要追着问。

    不止问,还扣上一个“不供奉”郡王府的罪名。

    董之望老老实实接着,该如何就如何。

    南陵其他的小官,心里忿忿,他们真供奉着孙璧,京里早就盯上了。

    孙睿翻身上马,拍了拍马脖子,道:“他不来见我,那就只能我去见见这位堂兄了。”

    话是这么说了,等一行人抵达南陵首府时,孙璧还是在城外恭迎了。

    孙璧比孙睿还年长五岁,皮肤很白,看着气血不足,他与两人见礼,道:“时间如梭,离前回相见,一晃也有四年了。”

    四年前,孙璧曾受召进京,小住了两个月。

    孙睿笑了笑,道:“时间的确很快,离堂嫂过世也有五年了,这回来南陵,宗亲还让我问问堂兄,何时续娶一位?”

    孙璧一怔,半晌摇了摇头:“殿下何必与我提这些。”

    孙睿又道:“宗亲最关心的不就是香火吗?南陵郡王无后,宗亲可坐不住。”

    “降等而袭,”孙璧弯了弯唇,“传不了几代。”

    孙睿挑眉,没有再说。

    南陵这儿安排的还是驿馆。

    孙睿跟着董之望到了驿馆外头,斜斜看了孙禛一眼,心里冷笑一声。

    明明最挑剔的就是孙禛了,这一路来没少闹腾,怎么到了最该闹的时候,就不闹了呢?

    没点儿眼色!

    孙睿背手站着,道:“头一回来,郡王府在哪个方向?之后也好拜访。”

    董之望赶紧给指了指:“沿着这儿一直往上坡行,您看到那几个屋檐了吗?那儿就是郡王府。”

    孙睿道:“瞧着也不远。”

    “是不远……”董之望答,“我们这儿不比京城繁华,地方也小……”

    孙禛嗤的就笑了起来:“小地方就抓不到几个人?”

    话音刚起,孙禛就见孙睿瞥了他一眼,他心里虚,赶紧闭嘴,而后,他就瞧见孙睿不住往郡王府看……

    孙禛摸了摸下巴,总算反应过来了:“我瞧着这驿馆也不大,这会儿勉勉强强够住,等后续官员赶到,怕是挤不下,我不想当时候再搬来搬去,这样,既然郡王府不远,不如我们兄弟就住郡王府吧?”

    一直没有说话的孙璧抿了抿唇。

    孙禛抬着下颚,道:“郡王府总不会缺两个厢房吧?再说,堂兄府里没有女眷,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孙璧笑容不减,道:“便是王妃还在,也不会不方便,都是自家堂兄弟。”

    如此一来,自是说定了。

    孙禛再看孙睿,只觉得皇兄的眼睛里没有那么多冷刀子了,不由暗暗想,这舒坦日子谁不喜欢?他皇兄不也觉得郡王府住着比驿馆舒服吗?

    此时的京城,顾云锦刚刚走到慈心宫外头,迎面而来的是一位脸生的老夫人,只看衣装,就能知道不是寻常的官员家眷。

    引路的小宫女赶紧给顾云锦提点:“卫国公府的老夫人。”

    顾云锦恍然,这是柳媛的祖母。

    同是国公府出身,对方是长辈,顾云锦让了路,福身问了安。

    老夫人微微颔首,脸色虽不好,但仪态还是端住了,客客气气道:“老身那二孙女,几次给你添了麻烦,老身代她赔罪。”

    顾云锦抿住了唇。

    这事儿听着就不像一回事。

    她与柳媛再有恩怨,都是小辈之间的事儿,吵也好打也罢,十几岁的“小孩子”,平起平坐。

    老夫人论辈分就长了,她哪里敢让老夫人代柳媛赔罪?

    这若是应了,有理都先丢了三分礼。

    如此道理,难道老夫人会不懂吗?老夫人必然是懂的,不过是想在慈心宫外摆一摆姿态给皇太后看罢了。

    毕竟,老夫人都给晚辈低头了,皇太后还能揪着这事儿继续下卫国公府的脸吗?

    只看老夫人的脸色,顾云锦都能知道,对方刚刚在皇太后跟前,没讨到半点好话,指不定又被训斥了一顿。

    顾云锦退后了半步,奇道:“您怎么给我赔礼呢?

    其实我也没吃亏,回回都打她脸,总共是两巴掌还是三巴掌来着,我手劲儿大,柳二姑娘细皮嫩肉的,要养好几天吧……

    原来我们晚辈相争,最后是要长辈赔礼的呀?

    我不太懂这些,之前考量不周,怠慢了。

    柳二待字闺中,我已经嫁人了,老夫人与我说说,我婆家哪一位长辈合适去给柳二姑娘赔礼,我今儿晚些就去求一求。”

    老夫人的脸色从白,霎时间转黑了。

    哪是打了柳媛几个巴掌,这分明就是在打她的脸,饶是她年老,这么几巴掌也吃不消。

    而且,什么叫去给柳媛赔礼?顾云锦婆家的长辈,首当其中的就是安阳长公主,卫国公府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

    老夫人听闻过顾云锦厉害,却只当她是一众同辈小姑娘间有本事,根本没有想到,顾云锦这张嘴,能让她这把年纪都下不了台面。

    是了,不止是嘴巴厉害,双手也厉害,柳媛的脸好几天才消肿的。

    老夫人想在慈心宫外“慈眉善目”地哄顾云锦一回,没想到踢了铁板,她也算理智,当即收了那些心思,道:“老身失言了。”

    顾云锦垂着眸子不说话。

    老夫人见状,没有多停留,出宫去了。

    顾云锦这才进了慈心宫。

    皇太后正与向嬷嬷说话,见了顾云锦,脸上一下子就有了笑容,招手道:“云锦丫头,来哀家这儿坐。”

    顾云锦问了安。

    向嬷嬷笑道:“卫国公府的老夫人前脚刚走,不晓得夫人遇上没有?”

    “遇上了,说了几句话,”顾云锦落座,叹道,“我不会说话,嘴巴也不甜,好像说了些不中听的。”

    皇太后哈哈大笑,从荷包里取出一颗糖塞到顾云锦手中:“吃了就甜了。”

    说完,她神情自若地又取了一颗,塞进自个儿嘴巴里:“真甜。”

第七百三十九章 烦不烦

    向嬷嬷看着皇太后,实在是哭笑不得。

    这哪里是给小公爷夫人吃糖,分明是皇太后自己馋嘴了,偏偏皇太后每日都能寻出不同的理由来,伺候的人有一丁点的不小心,就被骗过去了。

    再反应过来时,糖果已经进了皇太后的嘴。

    好在,乌太医每一次来看诊都说皇太后的状况不错,不然,向嬷嬷觉得自己要盯着更紧些。

    皇太后品着糖,握着顾云锦的手,道:“阿渊有送家书回来吗?”

    顾云锦答道:“还不曾收到,估摸着也该送信回来了。”

    “两地路远,”皇太后感叹了一句,“前次回来,又匆匆去北地,也不知道下回再返京是什么时候了……”

    “小公爷倒是没有提……”顾云锦低声道。

    她其实不希望蒋慕渊近期回来,想来,蒋慕渊亦是同样。

    南陵的事情还未了解,孙睿和孙禛去了,不知道后头会转变成什么模样,蒋慕渊若在京里,这事儿避不开。

    蒋慕渊即便有心理一理南陵官场,眼下不清楚孙睿的“点儿”在哪里,自是无从下手。

    再者,京里正煽动着太子之位,蒋慕渊掺和进来,惹事儿。

    皇太后絮絮说了会儿家常,又与顾云锦说卫国公老夫人。

    “说起来还是为了柳媛,”皇太后不疾不徐,道,“柳媛年纪不算小了,早该说亲的,前几年名声也算不错,彼时耽搁了,现如今背了不少坏名气,京里说亲就难了。

    柳家想让她外嫁,自个儿教不好的姑娘,就交由婆家管教去,吃些苦头,总会长进,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又做不得。

    今儿来,就是想让哀家给她拿个主意。

    哀家自个儿的孙子孙女都相看不过来,哪有工夫理会她家的。”

    顾云锦听了,正要颔首应声,突得又觉得不对劲。

    若搁在先前,这话左耳进右耳出的,她不会发现什么,可不久前蒋慕渊刚给顾云锦说过柳家与燕王妃之间的故事,她就品出些不对味来了。

    老夫人脸再大,也不是个自寻死路的,当年谁是谁非,一清二楚,柳家又是靠的什么保住了爵位,她肯定也明白。

    柳家人多,各有各的心思,老夫人没有全部管住,但她自己,会知道皇太后忌讳什么,又不屑什么。

    旁的事情,老夫人会与皇太后提,只娶嫁一事,决计不会来慈心宫里开口。

    而且,柳媛在北花园那一闹也就过去了一个月,卫国公夫人被皇太后骂得狗血淋头,也就一个月。

    顾云锦抬起眸子看着皇太后,抿着唇,不接话。

    皇太后瞅了她两眼,不由笑了起来:“哀家说得不对?”

    顾云锦想了想,道:“她不敢的。”

    皇太后闻言一愣,复又抚掌大笑起来,连一旁的向嬷嬷也捂着嘴笑。

    “和机灵人说话,当真有意思,”皇太后眼睛都眯了起来,“那云锦丫头觉得,她来寻哀家做什么?”

    顾云锦摇了摇头:“我不了解老夫人,这倒是猜不出来了,只晓得,她不会拿柳二姑娘的亲事来跟您讨主意,您烦着柳二呢。”

    “你烦不烦?”皇太后反问,“她老为了阿渊跟你过不去。”

    “烦,”顾云锦应得很直接,而后眨了眨眼睛,解释道,“她闺中心仪小公爷,这点儿我不烦她,毕竟小公爷这么好,怎么可能没有姑娘欢喜他?别人也都不是瞎子啊……

    我只是烦她不知道什么叫克制,我都与小公爷完婚了,她还闹个不停,真来我跟前闹也就算了,去闹我表亲家的姐姐,这算哪门子的恩怨嘛!”

    皇太后一面听,一面笑,她这个外孙媳妇模样标致,喜怒都好看,上嘴唇碰下嘴唇说道别人不是的时候,一样俏丽得叫人挪不开眼,只觉得她说什么都有理。

    何况,本就是有理的。

    皇太后很是喜欢顾云锦的通透,正如她所言,蒋慕渊那样的出身相貌人品才学,怎么可能人人都看不上,只顾云锦一个人慧眼识珠?

    真要那样,皇太后这位做外祖母的头一个要跳起来了。

    而柳媛的烦,的确烦在后面那点上,她拎不清。

    两厢一对比,越发显露出高低,尤其是圣上先前起过让柳媛入宁国公府的心思,皇太后越发庆幸,当时所有人都给拒了。

    柳家的确是拥立有功,陈年旧事,皇太后不喜整日里翻出来敲打,圣上提到柳媛时,皇太后就没有拿燕王的事情来做由头,可这人心呐,不是皇太后这儿回避着,别人家就老老实实的了。

    思及老夫人的来意,皇太后心里还是不太畅快。

    “圣上让祈儿他们在文英殿里跟着老大臣们学政事,眼下倒也有模有样的,肃宁伯班师回朝那天,祈儿他们兄弟去迎的,听说进退都不错,皇家威仪,都全了,”皇太后顿了顿,道,“我们都知道年轻人要多学多看,成国公把儿子送去了裕门关,他们卫国公府也有些想法,想让几个孩子都历练历练,她一个人拿不定主意……”

    这么一说,顾云锦很快就懂了。

    柳家尝过从龙有功的好处,若不是当时扶着先帝爷登了皇位,他卫国公府早完蛋了。

    皇帝传位给今上时,顺顺当当,没有其他人有资格有本事抢,自然也没有了拥立一说。

    而眼下,眼看着太子之位热闹上了。

    柳家自然想再来一次,可谁输谁赢,这会儿还未有定数,孙睿的确一骑绝尘,可谁又猜得准最后鹿死谁手?

    站错了比不站还惨,柳家下场之前,当然会从各处都寻些蛛丝马迹。

    卫国公老夫人是来皇太后跟前探口风的。

    当然,她开口不会太直接,迂回又小心,一会儿说柳媛,一会儿说几个孙儿,想绕着弯儿从皇太后嘴里听到一两句有用的。

    可皇太后是什么人?

    宫里虚以委蛇的那一套,她老人家见得多了,怎么会叫别人糊弄过去,她没有点破,但该敲打该责骂的,一句都没有少。

    以至于老夫人出慈心宫时,脸色那般差。

第七百四十章 听懂多少,全是本事

    皇太后稍稍调整了坐姿,整个人更往后仰,看着是慵懒,但一抬眼皮子,眼睛里的精光比正襟危坐时更锐利。

    她握着顾云锦的手并未松开,声音都有些懒,语调拖慢了:“其实就是些家常话,听了多少,又听明白多少,全是各人造化。

    每日来哀家跟前求这求那的人也不少,哀家能提点的提点两句,拎不清的,说了没劲。

    你往后许是也会遇上这种事儿,你认真说的,对方听不懂,反而觉得你满嘴废话,没有一句有用的,还累得她费时间听你唠叨;而有的人呢,不用点拨,直接就通透了,彼此省心;还有一种人,虽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人老实,会慢慢琢磨,费些时间,长些见识,慢慢就明白了你的意思,这也好过一知半解又张嘴传给别人的。

    你若遇上了这种人……”

    顾云锦莞尔:“我照例这么说,合得来是缘分,合不来,她往后别来我这儿问,我又何必与听不懂的人直来直往。”

    皇太后大笑起来,点头道:“可不是!听懂多少,全是本事,阿渊是个有本事的,你也不差,哀家眼下就盼着你们和和美美的,让哀家抱上曾外孙。”

    顾云锦垂着眼帘,浅浅笑了。

    两人又说了些趣事,直到陪着皇太后用了晚膳,顾云锦才离开慈心宫。

    沿着甬道走出一段,顾云锦顿住脚步,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慈心宫,下意识地攥了攥拳头。

    皇太后说了那么多,真的就是只对卫国公府不满吗?

    当然不是。

    皇太后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能听懂多少,全看造化,指点也足了,只要顾云锦不愚笨,她即便没有全懂,让她原原本本转达蒋慕渊去,蒋慕渊就会懂。

    蒋慕渊与她身上都戴孝呢。

    蒋卢氏是他们的曾叔祖母,没有出五服,但孝期并不长,就是顾云锦,她虽出嫁,但还需为本宗服丧,其中最长的,是她为田老太太服的“期年”。

    在出丧期之前,顾云锦是不可能在肚子里揣上皇太后的曾外孙的。

    这一点,皇太后一清二楚,也不可能让蒋慕渊和顾云锦违背规矩,那她老人家这么说,意思就是,在顾云锦出孝期之前,让他们小夫妻少见面,别腻一块。

    转过来便是,让蒋慕渊好好的在北地待着,能不回京就不回京。

    这是让蒋慕渊避开眼下京中的纷争暗流。

    当然,皇太后必然不知道前世圣上的那些心思,否则,以皇太后的性子,是不会让圣上在传承之事上胡乱来的。

    皇太后最喜欢的孙儿是孙恪,其他孙子在她眼里,并无明确的高下,但她必然是认可了孙睿作为继承人,她虽数次对圣上独宠虞贵妃不满,可从未对孙睿进出御书房、看折子、甚至监国表达过不满。

    她不会接受圣上弃孙睿、扶孙,也不会接受圣上逼死她的外孙儿,甚至是削权,也是前世圣上在皇太后薨逝之后才动手的。

    皇太后眼下这么一提,是她经历过先帝爷的登基,知道“天家无亲情”绝不是说说而已,她不希望蒋慕渊掺和进太子之争罢了。

    没意义,徒惹一身腥,还不胜其扰。

    不如在北地待着,大漠草原,连呼吸都畅快些。

    这一点,倒是和蒋慕渊的计划吻合。

    顾云锦想,皇太后今日传召她,这番话便是主因,即便没有卫国公老夫人,皇太后也会用另一个角度来提起这番话的。

    而皇太后会出言提醒,恐怕是圣上真的“听进去”了,想要定“太子”。

    可他会定谁呢?

    定谁也不可能定到孙头上。

    如今可不是彼时那种圣上驾崩、遗诏明确,辅政大臣在全天下都没有回过神来就给孙披上龙袍、扶上龙椅的时候,圣上还康健,百官百姓都能对太子的人选争论辩驳,真定下一个不恰当的,怕是有言官直接撞死在大殿上,死谏也要拦一拦。

    不能一锤定音,反而打草惊蛇,圣上不会那么做。

    倒是有可能先定了孙睿……

    前世圣上能把监国的孙睿一脚踢开,当然也能废太子,前朝也不是没有这种事儿……

    可孙睿的错处未必好抓,太子当得好好的,说废就废,不像话,跟中宫皇后一样,没有惊天的大错,废不得。

    这么一来,立长倒是个好主意。

    无嫡立长,哪怕孙祈并不是那么出色,只因占着一个“长”字,也能让不少官员信服了。

    而且,孙祈眼下看着也没有那么扶不起来,经验浅是最好的理由,毕竟,孙睿已经学政好几年了,孙祈比不过孙睿,这又有什么好丢人的?

    假以时日,又占着长子身份,指不定能有些名堂。

    当然,圣上不需要孙祈将来有名堂,眼下能说得通就可以了,至于将来,要废孙祈必然比废孙睿简单。

    这么一看,孙睿被圣上打发去了南陵,除了让孙跟着也学一学之外,同时也是让孙祈多一个出头的机会,兴许南陵事情未了,孙祈就拿到圣旨了。

    顾云锦的思绪飞快,还未回到宁国公府,就理清楚了其中关节。

    等下了马车,顾云锦寻了听风,问道:“我有些事儿想知会小公爷,写在家书上又怕……”

    听风知道顾云锦的意思,道:“寻常而言,不会出差池,但谨慎些没有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能交代跑腿的,夫人只管说,都是府里的人,嘴巴紧,出了您的嘴,到时候入了小公爷的耳,中间不会再有旁人。要是不方便说的,您只能试试拐着弯在信上写,看看爷能不能明白了。”

    顾云锦沉思了一阵,道:“我写信与他说吧。”

    就像皇太后所言,原原本本地转达给蒋慕渊,她的小公爷心思细着呢,她听出来的话外之音,小公爷自然也会听懂的。

    顾云锦回屋里准备了纸墨,此刻的慈心宫里,向嬷嬷问了小宫女,知道了顾云锦和老夫人说了些什么。

    向嬷嬷一五一十告诉了皇太后。

    皇太后眯着眼扑哧笑出了声,点头道:“那张小嘴儿,可真是一点儿也不甜,哀家明儿给她送些糖果吧。”

    向嬷嬷忍俊不禁,这可真是难得大方。

第七百四十一章 老实人

    文英殿里,近几日的气氛隐隐有些微妙。

    今儿个统领全局的是曹太保,他年事已高,走路都有些颤颤巍巍的,但脑子还清楚,对于眼皮子底下的暗流,心里一清二楚。

    先前,傅太师与曹太保、冯太傅商量,想明示暗示圣上把太子之位定下来,他们两人都是赞同的。

    毕竟,都是一大把年纪了,自家没有想过封爵,做到三公,已经是尽头了。

    即便将来退了,有这些年的打点,只要家里人不犯蠢,福泽几代还是可以的,再往后,能有多大的造化,能得多大的名声,要看子孙的修行,若有才自不会埋没,若是烂泥,就渐渐走下坡,好过占着高位不做实事,平白给祖宗抹黑。

    三人都想得明白,自然不希望皇家在传承上出岔子。

    一个不好,他们别说福泽几代了,恐怕都晚节不保。

    傅太师第一个与圣上开口,陆陆续续有些时日了,外头风声也大,曹太保和冯太傅也被请去御书房商谈过,因而,都清楚,圣上已经慢慢松口了。

    曹太保抿了一口热茶,视线不动声色地从孙祈、孙宣脸上划过。

    外头的风声,这两位殿下也是推波助澜了的。

    倒不是他有证据,而是,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若这点儿事情都看不穿,他今儿也不会坐在这里了。

    当然,心知肚明的肯定不止曹太保,整个文英殿里,只要是带了脑子出门的,全都门清。

    怕是两兄弟自己都明白。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

    先前,孙睿没有去南陵的时候,在文英殿里就是独一面。

    有这么一个对手在,孙祈和孙宣必然是更留心孙睿,谁强谁弱,一目了然。

    而现在孙睿带着孙去了南边,文英殿的平衡一下子就破坏了,孙淼和孙骆摆明了什么都不掺和,真正要在此刻争上一争的只有孙祈和孙宣。

    互相角力,但至今没有互相拖后腿,反而是咬着牙使劲儿,想逼着圣上早早把太子人选定下。

    起码,要在孙睿回京之前就定下来。

    文英殿里的暗流,让大臣们心里都有些惴惴,私下里都与相熟的同僚说道几句,反正圣上还未开口。

    只是,谁都知道,圣上开口的日子只怕是不远了。

    不止是文英殿里嘀咕,后宫里亦然。

    慈心宫中,皇太后暗示顾云锦的那番话,虽然没有传出去,给旁人做一个佐证,可宫中的女人有自己的路子和手段,饶是淡然如袁贵嫔,都听了些风声,把孙淼叫到了跟前。

    袁贵嫔的确不得圣上宠爱,她有今日,是靠生养了一位皇子、和侍奉圣上的年限生生熬出来的。

    可再不受宠,她也有在宫里生存的法子。

    一味的平和、低调,不是后宫女人的生存之道,她只是不抢不夺,而并非任人欺负,若真是个泥人,早就从宫里消失了。

    眼下,袁贵嫔是一些人眼里的香饽饽。

    娘家虽不强盛,但圣上如今只有两个皇孙,孙祈生的孙仕,和孙淼生的孙栩,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太后那儿待孙栩亲过孙仕。

    圣上龙体安康,此时定太子之位,除了皇子本身的能力,皇孙的存在也是要考量的。

    孙睿再出挑,没有娶正妃,没有嫡子。

    只这一点,宗亲那儿就要念念叨叨一阵。

    袁贵嫔这几日称病,只把儿媳妇余氏叫到跟前,认认真真与她掰扯其中关系,让她回去叮嘱孙淼,不要掺和进孙祈和孙宣的战争里。

    余氏是个敦厚性子,她从侧妃扶正,很多朝堂之事并不敏锐,但她胜在听话,尤其听袁贵嫔和孙淼的话,自是全应下。

    袁贵嫔交代过两次,原也不再提了,可流过来的消息愈发多起来,她还是把儿子叫来亲自敲打一番。

    “当初你父皇让你们兄弟去文英殿学政时,我们母子俩就说过一回,不该动的心思就一概不动,”袁贵嫔压着声音,道,“淼儿,你如今还是这么想的吗?”

    孙淼颔首:“母妃,我虽然是父皇的儿子,但我知道,那个位子眼馋不得。”

    袁贵嫔松了一口气,这事儿吧,道理归道理,心意归心意,孙淼与她同心,她才能放心。

    “这几年看下来,三殿下的胜算是最大的,不是我们妄自菲薄,而是能力原就不及他,”袁贵嫔道,“不止是我们,大殿下、五殿下也一样,他们想趁着三殿下不在京里发难。

    三殿下有太子相,立不立的,其实又有什么关系?

    可听说,你父皇似乎真的动了心思了。

    我琢磨着,恐怕不仅仅是想让三殿下名正言顺,更多的是想试试你们兄弟谁有心、谁无心,前朝大臣们又一个个的安了什么心。

    总归这位子,不可能落到淼儿你的脑袋上,那就别掺和,让大殿下他们折腾去。”

    这也就是嫡亲的、彼此毫无心结的母子俩能讲的话了。

    孙淼晓得袁贵嫔担心,安抚道:“您放心,我知道的。”

    母子两人又交换了些消息,孙淼这才告退了。

    皇宫自有威严,连长长的甬道都显得肃穆,孙淼跟着小内侍,走得不疾不徐。

    这是他的“家”,但也不仅仅是家。

    孙淼长在这儿,太清楚这偌大的宫城里都有些什么样的故事了,他的母妃能走到今天,不是易事,而他们母子俩人的野心,就是平安。

    他也有妻有子了,对扶正的余氏,孙淼很满意也很喜欢,儿子还在襁褓之中,他想让妻儿平安,不争不抢是最合适的办法。

    和其他兄弟去争那一把椅子?

    他从没有那样的心思。

    皇家争斗之中,除了坐上龙椅的那一位,其他能全身而退的兄弟,寻常只有两种。

    要么与登基的那一位同进退谋江山,靠实力送兄弟登皇位,彼此还能不生嫌隙;要么就老老实实什么都不掺和,闲散又规矩。

    做皇帝的都是要名声的,为了龙椅已经“折损”了相争的兄弟了,对于没有搅进浑水里的老实人会尽量善待,美名总要留的。

    就像先帝爷,厮杀得再凶,对躲在地窖死活不参与的弟弟还是十分宽厚的,封了南陵王。

    哪怕降等而袭,也是一生平顺了。

    孙淼就像做那么一个老实人。

第七百四十二章 松口

    孙淼想老实,孙骆也差不多,但孙祈和孙宣显然不是,他们是一定要赶在孙睿回京之前争出个高下的。

    孙祈认为,他是长兄,无嫡立长,天经地义,不跟孙睿比,他反正不输孙宣;

    孙宣以为,别看孙祈年纪比他大,但做事情比他不靠谱多了,一旦圣上决定定太子了,只要孙睿不在京里、没有机会运作,他和陶昭仪手里有孙祈的小辫子,能把孙祈直接踢下去。

    兄弟两人各怀心思,但好歹“不要孙睿掺和”的想法是殊途同归,一时之间,在煽动人心上,还算合作得亲密无间。

    施幺与听风商议出来的那些煽风点火的办法,还没怎么运作,全叫那两兄弟给包圆了,他们只要打打边鼓就行。

    “听说,圣上今儿把三公一块请进御书房了,这是下决心了?”

    “我岳家一舅爷是在官老爷家里管着门房的,听说进来大老爷们的走动很频繁,关起书房门一说就是一两个时辰,看来的确会有动作。”

    “三殿下不在京里,这太子之位……”

    “先前都说三殿下出色,我们老百姓哪里知道谁厉害谁不行啊,就是看着肃宁伯班师回朝那天,大殿下在广场上迎接将士,那气度看着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我看五殿下也不错啊……”

    这些传言,每日里都有,事关朝堂,男人们不管明白的还是不明白的,都爱议论两句。

    反正,这些爱看热闹的,先前连骂圣上昏庸都开过口了,这会儿只是夸赞某位殿下,靠嘴巴指点一番江山,又怎么会怕呢。

    百姓们只是动动嘴,反正谁坐上那位子,眼下看来跟他们都没有大关系。

    真真头痛的,反而是百官。

    尤其是孙祈、孙宣正在考虑拉拢的官员。

    争权夺位,助力不能缺,人手这东西,什么时候都是好用的,尤其是能一步步爬到重要位置上的官员,大部分都有真才实学,不是什么草包,这些人,是争龙椅时相当重要的一环。

    而他们,本身也是消息最灵敏的一帮人。

    果不其然,三日后的大朝会,圣上把立太子的事情,第一次挂在了嘴边。

    看着是顺口一提,但大伙儿心里都有数,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定谁,何时定,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大朝会上的消息,京中很快就传开了。

    听风听说了,也没有感觉到意外,毕竟,夫人那天从慈心宫里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爷安排的事儿在循序推进,迟早的。

    圣上松口了,这让一直谋划着的孙祈和孙宣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铆足了干劲。

    胜利的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之后如何,各凭本事。

    恩荣伯府当即坐不住了,伯夫人递了牌子,想进宫探望虞贵妃。

    外戚进宫探望,历朝历代,有管得严的,也有管得松的,中宫皇后不得宠,性子又软,平素不爱在这些事情上为难其他“妹妹”们,一般呈上的,都会应下。

    何况,那是虞贵妃家中,圣上都宠着虞贵妃,谢皇后越发不会给她穿小鞋,能给的方便,向来都给。

    虞贵妃本是不想见的,这个当口上,她不想惹麻烦,可她知道娘家人脾性,怕一个不小心,他们给她惹出来一通麻烦,便应了。

    伯夫人进宫,虞贵妃开门见山,直接敲打。

    “莫要费心思,”虞贵妃沉声道,“睿儿和儿都不在京中,这会儿闹什么?”

    伯夫人一怔:“就是因为三殿下不在,我们才着急的?南陵那么远,真让其他殿下得逞了,三殿下回京来,黄花菜都凉了。”

    “那也没法子!”虞贵妃恨恨,“我也知道他们是专挑这时候发难,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我们能如何应对?

    吹嘘睿儿功绩吗?他是比其他兄弟多跟着圣上学了几年,但那不是实打实的功,他的功在南陵。

    我们现在给他吹捧,万一南陵的案子没办好,可怎么办呀?”

    “小心谨慎,难道就有用?”伯夫人反问,“大殿下势在必得,我听说,他府里那些门客,这些日子没少活动,能拉拢的能试探的都动上了,人家回头一本本请封的折子送到御书房,我们三殿下怎么办?自家人不给他上折子请封,这太子之位能掉到脑袋上?”

    虞贵妃咬住了下唇,她模样本就好,哪怕生了三个孩子,如今也不年轻了,也自有一股味道。

    若不然,如何让圣上宠爱了那么多年?

    伯夫人也在看虞贵妃面色,皱着眉头道:“圣上可与娘娘说过什么?娘娘素来受宠,三殿下亦然,圣上突然起了这样的念头,可是圣上对娘娘、对殿下有什么不满意了?”

    这话越问,她的心越惊,声音也越发低下去。

    虞贵妃的面色也跟着越发不好看。

    偏,虞贵妃听着,伯夫人的话有些道理,可她自问没有做什么让圣上厌烦的事情,圣上留宿在她宫里时,依旧与她浓情蜜意,话语里对三个儿子也没有丝毫的不满……

    皇太后那儿……

    她老老实实不招惹,皇太后也没有无事生非寻她麻烦,关系虽不融洽,但也没有她年轻时那么剑拔弩张……

    问题出在哪儿?

    圣上真的是想趁着孙睿不在,把太子之位送到别的儿子手上?

    不是虞贵妃自吹自擂,论本事,一众皇子之间,谁也比不上孙睿。

    这么一想,虞贵妃悬着的心又落下来一些:“圣上不会不清楚睿儿的能力,我们再看看,睿儿主意大,我们在京里贸然出手,说不定还会给他惹麻烦。”

    伯夫人还要再争取,虞贵妃已经坚持住了,摆手道:“大殿下和五殿下难道不知道最大的对手是我们睿儿吗?睿儿即便不在京里,也是强敌,他们不会轻视的,一旦我们出手时露了把柄,他们合力踩一脚,那才是得不偿失!这会儿与其想着怎么把睿儿推出来,不如让大殿下、五殿下争去,他们短时间内未必能争出个高下!”

    是了,这两人差不多算是势均力敌的,争到最后,恐怕孙睿回京了,他们还没有争出结果来!

    虞贵妃心意已决,一面说服自己,一面又叮嘱伯夫人:“回去与父亲和哥哥说,不要胡乱插手!”

第七百四十三章 疏远

    伯夫人说不过虞贵妃,只能怏怏作罢。

    她不敢与虞贵妃顶着来,虞家也不愿意那样,毕竟,府里的荣光全仰仗着虞贵妃,将来也要仰仗虞贵妃生下的殿下们。

    虞贵妃见嫂嫂拎清楚了,又说了几句软话。

    等伯夫人一走,虞贵妃赶紧把赵知语招进宫来。

    不许娘家人插手,和不把京中状况告诉孙睿,这是两码子事情。

    即便孙睿和孙不在京里,也不能让他们打无准备的仗。

    赵知语得了传召就来了,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只是,太老实了,老实得虞贵妃都忍不住嘀咕,赵知语是真的性子绵软、毫无主见,还是,她心里的所有想法都不与自己交流。

    若是前一种,虞贵妃虽然看不上,但也不至于讨厌。

    赵知语是孙睿的侧妃,以孙睿的出身,哪怕以后没有其他厉害的侧妃侍妾,正妃肯定会有,听话如赵知语,想来不会让儿子后院起火,这样的性情倒也合适。

    可虞贵妃担心的是后一种。

    赵知语是孙睿自己选的,别看孙睿当时涂涂画画随便圈出了几个名字,但要说其中一点考量都没有,虞贵妃作为生母,一个字都不信。

    赵知语必然偏向孙睿,与孙睿齐心,那么,赵知语的不交流、不通气,岂不就是孙睿的意思了吗?

    明明是一条船上的,明明是利益共同,一想到儿子不愿意跟她说真话了,虞贵妃心里就憋得慌。

    偏孙睿不在京中,只凭赵知语的态度,虞贵妃也不知道是自己想岔了、多心了,还就是……

    虞贵妃揉了揉眉心,压下心中起伏,她想,她是被伯夫人那些弯弯绕绕给绕进去了,京里这些时日暗潮汹涌,涌得她都不信自个儿的儿子了……

    不能不信,母子若离心了,在这后宫里,还能有什么盼头?

    虞贵妃安抚着自己,又耐着性子去叮嘱赵知语,听赵知语本分地应和。

    见状,虞贵妃暗暗叹了一口气,罢了,她今日也不是为了从赵知语这儿套话的,轻重缓急都说明白了,虞贵妃相信孙睿在京里也留了人手,她交代赵知语的,最后都会传到孙睿那儿,不会让那两个儿子毫无准备。

    两人说过了话,虞贵妃没有留她用饭,只让小厨房备了不少可口点心,让赵知语带回去。

    赵知语恭恭敬敬退了出来,转头看了眼火烧一般的晚霞,直到走出了长长的甬道,才徐徐松了一口气。

    她不擅长应对虞贵妃。

    孙睿告诉过她,让她在面对虞贵妃时,要听话、规矩、本分、老实、敬着,也远着。

    说起来很简单,可真的做起来,并没有那么容易,起码,赵知语心底里认为,她对虞贵妃不该是那样的态度。

    太疏远了……

    远得像是对隔了数层关系的亲戚长辈,而不是对“婆母”。

    赵知语不知缘由,孙睿如何吩咐她就如何做,但心里总归有嘀咕,也正是这样的嘀咕,让她越发把握不好这个度。

    以前给虞贵妃问安时,孙睿都在边上,一旦她处置得不够圆润,孙睿都会出言解围,今儿缺了那解围的人,也不知道自己的度到底有没有控制好……

    不止是赵知语在想,虞贵妃闲下来时也反复地想,越想疑心越重,身边的嬷嬷听了她的话,嘴上宽慰几句,心中也一样琢磨着。

    主仆商量了几天,嬷嬷心一横,道:“还是挑个正妃出来为好。”

    虞贵妃颔首:“我也是这么想的。”

    正妃早挑晚挑都是挑,圣上也提了几次,只是人选未定,一直拖着。

    孙睿对此也有数,虞贵妃提出来,也不会让孙睿反感,更不会因为母妃没有根据的“疑心”而伤了母子和气。

    正妃进门了,虞贵妃杯弓蛇影自然最好,若长子当真与他生了嫌隙,她也能通过正妃来摸一摸儿子的底他到底哪里不满意她这个做娘的了。

    想法冒出来了,虞贵妃便打起精神来梳理贵女人选。

    先前她不冒进,这事儿有圣上盯着,皇太后也拿主意,虞贵妃老实等着就好,但现在,她要主动一点。

    因而,孙祈和孙宣忙着为太子之位造势的时候,虞贵妃在挑儿媳妇。

    为此,虞贵妃特特走了一趟慈心宫。

    彼时,慈心宫里,皇太后正让顾云锦、寿安和长平与她一道打叶子牌。

    马吊、叶子牌,皇太后是佼佼者,根本不用三个小辈想着法子让她赢,她能把那三家杀得片甲不留。

    压倒性的胜利也是很有乐子的,特别是看三个俏生生的俊丫头一会儿拧眉、一会儿撒娇,求着她老人家手下留情,让皇太后心花怒放。

    慈心宫里笑语声一片,虞贵妃进来时,皇太后都难得赏了她一个特别真诚的笑容。

    虞贵妃暗暗想,她今儿个真是挑对时机了,这三个可心人在,皇太后必然好说话许多。

    皇太后笑着看她:“你倒是难得过来,今儿个人齐,下回缺人时哀家叫上你一块。”

    虞贵妃自是应下,又道:“您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今儿个赢了不少吧?能装满三个荷包?”

    这几位打叶子牌,怎么可能用真金白银,皇太后也看不上那些,全是糖果计资。

    皇太后哈哈大笑,赢了那么多糖,她心里畅快,对虞贵妃自然和悦。

    虞贵妃道:“人还是要多些欢喜事儿,外头说得也没错。”

    皇太后笑容不减,外头说得什么,她心里清楚,但她相信虞贵妃不会傻乎乎地来给孙睿讨太子位。

    真的那么蠢,哪还用皇太后嫌弃她,虞贵妃早就在这后宫里销声匿迹了。

    “肃宁伯班师回朝,听说前些日子程家与林家商议婚期,热热闹闹的,小王爷下半年也要娶媳妇了,皇太后,说句真心话,臣妾眼红,”虞贵妃看了眼三个小辈,笑容里透出了几分不好意思,“儿年纪不大,过几年再看,就是睿儿,虽有个侧妃,但臣妾琢磨着,还是早些定个正妃,您说呢?”

第七百四十四章 好奇

    皇太后睨虞贵妃:“怎么?你有瞧中的姑娘?”

    “那倒没有,臣妾久居宫中,不认得几个年轻姑娘,今儿个听说寿安她们几个在,臣妾就厚着脸也打听打听,她们同龄的姑娘里有没有哪个合适……”虞贵妃递给顾云锦几人一个笑容。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长辈,旧日也无怨。

    而且,顾云锦对虞贵妃更多的是好奇。

    前世时她就知道,圣上几十年独宠虞贵妃,这其实是满天下都清楚的事儿。

    而现在,顾云锦还知道,从前的那个皇位,最后落到了孙手里,同母兄长孙睿是个彻头彻脑的靶子。

    那么虞贵妃呢?

    她是何时知道圣上的真心的?还是与孙睿一样,被圣上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为孙睿争取过吗?她在两个亲生儿子的争斗之中,有起了什么样的作用?

    或者说,她是如何选的?

    是尘埃已落定的无可奈何,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亦或是抛弃了孙睿,选择了孙?

    顾云锦无从知晓,只看眼前模样,虞贵妃还是十分为孙睿考量的。

    虞贵妃柔声与皇太后说着自己的想法,话里话外都是对儿子的关心,诚恳又实在。

    也许是皇太后渐渐老了,也许是虞贵妃越发听话,皇太后这两年对虞贵妃宽容许多,再者,她们两人有不和睦,但孙睿还是皇太后的孙儿,皇太后不至于因着虞贵妃就不管孙睿了。

    虞贵妃说得在理,皇太后便拍了拍顾云锦的手,道:“你们几个可有合适的人选?”

    寿安和长平交换了一个眼神,又与顾云锦打眼神官司。

    顾云锦看得明白,便道:“皇太后您知道我的,我在认得寿安之前,也不识得几个世家女,我现在走动得多的,也是寿安相熟的,皆是您认得的。”

    皇太后微微点头,寿安和长平都是爱说笑的性子,平素就会把手帕交挂在嘴上,她们熟悉的,皇太后也早就耳熟了。

    耳熟的姑娘,最初就挑过一遍。

    并非人家不好,而是皇太后认为不合适。

    虞贵妃不是冲着世家女来的,反而,眼下局面,她给孙睿挑一个世家女,更像是另辟蹊径。

    她来慈心宫,是要与皇太后通个气,免得她自个儿挑出来了,让皇太后以为她心思多,不打个招呼就伸手。

    “倒不一定是世家女,”虞贵妃道,“只要人好、家风正,臣妾以为就很不错。

    皇太后您看,二殿下的正妃余氏是侧妃扶正的,小王爷要娶的符家姑娘是知府之女,并非名门望族,可大伙儿都说符姑娘很好。

    臣妾琢磨着,赵氏是同知的孙女,出身一般,挑正妃的余地就大,不用担心侧妃出身太好,正妃寻常了就压不住……”

    皇太后点头:“也是这么个道理,先前北花园里,哀家也见了一些,也没有哪个特别出挑的,这样,你既有心,你就先挑着,定几个人选,哀家帮着参详参详,回头睿儿返京,再问问她的意思。”

    虞贵妃就是想要这句话,自然心满意足地应了。

    等虞贵妃退出去了,叶子牌重新上手。

    皇太后一面理着牌,一面与几人道:“你们心中若有人选,也给哀家说说,相看打听又不麻烦,给你们三表兄做正妃,又不是拿不出手的事情。”

    不止拿得出手,反而是个极好的选择。

    孙睿稳重、有想法,能力在皇子之中出类拔萃,模样周正,对人也宽厚,以皇太后的眼光来看,孙睿是最有可能继位的了。

    也正是因此,孙睿的正妃是最难挑选的,这不仅仅是给皇子选正妻,也是在挑未来的中宫皇后。

    今上的皇后谢氏,当年看着还好,等真的坐到了那位子上,就露出短处来了。

    皇太后扶过、教过一阵子,可这事儿并非有她的支持就足够了,谢皇后自己立不住,皇太后也没有办法。

    给孙睿挑正妃时,皇太后不得不把这一点摆在重中之重上,谨慎得多,这才一直挑不到一个十全十美的。

    顾云锦听出来了皇太后的话外之音,她暗悄悄打量了皇太后一眼,又默默垂下了眼帘。

    若是不知前尘往事,顾云锦也会附和皇太后的想法,可现在的孙睿不再是皇太后心里的孙睿了,他重生而来,有他的想法,也有他的改变。

    正如顾云锦与徐令婕说得那样,谁也别想抹了谁的过去。

    孙睿被那样背叛过,这辈子势必会还回去,他也是那么再做的。

    对付金培英,设计害贾婷……

    他可以炸开两湖的大坝,把那条冬日奇袭的暗道告知北狄人,动手截杀老郭婆和刑部官员,他的心中,百姓没有他的“恨”、他的目标重。

    给孙睿做正妃,又怎么会是好的选择呢?

    皇太后点到为止,继续高高兴兴与她们三人打叶子牌,赢了满满的糖果,喜笑颜开。

    虞贵妃得了皇太后的话,心思都落在一处,她不瞒着消息,后宫里稍一打听,就晓得了。

    刘婕妤和陶昭仪如临大敌,她们把虞贵妃的这一招视作给孙睿寻求岳家帮助,拉拢世家,偏孙祈已经娶了正妃,孙宣的年纪不上不下,刘婕妤那儿底下嘀咕孙祈正妃娘家实力中庸,陶昭仪则在思考要不要依样画葫芦。

    这两位皇子在文英殿里还维持着和气,可私下都明白,壮大自己已经迫在眉睫了。

    徐砚这几日很忙,尤其是同僚设宴,比先前多了不少,他能推一次两次,却也不能次次都推。

    席面上,再端正的脾气,等几杯黄汤下肚,也要掰扯掰扯这太子之争,尤其是日常出入文英殿的大人们,对几位殿下更加熟悉,想法也就更多。

    徐砚在席间碰见纪尚书两三次,彼此拱手问个安,并未多作沟通。

    其实也不用沟通,纪尚书的性情,徐砚心知肚明,这位老大人别看慈眉善目整日乐呵呵的,他稳当着呢。

    这日,徐砚直到快三更了才回府,他吃多了酒,叫风一吹,脑袋一阵一阵的痛,等杨氏给他端了醒酒汤,才稍稍畅快些。

第七百四十五章 老实

    杨氏亲手给徐砚按压眉心。

    老夫老妻了,她知道什么力道能让徐砚放松,果不其然,才按了一半,徐砚就坐着睡着了。

    杨氏又按了一会儿,小声唤徐砚起来:“老爷抹把脸,到床上歇吧。”

    徐砚一个激灵转醒,真抹了脸,倒也不困了,冲杨氏苦笑摇头:“怕是还有的争,眼下这样,还算太平的。”

    可不还是太平嘛!

    各自拉拢,好言好语的,只大殿下和五殿下表现出了野心,三殿下还未登场呢。

    等再争下去,势必跟油锅一样,迟早要噼里啪啦的响。

    杨氏亦知道,低声问徐砚:“圣上为何要如此做?这事儿哪能慢慢来,提出来了就雷厉风行定下,拖得越久,越不好办……”

    “是啊……”徐砚叹了一声。

    明眼人都知道,皇位该是孙睿的。

    前几年起,孙睿跟着圣上进了御书房,看折子学政务,有模有样。

    孙睿资质不错,又听得进底下大臣们的指点,这让大伙儿对他都很满意。

    不止其他皇子没有生出过硬抢的心,臣子们的心思也安定。

    而现在,文英殿让孙祈、孙宣的心躁动了,立太子又让一些臣子们摇摆了,眼下摇得还不厉害,若这么拖上半年一年的……

    当然,立太子是好事,早些定下早些安逸,偏偏,圣上也不知道是着急还是不着急,那天大朝上提了一句,又没信儿了,底下议论,他也不制止,一副乐见其成的样子。

    “今日席间,也有人琢磨着无嫡立长……”徐砚道。

    杨氏皱了皱眉头:“那老爷觉得呢?”

    “立长还是立贤,历朝历代,争论不休啊!”徐砚顿了顿,道,“我没有想过投靠谁,也不用去三殿下那儿出头,圣心难测,过几年再看吧。”

    徐砚深知自家状况,一个工部侍郎,在官员里看着是有几分风光,刘尚书也老了,过几年,他很有机会接过尚书的位子。

    可是,也仅仅只是一个尚书而已。

    徐家,根基太浅,只他一人撑着。

    杨家倒得差不多了,顾家的将军印也未必保得住,即便最后守下来了,顾云锦与徐家也不似前几年那么亲近了。

    寻常亲戚走动,已经是人情了,徐家想通过顾云锦去厚颜拉着宁国公府……

    这事儿没意思,徐砚也真的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况且,蒋慕渊是什么身份?圣上的亲外甥,他根本不用去掺和表兄弟们的皇位之争。

    蒋慕渊不仅不用站队,反而,徐砚若站出去了,还会被别家当作靶子,扯宁国公府的后腿。

    徐砚如今能“仰仗”的姻亲只有一个纪家,纪家看着是不搅浑水的,徐砚再看好孙睿,他单打独斗去投靠,三殿下都恐怕看不上他。

    既如此,不如老老实实,再过几年中庸日子,横竖他出仕做官,为的是胸中抱负,不是为了争权夺利。

    对得起念过的书,对得起朝廷给他的俸银,对得起百姓,这就够了。

    从龙之功,太远了。

    翌日的南陵,在两位殿下及其随行的官吏抵达之后,迎来了第一批官员,都安顿在了驿馆之中。

    南陵炎热,湿气又重,好几位大人赶得风尘仆仆却又水土不服,一到地方就脱了力。

    他们强打起精神,询问道:“两位殿下呢?我等这就过去问安。”

    卞大人匆匆过来,摆了摆手,道:“殿下夜里不住在驿馆里,他们住郡王府,各位大人好好歇歇脚,明日早上再问安不迟。”

    此刻快到掌灯时,的确不好贸贸然去郡王府打搅,大伙儿聚在一块,听卞大人讲近些日子的进展。

    进展其实并不大。

    卞大人抹了把脸:“各位一路来也看到了,崇山峻岭,往山上一跑,谁找得到谁啊!

    我们遇险那日,黑衣人一把火烧了个精光,那老虔婆就剩一把灰、几块没烧干净的骨头了,何况别的?

    那些歹人不晓得什么来历,又蒙着面,我当时顾着保命,哪里知道他们什么模样?

    黑衣服一脱,面巾一摘,他们与我在街上擦肩过,我都不认得!

    截杀案没有线索,追杀老郭婆卖孩子,也不知道那么多孩子到底被她卖哪里去了,只能各处打听……”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状况。

    有人问:“殿下们如何说?”

    卞大人压低了声:“殿下能怎么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线索太少,殿下也是无能为力。”

    可这案子的影响太大了,截杀朝廷官员,搁在哪朝哪代都说不过去,不查出个说法来,交代不过去。

    最后哪怕是归到了山贼头上,也要踹开一座山贼大寨抓几个贼头才能勉强交代。

    驿馆里灯火通明,郡王府却是黑了一半,只几处院落亮着油灯蜡烛。

    孙睿坐着看书,他让董之望给他搬了南陵府的府志、县志来,堆了大半间书房,无事就翻着看。

    孙跟着翻过几页,觉得无趣,也就不翻了。

    事实上,自打住进郡王府,孙就觉得没意思极了。

    这座府邸看着地方大,里头看着却有些空旷,孙璧又不喜热闹,伺候的人手都少,越发显得宅子空荡荡的。

    孙璧解释过,这府邸是照着亲王的规制打造的,可他父王是亲王,他只是个郡王,在南陵王薨逝之后,这宅子便大修了一回,所有对郡王而言僭越了的都拆了。

    孙私下与孙睿说,孙璧太小心了。

    南陵这儿山高皇帝远,孙璧又这么老实,不与官场往来,府中也不设宴,大门一关,里头到底什么样,外面哪里知道?京里又有谁会大老远来南陵查他的宅子僭越不僭越的?

    南陵王留下来的建筑,拆不拆又有什么打紧的?

    弄得这府邸如今破不算破,新也不算新,用料倒是不错,就是抬起头来,飞檐上突然缺了一只兽,看着就怪。

    孙睿听过了,也不评点,只是拘着不让孙去城里胡乱逛,白日里进衙门,晚上就在这空旷的宅子里待着。

    这样老老实实的日子,孙睿能脚踏实地,孙却不行。

    他憋得慌。

第七百四十六章 崖壁

    白天入衙门也就罢了,反正在京里时,孙白天也乖乖坐在文英殿,但离开文英殿,他的乐子还是不少的。

    孙年纪不大不小,虞贵妃交代过内侍、嬷嬷,从不叫心思多的宫女近他的身,防得仔细,不过,孙可以去吃酒、听戏、听说书,街上胡乱游逛也比被拘在屋子里看书有趣多了。

    孙越想越耐不住,听着外头时不时响起的虫叫声,他的心思活络起来。

    不能出去,不能胡闹,他关上门斗蛐蛐总行了吧?

    南陵虫子多,他就不信抓不到几只威猛的蛐蛐!

    等孙睿那儿吹灯歇了,孙再也看不到他皇兄屋子里的灯光了,他才小心翼翼地带着两个亲随溜出了屋子。

    入夜后的南陵郡王府,黑漆漆的,府里人手少,只要心细些,连巡夜的守卫都不会遇上。

    哪怕遇上了,孙也不担心,他又不是偷儿,他就是来抓蛐蛐的,顶多明儿白日叫孙睿训两句,根本不算事儿。

    因着植树极多,越发影影倬倬,叫风一吹,胆子小的人后背直发凉。

    孙胆子不小,相反,他兴冲冲的,这些日子实在被闷着了,连这种闹鬼一样的环境,都叫他兴奋起来。

    他甚至在想,改明儿装神弄鬼去吓唬吓唬他那个一本正经的皇兄,不知道孙睿会是个什么反应。

    当然,也就是想一想,孙怵孙睿,孙睿冷声与他说句话,他就能冒冷汗。

    眼下还不是蛐蛐逞威风的季节,不同的虫鸣声里,还寻不到蛐蛐的动静。

    孙想的也实在,反正离回京还要些时日,案子断不好,可能两三个月都要在这破地方耗着,那他就找幼虫,从现在开始培养,过几个月,定然能从其中厮杀出几只大元帅来。

    听不到蛐蛐的声音,想寻找就越发不容易,好在孙无所事事之余,最不缺的就是翻土的耐心了。

    边上的虫子叫声时大时小,有一阵没一阵的,孙还时不时与亲随嘀咕到底是什么虫子在叫唤,一面嘀咕一面寻,不知不觉间,就离住处远了。

    星光不算亮,泥土植被混在一块,孙亲手拿着烛台,蹲在地上,凑近了翻找,只看他的背影,就是个没有长大的玩心极重的泥腿子家的少年,根本不似高高在上的皇子。

    亲随捧着一小竹笼,等着孙把抓到的蛐蛐装进来。

    另一人在边上好声好气地哄:“殿下、殿下,您当心脚下,可千万别摔着,还有蜡油,别沾了手,小心烫着……”

    孙被他念得烦了,横了一眼过来:“闭嘴!咋咋呼呼的,吓跑了蛐蛐,我让董之望送只母大虫来,你跟母大虫打架给我看!”

    亲随缩了缩脖子,他知道孙就是顺口一说,不可能真让把他和母大虫关到一处,那不是去干架的,纯粹是送肉,可人对老虎的畏惧是真真切切的,光听一听就腿肚子发抖。

    孙也不起身,一巴掌拍在他腿上:“你去那边寻。”

    亲随赶紧去了。

    他们在郡王府住了一阵子,只是走动的范围小,各处有些熟悉又不那么熟悉,知道有那么几块地是南陵王在世时造的屋舍,孙璧接了府邸之后,因着僭越拆了七七八八,现如今成了空地,杂草丛生。

    这地方虫子多些,也不会惊搅孙璧,先前给孙引路时,亲随也往这里引。

    可他找了一阵,渐渐品出些怪异来。

    这些杂草有被人踩踏的痕迹,而且是生生踩出了一条路,只是夜色重,看不出到底通向哪里。

    亲随担心孙好奇之余惹事,根本不敢告诉他,只低头找虫子,全当没有发现,偏孙自个儿寻了过来,发现了这蹊跷之处。

    “难道还有人也三五不时地来找虫子?”孙嗤笑一声,嘴上这么说,心里知道绝不是那么一回事,其中必有其他缘由,他来了兴致,大手一挥,示意两人跟上,“我倒要看看,会寻到些什么东西。”

    三人沿着那条路往前,走到尽头,除了黑漆漆的布满了植被的山崖壁,什么都没有发现。

    孙抬头看,撇了撇嘴:“王府依山而建,他们两父子还真不怕有人从山上悬着绳子跳起来偷盗?要么扔把火下来,这儿草多,全烧起来了。”

    两个亲随交换了个眼神,心说这地方姓孙,孙璧又是那么个性格,谁会不长眼在他头上动土?

    孙却摸了摸下巴,哈哈大笑起来:“路走到这儿就断了,你们说,明日天亮,我们再来看看崖壁,会不会找到能爬上山崖的绳索、藤蔓?那山崖壁上头会是什么景色?”

    心里惦记上了崖壁,孙倒是没有兴致抓虫子了,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往回走。

    等走出那片废弃的屋舍,三人就有些寻不到方向了,来时只听虫声,这会儿就抓瞎,孙东寻西寻,最后也不躲着巡夜的侍卫,直接走到人家眼前,张口迷路了。

    侍卫把孙送回了住处,第二日便禀到了孙璧那儿。

    孙璧知道了,孙睿当然也知道了。

    “殿下要抓蛐蛐,使人与我说一声,我让人去抓,哪里需要殿下大半夜出去找,”孙璧好声劝说,“这宅子别的没有,就是地方大,容易找不着路,也亏得夜里不冷,这若是冬天,殿下在外头冻那么一两个时辰,可不就着凉了吗?”

    孙撇嘴,理直气壮:“大冬天也没有虫子给我抓啊!”

    孙璧只能看向孙睿。

    “你理由可真多,”孙睿瞥了孙一眼,“父皇让你来南陵,就是让你来抓蛐蛐的?”

    孙怕孙睿,可在孙璧跟前,他下意识就想逞强,便道:“表兄,那么大个宅子,你要拆就拆,拆完了总要打理打理吧?怎么弄得整片整片都生杂草了?还有那崖壁,我瞧着也不高,回头给我搭个梯子,让我爬上去看看风景?”

    孙璧笑了笑:“南陵地热,草长得快,殿下要看风景,我知道几处登高望远的好地方,改明儿让人陪着殿下去看看?”

    孙还未应,孙睿已经接了话:“别惯着他,正事儿不做,就想着偷懒。”

    这番对话,最后以孙答应不再去抓虫子而告终。

    孙睿要去衙门,孙硬着头皮跟上,孙璧把人送出了郡王府,背着手转过身,合上大门时,他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第七百四十七章 麻烦

    马匹已经备好,孙睿拍了拍马脖子,扭头与孙道:“昨儿有几位大人入城,这会儿大抵在衙门里候着了,你别磨磨蹭蹭的。”

    没了孙璧,孙一下子就老实了,翻身上马,催着马儿往府衙去。

    孙睿也夹了夹马肚子跟上,视线落在孙背上,唇角微微一勾,笑容若有似无。

    他知道南陵郡王府里有秘密。

    孙璧看着老实本分,从来不与南陵官员往来,甚至长年累月闭门谢客,若不是孙睿、孙到来,只怕郡王府的大门都不会打开,但,这只是表象。

    前世,孙睿监国时曾收到了南陵告上来的折子,上头写过,孙璧和董之望私交甚密。

    那折子夹在一众弹劾的折子中间,并不起眼,甚至连署名的御史的名姓,孙睿看着都眼生极了,最终,折子的来龙去脉都没有被追究。

    一来,署名不详,事实不明,很难说是不是诬陷;二来,顺德帝的身体太差了,他的重心放在压迫蒋慕渊上,朝廷其他事情全压在孙睿肩膀上,孙睿不想节外生枝。

    当时,孙睿想过,事情有轻重缓急,继位是第一要务,余下的都可以缓缓,孙璧与董之望的事儿,可以过两年再收拾。

    却没有想到,没有等他对董之望下手,他的皇位也被孙夺走了。

    真真是讽刺又可笑。

    时至今日,几位辅政大臣宣读顺德帝遗诏时的场面,孙睿已经模糊了,或者说,那日的晴天霹雳,本就让他失神,根本记不清楚。

    反倒是最后的那几年,他在天牢里度过的日日夜夜,清晰如昨日。

    天宝四年,兄弟间最后的平衡被打破,孙睿被孙关进了天牢,自那之后的五年,他的生活之中只余下黑暗和阴冷,他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少,除了那滴滴答答的漏水声。

    从监国的皇子,到天牢死囚,他的父皇、他的同胞弟弟,亲手写下的戏本,让他尝了个透。

    最开始,孙睿埋下的钉子还能陆陆续续给他送些消息进来,外头发生了什么,孙又做了些什么,渐渐的,也许是没有希望了,也许是被孙抓着了,还在活动的钉子越来越少。

    当时,送进来的消息里也有一个是关于南陵的。

    朝廷战争四起,民心散乱,对孙不满的臣子很多,这种不满甚至蔓延到了已经驾崩的顺德帝身上。

    顺德帝刚愎自用、宠爱妖妃、逼死能臣,他的儿子都没有本事当皇帝。

    鼓吹这些的臣子们转了一圈,把目光落在了孙璧身上宗亲,血脉正统,名声不错,正合适,而且,南陵山高路远,自居一方,能与京师分庭抗衡。

    之后的状况如何,孙睿并不清楚,他再也收不到消息了,甚至不清楚孙璧本人的态度和董之望这个封疆大吏的选择。

    即便他重生回来,也没有把孙璧和董之望放在心上,他要琢磨要安排的事情太多了,无暇顾及那么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

    直到孙睿在御书房里看到了蒋慕渊送回来的折子,根据被抓到的人贩子交代,孩子都被卖去了南陵。

    这把南陵重新放在了孙睿的眼前。

    孩子到底去了哪里,老郭婆又是何许人,孙睿一概不关心,对他而言,这是把手往南陵伸的名正言顺的理由,这就足够了。

    虽然不清楚孙璧和董之望在暗戳戳做什么,但小朝廷不是一天两天能起来的。

    银钱、人手、兵力、储粮,每一样都需要积累。

    划片林子安营扎寨做山大王都需要准备,不然转过头就被镇压了,何况是小朝廷?

    前世的天宝年间,所谓的分庭而治,不可能是几个大臣脑袋一拍想出来的,必然有董之望的推手,而董之望敢那么做,必然是与孙璧谈拢了,也做了准备与累积,

    孙睿猜测,这两人的准备,只怕孙璧接手郡王府时就开始了,他来南陵,破案子是假,找孩子是虚,把孙璧和董之望的秘密翻出来才是正途。

    可惜,前世的消息委实太少,孙璧为人谨慎,即便孙睿猜测地方大且空旷的郡王府里有故事,他也无法寻到线索孙璧不会随随便便让他牵着鼻子走。

    这一点上,倒是显露出了带孙来的好处了。

    孙胆子大,敢胡来,出乱拳,孙睿只要适当的引导,就能让孙给他当先锋。

    拘着孙几日,让他憋不住了,昨儿晚上去抓虫子,不就抓到了蛛丝马迹了吗?

    孙璧的秘密在崖壁上,或者说,在崖壁之后,在这依山而建的王府的那一侧,层峦叠翠的山林下,恐怕不是实心的。

    孙睿把视线从孙的身上收回来,笑容渐渐冷了。

    以孙的好奇心,必然不会轻易收手,孙睿只要等着,就会有收获。

    从前,顺德帝和孙让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垫脚石,现如今,也该换一换,让孙给他水开路。

    这笔账,不存在一笔勾销,他要一点一点的让孙还给他。

    孙对孙睿的计划毫不知情,他此刻还在惦记那片崖壁,脑子转得飞快,嘴里哼着曲子,眼睛都眯了起来。

    另一厢,孙璧大步流星走回了书房,一摔袖子,沉声吩咐道:“还不赶紧去给七殿下多抓些蛐蛐回来?”

    底下人忙道:“现如今哪里有能斗的蛐蛐?全是幼虫……”

    “蛐蛐斗不得,抓几只鸡来斗!”孙璧咬牙切齿。

    他岂会不知道眼下没有蛐蛐,偏孙就编出了这么个理由来搪塞他,还句句问荒地问崖壁,说孙不是故意的,孙璧都不信!

    孙睿和孙一母同胞,孙此举肯定是受了孙睿的指使,孙年纪小、性子野,拿来做这事儿正好,哪怕叫孙璧发现了,都不能硬气地教训孙,只能忍着。

    孙璧深吸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不能让这两兄弟住到郡王府里来,可当时情况,他推托不掉。

    这可真是两个大麻烦。

    或者说,在老郭婆死在南陵地界上时,孙璧就明白,麻烦已经甩不掉了。

    也许,他该早作准备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攀爬

    从府衙回到郡王府时,郡王府拨过来看顾孙睿、孙两兄弟起居的管事笑眯眯地搓着手,给孙打了个眼色。

    孙对这位嘴巴甜、会来事儿的钟管事印象不错,寻了个孙睿看不到的角落,冲对方抬了抬下颚:“说吧,什么事儿?”

    钟管事道:“郡王爷知道殿下在这儿没有乐子,我们这么个穷山僻壤,实在比不得京都繁华,可都把殿下您逼得亲自去抓蛐蛐了……

    自家兄弟,没有照顾好您,郡王爷心里过不去,就让人去抓了几只山鸡来,关在隔壁院子里。

    我们这儿山民养的斗鸡,凶得很,飞起来能有半堵墙高,打红了眼,精彩极了!”

    孙一听就笑了,抚掌道:“关隔壁院子了?那不行,斗起来动静大,叫我皇兄听见了,你挨打、我挨骂,你给关个僻静地方,别叫皇兄知道。”

    钟管事一听这话,知道孙有兴趣了,自然满口答应,又道:“您何时要看斗鸡,只管交代奴才,您半夜里要斗鸡也成。”

    孙应了,打发了人手,慢悠悠走回自个儿屋里,脸上的笑容唰得就不见了,只剩下满满的讽刺。

    他一脚踹在矮几上,震得几子上的物什哐当作响,啐了一口:“孙璧把我当傻子耍!”

    清早时,孙璧刚给孙睿告状,转头就抓了几只斗鸡给他,摆明了就是不想孙继续去追究那崖壁上的风景。

    这算什么?当他孙是叫几只鸡咯咯挥几下翅膀,就被吸走了全部心神,旁的事儿都忘了的人吗?

    在孙璧看来,孙脑袋里就只能存下一样事情?

    孙恼怒孙璧把他看扁了,而且,孙璧越不想让他知道,他就越想知道!

    为了“宽”孙璧的心,当天夜里,孙就跟着钟管事去看斗鸡了。

    几只山鸡果然都凶,从地上打到半空,带血的鸡毛飞起,漆黑的天色、熊熊燃烧的火把,映得这场面越发血腥气。

    孙看得津津有味,酒都多喝了两壶,摇摇晃晃回去歇息。

    他虽然醉,脑子还算清明,知道这是安抚孙璧的手段,他表现得越愉悦,孙璧就会越放松。

    钟管事伺候了孙,去孙璧那儿禀了。

    孙璧冷笑道:“多抓几只厉害的,他喜欢鸡飞狗跳,让他闹去,盯紧些,这两兄弟一静一动,都要防。”

    后几日,孙白日依旧跟着孙睿去衙门,晚上抓着机会就去看斗鸡,表现上很听孙睿的话,甚至是官场上的那些应对,他都老老实实的,没有胡乱出言。

    在一夜大雨过后,孙借口受凉,早上没有起身。

    孙睿让人给他请了大夫,自个儿走的。

    孙得意,以为所有的动静都瞒过了孙睿,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孙睿的眼皮子底下。

    夜里去看斗鸡也好,装病也罢,孙睿一清二楚。

    或者说,孙睿等着孙动手。

    虽然,孙睿有八九成把握,孙璧的秘密就在崖壁后头,可具体在什么位置、什么规模,他还摸不清。

    孙睿也远远望过那块崖壁,切面大,倘若山体里是空心的,谁也说不清入口到底在崖壁的哪一处,这里头又最终通向何处。

    他倾向于“狡兔三窟”。

    如果他是孙璧,山都挖了,只要不塌陷,当然是挖得越大越好,南陵最不缺的就是连绵的山体,只要费心思挖,能从郡王府一路挖到底下其他县、镇,而出入口也不会只有这儿崖壁上的一处,也许在这郡王府里还有别的出入口。

    山崖上若有,与其说是方便出入,不如说是通风口。

    孙去爬,不可能一寸一寸的排摸,指不定爬到崖顶,还什么都没有发现。

    可孙睿还是需要孙去那么做,这是在给孙璧施压,那日的几句话,就让孙璧心绪不稳了,再来这么一出,孙璧疑心病犯了,露出来的马脚也会更多。

    至于孙的安危……

    在孙睿眼里,不死就行了。

    郡王府人手稀少,大白天也没有什么人声,孙留了个废话多的亲随躺床上假扮着,自个儿带着另一个溜了出来,直直就往那夜的崖壁方向去。

    白日看得比夜里清楚,那山崖看着还挺高,植被茂密,灰色的岩石几乎都被绿色所遮挡,只几处露出来。

    亲随眼力不错,抬手指了几处:“您别看这崖高,那儿、那儿、还有那儿,都有落脚的小平坡。”

    孙抬眼看,道:“站在地上遮挡住了,不晓得那小平坡是只能落脚,还是别有洞天。”

    两人寻了寻,还真找到些蹊跷之处。

    孙先前的想法对路子,这儿原该有藤蔓能上去,这会儿却都被砍断了,砍刀的口子瞧着还挺新鲜。

    他嗤笑一声:“孙璧以为没有藤蔓,我就上不去了?”

    亲随看那刀口子,心里突突直跳,他原本以为上头就是个看景儿的地方,最多也就是寻到些僭越的东西,顶天了,叫孙撞破了也没什么,可此刻他不那么想了。

    万一、万一上头真有要命的东西,孙与他两个人涉险,出了事,他脑袋掉在地上都不够。

    “殿下,”亲随忙道,“我们已经看出了郡王爷那暗藏的心思,我们多带些人手一块来搜,才好把他们一网打井,只奴才跟您,还是气势不足。”

    “呸!”孙不听他的,“多带些人手?你去把皇兄喊来,跟他说我们要爬山崖?”

    话还未说完,孙就已经扎起了衣摆,一脚蹬在崖壁上。

    论两人对垒,孙学的功夫还不到位,但论调皮捣蛋,他从小就是佼佼者,师父教授皇子们的基础,全让他运用到爬树上去了。

    攀崖与爬树也算有些相通,就算没有皆是的藤蔓,还有不少植被、凸石让他借力,他猴子一样飞快地就上了一节。

    亲随抬着脖子,心一横,也跟着爬。

    消息传到孙璧这儿时,他冷笑着搁了筷子,果不出他所料。

    早上孙病倒了,孙璧就知道他要唱这么一出,明面上孙璧让人送了孙睿出府,又给孙安排了大夫、药童,但实际上,这些人手就是在等着孙偷溜的。

    果然,孙弄了个李代桃僵,自己溜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你可真敢

    钟管事发现了也不做声,由着孙去崖壁处,这才来禀报孙璧。

    皱着眉头,钟管事道:“郡王爷,万一真叫七殿下发现了些什么……”

    孙璧面不改色:“他一个蠢货,能发现什么?他没有那样的本事,我也不信他有那样的运气!趁着一次给他们兄弟一个教训,让他们别没事儿找事儿!”

    藤蔓是孙璧故意让人割的,就是为了刺激孙,叫他气急败坏之下急吼吼去爬,眼下看来,效果极好。

    钟管事知道孙璧下了决定,也就不劝了,告罪了一声,去做安排他做的事情。

    崖壁上,孙看着爬了不少,实则离崖顶还有很长的一段,他正计算着之后的落脚处,突然崖下就传来了咋咋呼呼的声音。

    “殿下!哎呦殿下,您可别吓唬奴才,这山高着呢,您赶紧下来吧!”钟管事在底下叫得撕心裂肺。

    孙被他一惊,脚下险些打滑,好险才稳住。

    被发现了,孙心有不甘,可这么老老实实下去,他更加不甘心,也就不理会钟管事,又继续往上爬了几步。

    钟管事鬼哭狼嚎一般,就差跪下来给孙磕头了。

    孙被叫得心烦,骂道:“你给我闭嘴!”

    如此一来,耽搁了孙的动作,他不上不下攀在崖壁上,气得红了眼。

    孙璧一副得了讯息赶过来的样子,脚步都比平素快了不少:“胡闹!殿下怎能这么胡闹!”

    崖上崖下对峙了好一会儿,等孙睿得信赶回来,孙才不好再坚持了。

    孙睿看了眼局面,想到跟着他赶来郡王府的京中、南陵的官员,心说孙璧果真是个“做事儿”的。

    孙璧要让孙睿当着所有人的面,不许孙再打崖壁的主意。

    毕竟,私底下劝了孙一回,必然还有下一回,孙璧这是釜底抽薪。

    孙睿不能被这么多人说管不住亲弟弟,连弟弟都管不住,如何管朝事?孙也不敢当着这么多臣子的面胡来,传回京里去,他能被人笑话死。

    就为此,从来不让官员们出入的郡王府,今儿都没有拦人。

    孙睿心里明白,而且他逼孙璧一把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便顺水推舟,让孙下来。

    孙不敢跟孙睿硬顶,在臣子面前不给孙睿脸面,虞贵妃事后能念叨死他,他只好苦着脸往下爬。

    下来不比上去,钟管事在底下抬着头指挥,一会儿“殿下左一点”、一会儿“殿下右边有一处能垫脚”。

    “唉唉,殿下稍等,奴才再看看接下去踩哪儿。”钟管事高喊。

    孙离地还有不少高度,这脚刚落,低头看下面一群人跟看猴子一样看他,他的心火就一阵阵往下窜,急吼吼道:“你看出什么明堂来了,别吵了,我自己也……”

    话才说了一半,突然就没声了,而底下,爆发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孙掉下来了。

    明明先前爬得好好的,突然间就滑了脚,整个人重心一歪,直直往下掉。

    事出突然,大部分人根本回不过神,倒是有几个身手好的,冲上前或是接、或是垫。

    孙反应也算快,手掌死死去抓崖壁,这一缓,他自己减了速,底下接着的人又多了几个,最后落地时,虽然还是砸下来的,但好歹,没有重伤。

    他双手全是血污,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大夫赶忙检查,说是断了一条胳膊、又断了一条腿。

    给孙做肉垫子的官员也多是轻伤,并无大碍。

    孙睿的脸一阵白一阵青,再看孙神色,却看出了些许端倪。

    他太了解孙了,孙胡来归胡来,但此时的反应透着一个意思,孙不仅仅是简单的失足。

    孙睿偏过身子,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孙璧脸上,因着高度,崖壁上哪怕有什么,底下人也看不清,但孙是被钟管事一点点引到那个位子上去的,这其中的确可以做文章。

    那个高度摔下来,孙只受这么点伤,完全是运气好,若是不走运,不说半身不遂,摔死了都有可能。

    孙睿恨孙,但他不想给孙一个痛快,也十分不满意孙璧的这一举动。

    他走到孙璧跟前,声音阴沉却带着刀子:“你可真敢!”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孙璧却笑了笑:“殿下胆子也很大。”

    这么两句话,不欢而散。

    孙璧目送孙睿走远,瞥了一眼边上的董之望,道:“总督大人不去看看七殿下?”

    董之望苦着脸,道:“您这是何必呢?七殿下爬到顶上都发现不了什么,您这一算计,不是自个儿心虚了吗?三殿下的话是什么意思,是指山里的那些,还是指您让七殿下摔下来……”

    “他是个什么意思,有区别吗?董大人还指望有回头路?”孙璧嗤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这会儿还心存侥幸,你早干嘛去了?你当时听我的,还会有现在的事儿?”

    孙璧说完,一摔袖子走了。

    他也是一肚子的火气,有对孙睿、孙的,有对董之望的,也有对自己的。

    刑部来南陵时,孙璧就警告过董之望,赶在刑部之前就杀了老郭婆,刑部抓不到那老虔婆,还能寻出什么花样来,偏董之望没有听他的,叫刑部抓到了人。

    抓着了就抓着了,老郭婆根本不知道多少事儿,就是个中间人,掀不起风浪。

    偏董之望觉得面子受损,一定要和刑部打太极,这下好了,打到最后,成了现在这样子!

    也怪他自己,亲自动手不就结了,非指着董之望,一拖再拖!

    这一回,不能指望董之望了,孙璧要先下手为强,先给孙一个教训,让他那两个堂弟知道,这儿不是京城,这儿是他孙璧的地方!

    既然已经决定动手了,孙摔得不能动弹了也好,让他也看看,在事关性命时,孙睿会不会丢下他的胞弟。

    另一厢,一众官员围着孙,心里都叹着气,尤其是京里来的,越发烦闷不已。

    这算什么事儿!

    案子没有进展不说,孙还摔成这样子,若是为了办案出了意外也就罢了,结果是因为攀爬崖壁,这……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937/ 第一时间欣赏威武不能娶最新章节! 作者:玖拾陆所写的《威武不能娶》为转载作品,威武不能娶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威武不能娶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威武不能娶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威武不能娶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威武不能娶介绍:
新书《踏枝》已开。
------------
前世,将门出身的顾云锦一心慕书香,哪怕把自己拧成了蕙质兰心、温柔贤淑的款儿,还是别庄病故的命。
再睁眼,一切从头来!威武不能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威武不能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威武不能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