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离京也好
蒋慕渊毕竟与官员不同,官员长期驻扎在两湖,但蒋慕渊是会时不时回来的,就像这次一样。
哪怕顾云锦问了,蒋慕渊自己都说不好的。
因而,顾云锦问了另一桩:“那小公爷这次何时走?”
“大后日就走了。”蒋慕渊说完,怕顾云锦低落,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那走之前还过来吗?”顾云锦又问。
这句是顺着问的,话一出口,才觉得这个问题有些不妥当,与其说是不舍,更显得腻歪。
蒋慕渊笑了,顾云锦就靠在他胸前,胸腔起伏就在耳畔,连笑声都清晰许多。
好在,顾云锦脸皮不薄,又直话直说惯了,早晚都要嫁给蒋慕渊的,腻歪就腻歪吧。
“应当是不过来了,”蒋慕渊说完,又解释了一句,“你姐姐后日出阁,这之后几天,西林胡同都热闹,来去不便。”
哪怕蒋慕渊功夫好,但毕竟是翻墙,一旦人多了,指不定就叫人看见了。
顾云锦一听,也明白过来,自不会再多说什么。
西洋钟又走了一段,蒋慕渊看着夜色,松开了顾云锦,柔声道:“你该歇了,这几日事情不少的,别累着了。”
顾云锦扑哧就笑了:“是三姐姐嫁人,我又什么累的。”
蒋慕渊也跟着笑,起身牵着顾云锦往外间走,最后再握了握顾云锦的手,这才松开了。
念夏开了门,探头出去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抚冬那儿也没有动静之后,侧身给蒋慕渊让路。
蒋慕渊依着来路离开,念夏抹了墙上印子,这才转身回来关上门,伺候顾云锦梳洗。
西林胡同里,听风躲在一处树下阴影里,直到听见蒋慕渊的动静,这才探了出来,压着声儿道:“爷,您可算回来了,奴才在这儿等得都愁死了。”
今日不同往常,皓月当空,亮堂堂的,一旦有人经过,就不好糊弄过去了,再者,年前胡同里才遭过贼的,人家看他鬼祟叫起来,还真是没法解释。
再者,寒冬腊月过去了,天气转暖,原本早早钻了被窝的人许是都还没睡下呢,听风就怕他们站在院子里看月亮,却抬头看到了他们爷翻墙的矫健身影。
蒋慕渊颔首,示意离开。
两人绕出了胡同,回到了大街上,听风就松了一口气,这里安稳多了,哪怕遇上巡夜的,也不怕被人胡乱琢磨了。
听风放松下来,凑上前试探着道:“爷,您跟姑娘说了您大后天就走吗?才回来就走,姑娘肯定舍不得。”
“与她说了,”蒋慕渊说完,脚下顿了顿,补了一句,“离京也好。”
听风一头雾水,离京哪里好了?
蒋慕渊是真的认为离京好些,他那没过门的小姑娘太勾人心了,若他也在京里,定然是三五不时就想见她,想抱着她亲着她,可他毕竟不好时不时过去。
不去,是煎熬,去了,一样也是煎熬,这次是克制着,谁晓得下次逗着逗着,会不会真的迷了心窍了。
虽是定亲了,可他还是要好好做人,不能胡乱来。
如此,还不如离京,隔着十万八千里,想见也见不着,反倒是不那么煎熬了。
蒋慕渊的这些心境,顾云锦是不晓得的,她一觉睡到了天亮。
这一日的顾宅,瞧着是喜气洋洋的,大红灯笼,双喜窗花,可各个心境都有些低落。
嫁姑娘与娶媳妇不同,自是舍不得的。
单氏努力绷着,到夜里吃饭时,总是挨不住,抱着顾云思哭了一场。
顾云熙心里也闷,他被顾云宴拉着吃酒,只好一个劲儿给朱氏使眼色,让她劝劝单氏。
朱氏只当没瞧见,见顾云锦看她,她才忍不住笑着凑过来道:“你哥哥就是个愣头青,这有什么好劝的,翻来覆去那些话,母亲比谁都清楚,就是不舍得,我们说一千道一万,她不舍还是不舍。”
顾云锦不由也笑了。
单氏哭了一场,心里舒坦多了。
顾云锦随着顾云思去了她屋里,与顾云霖一道,三人说着话。
姐妹哭嫁是少不得的议程,顾云锦原本以为自个儿哭不出来,可刚才见单氏哭,心里也有些涩涩的。
顾云霖直接得多,搂着顾云思啪嗒啪嗒掉眼泪。
等夜深了,她们才起身告辞。
前脚姐妹俩一走,后脚单氏又来了,她这会儿倒也不哭了,抱了顾云思一会,认认真真教导起来。
夫妻之间就是那么一回事,单氏心宽,倒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等她说完,才发现顾云思与她一样淡然,脸上虽有些红,却还不至于要躲起来。
单氏不由笑了:“你倒是沉得住气,云婵嫁人时也是我教的,她差点把整个人都埋起来了。”
顾云思扑哧笑出了声:“亲娘说的,我自是不慌,二姐姐跟您又不是嫡嫡亲的,肯定不好意思了。”
顾云婵是三房的嫡女,嫁人时,亲娘已经不在了,所有的事儿都是单氏这个伯娘去教的。
“您放心,”顾云思看着单氏,道,“我会把日子过好的,我能过好的。”
单氏一听这话,眼眶又红了,却是忍着哭意,揉了揉女儿的长发。
天亮了,顾云思早早起来沐浴更衣,等顾云锦到的时候,她已经换上那身大红的嫁衣了。
林琬跟着她母亲林柳氏一道来的,笑盈盈给顾家人道喜。
林柳氏笑容亲切,与单氏道:“瞧瞧新娘子这一头乌发,跟缎子似的,我要是梳得不好,可就罪过了,我今儿一定使出全力,梳个最好看的妇人头。”
因着顾云锦在场,哪怕顾云思模样也不差,但林柳氏说话也留心着,她若夸赞顾云思的容貌,便是夸出了花,也越不过顾云锦去。
虽然人家亲姐妹关系好,不会在意那些,可林柳氏也希望好日子里事事都顺。
她夸顾云思的头发,是又稳当又真切的。
单氏连连道谢。
宾朋登门,这厢也依着时辰,林柳氏一边念着吉祥话,一面给顾云思绞面,梳好了头。
大伙儿都等着外头鞭炮响起,没想到最先来禀的,是慈心宫的赏赐到了。
第三百一十七章 笑里藏刀
皇太后添妆,这是天大的脸面,满京城掰着手指算去,普通官家,也没有几人能得如此体面。
可转念一想,顾家还要出一个国公夫人的,也不算是普通官家了。
如此一来,宾朋们羡慕归羡慕,嫉妒的倒是少数。
小曾公公来送赏的,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
顾云思谢了恩赏,回屋里去了,单氏喜笑颜开地留小曾公公吃酒。
“夫人莫要客气,府上今日客多忙碌,不用费心招呼,就不留下来吃酒了。”小曾公公道。
单氏听得明白,这是小曾公公不愿意应付这么多的人,她也就没有多留,只塞了厚厚的红封。
秦夫人活络,与众位官夫人说着家常,这会儿瞅着那些添妆,叹道:“皇太后给出来的就是不同,前回你们没有来,没看到皇太后赏给六姑娘的那些定礼,我也算见过些市面的人了,都看得眼睛发直了。
那么大的玉如意,水头足得呀,眼睛都润呐!
这两姐妹都是好福气呢!”
有官夫人笑着附和起来:“是六姑娘有福气,她姐姐是沾了她的光。”
“甭管是谁沾了谁,我才是得了大体面的那个,”秦夫人哈哈大笑,“我也给说了不少亲事了,这桩婚事,当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北地和京城,就这么成了!
我说出来的亲事,能得皇太后添妆,哎呦,我这脸都冒光了。
原是还想琢磨琢磨六姑娘的婚事的,幸亏我没琢磨出来,六姑娘被指给了宁国公府。”
顾云锦正好经过,闻言顿了顿脚步,瞅了那几位一眼。
秦夫人瞧见她了,赶紧招呼道:“呦,正说你们姐妹呢。”
顾云锦笑了笑:“三姐姐可不是沾我的光,是皇太后喜欢她。”
“那也是你们两姐妹有福。”秦夫人笑道。
秦夫人此刻热情,可顾云锦是听说过去年的那些事儿的,按说对方是单氏的好友,单氏如今都不好对这个笑脸人发作,只能心塞着,但顾云锦还是有那么点儿小心眼的。
尤其是,秦夫人刚才拿她的婚事说话呢。
分明是秦夫人嫌弃她,话里话外的贬低,这才惹恼了单氏,不跟秦夫人低头了,结果到了秦夫人那儿,倒成了功劳了。
“秦夫人,我哪儿有福呀?”顾云锦笑眯眯地怼了回去,“您是全福,最有福气了,各家有什么事儿都愿意寻您,还要看您肯不肯帮忙的。不似我,我幼时就失了亲爹亲娘,没有孝顺他们的那个福气。”
秦夫人生生被顾云锦笑得脖颈发凉了,她算是知道什么叫“笑里藏刀”了,那刀就悬在她脖颈后头,发着寒气呢。
偏生这话又不好接,以世人对全福的理解,顾云锦这样幼年失去爹娘的,的确是最最没福气的了。
饶是长大后前程似锦,也抹不去这份遗憾。
秦夫人干巴巴地笑了笑。
顾云锦说完了,也不多留,与几位夫人行了礼,便去寻顾云思了。
至于秦夫人怎么想的,顾云锦半点不关心,她就是想让秦夫人品一品这发作不得的烦躁憋屈滋味。
毕竟,单氏这些日子没少为这个憋屈。
几位官夫人一看这言语交锋,当即就彼此交换了眼神,心里都有谱了。
之前有传言说秦夫人与单氏生了嫌隙,可见不是空穴来风的。
饶是秦夫人厚脸皮,这会儿也有点挨不住,寻了个由头离开,另寻其他人说话去了。
见状,这几位夫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也不晓得当时说六姑娘什么了,现在又见风使舵,叫人家大好的日子里,嘴上都要说回来。”
“还能有什么?想想两人话,凑一块不就是了,”一位夫人道,“秦夫人说没琢磨出来亲事,我看就是顾家想让她打听打听好些的人家,她回头说六姑娘没了亲爹娘没福气,高攀不上好的,结果顾家愣是攀上了国公府,她又凑上来了。”
“听着有理,”另一人道,“将军府还有没说亲的姑娘吗?有小公爷与太师孙儿做连襟,这还不是香饽饽呀。”
“喏!八姑娘那个年纪,一准没说亲的。”
“可惜是个庶出的。”
礼部左侍郎苏大人的夫人站在一边,正好把这番对话都听在了耳朵里。
苏夫人的大姑姐在闺中时与单氏关系不错,年前大姑姐回京来探亲,带着她到将军府拜访过,因而这一回,单氏也给她递了喜帖。
她来吃喜酒,知道人多嘴多,总会听到些不顺耳的言论,却没想到,这几位妇人这般无趣。
要苏夫人说,八姑娘是极好的人选了。
姑娘家如何,与其看是从哪个的肚子里出来的,不如看是哪个教养长大的。
顾家即便有其他嫡出的姑娘没有说亲,那也是天南海北的,相看不了容貌,也不晓得性子,不似八姑娘,好坏都在眼前。
八姑娘的姨娘早就没了,这么多年都是单氏养大的,只看单氏这个人,就晓得她会教姑娘,也不是个苛待庶女的。
顾家姐妹处得也融洽,姐姐们没有因为八姑娘的出身而冷落她,若是个嫡母不疼姐姐疏远的,今儿八姑娘就不会兴高采烈又利落大方的了。
等顾云思一嫁,单氏身边就剩八姑娘一个,只会越发亲近。
这样培养出来的姑娘,又有厉害的姐夫,可能普通官家嫡女还比不上她呢。
若不是家里没有年纪合适的哥儿,苏夫人都想抢先一步把人定下了。
外头夫人们的各种心思,里头等待吉时的姑娘们是不晓得的。
徐家姐妹两人也到了。
徐令意这些日子来定婚期了,顾云思听说了,便问了几句。
徐令婕似是精神不大好,跟在顾云锦后面,一言不发的。
顾云锦被她跟得头晕,正想问问徐令婕缘由,就听得外头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天一样的响。
很快,念夏跑进来了,扯着嗓子道:“轿子到外头了,姑爷这会儿被拦在门外,被四爷他们考呢。”
鞭炮声实在太响了,顾云锦也高声问回去:“我们的新姑爷带了多少傧相?别考不过,进不了门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等急了
哪知道鞭炮声正好停了,顾云锦的声音大,这句话叫外头的夫人们都听了去,一时间笑声一片。
不少好热闹的,结伴往前头看拦门去了,
顾云思斜斜嗔了顾云锦一眼,到底心情好,自个儿绷不住,笑出声来。
顾云锦搂着顾云熙也一个劲儿地笑。
“肯定能进门的,武的文的都带了,听说,来的是肃宁伯府的三公子,和……”念夏答到这里顿了顿,抬眸看向徐令意,见徐令意一脸不解,她才嬉笑道,“和纪家小公子。”
顾云锦了然了,程晋之与纪致诚,那的确是有武有文。
徐令意这才明白过来,脸上涨红了,偏过头不说话。
其他人笑得越发高兴了。
顾家大门外,也是热闹非凡。
西林胡同水泄不通的,左右邻居家中的仆妇小厮,也都出来凑热闹。
顾云熙守着大门,不让新郎官硬闯。
程晋之笑嘻嘻的:“防得这么严实做什么?我们是来迎亲的,又不是抢亲,看看,就我和致诚两人,我们礼尚往来。”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顾云熙半步不让,“我顾家六个兄弟,今儿在京里的就只有我和大哥,已经是便宜你们了,也不想想,我们兄弟六个往这儿一站,你们还能轻松进门?”
纪致诚笑了起来:“四爷的意思是,让我们趁着你们人少,赶紧往里头冲了?”
“你敢!”顾云熙瞪他,“知道谁在里头吗?徐大姑娘在陪新娘子说话呢,你莽汉一样的冲进去,还不把人给吓跑了!”
观礼的都晓得纪致诚与徐令意定亲了,闻言都大笑起来。
纪致诚不怕他们笑,反而得意洋洋的:“那我岂不是更要进去了?”
这般坦荡大胆,叫所有人具是一怔,复又笑得越发开怀了。
拦门就是个议程,讲究一个热闹,你来我往说道一番,又考校几个问题,等时辰差不多了,女方便收了新娘子出门的红包,让出路来。
这厢傅家迎亲的喜娘进门去,那厢林柳氏给顾云思戴上了红盖头。
顾云宴背着顾云思上轿,顾云锦扶着噙泪的单氏一路送出来,只听得鞭炮声又起,花轿往胡同外去。
纪致诚晓得徐令意来了,就在送行的人里不住张望,可惜人挤人的,他并未瞧见,直到时辰到了,他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再看,总算是寻到了人群里的那个可心人。
徐令意自是也瞧着他,四目相对,她还未反应过来,纪致诚已经咧着嘴笑了。
婚礼耽搁不得,又是人多,纪致诚只好收回目光,随着迎亲的队伍一道走了,只是依依不舍的,又回头看了好几次。
许是叫此刻气氛暖了心,纪致诚满脑子都是他自个儿做新郎官的念头,他想,下一次见到徐令意时,就是掀开她盖头的时候了吧。
真的是等急了。
新娘子出门了,女方家里的事儿还没有完。
单氏强忍着哭意,把自己忙成了陀螺,招呼宾客们吃酒。
姑娘们坐在一处,嬉嬉笑笑的,也是热闹。
徐令婕就坐在顾云锦边上,也不知道想什么,一不小心打翻了杯子,弄湿了顾云锦的衣袖。
顾云锦知道她心不在焉,估摸着就是失手而非故意,便不说什么,起身回去换衣裳。
徐令婕跟上来,道:“我不是有意的……”
“我晓得,”顾云锦应了她一句,“今儿怎么了?”
徐令婕的脸上露出了苦恼的表情。
她这几天是真的忧心忡忡的。
蒋慕渊回京,外头都在说他肃清两湖,打压了贪官,也没少提黄印与徐砚。
闵老太太满心都是儿子为民除害、要得了大功绩了,杨氏却是背着人的时候哀声叹气。
徐令婕知道杨氏在叹什么,上回杨家老太太要与杨氏划清界限时,她就在一旁听着,那些话语都记住了。
可记住归记住,在外头一片叫好声中,徐令婕并不知道父亲面临的会是哪一种局面。
边上只有顾云锦与念夏,徐令婕便干脆一并说出来了:“你说,圣上会拿我父亲出气吗?”
顾云锦听得目瞪口呆,她的关注自是与徐令婕不一样,奇道:“你外祖母不让你母亲回娘家去,要与你们断了关系?”
“是啊,母亲都气哭了,”徐令婕应完了,又追问了一遍,“你别管我那外祖母了,你说说我父亲,小公爷那儿,可跟你说过?”
顾云锦一时还有些转不过来。
毕竟,前世时,杨氏与娘家的关系还是极好的,直到杨家老太太过世,杨氏与贺氏的姑嫂矛盾才深刻突显出来。
尤其是杨昔豫高中之后,一个是亲娘,一个是这么多年费心教养的姑母,那是谁也不让谁。
可杨家到底是贺氏说了算,贺氏想要害死顾云锦,给儿子另娶一个娘家得力的,杨氏虽然也觉得顾云锦无用,但到底要脸面,不肯做得太绝,两厢还僵持着,顾云锦却不想再叫她们揉搓,自个儿麻溜地滚去了岭北。
庄子上清苦,也总比看这对姑嫂闹腾强,尤其是贺氏还琢磨着要她的命。
虽然,她当时就已经病了,在北地也没撑过几年。
没想到,今生再来,杨家老太太还在,杨氏却已经要与娘家分道扬镳了,还是老太太亲自开口的,这可真是稀罕了。
为娘家掏心掏肺,最后得了这么个结局,杨氏近来有多闹心,顾云锦一想就知。
徐令婕心急,又催了一遍。
“小公爷才刚回京,我这几日又没有见过他,我哪儿晓得舅舅怎么样了。”顾云锦睁眼说瞎话,毕竟真话说不得,让人知道他们已经见过了,那还不出乱子呀。
徐令婕皱紧了眉头。
大好的日子,顾云锦也不希望她苦着脸,想了想,道:“我猜,应该没事儿,舅舅才帮着小公爷抓了这么多贪官污吏,圣上若是处罚了舅舅,那岂不是在与天下人说,他认为小公爷做得不对吗?”
徐令婕眼睛一亮。
抓贪官,肯定是对的,就算圣上想为了虞家出气,也不会胡乱罚人的,否则,悠悠之口就堵不住了。
其实这些道理,徐令婕也能想明白,就是被杨家老太太给堵着了,才会惴惴不安,得了顾云锦这句话,她心里踏实了许多。
第三百一十九章 幸灾乐祸
再回到席面上时,徐令婕的脸上已然有了笑容,看起来比之前的状态好多了。
顾云锦把她的变化看在眼中,暗暗摇了摇头。
对于这个表姐,顾云锦很难用一两句话去形容她的心性,若真的要概括起来,大抵就是矛盾吧。
明明是个嘴快的,当着闵老太太的面,什么话都敢说,甚至是脑子还没转过来,话就已经冲出口了,哪怕是事先杨氏耳提面命过一番的事情,徐令婕都能倒豆子一样给倒砸了。
可就是这般一根肠子到底的嘴快人,出门在外,面对其他不熟悉的人时,她就变成了锯了嘴的葫芦了。
徐家两姐妹搁一块,肯定是徐令意比徐令婕有能耐的多。
偏偏,没有能耐的徐令婕能做出推她下水的事儿,且事后只是害怕被顾云锦晓得内情,却从未反省过那番行为。
或者,在徐令婕看来,人推下水去,岸上有人看着,立刻就会把顾云锦捞起来,不会真出了人命,她不过是听了杨氏的话罢了。
只是,徐令婕若真能事事听杨氏的,又怎么会与闵老太太起了那么多冲突呢?
绕老绕去,这就是一个环,且是个极其矛盾的环。
再者,不管徐令婕是出于炫耀还是什么目的,从前她真的教了顾云锦许多,琴棋书画、品香品茶品花,会因着顾云锦不开窍而着急,也会因为顾云锦的进步而得意,偶尔,会因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担忧。
在这一点上,徐令婕依旧矛盾。
顾云锦无意与徐令婕深交,但也不至于要闹到把人轰出门去的地步。
说到底,徐令婕只是蠢笨,不是心黑。
心黑的那个是杨氏,虽然,杨氏到了贺氏跟前,也只有甘拜下风。
眼下,杨氏与娘家撕破脸了,不晓得这两家之间以后会如何发展了。
席面过后,宾客们陆陆续续告辞,单氏带着两个媳妇送客,却不叫吴氏插手,只让吴氏去陪着徐氏。
吴氏的胎已经坐稳了,乌太医每次过来给徐氏诊脉时都会捎带上她,吴氏年纪轻、身体好,加上孕中调理得当,状况一直不错。
入了二月后,肚子一点点隆起来了,因着还穿着冬装,外人看不出端倪,但整日一道处着的家里人都看得出来变化。
府里头,留到最后的除了徐家两姐妹,也就是同住西林胡同的人了。
难得过来,徐令意还有一些话要与顾云锦讲,只是上午顾家忙碌,她没有添事,此刻空闲了,便与顾云锦絮絮说了些。
徐令婕凑过来,听她们讲了些书道,一时困倦劲儿上来了,支着炕桌睡着了。
顾云锦瞧见了,让抚冬把徐令婕放平在木炕上,拿了个毯子给她盖上。
能让徐令婕直接睡过去,可见这几日里,她没少为了徐砚担心。
而花厅里,林柳氏与林琬也跟单氏告辞,转身回去了,只秦夫人依旧笑眯眯坐着,不挪动。
单氏转头看着秦夫人。
秦夫人笑道:“嫁了姑娘,心里舍不得吧?人之常情,我还见过好几个姑娘一出门就哭得站都站不直的,你一个人待着也是伤心,我们姐妹说说话,你也舒坦些。”
单氏笑不出来。
嫁女儿,自是又喜又难过的,但更多的是劳累,她此刻只想躺下来歇一会儿,而不是应付秦夫人。
单氏刚要开口直言,却叫秦夫人抢先了。
“其实吧,”秦夫人道,“是有人想打听打听府里未说亲的姑娘,叫我来问问。”
单氏一愣:“哪一家?想问哪个?”
“其他姑娘都在北地,我都说不上子丑寅卯的,哪儿给人介绍呀,就是想问问你们八姑娘,”秦夫人眯着眼睛笑,“记得前回与我一道来的黎夫人吗?她说把八姑娘说给她娘家内侄儿,今年十岁,与八姑娘年纪也合适。”
单氏眼皮子一跳。
光禄寺左少卿黎大人家的那个,不正是前回把顾云锦挑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那个吗?
单氏对那一位印象极差,根本不想细谈:“我今日着实累了,满脑子又都是我们云思,转不过弯儿来,这事儿改天再说,反正我们云霖年纪小,不急于一时。”
“怎得不急?”秦夫人脱口道,“好歹趁着这两年定下来,有两个姐姐的婚事在前头撑着,她也好说亲呀。”
单氏越听越不得劲儿,干脆道:“再过两年,姐姐是姐姐,姐夫一样还是姐夫,有什么不一样的。我是真累着了,回头再议吧。”
说完,单氏直接端茶送客,半点不给转旋的。
秦夫人见状,只好起身,讪讪往外头走。
等出了顾家大门,她心里的火气没有消,反而还烧起来了。
真的是得了好姻亲,声音都比从前大了,可偏偏,那些姻亲是真的硬骨头,她只能反过头去与单氏说好话。
憋屈、无奈,但也只能如此了,谁叫她的儿女,没有那个福分呢。
傍晚时,等徐令婕睡醒了,徐家两姐妹也就走了。
马车经过东街,外头热闹一片,徐令婕竖起耳朵听了,外头都在说今日这门亲事。
傅家迎亲的队伍最终还是从东街上过的,敲锣打鼓的,有一路撒着铜钱,引了不少人来看。
除却公候伯府,太师府本就是数一数二的了,便是不僭越,那排场也不是寻常官家娶亲能比的。
况且,顾云思还有皇太后的添妆,那些上次从东街上过,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体面,再体面不过了。
如此,自是有百姓把傅顾两家的婚事与杨昔豫娶亲时的场面比较一番,比过之后,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不过,杨家还是有赢了的地方。
那就是来围观的人数。
当时的东街,挤得水泄不通,今日,虽然人也多,但并没有那般拥挤。
这也不奇怪,毕竟当时与宁国公府放小定的日子撞上了,看好戏的人都拥来了。
外头说得热闹,笑话杨昔豫的格外多。
徐令婕听了不少,心里头的火气蹭蹭就往上冒,可一想到杨家现在的作为,那些火气一下子又散了,成了幸灾乐祸。
第三百二十章 佩服佩服
原本,徐令婕还是很喜欢表兄的,到底一块长大,杨昔豫对她又素来不错,兄妹情分是在的。
可杨家那般欺负杨氏,贺氏又上蹿下跳的,徐令婕对外祖家生出一肚子的不满来。
而搬回杨家的杨昔豫,非但没有替杨氏说过话,甚至连登门看望杨氏的次数都少了下去。
尤其是近几个月,大抵是听从了杨家老太太的安排,要给徐侍郎府划清界限,杨昔豫不止不再跟着徐家的先生念书了,年节里都没有来侍郎府问过安。
再添上她本就不喜欢阮馨,徐令婕此刻对杨昔豫只剩下反感了。
外头那些议论声传进来,越来越顺耳。
徐令婕想,今日顾云思出嫁,就把杨家比下去了,真等顾云锦上轿,那还不是一个天一个地呀!
只是大伙儿忘性大,过了一年半载的许是就不记得了,如此看来,顾云锦还是早些嫁了好,让大伙儿清清楚楚比一比。
此刻,杨家里头亦不算太平。
杨昔豫没有回来用晚饭,贺氏趁机就给阮馨立规矩。
流言蜚语的,原本关上门就听不见,偏贺氏心眼小,一定要去打听一番,反而把自己气得仰倒。
阮馨站在一旁,满腹委屈不敢言,只能听贺氏在那儿嘀嘀咕咕的骂人。
从嫁人那天被顾云锦的定礼彻底比下去那一刻起,阮馨就明白比不过了的,她也不想再比。
傅顾两家结亲,她亦不关心,毕竟,太师府的排场,原本就不是她这么个书院女儿能比的,当然,如今的杨家也比不起。
可贺氏就是要硬较劲,话里话外的,都是杨昔豫娶阮馨娶亏了。
若不是阮馨,若是个好出身的官宦家姑娘,那肯定会风光无限,而不是被人当作笑话,当作衬托别家的存在。
贺氏是无理都要闹三分的,越说越来劲儿,阮馨起先还受着,后来就忍不了了,把脸拉了下来。
脸一沉,贺氏还未发现,汪嬷嬷就看到了,冷声指责起来。
阮馨硬撑着给婆母留脸,却不会由着一个婆子,张嘴就怼了回去。
读过书的,骂人都文雅,不带一个脏字的,把汪嬷嬷气得够呛,要替贺氏收拾这不肖媳妇。
婆媳两人闹翻了天,最后还是杨昔知的妻子硬着头皮来劝了和。
人是拉开了,贺氏却还不依不饶要阮馨罚跪,阮馨只当没听见,头也不回得走了。
人前硬气,回到自个儿屋里,阮馨抱着引枕还是大哭了一场。
这些闹腾,外头都是不晓得的。
不过,在用晚饭时,单氏还是哭出来了。
每日都在身边一道吃饭的女儿出阁了,位子空出来了,碗筷也少了,当娘的心里就跟被剐了肉一样,空荡荡的,还疼的厉害。
所有人忙着劝解,单氏也想忍泪,可就是止不住。
巧姐儿没有被招哭,反而是扭捏着身子,让朱氏把她抱到了单氏跟前,她把布老虎塞到了单氏手里。
上元时,顾云锦带回来的这只布老虎是巧姐儿最最喜欢的东西了,连吃饭睡觉都不肯松手,谁问她讨,都摇着头不愿意给。
此番主动给单氏,倒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单氏也意外极了,见巧姐儿模样认真,她不禁破涕而笑,把布老虎是巧姐儿一道搂在怀里,不住念着“心肝宝贝”。
叫巧姐儿一打岔,单氏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了。
顾云锦被单氏的这种“舍不得”弄得心酸酸的,夜深时躺在床上,突然想到明日一早蒋慕渊又要离京了,那股子心酸就越发浓了。
翻来覆去的,顾云锦直到四更前才迷迷糊糊睡过去,白日里起来,自然没有精神。
家里人只当她是不适应顾云思嫁了,只顾云锦自己清楚内情。
她并不担心新婚的顾云思,因为顾云思心里“酸甜都是他”的那个“他”就是傅敏峥,而傅敏峥也给顾云思准备了画册,他们两人一定能处得好的。
反倒是辛苦赶路的蒋慕渊,更让她牵挂。
新婚的第三日,顾云思带着新姑爷回门了。
单氏催着顾云宴和顾云熙去接女儿,她自己揪着心,想去门口等候,又怕不端庄,只能长着脖子等候,直到听见热闹的脚步声,才赶忙又理了理头发。
看到女儿、女婿进来,一道跪下给她磕了个头,单氏的眼眶又红了。
饶是如此,她也不敢让自己的眼睛模糊,单氏上上下下打量着女儿,见顾云思面色精神都不错,这才松了一口气,踏实了。
傅家那儿很看重儿媳,回门礼备得周全又丰盛,傅敏峥一一认亲。
迎亲那日没有看仔细,顾云锦也趁机观察起了这位三姐夫。
傅家兄妹的五官有些相像,尤其是眼睛,这叫顾云锦很是亲切。
傅敏峥气质儒雅,说话十分温和,三言两语的,就让身边人也都放松下来。
他身上的书卷气极重,顾云锦只当他就是个书生,可等中午上桌吃饭,他被顾云宴和顾云熙好生一通招待,她才发现,傅敏峥的酒量也好得惊人。
毕竟,寻常书生在被自家这两个哥哥灌酒时,是绝对不可能安然无恙下桌的。
顾云锦暗暗道了声“佩服佩服”。
姑爷被舅哥们拉着吃酒,顾云思则和两个妹妹凑在一块说话。
“都是极好处的,我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顾云思宽解道,“倒是家里头,我不在母亲身边了,云霖你多陪陪她。”
顾云霖自是应下,又把巧姐儿给单氏塞布老虎的事儿说了,三姐妹笑作一团。
顾云锦好不容易止了笑,到底是好奇,凑过去问道:“姐夫有给你准备礼物吗?”
见顾云思愣怔,顾云锦只好又道:“画啊诗啊什么的……”
说得如此明白了,顾云思那里还会不懂,伸手捶了顾云锦一下:“你早知道了是不是?哪个告诉你的?敏芝说的?”
顾云锦知道答案了,笑弯了眼。
“你是不是我妹妹?怎得不告诉我?”顾云思嗔道。
顾云锦笑道:“我告诉你了,姐夫怎么在花烛夜给你惊喜呀?我和敏芝都不会浪费了姐夫的一片心意的。”
第三百二十一章 心意
可不就是心意嘛!
顾云思也不由笑出了声,最初还有些羞涩,但渐渐的,剩下的是满心满意的欢喜与感动。
那么一份礼物,一幅幅江南美景呈现在眼前的时候,她不止是惊喜,而且想哭。
指尖拂过画纸时,她拼了命一样的控制着,才没有让手指颤抖。
彼时心境,原以为已经珍藏在了心底,只一个人时才会打开来细细品味,哪知道这会儿叫顾云锦一提,一下子又翻涌起来。
顾云霖看着姐姐的神色,捂着嘴,一边笑,一边暗戳戳碰了碰顾云锦的手臂。
顾云锦会意,也笑弯了眼。
笑过后,她低声问道:“我还晓得姐夫为何会准备那份礼物的呢,听说是两家议亲时,三姐姐写了封信给姐夫,里头有一首咏江南的诗词?”
“这你都知道?”顾云思脸上微红。
“我只是好奇,三姐姐怎么会写那么一首诗呢?”顾云锦晶亮着眼睛,“你从未去过江南,是听人提过吗?”
话音落下,顾云思没有立刻,长睫轻轻颤着,她的眼底依旧有笑意,却是越发的温柔。
“听人仔仔细细讲过的。”顾云思柔声道。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柔和了,叫听她说话的姐妹俩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顾云锦有些愣怔,顾云思很少会露出这样的语气与表情,上一回这般时,还是她问“酸甜都是他”的“他”是不是傅敏峥的时候。
毫无疑问,顾云思是中意傅敏峥的,那她这会儿为何会是这般情绪?难道与她说江南的是傅敏峥?
这念头一冒出来,顾云锦自己就先否决了,她可不觉得,在这两人定亲前,傅敏峥有和顾云思“仔仔细细”说过话。
不过,顾云思的喜欢,到底是从何而起的呢?
顾云锦心存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却被顾云霖赶了先。
顾云霖问道:“姐姐何时听说的?”
闻言,顾云思的笑容越发深了,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道:“大抵是在……做梦的时候吧……”
这个答案让顾云霖扑哧笑了起来。
顾云思继续道:“其中有一副画的是三潭印月,皓月当空,水波粼粼,明明只有一个月亮,印在湖面上,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听的时候觉得很不可思议,从画卷上看越发如此,若有一日亲眼看到……”
顾云思柔声讲述着,顾云霖被吸引住了,听得津津有味,还缠着顾云思说旁的江南美景。
而顾云锦却走神了。
她的脑海里想到的是她画的那副中秋圆月。
顾云思看到礼物时,感动万分,那蒋慕渊呢?他在回信里写下的对月色的感触,是否是他看到画作时的全部?
那时候,顾云锦还不知道蒋慕渊的心意,但那人已经将她搁在了心上。
心悦之人送来的礼物,会让人有多少欢喜,只看顾云思就知道了。
这么一想,顾云锦不由遗憾起来,她亲手画的,蒋慕渊却不是在她身边打开的,她没有亲眼看到他的反应,没有感受到他的惊喜……
那下一回呢?
她要再准备一些,等蒋慕渊回来了给他吧。
想让他高兴,想让他欢喜,蒋慕渊笑起来时的样子,顾云锦是喜欢的,很喜欢的。
这一走神,顾云锦就把她想问顾云思的事儿都抛却脑后了。
她们这厢说完了,外头姑爷与舅哥的劝酒还在继续。
单氏打量了,见傅敏峥酒量不错,便不拦着,由着他们喝去,自个儿与徐氏和几个媳妇一道吃些果子。
见她们三人出来,单氏招手让她们坐下。
顾云锦拿了个枣子,就听见顾云熙他们在讲那日拦门的事儿。
彼时热闹,在后面的女眷们忙着待客,自然没有去看,但围出去的宾朋和仆妇们都看了,把有趣的地方与她们说过一回了。
不过,顾云锦此刻听顾云熙他们说,还是觉得很有意思。
朱氏听了会儿,凑过来与顾云锦道:“嫂嫂跟你说,你哥哥他呀,就是被我娘家兄弟们拦得差点进不了门,才反过头来欺负姑爷的。”
顾云锦忍俊不禁,与朱氏打听起了细节。
朱氏笑眯眯的,把当时场面描述了一番。
她声音虽压着,但架不住姐妹们爱听,连单氏都凑过来,朱氏只要放开了些声音,免得婆母听不到。
如此一来,顾云熙也听见了,他脸上通红,不晓得是被朱氏拆台燥的,还是吃酒上脸了,急道:“你可别胡说了!我进朱家大门时,你在屋子里蒙着盖头等着呢,你能瞧见什么?”
朱氏半点不恼,也半点不虚他,笑道:“我是没瞧见,可我娘家的嬷嬷们都瞧见了,全告诉我了。”
“她们就胡说!”顾云熙哼了声。
单氏原本还憋着笑,这会儿是忍不住了,放声笑开了。
她一笑,引得其他人也笑起来。
巧姐儿浑然不知事,身边人笑了,她也挥着小手,一面依依呀呀叫,一面咯咯直笑。
顾云熙拿自个儿媳妇没办法,又不敢说母亲,对上亲闺女更是直接举手投降,起身要从嬷嬷手里把巧姐儿抱过去亲。
他身上酒气大,巧姐儿皱了眉头,伸手往外推。
朱氏忙把女儿抢回来,瞪道:“臭烘烘的,别冲着我们姐儿。”
巧姐儿咧着嘴,“臭”、“臭”的叫,偏咬字不清楚,还顺带吐了两个大泡泡,越发逗得人直不起腰来。
回门宴吃得热闹,笑得也尽兴。
等傅敏峥歇着醒了醒酒,单氏又细细与顾云思交代了一番,这才催着他们小夫妻两人回太师府去。
人送走了,笑容终是一点点凝在了脸上,化作了满满的舍不得。
单氏摆了摆手,道:“都不用来劝我,谁家嫁姑娘都这样,我就是不习惯,过几日就好了。”
当家做主的单氏不得劲,之后几天的事情都是葛氏拿捏着,她跟着单氏学了许多,府里这几日清闲,事儿也简单,因而也能处理得井井有条的。
隔了几日,外头传来了些新消息,其中一桩,王琅与金安雅的婚期确定了,就在下个月中。
第三百二十二章 能耐多了
成亲是大事,即便王家在与金家结亲的过程中,波折不断,但日子敲定下来了,还是叫人欢喜的。
帖子一张张送出去,王琅也少不得给国子监里的博士、同窗好友们送帖。
纪致诚与王琅原就不熟悉,与徐令意定亲后,关系难免微妙。
不过,两个都不是爱添事儿的人,平日里见着了,颔首问了安,也就过去了。
当事人如此态度,两方好友各自心领神会,亦不惹事。
剩下两边不亲近的,哪怕想看戏,也不愿意把两边都得罪了,因而国子监之中,除了最初时有过几句流言蜚语,后来都歇了。
直到王琅发了帖子,才一个个嘀嘀咕咕的,想看他们会不会交恶。
“王琅给你帖子没有?”有友人过来询问纪致诚。
纪致诚从书卷上抬起头来,笑道:“原就不熟,他给我帖子做什么?我可不想掏份子钱。”
这般直接,反叫问话的人哭笑不得:“有几个等着看戏呢。”
纪致诚闻言,越发无奈了,摇头道:“这是什么道理?真要看戏,也该看我娶亲时给不给王琅发帖子吧?”
友人一怔,偏着头想了想,好像是那么一个道理,便顺着问了句:“那你们两家定了婚期没有?”
纪致诚叹了一声气:“在定了,大抵是今年六月里。”
六月,离现在也就四个月,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友人不知道纪致诚为何要叹气,这般苦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明年六月呢。
纪致诚对友人的不解嗤之以鼻,六月的不好,他能说出一堆来。
正是炎夏,喜服又厚重,日头当空去迎亲,一头大汗的,连头发丝都黏糊在一块了,哪里还能英俊潇洒?
他自己受点罪也就算了,新妇是最最辛苦的。
那么重的凤冠,盖上盖头,小小的花轿里又闷得要命,一整天折腾下来,徐令意还不累坏了、热坏了?
到时候盖头一掀开,只怕脸上的妆都是花的。
纪致诚倒不介意花脸儿,反正徐令意在他眼里就是天仙似的,可那么多来观礼的亲戚宾朋,掀开盖头看到一个花了妆的新娘子,还不晓得会说什么呢。
别人说他什么都行,纪致诚就是不喜欢有人说徐令意不好。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他觉得四个月太久了,他恨不得明日里就娶媳妇呢。
这些里头,纪致诚与家里人商议过,央着要把婚期提前,可求了一通,换来了纪尚书的哈哈大笑。
纪尚书说了,既然这般心疼媳妇,那干脆等入秋凉快了之后吧。
就这么一句话,把纪致诚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
春雨都没有下一场,就让他等到暮秋,这真要把他的魂儿都等飞了。
王琅和金安雅要完婚的消息,自然也传到了徐侍郎府。
魏氏已然得了个乘龙快婿,早就把王琅抛却脑后了,听了一嘴,左耳进右耳出的。
不止是她,侍郎府上上下下,从闵老太太到洒扫仆妇,都纪家都是满意极了的。
杨氏这儿,不止听说了,还收到了王夫人的帖子。
徐砚毕竟是王甫安的上峰,哪怕出了之前那些事儿,王夫人理亏又心虚,可不得不硬着头皮来送贴。
杨氏把王夫人的局促看在眼里,也不想与她为难,便道:“我们老爷不在京里,我就不过去吃酒了,帖子我收下,正日子时,我让人送贺礼过去。”
这已经是极其给体面的回复了。
王夫人千恩万谢地告辞了。
邵嬷嬷拟了礼单给杨氏过目,见杨氏颔首了,她才试探着又问了一句:“后日老太太生辰,您回去吗?”
杨氏一怔,神色复杂。
杨家老太太的生辰,作为同在京中的女儿,杨氏年年都去的,可这一次……
徐令婕在边上看书,闻言也抬起了头,见杨氏犹豫了,她急道:“您不会是心软了吧?那天外祖母怎么说的,您都忘了?
她怕死被父亲连累了,干脆连您这个女儿,她都不想要了。
她压根就不想您回去,您觉得您是去贺寿的,在她看来,指不定以为您是去催命的呢!”
这话说得不敬又难听,杨氏下意识地要教训她几句,可话到了嘴边,又实在出不了口。
生气过,委屈过,难受过,可那到底是亲娘,哪有这么容易就割舍下的?
可真的回去了,娘家要赶她,徐令婕要恼她,夹在中间半点不讨好,只会剩下心寒。
杨氏揉了揉眉心,长长叹了一口气。
画梅上前来,柔声道:“太太,您回去也是伤心,不如这样,您有什么要给老太太的东西,奴婢送过去,您的心意到了,他们领不领是他们的事儿了。”
杨氏看了徐令婕一眼,颔首同意了画梅的提议。
画竹垂手立在一旁,眼珠子在画梅身上转了转,不由轻轻哼笑了声,这还真是长本事了,比去年跟石瑛较劲能耐多了。
杨家老太太生辰那日,画梅去了杨家,礼物送到老太太跟前,果不其然,没得什么好话。
退出来时,画梅遇上了贺氏。
贺氏白了她一眼,一副不与丫鬟计较的神色,汪嬷嬷记恨被邵嬷嬷甩的那一巴掌,狠狠训斥了画梅一通。
画梅也不与她辩,由着汪嬷嬷喝骂,这才慢悠悠地转去了阮馨跟前。
阮馨见了她,奇道:“姑母当真没有回来?年节里,我只当是气头上的事儿,没想到……”
画梅幽幽叹了一口气:“豫二奶奶,我们太太在家里是真的想念老太太的。
说句大不敬的,老太太这个岁数了,还能过几次生辰呐?不是过一年少一年吗?
可上回,老太太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我们太太再是想念老太太,也不敢回来了。
哎,这就是做女儿的,晓得心疼母亲,会退让,不愿意让母亲为难。
儿子就不一样了,母子犟起来,从来都是当娘的让儿子的。
您说呢?”
阮馨正为了杨氏唏嘘,听了画梅这么一番话,不由怔了怔,缓缓饮了一口茶,细细琢磨起来了。
第三百二十三章 迫不及待
当娘的都是让着儿子的。
哪怕心里不愿意,儿子磨得久了,终究还是会让步的。
可贺氏从未对杨昔豫退让过……
是杨昔豫磨得不够,还是贺氏就是那么硬心肠?
要阮馨说,贺氏这人眼皮子浅,又无理都要闹三分,但她的心肠是不硬的,尤其是在对着两个儿子的时候。
杨昔豫真的苦求起贺氏来,最后退让的肯定是贺氏。
阮馨是不想主动招惹贺氏的,但如今不止是婆婆,汪嬷嬷仗着那点儿情分,都敢对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就叫阮馨忍不住了。
画梅今日这番话也是给她指了条路。
往后,贺氏和汪嬷嬷在拿她撒气,她就甩袖子走,后头所有的麻烦都扔给杨昔豫。
让杨昔豫夹在中间为难,她倒要看看,是她先顶不住,还是贺氏先顶不住!
阮馨拿定了主意,脸上添了几分笑容,柔声与画梅道:“姑娘说得在理,我都替姑母难过呢,像姑母这么好的女儿,没得半句好话,反而还……姑娘劝着姑母些。”
画梅赶忙称是:“奴婢会宽慰太太的。不过,奴婢今日替太太过来,还是叫老太太生气了,只怕下次,奴婢也不好再来了。豫二奶奶有什么事儿,只管去侍郎府说,我们太太最疼的就是豫二爷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画梅起身告辞。
阮馨让人送她,转头又叫陪嫁来的小丫鬟去打听打听,画梅在老太太那儿是不是挨训了。
这事儿一点不难打听,老太太没有给画梅好脸色,汪嬷嬷更是厉声训斥了画梅一番,声音极大,连在院子外头的仆妇都听见了。
阮馨拧眉点了点头。
画梅回了侍郎府,除了瞒下与阮馨的对话外,其他事情都是一五一十说了的。
杨氏听得气闷,歪在引枕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徐令婕听罢,转头与杨氏道:“亏得母亲您没有去,否则那些话指不定更难听呢!您一心一意为杨家,到头来里外不是人。”
杨氏听得直皱眉,冷声道:“怎么就里外不是人了?杨家那儿是疏远我,可徐家……”
“我就不高兴了呀!”徐令婕当即把话堵了回来,“父亲虽没有说过,但您一味向着杨家,弄得自己灰头土脸的,您看看父亲回京之后会说什么。再说了,要不是为了表兄,云锦会跟您生分吗?”
一句句的,堵了个严严实实,杨氏哑口无言。
徐砚是靠岳家起步的,因而对杨家十分感激敬重,可若他晓得两家如今的嫌隙,肯定会生心结。
顾云锦那儿就更不用说了,杨氏明白得很,要不是她为了杨昔豫接连出的那些昏招,云锦与她亲着呢。
杨氏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前回就应了不心软的,现在也是一样,我们只管好好等你父亲回京,你哥哥的年纪也不小了,我有那些工夫不如给他相看。”
听杨氏如此说,徐令婕也就闭嘴了。
这几日过生辰的不止是杨家老太太,还有寿安郡主。
寿安不是大生辰,去年皇太后过生时就一切从简,作为皇亲,寿安的生日更是简单为上。
安阳长公主做主,让寿安请个族中姐妹,再请几个要好的姑娘,在府里闹一闹就好了。
寿安写帖子时委屈了好久,挨着长公主道:“不能请顾姐姐了。”
两家有了婚约,除非是姻亲关系的亲上加亲,否则,顾云锦就不方便再随意到宁国公府来了。
长公主揉着寿安大笑,道:“你且忍一时,等她嫁过来了,你日日与她一道耍玩也是可以的。”
寿安鼓着腮帮子嘀咕了一句。
长公主没有听清楚,挑眉道:“说什么呢?”
寿安没有答,倒是廖嬷嬷应话了:“郡主说,等顾姑娘嫁过来了,她在府里也没有多少日子好留了。”
话音一落,寿安一张小脸通红通红的:“我可没说过,嬷嬷胡乱笑话我!”
屋子里全是笑声,长公主也笑个不停:“对,廖嬷嬷胡说的,不听她的。我可舍不得寿安,我身边就这么一个姑娘,定要让寿安多陪我几年。”
生辰那日,长平县主与程家三姐妹来了,族里过来的是蒋慕蕊。
蒋慕蕊极少来国公府,很是拘束,就坐在一旁听长平县主说话。
因着几人相熟,又都是从小不缺好玩意儿的,长平县主她们准备的礼物多是一番心意。
三姐妹收罗了几本市面上不常见的话本,长平县主则给了一荷包蜜饯,平远侯府的老夫人叶氏娘家那儿有做关外生意的,时不时会寻些稀罕糖果蜜饯给老夫人尝尝,最后大半都进了长平的口袋。
听风过来,把蒋慕渊备下的礼给了寿安。
寿安打开来一看,是一对精致的红珊瑚耳坠子,她不由惊喜万分:“哥哥给的?”
长平县主也凑过来看:“我想起来了,我听说年前西番进贡了一块红珊瑚,叫你哥哥要了去,那红珊瑚不小的,就做了一对耳坠子?”
听风道:“做了一对耳坠子,还有一只镯子。”
“镯子呢?”长平县主顺口问道,见听风笑嘻嘻的不回答,她就明白答案了,“给顾姐姐了?”
听风笑着道:“给顾姑娘做及笄礼了。”
长平县主啧啧取笑了几声,寿安却是满心欢喜,一块红珊瑚做出来的两样东西,以后顾云锦戴镯子,她戴耳坠子,旁人一看,就晓得她们感情顶顶好呢。
她都迫不及待想与顾云锦一道出门转转了。
这厢欢喜万分,那厢蒋慕蕊却暗暗摇头。
寿安的生活果真跟她想的是一样的,看着是与侯府、伯府的姑娘一道,但别人拿出来的生辰礼也未免太寒酸了。
话本、蜜饯,这算什么礼物?这不是欺负人吗?
小公爷虽送了一对红珊瑚耳坠,可却是给顾云锦打镯子余下来的,未过门的媳妇与隔了房的妹妹,哪个更重,一看就知道了。
可这些东西,寿安却还要欢欢喜喜收下。
各个都说待寿安好,蒋慕蕊却是半点没有瞧出来。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大布老虎
傍晚前,长平郡主与程家三姐妹就告辞离开了。
蒋慕蕊是族亲,又难得来国公府,就被长公主叫去说了会儿话。
等她再回到寿安屋里时,却发现寿安不在这儿,蒋慕蕊偏过头问丫鬟道:“郡主去哪儿了?”
“郡主看望二太太去了,”小丫鬟想了想,又道,“郡主再过一刻钟差不多也就回来了,您等一会儿?”
生辰日是母难日,寿安去看望方氏是理所应当的,依蒋慕蕊所想,该是一道用了晚饭,母女两人再说会儿话,此刻听说寿安很快就回来,她不由诧异极了。
“连今儿个也不在二伯娘那儿用饭吗?”蒋慕蕊问了声。
小丫鬟颔首:“郡主今日应当是去长公主那儿用晚饭。”
蒋慕蕊抿唇,没有再问。
果不其然,等了也就一刻钟的工夫,寿安回来了。
蒋慕蕊抬头看她,寿安的眼角微微有些红,似是险些要哭出来一般,偏那唇角是微微弯着上扬的,看起来跟硬撑着没有两样。
寿安冲她笑了笑,道:“让你久等了。”
“哪儿的话,”蒋慕蕊应道,“我就是来告辞的,差不多也要回去了。”
“我送你出去吧,你稍稍等我会儿,”寿安说完,转头吩咐林嬷嬷,“长平送来的蜜饯和慈心宫送来的枣糕,各装一些给顾姐姐送去,你再与她说,我新得了几本话本,若是看着有趣,我下回拿给她。”
林嬷嬷笑着应了,亲自准备去了。
蒋慕蕊奇道:“你的生辰礼,怎么还要分出去?”
“顾姐姐一直很喜欢枣糕的,她又嗜甜,蜜饯正好给她尝尝,”寿安笑了起来,“我们都喜欢看话本,她着迷,我也着迷的。”
蒋慕蕊上下打量寿安,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明明她们两个岁数一般大,但寿安考量的东西委实太多了。
能让寿安红着眼睛回来,可见在方氏那儿是受了些委屈的,那些不如意无处宣泄不说,还要把生辰礼都给分出去讨好未来的嫂嫂……
蒋慕蕊替寿安难过上了,讪讪道:“你记着顾姑娘,那她呢?今儿个没瞧见她给你送生辰礼来。”
“昨儿就送来了,”寿安眼睛一亮,“我拿给你看。”
寿安起身往内室去,她撩开了床上的幔帐,单脚跪在床沿探身从里头拽出来一只大布老虎,抱在怀里高高兴兴地又出来了。
“我就顾着跟你们说话,都忘了把这个给你们看了,”寿安欢喜极了,眼睛也笑弯了,“顾姐姐亲手做的,那么大一只,我往后不抱枕子,就抱它了。”
寿安是属虎的,比巧姐儿大了一轮,因而小时候还真没有缺过布老虎、虎头鞋这样的玩意儿,可年岁增长了,那些东西就从生活里消失了。
昨儿顾云锦给她送了这么大一只布老虎来,不说寿安,长公主都笑得险些背过气去,直说这姑嫂两人有意思。
“就这个?”蒋慕蕊瞪大了眼睛。
这算哪门子的生辰礼?跟她打发小侄儿似的,这哪里能送的出手?
话本、蜜饯、布老虎,这哪一样是正儿八经的生辰礼?
耳坠子是好,可那也是边角余料做的。
蒋慕蕊不能理解寿安的欢喜,她想到自己送的礼物,那是一枚东珠掐丝金领口。
虽然比不得国公府平日用的那些金贵,但那颗东珠亦是又大又圆、光洁圆润,绝不是什么随意打发人的玩意儿,而且,这也是蒋慕蕊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而长平也好,程家三姐妹也罢,以她们手里的积攒,本身是能给寿安更好的。
讲到底,就是对寿安没有那么上心吧……
不似她,要给就给最好的。
寿安的脑袋埋在软乎乎的布老虎里,因而她并没有看到蒋慕蕊的神色,只是欢欢喜喜说着她的布老虎:“下回长平来了,我定要给她看,一准叫她羡慕。”
蒋慕蕊笑了笑,心里暗暗念了句“可怜孩子”。
等林嬷嬷把食盒送到西林胡同时,刚巧赶在了晚饭前。
顾云锦让念夏接了食盒,笑着道:“这个点儿了,还劳烦妈妈您来了一趟。”
“蜜饯好保存,枣糕还是当日吃来香。”林嬷嬷说罢,又道,“姑娘送的布老虎,郡主可喜欢了,夜里睡觉都要抱着,不肯松手。奴婢琢磨着,把郡主变成小郡主,大布老虎变成小布老虎,那真的跟郡主两三岁时是一个样的。”
闻言,不止是顾云锦,屋里其他人也都一块笑了起来。
顾云锦笑弯了眼。
她从蒋慕渊那儿得知寿安生辰之后,就一直在琢磨着送个什么礼。
寿安锦衣玉食长大,各种东西都不缺,送的礼物不用名贵,只要心意真,让寿安喜欢的就好。
思前想后的,被巧姐儿启发了,顾云锦就想到了布老虎。
布老虎不难做,她平时陪嫁的女红做烦了,就见缝插针地裁个料子、缝个线,一个月下来也就做得了。
想到寿安今日要招待长平她们,顾云锦便让沈嬷嬷提前一日送去,把她的祝福带到。
“郡主喜欢就好。”顾云锦莞尔。
林嬷嬷离开后,顾云锦就把枣糕都分了。
丰哥儿擦了手,拿了一块,自个儿坐在一边老老实实吃。
巧姐儿的牙长得挺快,近来除了奶和各种糊糊,也会给她添其他吃食,朱氏喂了她一小口枣糕,小丫头眼睛都亮了。
朱氏笑着道:“都是小老虎,我们姐儿吃了郡主的枣糕,以后也要跟郡主一样招人喜欢。”
顾家宅子里是一片欢声笑语,与西林胡同隔得并不远的一条小巷子里,袁二踹了踹地上烂泥似的人,三两下把人踹醒了。
那人吃痛,连连叫了几声,这才坐起身来。
屋里没有点灯,只靠着外头那点儿并不明朗的月光,他勉强看出了袁二的模样。
身高体壮,眉毛浓黑,瞪大的眼睛里露出来的全是凶相。
他怪叫一声,往后躲去:“你是什么人?你要做什么?我、我告诉你!我有功名,我是个举人,我去衙门里告你,官差立刻就来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瞪酸了
这人正是钱举人。
之前的案子了结之后,姚大、姚二兄弟跑了,钱举人依旧留在他位于城南的小院子里念书,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前几日,他得了家里的口信,说他母亲病了,一直在念叨他,叫钱举人回家看看。
他今年过年都没有回家,加之母亲病了,便收拾了行李。
他记得,他租了辆马车出了城,从白日走到天黑,一路顺畅,后来……
后来的事儿,钱举人就想不起来了,更不知道为何他睁开眼睛,人不在马车上了,眼前还有一个凶得要命的大汉。
“山贼?劫匪?”钱举人哆哆嗦嗦的,“你要多少银子能放我过去?”
袁二嗤笑一声,道:“怎么了?不是要报官吗?怎么成了拿银子买命了?你是没胆子报官的,姚家兄弟在我手里,我没把你们三个一块扔进衙门里,已经客气了。”
钱举人一听,背后一凉,嘴上还硬撑着:“伤了姚二,银子我赔了,他俩也不告了,你把我送去衙门,衙门也不管。”
“行了行了,”袁二抬声道,“姚家兄弟比你上道,早交代清楚了,你也赶紧有什么说什么。
爷告诉你,爷不养废人,姚家兄弟给了供词,爷留着他们的命,给口饭吃。
你也是一样,说出有用的,活命,说不出来,死路。”
钱举人双手拽拳,心里七上八下的。
袁二又道:“给你提个醒,那跛子是什么人?”
钱举人原还以为袁二在诈他,姚家兄弟早跑了,此刻听见“跛子”二字,就晓得是真糟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钱举人顾不得多想,心一横,“一方给钱,一方做事,我收银子办事,讲究一个诚信,不会做出卖人的事情。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说的。”
袁二一听这话,乐了,可他不好笑出声,只能硬憋着:“怎得?以为是买凶的来试探试探你?你摆出一副嘴巴严实的样子,他们就能放心了?别傻了,死人才不会说话,活人总有松口的。连贾佥事的姑娘都敢算计,还怕杀你一个小小的举人?”
钱举人心里擂鼓,还是不肯好好说话。
袁二啐了一口:“你自己不惜命,你钱家上下的人命还要不要了?
爷跟你说,爷把你和姚家兄弟扔进大牢,说你们串通了,有没有小茹,使人去你家找找小婉就有答案了。
小婉是不是你娘给你挑的,她是不是给小茹气走的,她有没有回钱家……
一问都知道了。
前脚府衙的人出发,后脚,背后掏银子的人就先一步烧了钱家,你信不信?
你钱家上下性命,爷不在乎,爷只要在钱家外头守株待兔就好了,抓到了去灭口的人,还怕不能顺藤摸瓜吗?”
钱举人浑身颤抖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袁二,见袁二一脸凶相满不在乎地说着杀人、灭全家之类的话,他再也撑不住了,扑过来抱住了袁二的腿:“祸不及家人!祸不及家人!”
“去你的祸不及家人!”袁二一脚踹开了钱举人,“爷找害贾家的人,你家里人是死是活,关爷屁事!”
钱举人痛哭流涕,想再扑过来又没有那个胆子:“那跛子、那跛子,我也不认得他啊!
年前他自己寻来的,说有这么一桩赚钱的买卖,只好我给他做成了,给我五百两。
他把我祖上五代都查明白了,要是我不听话,我这辈子就别想考中的,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听他的。
所有的事儿都是安排好的,怎么扎姚二一刀还不出人命,也是他教我的,我就想着不背人命,那贾婷也不是我掳的,我连见都没见过……
那跛子是谁,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啊!”
袁二冷笑道:“你是不是念书念傻了?他吓唬你,你连他的身份都不知道,没有他半点把柄,你还敢给他办事儿?你就是颗弃子,你落到谁手里,他都不用怕,又怎么会管你死活?”
“那我能怎么办?”钱举人颓然。
“他说他能让你考不中,你就信?”袁二反问他。
“信!”钱举人答道,“他是个公公,虽然他黏着胡子,还故意沉声说话,但我听得出来,他就是个不男不女的!”
闻言,袁二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钱举人半点内情不知,那他们就没有线索可追了,眼下,好歹还有个方向。
“你会画画吧?”袁二道,“把那不男不女的给画下来,好好画,留着你的命。”
钱举人忙不迭点头。
袁二从屋里出来,锁了房门,又安排了人手看着钱举人,而后与听风一道往外头走。
一面走,袁二一面拿双手搓着脸,他模样周正,虽身形健硕,但实在不像个恶人,为了吓唬钱举人,他瞪眼睛都瞪酸了。
听风看在眼中,忍俊不禁:“我先查查有没有跛脚的内侍,等画像出来了,也好比对。”
袁二颔首应了。
二月末端的清晨,一声惊雷,落了第一场春雨。
吴氏推窗一看,咋舌道:“今年开春可真早。”
雷响了一阵就不响了,可这场雨一直落到了中午还未停,念夏去厨房取饭,回来时身上湿漉漉的。
“打伞都遮不住。”念夏抱怨着,把食盒交给了抚冬,自个儿收拾去了。
顾云锦与吴氏、徐氏一道摆桌吃饭,才用了一半,就听见有人急匆匆踩着雨进了院子。
来的是葛氏身边的妈妈,她一身半湿,也就没有进屋子,站在廊下隔着窗子往里头递话:“六奶奶,您娘家母亲来看您了,刚进了府,正往这儿来呢。”
吴氏闻言愣住了,直到顾云锦轻轻拍了拍她手臂,她才醒过神来,急切地要去迎:“我母亲来了?怎么突然就来了?可说了什么?”
顾云锦赶忙拉住她,道:“外头地上湿,嫂嫂双身子呢,就在屋里待着,我出去瞧瞧。”
吴氏着急,但被你一言我一语地劝住了,只伸着脖子等着。
顾云锦迎出去,刚出了院子,就见一行人撑着伞,远远的过来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放心
一顶顶大伞遮挡了脸庞,顾云锦只从衣着上认出了打头那个是单氏,其余就不好分辨了,直到走至近前,这才看清楚了。
单氏笑着拉住了顾云锦的手,道:“落雨的天,你也不晓得避一避。”
“我就几步路,且都是廊下,”顾云锦说完,看了一圈来人,就寻到了来客:“这是嫂嫂娘家母亲吧,一听说您来了,嫂嫂可高兴了呢。”
吴余氏身材微胖,从五官看,与吴氏有七八分相像,叫人怪亲切的。
这一路进京来,她神色之中难掩疲乏,又沾了些雨水,稍稍有些狼狈,吴余氏冲顾云锦笑了笑:“这是她小姑子吧?模样可真好。”
雨天湿滑,众人也不在院门口多寒暄,便一道进了屋子。
中屋里,沈嬷嬷已经叫人备好了帕子,让单氏与吴余氏几人擦拭。
吴氏在里头坐不住了,出来一瞧见母亲,哭着就要扑到她怀里。
吴余氏转头就看到了自个儿闺女,眼眶霎时就红了,但她不敢接吴氏,只急切地唤道:“你等等、你等等,我这一身的水,你急不得!”
吴氏被她母亲打了岔,心中酸楚一下子就卸了,扑哧笑了。
笑归笑,眼泪却收不住,又哭又笑的,让边上人都不晓得从何劝起了。
不过,倒也没人会怪她,都是做媳妇的,单氏、徐氏都很能体会吴氏的心情。
吴余氏抹了抹泪,等身上看起来没那么糟了,这才与徐氏见了礼,又上上下下仔细看吴氏的肚子。
单氏与徐氏道:“亲家太太到的时候,我屋里正用饭呢,我估摸着她也没用,就让厨房再添两个菜,一会儿都送来,就在你这里吃。”
徐氏自是应下。
吴余氏很不好意思,道:“我头一回出远门,路上安排不好工夫,今日又下雨,城门口就耽搁住了,结果等到了门口,正巧是饭点,打搅了你们用饭。”
单氏笑道:“哪儿的话。”
吴氏这会儿情绪稳了些,问吴余氏道:“母亲怎么进京来了?可是家里有什么状况?”
吴余氏握着女儿的手,道:“娘家婆家隔得远,你嫁过来这些日子,娘家人都没来瞧过你,只家书几封,到底难抵想念。晓得你有身孕了,我就赶紧来看看。”
毕竟当着婆家人的面,这话说得婉转极了,其实是担心女儿报喜不报忧,不亲眼看看,总觉得心里慌。
单氏刚嫁了女儿,十分能体会亲家的想法,而徐氏自问待家里人不错,心也宽,不会转着弯儿胡乱多想。
顾云锦坐在一旁,脑海里盘旋着的是从前的事儿。
那时她嫁入杨家有几年了,顾云齐回京时来看她,两人说了会子话,都是兄妹之间寻常的问候和关心,却被人一字一句传去了贺氏那儿。
前脚顾云齐离开,后脚贺氏就来叫她了。
贺氏阴阳怪气地酸了顾云锦一通,汪嬷嬷在边上煽风点火,到最后更是亲自下场。
“二奶奶到底在家书上些了什么,以至于要让娘家舅哥一回京就登门来?
什么叫看着比去年来瞧您的时候消瘦了?什么叫日子过得还舒心不舒心?
您能有什么不舒心的?要不舒心,也是太太不舒心!
娶个儿媳妇进门,肚子不见起,人也没瘦多少呀,怎么到了舅爷嘴里,就像是您在婆家受了大委屈似的……”
汪嬷嬷嘴巴快,贺氏不出声,她能一个人变着法子训上一刻钟都不重样。
顾云锦听得莫名其妙的,她这一年的确是瘦了些,每日瞧着的不一定看出来,可顾云齐对她的印象还停在一年前,顺口说了句,不也是人之常情?
偏汪嬷嬷不饶人,絮絮叨叨没完没了,顾云锦听得眼皮子直打架,幸亏杨昔知的妻子有事儿寻贺氏,这才叫她脱了身。
如今想来,贺氏是自个儿理亏,这才听什么都像挑刺。
单氏和徐氏就完全不会去猜忌这种事儿。
吴余氏又道:“我去年秋天给你写信时讲过,你嫂嫂怀上了,她这是第三个了,等生下来,除了小的,前头两个也要人搭把手,她顾不过来。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这时候来看你,等你生产的时候,我们都抽不出身了。”
年前吴氏诊出身孕之后,因着腊月要过年,单氏与吴氏商量了,直到上元后才使人去吴家报信。
吴余氏一听就坐不住了,算了算日子,就跟着报信的家丁进京了。
吴氏知道这情况,道:“您来看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您只管看顾嫂嫂,我这儿还有伯娘、太太呢。”
正说着,厨房送了吃食来,众人便先用饭,再说家常。
一顿饭下来,吴余氏对女儿在婆家的状况已经放心了。
一家人感情好不好,能装出来骗骗外人,但知女莫若母,吴氏若是装的,是骗不过吴余氏的。
尤其是细节处,吴氏与婆家人说话用词随意,丝毫没有小心谨慎之感,可见平日里就是如此的,家里人对吴氏的口味也很熟悉,喜什么不喜什么,一清二楚的。
其实,这门亲事她细细思量过的。
嫡亲的婆母已经不在了,继室膝下无儿女,对唯一的儿媳肯定会宽容些,不会整日想着立规矩,小姑子嘛,嫁出去就好了,要操心的就是与老太太的相处。
后来,四房进京了,人口更简单了。
吴氏嫁了之后,讲过徐氏好处,小姑子虽与她生分,但并不在一道住着,可去年听说长房进京来了,吴余氏多少有些担心。
今日一瞧,这些担心也都消失了。
因着远客到,晚饭就是给吴余氏接风的。
吴余氏除了下午小睡了会儿,其余时间和单氏聊了许多的儿女经,此刻十分亲近,见了丰哥儿和巧姐儿,更是心花怒放:“顾家的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讨人喜欢!怎么生得这么俊呀!我一想到我也要添个这么俊的外孙儿,可欢喜坏了哦!”
单氏哈哈大笑。
吴余氏的话一点也不夸张,顾家的哥儿、姐儿,就是各个模样好。
第三百二十七章 俊俏
许是习武之人精神,顾家兄弟们往那儿一站,身形颀长,五官俊朗,一个个都是好模样。
姑娘家就更不说了,顾云思是叫顾云锦给遮掩了光芒,单独看,她也是好面相,其他几个姐妹亦是如此。
小辈里,丰哥儿、巧姐儿固然讨喜,但却不是顶顶拔尖的那个。
单氏笑着与吴余氏道:“亲家太太是没瞧见我们云婵的儿子隶哥儿,比巧姐儿大了几个月,那相貌啊!眉心一点红,仙人、菩萨身边的童子似的,见谁都乐呵,他一笑起来,我的心都化了。”
“那般好?”吴余氏听着也欢喜,“往后若有机会,我也要见见这可心孩子。”
四房的都没有见过隶哥儿,吴氏听了,便与朱氏打听起来。
顾云锦这儿听一嘴,那儿听一句,唇角扬起来了就落不下去了。
这样的场面,让人心情极好。
前世,顾云锦从未体会过婆家、娘家其乐融融的场景,不止是她自己,她还在侍郎府里时,杨家人过来走动,就贺氏与闵老太太的性子,能好好说话才怪呢。
魏家那儿,只魏游一个少年人在京里,偶有几次魏家长辈登门来,印象之中,似也不愉快。
杨家隔了房的嫂嫂、弟妹们,顾云锦不算熟悉,只说杨昔知的妻子,摊上贺氏这个婆子,两家关系可想而知。
因而,此刻的融洽叫顾云锦新鲜,也十分舒坦。
她想到了安阳长公主,之前拜见过一次,之后又听寿安讲了不少,顾云锦想,长公主虽身份矜贵,但往后对待顾家人,应该也是十分客气周全的。
这是性子使然。
顾云锦东想西想了一圈,等思绪收拢回来,朱氏还在说隶哥儿。
“我大着肚子等产时,二姑姐抱着隶哥儿回来,我一看到呀,恨不能把他塞进我肚子里去,给我当儿子,”朱氏一边说一边笑,“当然我们巧姐儿也招人疼。”
顾云锦听朱氏、葛氏都夸隶哥儿,不由也好奇起来:“当真那么俊?”
葛氏颔首:“可不是嘛!我去江家看二姑姐,江家上下都乐疯了。”
顾云锦记得,她那年离开北地时,顾云婵已经说亲了,男方是军中参将,顾缜一手提拔起来的,想来就是葛氏说的“江家”了。
她偏过头看向吴氏,目光落在那微微隆起来的小腹上,一个劲儿地想,不晓得这一个是侄儿还是侄女,长的什么模样……
那厢朱氏还在说道:“爹娘好看,孩子差不了,我们云锦这般漂亮,小公爷亦是俊朗,等将来有了孩子……”
顾云锦还在想侄儿侄女,隐约听见了朱氏说的几个词,这才稍稍回过神来,懵懵懂懂看着朱氏。
待反应过来嫂嫂话里的意思,顾云锦的耳根子烫了。
明明婚期都未定下,却好似那一天并不遥远一般。
吴余氏辛苦进京来,被顾家人热情劝说,便定了住上半月再回去。
她知道顾家人诚恳,便是住上一月也无妨的,但毕竟家里还有一个怀孕的儿媳,有两个孩子要看顾,她放心不下。
至于女儿这里,连平日里诊脉的大夫都是宫里告老的太医,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忧的?
吴氏有母亲作陪,心情极好,与吴余氏商量道:“我这些日子也不吐不难受了,您难得进京,不如我陪您走走?”
吴余氏更希望吴氏歇着,但孕妇一味安养并不是好事,见天气不错,她也就应了:“就在城里转转。之前不是住在北三胡同吗?邻里对你多照顾,我既然来了,就给他们去道了谢。尤其是你提过的贾家大娘,一定要谢的。”
顾云锦也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贾大娘了,便决定翌日一道去。
这厢定了出门,那厢就被得了信的单氏给否决了。
“改一天去,”单氏亲自过来了,给她们解释道,“小公爷抓回来的那些两湖贪官,定了明日午时上路,不晓得多少人要去看热闹,街上闹哄哄的,就别去挤了。”
斩首示众这等事儿,顾云锦和吴氏是没有兴趣去围观的,闻言便改日子了。
吴余氏对两湖贪墨之事知晓不多,吴氏便大体给她讲了一番。
此刻京中的茶馆酒楼里,在说道的也是这些事情了。
因着年前冻死灾民,百姓对金培英等人的所作所为十分气愤,囚车进京时已经砸过一回石头烂菜叶了,就等着定下日子去看砍头了。
家里有痨病的,更是准备好了馒头,等着去沾一沾血。
第二日还不到午时,砍头的广场上就已经挤了不少人了,等囚犯们押解到场,众人长着脖子看金培英。
金培英整个人佝偻着,满头乱糟糟的银白发,看起来像个七老八十的穷酸老头,哪里还有两湖总督的气派影子。
其他人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似是魂魄都散了一般,瘫倒在地上,跪都跪不好。
时辰一道,监斩官大手一挥,血腥味喷涌而来,直到那血都渐渐凝固了,围观的人还没有全部散开。
素香楼后,东家战战兢兢地把银子交给了袁二,买了最新的消息。
明明他跟袁二也打了不少交道了,可东家就是觉得,近来袁二横眉冷眼的,看着极凶,就像有人欠了他几百几千两似的。
“袁哥,”东家壮着胆子,道,“您近来遇见什么糟心事儿了?”
袁二闻言一怔,隔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钱举人画人像不诚心,袁二为了吓唬他和姚家兄弟,没少瞪眼睛装凶。
伸手揉了揉脸,袁二:“没事儿。”
东家惯会察言观色,当即也不问了,转身回了楼里,把消息给传出去。
店小二们机灵,一面上菜、一面和客人们套近乎,没一会儿,满大堂的客人都知道了,金培英连一顿像样的上路饭都没有吃上。
“他不是虞家的便宜儿子吗?”有人惊讶极了,“犯了事儿,头肯定要砍的,但虞家就没给他打点打点,让他死前吃顿好的?”
“哪里打点了呀,”小二撇嘴,“人进了大牢,虞家没有去看过,也没有打点过,就跟没有这么一个人一样。”
“那金培英也太亏了,白当了这么多年儿子!”
第三百二十八章 巧合?
一句“太亏了”,就跟火星子落入了干柴一般,整个大堂里都炸开了。
百姓们虽恨极了贪官,但对恩荣伯府本身也没有多少好感,听说虞家一点都没有帮金培英准备准备,情绪越发激昂起来。
本来嘛,人死灯灭,金培英都拉出去砍头了,临死之前,总归要表示表示的,不是吗?
尤其是上路饭,无论生前是风光无限,还是落魄凶徒,一旦要砍了,牢里都会给最后准备一顿好些的,添点儿荤腥,肉包子也好、鸡腿鸭腿也罢,做个饱死鬼,下辈子投个好胎、做个好人,莫要再入大牢了。
家里有些底子的,给牢头塞点儿好处,自家给亲人准备上路饭,各处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偏偏,除了牢里给备下的,金培英再没有得过旁的。
有汉子吃了点酒,拍着桌子道:“这批人是二月中押回京的吧?转眼半个多月,虞家就没点儿表示?哪怕自家不敢去,叫家丁使些银子,让里头的看顾半个月,那牢头还敢把虞家的好处给吞了?再不济,今儿这日子,好酒好菜总要给的。”
“他虞家有什么不敢去的?”有人撇嘴,“给死囚送口吃的,又不是劫大狱,谁会说他们长短?说到底,就是黑心黑肺的,见金培英要死了,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我要是金培英,我死也咽不下这口气,叫了这么多年的爹,连口饭都不给了。”汉子咋舌。
里头说得热闹,外头有新客人进来,当即搭了一句:“什么上路饭啊,连收尸的都没有,就这么趴在广场上,还是老于头看不下去,拿草席给裹了。”
老于头这个人,街头巷尾的大抵都晓得他。
他是个刽子手,衙门里有活计都找他,因着他有这路子,京里百姓但凡要沾人血馒头的,都会去他那里备个号,有死囚上路时,老于头都会通知一声。
酒客们一面吃喝一面说道,讲到了底,就是虞家太狠靠不住,连干儿子都不管,以后谁要投靠他们虞家,肯定要自个儿掂量了。
说完了金培英,话题又转到了两湖官场。
两湖上下,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又因为去年的水灾,地方上千疮百孔的,也不知道最后是哪位官员要坐到两湖总督的位子上,底下那么多空缺又要由谁顶上。
这个话题就没法统一了。
说书先生坐在堂中,笑眯眯道:“这个月,外放的官员陆陆续续要回京述职了吧?其中也许就会有新的总督了。”
“有哪一些要进京来着?”
雅间里,小王爷原是在听他们说道金培英的。
对于虞家的沉默,小王爷多少觉得奇怪,但他不是虞家人,谁知道他们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听了会儿,见底下去说两湖官场了,孙恪就不关心了。
他整日里逛茶楼、看热闹,大小官员实在不认得几个,名字与人根本对不上号,听起来就没有趣味。
哪知道突然又变成了述职的官员。
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蒋慕渊说的那句话,孙恪下意识地就竖起了耳朵。
程晋之转过头来,正巧瞧见孙恪认真的模样,奇道:“小王爷转性了?关心起了外放的官员?”
“哪里,”小王爷挑眉,道,“我只是在挑媳妇。”
程晋之险些被噎着,看向孙恪的眼神里,满满都是一言难尽。
无论看砍头的百姓有多热闹,到了傍晚时,随着那些鲜血被冲刷干净,空气里再无半点血腥味。
第二天上午,顾云锦与吴氏、吴余氏一道去了北三胡同。
顾家的马车一入胡同,一下子就被认了出来,对门的黄阿婆高兴极了,扯着嗓子道:“顾姑娘来了呀?”
声音一落,左右邻居们但凡是空着的,都冒出头来了。
顾云锦冲黄阿婆笑了笑。
黄阿婆十分喜欢顾云锦,当日若不知顾云锦喝醒了众人,领着大伙儿齐心协力救火,北三胡同早烧没了,他们的日子就要跟北一、北二胡同的人一般了。
“修缮好了之后,姑娘还没来看过吧?”黄阿婆热情极了,“咱们就是后墙都熏黑了,重新刷了刷,看起来就跟住了新屋子似的。”
邻居们都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自打顾家搬离了之后,北三胡同好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黄阿婆眼睛尖,看到吴氏微微隆起的肚子,她惊喜道:“您这是怀上了?”
吴氏含笑点头。
黄阿婆双手合掌:“这可真是恭喜了,大好事儿呀。”
吴氏笑着与他们介绍了自家母亲。
吴余氏心里热腾腾的,邻里们的热情真切又淳朴,可见吴氏从前在这里住着的时候,邻里关系就极好。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吴余氏感激极了,“之前就她们娘几个住这儿,亏得有你们照顾着……”
这趟过来,吴余氏妥当,备了些点心吃食,左右邻里们一分,不张扬也不小气,一时间其乐融融的。
顾云锦偏转过头,看到了人群边的贾家大娘,她与吴氏说了声,先寻贾大娘去了。
“大娘,”顾云锦拉着贾大娘回了贾家院子,四下无人了,她才直直看着贾大娘,道,“大娘为什么会这般巧搬到我们隔壁呢?”
贾大娘闻言一怔,复又笑了起来。
她知道顾云锦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便也不打马虎眼,直言道:“地方是小公爷准备的,姑娘晓得的,我既然帮着小公爷做事,总要在京里寻个落脚处的,北三胡同在城北地段不错,搬来这儿也挺方便的。至于巧不巧的,姑娘问我,我就答不出来了。”
顾云锦轻轻抿了抿唇,贾大娘的话不无道理,从时间上算,她在窄巷里头一回见到蒋慕渊的那一天,贾大娘已经在搬家了。
也正是因此,这小一年一来,顾云锦一直当这是巧合。
可世上真的有这般巧的事情?
可惜的是,顾云锦前世很少回北三胡同来,左右邻居都不熟悉,前世贾大娘是不是住在这儿,她根本就不知道。
第三百二十九章 何去何从
马上替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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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太亏了”,就跟火星子落入了干柴一般,整个大堂里都炸开了。
百姓们虽恨极了贪官,但对恩荣伯府本身也没有多少好感,听说虞家一点都没有帮金培英准备准备,情绪越发激昂起来。
本来嘛,人死灯灭,金培英都拉出去砍头了,临死之前,总归要表示表示的,不是吗?
尤其是上路饭,无论生前是风光无限,还是落魄凶徒,一旦要砍了,牢里都会给最后准备一顿好些的,添点儿荤腥,肉包子也好、鸡腿鸭腿也罢,做个饱死鬼,下辈子投个好胎、做个好人,莫要再入大牢了。
家里有些底子的,给牢头塞点儿好处,自家给亲人准备上路饭,各处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偏偏,除了牢里给备下的,金培英再没有得过旁的。
有汉子吃了点酒,拍着桌子道:“这批人是二月中押回京的吧?转眼半个多月,虞家就没点儿表示?哪怕自家不敢去,叫家丁使些银子,让里头的看顾半个月,那牢头还敢把虞家的好处给吞了?再不济,今儿这日子,好酒好菜总要给的。”
“他虞家有什么不敢去的?”有人撇嘴,“给死囚送口吃的,又不是劫大狱,谁会说他们长短?说到底,就是黑心黑肺的,见金培英要死了,面子功夫都不做了。”
“我要是金培英,我死也咽不下这口气,叫了这么多年的爹,连口饭都不给了。”汉子咋舌。
里头说得热闹,外头有新客人进来,当即搭了一句:“什么上路饭啊,连收尸的都没有,就这么趴在广场上,还是老于头看不下去,拿草席给裹了。”
老于头这个人,街头巷尾的大抵都晓得他。
他是个刽子手,衙门里有活计都找他,因着他有这路子,京里百姓但凡要沾人血馒头的,都会去他那里备个号,有死囚上路时,老于头都会通知一声。
酒客们一面吃喝一面说道,讲到了底,就是虞家太狠靠不住,连干儿子都不管,以后谁要投靠他们虞家,肯定要自个儿掂量了。
说完了金培英,话题又转到了两湖官场。
两湖上下,砍头的砍头,流放的流放,又因为去年的水灾,地方上千疮百孔的,也不知道最后是哪位官员要坐到两湖总督的位子上,底下那么多空缺又要由谁顶上。
这个话题就没法统一了。
说书先生坐在堂中,笑眯眯道:“这个月,外放的官员陆陆续续要回京述职了吧?其中也许就会有新的总督了。”
“有哪一些要进京来着?”
雅间里,小王爷原是在听他们说道金培英的。
对于虞家的沉默,小王爷多少觉得奇怪,但他不是虞家人,谁知道他们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听了会儿,见底下去说两湖官场了,孙恪就不关心了。
他整日里逛茶楼、看热闹,大小官员实在不认得几个,名字与人根本对不上号,听起来就没有趣味。
哪知道突然又变成了述职的官员。
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了蒋慕渊说的那句话,孙恪下意识地就竖起了耳朵。
程晋之转过头来,正巧瞧见孙恪认真的模样,奇道:“小王爷转性了?关心起了外放的官员?”
“哪里,”小王爷挑眉,道,“我只是在挑媳妇。”
程晋之险些被噎着,看向孙恪的眼神里,满满都是一言难尽。
无论看砍头的百姓有多热闹,到了傍晚时,随着那些鲜血被冲刷干净,空气里再无半点血腥味。
第二天上午,顾云锦与吴氏、吴余氏一道去了北三胡同。
顾家的马车一入胡同,一下子就被认了出来,对门的黄阿婆高兴极了,扯着嗓子道:“顾姑娘来了呀?”
声音一落,左右邻居们但凡是空着的,都冒出头来了。
顾云锦冲黄阿婆笑了笑。
黄阿婆十分喜欢顾云锦,当日若不知顾云锦喝醒了众人,领着大伙儿齐心协力救火,北三胡同早烧没了,他们的日子就要跟北一、北二胡同的人一般了。
“修缮好了之后,姑娘还没来看过吧?”黄阿婆热情极了,“咱们就是后墙都熏黑了,重新刷了刷,看起来就跟住了新屋子似的。”
邻居们都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自打顾家搬离了之后,北三胡同好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黄阿婆眼睛尖,看到吴氏微微隆起的肚子,她惊喜道:“您这是怀上了?”
吴氏含笑点头。
黄阿婆双手合掌:“这可真是恭喜了,大好事儿呀。”
吴氏笑着与他们介绍了自家母亲。
吴余氏心里热腾腾的,邻里们的热情真切又淳朴,可见吴氏从前在这里住着的时候,邻里关系就极好。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吴余氏感激极了,“之前就她们娘几个住这儿,亏得有你们照顾着……”
这趟过来,吴余氏妥当,备了些点心吃食,左右邻里们一分,不张扬也不小气,一时间其乐融融的。
顾云锦偏转过头,看到了人群边的贾家大娘,她与吴氏说了声,先寻贾大娘去了。
“大娘,”顾云锦拉着贾大娘回了贾家院子,四下无人了,她才直直看着贾大娘,道,“大娘为什么会这般巧搬到我们隔壁呢?”
贾大娘闻言一怔,复又笑了起来。
她知道顾云锦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便也不打马虎眼,直言道:“地方是小公爷准备的,姑娘晓得的,我既然帮着小公爷做事,总要在京里寻个落脚处的,北三胡同在城北地段不错,搬来这儿也挺方便的。至于巧不巧的,姑娘问我,我就答不出来了。”
顾云锦轻轻抿了抿唇,贾大娘的话不无道理,从时间上算,她在窄巷里头一回见到蒋慕渊的那一天,贾大娘已经在搬家了。
也正是因此,这小一年一来,顾云锦一直当这是巧合。
可世上真的有这般巧的事情?
可惜的是,顾云锦前世很少回北三胡同来,左右邻居都不熟悉,前世贾大娘是不是住在这儿,她根本就不知道。
第三百三十章 欣赏
虽说开了春,但夜里还是凉飕飕的。
黄印吃了酒,又哭了一场,等第二日酒彻底醒了,人也染了风寒。
醉酒、受凉,添上这几个月的辛劳,又兴许是因为大仇得报,屏在嗓子眼的那股子气消了,黄印的风寒来势汹汹。
人倒是没有烧糊涂,就是咳嗽不断,连说话都艰难。
既如此,黄印也不去给其他人添乱了,老老实实在屋里养病,余下的事情,自有都察院其他官员经手。
夏易给黄印诊脉、开方子、抓药,见他一个佥都御史身边没跟着个伺候的人手,夏易干脆自个儿动手,在屋子外支了个小药炉,搬了杌子坐下,认真煎药。
药香浓郁,夏易闻惯了,不觉得难受,就是屋子里的黄印被风寒和药味弄得一个劲儿的咳嗽。
蒋慕渊听说黄印病了,处理好手头事务之后,就过去探望。
一迈进去,蒋慕渊就看到了夏易,便问起了黄印的病情。
“黄大人是受寒,歇上几日,去了身子里的寒气,就不要紧了,”夏易恭谨问安后,解释了一番,“小公爷不用担忧,黄大人只是咳得凶,没有大碍的。”
蒋慕渊颔首,想敲门进去,黄印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了。
“小公爷就别进来了,”黄印喑哑着嗓子,“免得过了病气,我趁此机会歇一歇,不碍事的。”
蒋慕渊习武之人,身强体壮的,倒不介意那些,但黄印坚持,他也就随了他的意思,只站在廊下,隔着窗户与黄印说事情。
都是官场上的正经事儿,只因黄印不住咳嗽,蒋慕渊不得不说几句就停一停,而黄印的回复更是辛苦,并不复杂的事情,两人费了些工夫才敲定了。
蒋慕渊叹气摇头,道:“怪我,昨夜晓得黄大人吃醉了,也没有留个人手给你,若有个伺候的人,不至于受了寒。”
当时隔着门,蒋慕渊听见了黄印压抑的哭声。
同样是哭,中年人表达悲痛的方式与小儿不同,那种想隐忍又忍不住,从嗓子眼里冲出来的沉闷的哭声,能直直穿到人心底。
蒋慕渊听着就不好受,但也明白,黄印只是一时之间情绪收不住,他一定不希望被别人看到他的眼泪,听到他的哭声,这是黄印的傲气。
因此,蒋慕渊没有留下个人手看着。
若是换位处之,以蒋慕渊的身体是不至于病倒的,所以他也就想当然了,只是疏忽了黄印毕竟只是读书人,不及他身体好。
屋里头的黄印闻言沉默了,而后像是被嗓子痒得难受,一连串的咳嗽声停不下来。
黄印咳得面红耳赤,与其说是憋得慌,不如说是羞愧极了。
昨夜半醉半醒,有些话原本是不应该与蒋慕渊说的,黄印早上醒后回忆起来,已经十分后悔了,恨不得蒋慕渊能忘了他醉后的胡言乱语。
两人不止身份有别,年纪都差了两轮了,在人生道路上,黄印可谓是蒋慕渊的先辈,结果他这个“老人”,被一个后生给宽慰开解了。
这让黄印很是不好意思。
他缓了缓气,道:“哪里的话,小公爷昨日陪我吃酒,让我有个酒友,我已经十分高兴了,受寒是我自己不仔细,不怪小公爷。”
饶是黄印克制着,蒋慕渊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几分别扭。
蒋慕渊见状,昨日之事便不多提,与黄印告辞。
夏易相送。
蒋慕渊一面走,一面道:“听起来,黄大人的嗓子很不舒服,除了药方,你再给黄大人备一些润嗓的,他还要任职的,嗓子坏了不方便。”
夏易认真点了点头,道:“这个季节没有生梨,已经使人去寻些干品了,梁院判似是带了些梨膏,备了人手回荆州府去取了。”
蒋慕渊颔首,交代了“缺什么只管来寻我”后,便离开了。
夏易的医术是家中启蒙,又跟着乌太医学了好几年,黄印只是风寒,蒋慕渊对夏易的诊断很是放心。
同时,对于夏易这个人,蒋慕渊是很欣赏的。
夏易那时对顾云锦心生欢喜,蒋慕渊是知情的。
这也不奇怪,像顾云锦那般好的姑娘,喜欢上了,不是很寻常的事情吗?
再者,夏易很是守礼,从未有过半分唐突行径,他也是个很清醒很通透的性子,乌太医简单点拨之后,夏易就拎清了。
说到底,其实是蒋慕渊自己仗着身份,仗着顾云锦对感情的懵懂和对他的信任,把夏易的心思掐灭在了萌芽之中。
哪怕夏易人品才学都不错,蒋慕渊也不会把心心念念的姑娘让出去。
正如他告诉顾云齐的那样,顾云锦那样的姑娘,就该被人捧在掌心上,他怕别人摔着她,还是他自己捧着放心。
只是,夏易在医术上终究是有天分的,因此,蒋慕渊也愿意给他指一条路,示意夏太医让夏易出京游历一番。
夏易本身也上进,知道行万里路的重要,跟随太医院的大人们来了两湖。
这半年多,蒋慕渊虽然很少与夏易交流,但他听梁院判说过,夏易增进许多。
不止是在医术上,更多的是面对病人时,夏易更有自信,也比从前做乌太医的药童时更晓得处理各处关系了。
夏易的心境似也收拾得很好,在听说蒋慕渊与顾云锦定下来之后,面对蒋慕渊之时,没有敌意、不自在,他依旧踏踏实实的,这让蒋慕渊意外之余,又看重几分。
如此心性,如此通透,再添上数年历练,夏易会十分出色。
这厢蒋慕渊对夏易欣赏,那厢夏易亦是极佩服。
两湖治灾不是纸上谈兵,蒋慕渊也不是来当甩手掌柜的,大小事情,他都在安排、准备。
别以为皇亲国戚的身份就能在官场上横着走,夏易听说过,最初蒋慕渊到两湖时,荆州府给了下马威,结果愣是被蒋慕渊给压回去了,这靠着的是真才实学,是对灾情的理解。
能在半年时间里,就把整个两湖的官场给肃清了,蒋慕渊功不可没。
而这么有真本事的小公爷却没有半点勋贵架子,夏易好几次看到他巡查回来,一身泥泞狼狈,比工部的几位大人都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