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快饿死了
兰芝倒是不讨厌顾二郎。
只不过，曾经她理想中的夫婿并不是顾二郎这样的农家汉子。
她想要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两人琴瑟和谐，花前月下，恩恩爱爱。
如果侯府不败落，她的理想多半是能实现的。
只是眼下，她成了贱籍，那些曾经的梦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兰芝偷眼瞄了一下陈氏，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边。
她心里忐忑起来，她现在只是顾翡买来的奴婢，她配得上顾二郎么？
她知道小翡不会在意这些，可小翡的爹娘不在乎么？
兰芝神色黯淡下来，正想着，忽然听到宝儿叫起来，“娘，我不要媳妇，有了媳妇会抢我的东西吃！”
众人笑得更欢了。
钱氏拍他一下，“瞎说什么！”
她转头看着那女人，“算了算了，我家粮食也不够，多个人养不活。”
那女人眼里透出绝望。
一斗米卖了莲儿，莲儿能有个活路，她跟儿子也能多活几天。
莲儿卖不成，一家人也撑不下去了。
女人忽然抓着莲儿的头发就开始打，“你个没用的丫头，换一斗米都换不到，养你有什么用！你还不如早点去死，死了大家都干净了。”
莲儿呜呜的哭，也不敢还手。
女人打了几下没力气了，坐在地上哭。
那男孩也哭，一家子哭成一团。
哭着哭着那女人晕了过去，莲儿跟她弟弟抓着她娘一阵摇晃，“娘，娘你醒醒——”
村长的婆娘刘大娘叹了口气，起身走到那女人身边，蹲下来，伸手掐了掐女人的人中，女人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声音，幽幽转醒。
刘大娘摇摇头，起身回去，“这是饿的。”
莲儿忽然疯狂的对着众人磕头，“各位大叔大婶，大哥大姐，求谁施舍一口吃的，救救我娘吧，我娘再不吃东西就要饿死了。”
顾翡怔怔的看着，看到莲儿那额头很快磕破了皮，渗出血来。
陈氏低声道：“唉，这世道！这丫头倒是有孝心，你去拿两个窝头给她。”
顾翡站起身，忙去骡车上拿了两个她娘做的窝窝头，走到那女人跟前，伸开手。
那女人见了吃的，抓过来就要往嘴里塞。
忽然又停住，将窝头递了一个给儿子，剩下的一个掰成两半，自己和莲儿一人一半。
钱氏在旁边冷哼，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莲儿捧着半个窝头也不吃，怔怔的流泪。
她忽然起身走到顾翡跟前跪下，“小姐，你心肠好，你买了我吧，我以后给你做丫头，给你做牛做马，做什么都成。”
“你买了我，我能活命，我娘跟弟弟也能活命，我求你了，我一天只吃一个窝头就成。”
顾翡半张着嘴，半晌才对着莲儿苦笑道：“快别跪了，我不是什么小姐，我自己从前也是给人做丫头的，我家也不富裕，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
陈氏在旁边对着莲儿叹口气，“闺女，这世道，谁家也没有多的粮食，你赶紧吃吧，吃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第七十七章 一斗玉米面
钱氏左想右想，拉拉身边的顾忠，低声道：“我想着买了这丫头给宝儿做童养媳，以后娶媳妇也不用花银子，再说咱家劳力少，杏儿现在还能帮着去田里干点活，可她也大了，要不了一两年就要嫁出去，以后家里难道就指望着你一个劳力？况且只要一斗米倒也划算。”
顾忠皱着眉，“好是好，可眼下怎么养得活？”
钱氏压低声音，“不还有老二吗？”
“他们家指定还趁了几百两银子，咱们真没饭吃了，顾老二能看着你这亲大哥饿死？”
顾忠沉默半晌，“你非要买，那就买吧。”
钱氏得到顾忠的同意，腰杆子挺起来，看着蹲在地上的女人，“这丫头我要了，就一斗玉米面！”
女人似乎是被惊喜砸中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钱氏起身，“有粮食袋子吧，拿个袋子来，我给你装。”
宝儿吵起来，“娘，我不要，我说了我不要媳妇！”
钱氏哄他，“买来给你当马骑的，不是做媳妇。”
宝儿瞬间高兴起来，拍着手，“哦哦，有马骑喽，有马骑喽。”
女人看着宝儿，脸上现出迟疑的神色，忽而一咬牙，解开身上的包袱，拿出一个口袋，跟钱氏走到骡车那边。
钱氏给女人倒了小半袋玉米面，女人不干，“这哪有一斗，你再给点。”
钱氏捏紧袋口，“怎么没有一斗，你看看，都半口袋了，指定有一斗。”
顾翡瞟了一眼，忽然出声，“娘，咱家不是有个升么，在哪？”
陈氏高声道：“在骡车里，你去找找。”
顾翡起身去骡车里，假装翻找，实则从空间里拿出了家里的木升。
她将升递给莲儿，“拿去给你娘用。”
莲儿感激的接过，赶紧跑到她娘那边去了。
钱氏早听到顾翡的话，这时见莲儿拿了量具过来，气得踢了顾荣家的阿黄一脚，“多管闲事的狗，滚开！”
瘦骨嶙峋的阿黄呜咽一声跑开了。
这狗子也是可怜，小叔家原本就不想带它走，它自己非要跟着，也没东西给它吃，随便它自己一天寻摸点树皮草根，或者吃点翔活着。
小叔在旁边冷笑：“我家的阿黄招你惹你了？你这一脚指定将它踢成内伤了，它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给我赔！”
钱氏“呸”了一声，就见莲儿跟她娘，又拿了个口袋，将那玉米面一升一升量了往里倒。
一斗米有十升，半袋子玉米面量出来只有六升，女人扯着钱氏，“我就说不够，这差得也太多了，你再给我四升。”
钱氏骂骂咧咧，没办法只得给女人又量了四升玉米面。
女人将口袋扎紧，赶紧抱着袋子跟儿子走到一边去了。
莲儿还了顾翡的升，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跟着娘过去还是去钱氏那边。
钱氏狠狠的瞪她一眼，十分不甘心，想要寻摸点活给她干，可眼下实在没活，她只得道：“死丫头，给我过来，看好宝儿，别让他乱跑。”
第七十八章 得守夜
莲儿没去钱氏那里，反而走到她娘那边，将手里没舍得吃的半个窝头递给她娘，然后捂着脸转身就跑。
女人握着半个窝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往下落。
嘴里不住念叨着，“你不要怪娘，娘也是给你寻条活路，娘也没办法，娘也没办法——呜呜呜。”
陈氏对着顾翡叹口气，“这丫头是个好的，就冲着着这孝心，这窝头也没白给。”
“要不是你三哥看不上，我还真买回来给他做媳妇了。”
干粮吃完，马大爷跟顾彰商量守夜的事。
这荒郊野地，一是怕流民，二是怕狼。
马大爷道：“各家出一个壮劳力，分成两班，分别守上半夜和下半夜。”
顾忠听了直皱眉头，“我白天还要赶车，这要是守了夜，哪还有力气赶车！”
马大爷斜睨着他，“谁家不赶车？就你金贵？我这也是为大家好，你要不想守夜，明天自己走。”
顾忠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女人也可以守夜的，您看，我家里莲儿守夜成不？”
马大爷哼一声，“不成，女人顶什么用，被人摸到旁边了都不一定晓得。”
顾忠讪讪的不说话了。
马大爷不太喜欢顾忠，这几天看下来，这人只顾自己，心里小算盘又多。
况且要是给他开了这个头，家家户户都让女人守夜，那还有个屁用。
顾翡家这边是顾青守夜，张老大，顾忠，顾荣家里都只有一个成年男子，不守也得守。
家家户户开始围着火堆边铺稻草，稻草上面再铺褥子。
顾翡空间里倒是有帐篷，有睡袋，可也不敢用。
村长家连门板都带了一块，他家把门板往地上一放，再铺褥子，感觉美美哒。
顾翡跟兰芝一个被窝，陈氏和李春花带着小草睡，她们打的地铺离着火堆不远，家里男人们在她们后面。
老太太去钱氏那边和莲儿睡了，两个人睡暖和。
村长睡前给了守上半夜的顾青一面铜锣，“要是来了流民或者有什么危险，你们几个对付不了的，就敲锣，大伙醒了都能帮把手。”
顾青试了一下，“锵——”声音大得耳膜都要震破。
顾青笑道：“村长，你家咋啥都带上了。”
村长瞪他一眼，“不带咋办，还不知多久能回去，放家里不安全。”
顾青点头，“难怪村里数你家殷实，主要是会过日子。”
马大爷看一眼铜锣，“这东西好，以后就放队伍末尾那辆车上，有个什么情况，一敲锣就知道了。”
夜色渐深，大伙都渐渐的睡了。
守上半夜的是顾青，顾荣，还有张老大。
顾青也想睡了，不过坐在车辕上强撑着睁大眼四处看。
旁边张老大头一点一点的在打瞌睡，顾青也没叫他。
正这时，顾青听到低下“嘶嘶”的声音，他提着马灯往地上一照，好大一条红色的赤链蛇！
正往车轮子下面游过来。
顾青一惊，这蛇有毒！
他赶紧戳了下旁边的顾荣，握紧砍刀，低声道：“小叔，有蛇咋办？”
顾荣吓一跳，“蛇不是怕火吗？咋往这里来了，你别乱动，我去找块石头打死它，这可都是肉啊！”
第七十九章 红烧还是清炖
顾荣飞快的往后跳下车，在围墙边摸着了一块不小的石头。
他蹑手蹑脚的跳上车，盯着底下那蛇，眼看着快要游到车轮子底下了，他猛地一石头砸下去。
石头正好砸在蛇的脑袋上，一下就将蛇的脑袋砸了个稀巴烂。
顾荣刚要下车去捡起来，顾青道：“小叔，你等等，我听说蛇不容易死，去年听说谁家泡的药酒，里面一条蛇都泡了十年了，倒酒的时候，那蛇猛地蹦出来，咬着了人的嘴。”
“听说是毒蛇，那人没多久就不行了。”
顾荣笑笑，“这事我也听说了，那蛇吧，死是早就死了，不过蛇记仇，就是死了也要报仇。”
顾青将砍刀递给他，“那再补两刀。”
顾荣接过砍刀，下了车，小心的将石头挑开。
然后捡起石头，又对着蛇头狠狠的砸了好几下，直到那蛇死得不能再死了，才拿砍刀将蛇挑起来，挂在旁边的枯树上，“这蛇有毒，不过毒蛇的肉更好吃。”
“明天早上让二嫂做蛇羹吃。”
一夜还算安稳的过去了。
天才蒙蒙亮，老太太就起来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醒得早。
老太太一起，跟她睡的莲儿也不得不起来，老太太催促她收拾好被褥，又让她去周围捡些柴火。
莲儿看一眼缩在墙根下的她娘和弟弟，默默的去野地里捡柴火。
没多久，女人们都陆陆续续的醒了。
女人们早上要做早饭，习惯了早起。
村长家的二媳妇红霞打算找个地方去小解，猛地看到树上挂着一条死蛇，不住的尖叫起来。
顾翡一下就被吵醒了，猛地坐起身，出啥事了？
她从骡车的缝隙里看过去，就见红霞指着条死蛇还在尖叫。
顾翡飞快的穿好衣裳，跑过去看着那条蛇，“这蛇好粗啊，红烧肯定好吃。”
红霞已经跑远了。
马大爷在旁边看着蛇点头，“红烧比清炖好吃。”
顾翡转头看着马大爷，“我听说油炸了也好吃。”
马大爷摸摸下巴，“油炸的我还没吃过，不知道好不好吃。”
顾翡也没吃过油炸的，上辈子丧尸爆发前倒是在餐馆吃过几种口味，死贵死贵，一锅蛇肉，就要好几百。
那个滋味现在想想都流口水。
顾荣走过来，“小翡你会做蛇肉？”
顾翡用力的点头。
顾荣一挥手，“那你做吧，我们两家吃，这是我昨儿夜里打的。”
顾翡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小叔，那我就真做了啊。”
她看着马大爷，“马大爷，您会处理蛇么，要不您处理好了，我来做。”
马大爷笑笑，“这个我真拿手。”
他走南闯北，没少歇在野地里，蛇肉也吃了不少。
顾翡赶紧跑回去喊二郎三郎垒灶，自己跑前跑后，拿菜刀拿砧板，拿铁锅，又将自己空间中的调料倒腾出来。
不一会儿，马大爷就在一块石板上将蛇处理好了。
内脏都去掉了，用土埋了起来，顾翡将破开的蛇拿到一边偷偷的用水洗干净，放到砧板上剁成一段一段的。
然后起锅烧油，下蛇肉翻炒。
这时大伙都起来了，围在顾翡旁边看她做蛇肉。
第八十章 啥都敢吃
只见顾翡锅铲翻飞，等到那蛇块爆到发黄，将蛇块捞起，放到旁边的盘子里盛好。
接着顾翡又往锅里下姜蒜，干红椒，八角，桂皮，香叶，各种香料在油锅里滋滋作响，香味四处飘。
老太太在不远处闻到，打了个喷嚏，“这什么味儿，好呛！”
围观的大伙也有几个打喷嚏的，村长“啧啧”几声，“到底是侯府出来的，没见哪家做菜放这么多油，这么多香料。”
兰芝在旁边捂着鼻子摇头，侯府也不吃这玩意，也没这这呛死人的东西。
她甚至不知道小翡还会做饭！
顾翡再把蛇肉放进去翻炒，将蛇肉炒到金黄，又放进酱油和辣酱上色，等酱色进去了，一碗水下去，锅盖盖上焖煮。
马大爷在旁边摸着下巴，“啧啧啧”的赞叹，“你这丫头，一看就是个好吃的，也是个会吃的。”
“对了，你放的那个红红的是什么？”
顾翡眨眨眼，“山里摘的一种野果子晒干了就成这样了，很辣，我在家试了下，辣是辣，可是没毒，放在菜里能提味。”
马大爷看着顾翡，“你这丫头也是胆大，啥都敢吃。”
蛇肉要焖一段时间才会烂，大人们见没热闹看了，默默的走开。
那几个半大小子，都围在锅灶前面不走。
顾荣这时拍拍几人的脑袋：“走走走，没啥好看的，这么点肉，我们自家还不够吃呢。”
顾翡刚才剁的时候数了下，总共剁了二十九块，还真是不够吃。
两家加起来十四口人，一人就能分到两块。
村长这时将马大爷叫了过去，又拉了几个男人一起商量，“这大伙都没水了，要不派人出去，在这附近找找看？”
马大爷沉吟片刻，“我不建议现在去找水，一来耽误时间，二来地方不熟悉怕迷路，大伙坚持一下，我记得二十里开外，就在官道旁边不远，有条小河，应该还有水，明天早点出发就是。”
村长只得点头，“那行，那大伙就再熬一熬。”
马大爷急着吃红烧蛇肉，说完赶紧打转，守在锅边。
蛇肉闷了两刻钟，顾翡揭开锅盖，一股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
顾翡让顾三郎往底下添柴火，开始放盐，放耗油，放鸡精，
马大爷在旁边看得不住的眨眼，这丫头都是往里放的些啥，可别被她毒死了。
铁锅里汤汁慢慢的收了拢来，鼓着泡泡，每一块蛇肉上面都裹着油亮浓厚的汤汁。
顾翡拿了个大碗，将蛇肉盛起来，放到了陈氏支好的木板上，她刚要转身，就见宝儿那双手伸了过来。
顾翡大喊一声，“三哥——”
第八十一章 美味
顾三郎眼疾手快，抄起蛇肉，高高的举起。
宝儿站在顾三郎跟前往上跳，努力用手去够那个碗。
顾三郎瞪着他，“走开，你怎么什么都要抢！”
“我要吃我要吃，三哥，我求你了，给我吃一块！”
顾翡叹口气，为了一口吃的，这小子都学会求人了，也是不容易。
顾三郎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拿手指掂了一块蛇肉递给宝儿，“就一块，再多没有了，一边吃去！”
宝儿手里捧着蛇肉，被烫的不住的左手换右手，不一会儿就拿着啃了起来。
这边赶紧开餐。
顾青要扶老太太过来，老太太连连摆手，“我不吃那个东西，我看都不想看。”
顾家众人蹲在木板旁边，陈氏给每个人发了个馍。
马大爷迫不及待夹了一块蛇肉，咬了一口眯起眼，似乎在细细的品味，不一会儿，对着顾翡竖起大拇指，“这味道绝了，京城飘香楼的大厨也就这样了。”
又吃了一口，马大爷嘴里嘶嘶的，“辣，有点辣。”
顾翡也赶紧夹了一块，一边吃馍，一边吃红烧蛇，简直是人间美味。
兰芝也不敢吃，走到一边去了。
李春花赶紧给小草夹了一块，然后自己也吃了起来，她虽说也有点怕，但小姑子做的，指定是美味，豁出去了，也要尝尝。
小草反正没什么怕不怕的概念，拿起就啃。
宝儿一块已经吃完了，辣的不行，正找他娘要水喝。
喝了口水，宝儿又跑了过来，众人都有点烦他，左右晃动，就是不给他钻进来。
宝儿都急哭了，“我要吃蛇，我要吃蛇。”
顾翡瞪他一眼，夹了两块到一个空碗里，跑到她大姑家那边，放下碗就跑了。
回来一满碗的蛇，就剩下了一些汤汁。
顾翡眼疾手快，手里的馍在碗里转了一圈，吸饱了汤汁，再咬一口馍，美呆了。
顾三郎见机得快，见碗底还剩下点汁，赶紧拿着馍仔细的将碗抹了一遍。
直抹得那碗干净发亮不用洗了，顾三郎才意犹未尽的收了手。
陈氏啃着嘴里最后一块蛇肉，含糊不清的道：“小翡咋这么会做菜，我年轻那会吃过一次蛇，也没这么好吃。”
顾翡叹口气，“娘，这不算个啥，这条件简陋，作料也不齐全，也就将就着吃吧，等到了南边安顿下来，我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陈氏眉开眼笑，“那我就有口福了。”
小草嘴巴辣得通红，也在找她娘要水喝。
顾翡摸摸她，“小姑忘了小草还小不能吃辣，以后给你做不辣的吃。”
小草嘟着嘴吸气，“辣好次，小草要吃辣。”
顾荣吃得满嘴流油，“小翡，你这厨艺真是绝了，小叔以后天天打蛇给你做。”
张老大这时凑过来，吞了下口水，“顾荣，这蛇哪儿打的？”
顾荣瞥他一眼，“还能是哪，就在这儿，昨晚你打瞌睡的时候，大郎发现的，我给打死了。”
张老大满脸的懊悔，自己咋就睡着了呢，不然这蛇说不定就是他的了！
唉——
第八十二章 各人自有各人的命
不远处村长看着顾家那边叹息一声，“顾老二家日子过起来了。”
村长婆娘刘大娘利落的收拾着东西，“谁说不是呢，自打小翡这丫头回来，他家的日子就一天一个样，这日子过得叫人眼红咧！”
村长点点头，“小翡那丫头有福气，可惜我家山药还小，不然把那丫头订下来，以后什么也不愁了。”
刘大娘哼一声，“别想那美事，你孙子就是年岁相当也配不上人家！”
“小翡识字，会挣钱，会做菜，你孙子会个啥？”
“况且我看她面相，以后保准是个有大出息的！”
村长看着他婆娘，“真的？”
婆娘家的爷爷在世的时候就是给人看相算命的，家学渊源，老婆子多少也懂点。
刘大娘点头，“那丫头鼻梁笔直高挺，以后肯定能寻着好夫婿，下巴兜兜能兜财，你看着，这丫头以后出息小不了。”
村长目光闪了闪，这么看来，以后跟顾彰家更要打好关系。
大伙吃完收拾收拾上路。
才出发没多久，顾翡就听到钱氏的呵斥声，“走走走，你们跟着做什么？还想要我家的粮食是怎么的？”
顾翡看过去，就看到莲儿她娘和弟弟，一人背着一个包裹，跟在车队的旁边。
那女人低着头不说话，小男孩愤怒的看着钱氏。
顾翡冷眼看着，村长呵斥一声，“钱氏，人家走道碍着你什么了？这是你家的路不成？走你的路，少管别人的事！”
钱氏不敢跟村长哔哔，狠狠的瞪了那母子俩一眼，转头就给了莲儿一巴掌，“给我背着宝儿走，没眼色的东西！”
莲儿默默蹲下身子，宝儿爬到她背上，拍了一下她的脑袋：“骑大马喽，快走快走，驾——驾——”
女人看着莲儿怔怔的流泪，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咬咬牙跟上了车队。
顾翡看了半晌默然无语。
旁边的马大爷拍拍她的肩，“走吧，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旁人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
顾翡默不作声往前走。
大伙都渴，路上走得就急，一个时辰就到了马大爷说的那地方。
马大爷四处看看，指着道旁的小土坡，“就是这里了，翻过这土坡，后面就是一条小河。”
大伙欢呼一声，停了骡车就争先恐后往那小土坡上跑。
跑在最前面的大姑家的孙子铁牛已经跑到了坡顶上，大喊一声，“有水，真的有水！”
众人越发急切起来，顾彰赶紧招呼几个儿子，“骡子解下来，牵过去多喝点水。”
马大爷稳如老狗，站着不动，顾翡站他旁边，也不动。
马大爷瞥她一眼，“你不赶紧去打水？”
顾翡眨眨眼，“您老人家不也没去么？大伙都去了，谁看着车？”
马大爷哈哈笑起来，“你个小丫头顶啥用。”
“行吧，咱们爷儿俩先守在这里。”
第八十三章 差点被发现
顾家的骡子放在河边喝水，顾大郎，二郎三郎几个又急急忙忙的从车上拿了各种器具去盛水。
有那性子急渴坏了的，拿明矾稍微将水搅了搅，就喝了下去。
陈氏忙着在河边垒灶，生火烧开水。
倒也不费事，柴火多，火大，不到一刻钟就烧好了一大锅水。
山子妈也跟着烧水，总之顾翡家里咋办她就咋办，总不会错的。
顾翡站在道旁，看到不时有灾民从他们旁边走过。
一个个神色麻木，面黄肌瘦。
也有人路过的时候打量着车队，马大爷腰间挎着一把大刀，见人看过来就狠狠的瞪回去。
顾翡有些心酸，又有些好笑，她低声道：“马大爷，您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上过战场？”
马大爷眉头一挑：“怎么这么说？”
“感觉您身上有杀气！”顾翡偏头看着他。
马大爷笑起来，“人是杀过一些，小丫头，你不怕我？”
顾翡笑笑：“怕什么，我也——”
话没说完，闭嘴不说了。
末世她不但杀过丧尸，也被迫杀过跟她抢物资的人，那个世界，不杀人活不下来。
马大爷垂下眼眸，这小丫头刚刚想说什么？
我也——
我也杀过人？
或许吧，侯府那种地方，少不了勾心斗角，整死个把人也不稀奇。
两人正各怀心思，一个老大娘牵着个五六岁的孩子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对着顾翡连连作揖，“姑娘，有没有吃的，给我小孙子一点吃的，我们连着三天就啃了点草根。”
那孩子瘦得脸上就剩下了一双大眼睛。
顾翡露出不忍之色，旁边马大爷厉声道：“赶紧走，我们自己都没有吃的，哪里有多余的给你！”
老人和孩子也不走，两人眼巴巴的看着顾翡。
马大爷生怕顾翡心软，沉声道：“丫头，你不知道厉害，你看到这路上有多少灾民了吗？”
“只要给了哪怕一丁点东西，他们就会跟着你，盯着你，甩都甩不掉，说不定还要招来祸事。”
顾翡叹口气，她也知道她救不了别人，她也没打算做什么，可看着也难受，她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土坡上，“马大爷，我去打水了。”
翻过土坡，就见陈氏，山子妈，还有村长家都在河边烧水。
陈氏见她过来，忙将她拉到一边，“家里的水缸不是在你那里么，这骡子这么能喝水，我寻思得把那水缸给装满，离了这里，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水。”
顾翡点头，悄声道：“等会儿，等人都走了，娘你站那坡上给我们望风，让几个哥哥拿桶子往里倒，把水缸装满。”
陈氏用力的点头。
不一会儿，山子家跟村长家烧好了水，收拾好东西走了。
陈氏忙走到土坡上，顾翡将水缸从空间里挪出来放在河边，三个哥哥拿着水桶拼命往里灌。
眼看水就要灌满了，坡上的陈氏忽然大声咳嗽起来。
顾翡忙伸手贴着水缸，意念一闪，将水缸收了进去。
马大爷从坡上下来，见兄妹几个都站在河边看着他，感觉有些不对，又不知道哪里不对，眸子一闪，笑道：“你们兄妹几个，怎么还在这里？”他扔过来一个水囊，“帮我灌满。”
第八十四章 路遇贵人
陈氏忙道：“马大爷，这生水喝不得，喝了要拉肚子的。”
马大爷笑笑，“没事，我常年在外跑，习惯了。”
装好了水，又接着往前走。
因为在路上耽误了半个时辰，天都黑了，他们这一行人才到了小镇。
小镇上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只有一家客栈亮着灯。
众人赶着车过去，院子门口站着好几个大小伙。
几人打量着他们的车队，“住店的？”
顾彰忙点头，“住店，还有地方吗？”
几人让开，“进来吧，还有地方。”
众人将骡车赶进去，就见院子里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马棚里面还有好些马。
有两马车空着，想必上面驮的东西都卸下来了。
还有两辆马车，一辆翠幄青油车，一辆八宝璎珞车。
顾翡在侯府常见这样的车。
只不过，此刻那璎珞车上应有的珠翠装饰都不见了，只有那锦缎做成的车帘子在夜里发着幽幽的光。
这客栈里有贵人。
顾翡跟兰芝交换一个眼神，两人都明白，能坐这种车的人身份非同一般。
八宝璎珞车是有品级的命妇才能坐的。
众人卸车，将骡子牵去吃草料。
顾翡随着顾彰进了客栈门。
大堂里坐着三桌客人。
一桌是一个美貌的中年女子并一个穿着青色锦衣十七八岁的少年。旁边站着几个丫鬟在伺候。
另两桌是八个黑衣护卫。
顾翡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
兰芝碰碰她的胳膊，低声道：“是郡守夫人。”
去年侯府世子大婚，这位夫人当时去参加过婚宴。
顾翡低低的“嗯”了一声，不管这夫人是谁，总之跟他们没有关系。
村长上前直接就问掌柜的：“通铺多少钱一宿？”
掌柜的抬抬眼皮，“五十文一个人。”他瞟一眼村长身边的孙子山药，“小孩减半。”
村长愣了下，怀疑自己听错了，“五十文？前儿住通铺还只要二十文！”
掌柜的笑笑，“老哥，这个年头，有今日没明日的，这价格自然是一天一个样。”
他朝外一努嘴，“进来的时候，看到院门口站的那些人了吧，都是我雇的，一天得花不少银钱，你说不涨价怎么能成。”
村长疑惑的问，“雇那些人干嘛？”
掌柜的一摊手，“没办法，我要是不雇人在门口站着，那些流民赶都赶不走，都想来讨口吃的喝的，我这生意也没法做了。”
他叹口气，“说不得，这生意也做不了几天了，过一天算一天吧。”
村长舍不得掏钱，犹犹豫豫站到了后边。
顾翡拿出一块碎银，“住通铺，十个大人一个小孩，还要四捆草料，六桶水，您算算多少钱？”
掌柜的看顾翡一眼，算盘扒得啪啪响，笑道，“这闺女爽快，我给你算，住宿五百二十五文，四捆草料八十文，六桶水九百文，加起来是一两五钱银子并五个铜钱。”
“这样吧，五个铜钱给你抹了，你给一两五钱银子就行。”
顾翡摇摇头，这住宿费涨了，水价也涨了，没办法，还得住。
她将银子放到柜台上，“这是二两银子，您称一下。”
第八十五章 那丫头不一般
掌柜的拿过银子在手里一掂，笑道：“不用称，这是二两，我做了几十年了，过手的银子多了去了，从来不会错。”
“找您五百文——”
掌柜的拎出一串铜钱放到柜台上。
顾翡拿过来就顺手放进了怀里。
掌柜的笑眯眯的看着她：“你就不数数，万一差几个呢？”
顾翡笑笑：“一看您老就是厚道人，再说您这么大生意，怎么会短人几个铜钱，不用数。”
顾翡说完便出去给陈氏帮忙了。
掌柜的看着她的背影，对旁边的小二道：“这个小丫头，不是一般人，做事大气敞亮。”
小二笑道：“怎么就不一般了，我看跟别的丫头也没什么两样。”
掌柜的摇头，指指还在一旁犹豫不定的村长，“看到没有，这些农家人，谁不是几个铜钱数了又数，捏了又捏，舍不得拿出来。”
“看那丫头打扮，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可人家做事大气，说话讨喜，这谁家要是娶了回去，肯定是掌家理事的一把好手。”
“还有啊，你看谁家会把银钱给一个小丫头保管？这说明什么？要么是在家里受宠，要么是自己有本事，哪样都不是容易的。”
那穿着青色锦衣的少年正往柜台前经过，闻言朝外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苗条的背影，穿着一身蓝色碎花的袄裙。
村长最终也没舍得交钱。
出来到院子里跟其余几家人商量。
几户人家听说顾翡家里住宿加买水就花了一两五钱银子，都惊呆了。
往日里，家里有粮食吃，这么多银子够花半年了。
钱氏首先喊起来，“这么贵，我可没钱住，我情愿住在野地里。”
张老大也摇头，“住不起，住不起，五十文一个人，水要一百五十文一桶，这么下去，要不了几天，家底就要掏空了。”
山子妈紧紧的捂着裤腰，这么贵，真的没法住了。
众人商量咋办。
最后还是顾忠出了个主意，“我看要不跟掌柜的打个商量，我们夜里就歇在院子里，不过，水还是要买，骡子也得吃吃草料。”
众人都点头，这是个好主意，算下来一家也能节约几百文。
最后村长跟掌柜的好说歹说，掌柜的总算是同意他们在马棚旁边的角落打地铺。
这马棚边，牲口拉屎拉尿，又骚又臭，只不过众人也没办法，好歹这地方挡风，也安全。
有了莲儿，顾忠连水都不提了，指使莲儿跟着小二去提水。
莲儿她娘和弟弟没敢进客栈的门，两人在街角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正在煮玉米面糊糊。
他们今天跟着车队，总算是弄到了水。
陈氏起锅煮饭。
李春花在切酸菜，打算做个酸菜汤。
顾翡凑到她娘身边，“娘，今天不吃肉么？”
陈氏摇摇头，“不吃，不能吃。”
“你没看到吗？就咱家能睡通铺，还能吃白面馍馍，哪个看了不眼红，那些肉还是以后想办法偷偷的吃吧。”
顾翡舔了舔嘴唇，唉，有肉不能吃也是惨。
第八十六章 人命不值钱
晚上客栈的通铺就睡了他们一家人。
老太太早睡了，马大爷不知上哪溜达去了，顾翡拿出剩下的羊皮，几个女人在油灯底下缝羊皮袄子。
这天一天比一天冷了，这袄子很快就能用上。
一边缝，顾翡一边偷偷拿了些碎银子出来，让陈氏她们缝到衣角，“我看着路上越来越不安全了，万一有个啥事，家里谁走散了，手里有点银子，总比没有强，真要走散了，大家就想办法去平安城会合。”
顾三郎凑过来，笑嘻嘻的，“那我的那件袄子里，多缝点银子。”
陈氏拍他一下，“这是以防万一，咱们家里人怎么都要在一起的。”
到了戍时中，陈氏便吹了油灯让睡了。
早起大伙又在打算在院子里做饭，这家掌柜的是个讲究人，不许他们在前院弄，将人全部赶到了后院。
正做着早饭，客栈的两个伙计来后院劈柴，扯起了闲话。
一个伙计道：“街角那边死人了，知道吗？我刚刚去看了。”
另一个摇头，一斧子劈下去，“不稀奇，前几天我听说镇子外面也死了一个老头，说是饿死的。”
这伙计摆摆手，“这两个不是饿死的，一个女人，一个男娃，应该是母子俩，听说是被人打死的，好像是为了抢粮食，地上扔着一口破锅，那女人头上还有血咧！”
两人说着话，在后院做早饭的众人也都听到了，正在烧火的莲儿忽然扔下手里的柴火，疯了一样的跑了出去。
钱氏在后面骂：“死丫头，你跑哪儿去，你疯了你！”
顾翡一凛，也跟着往外跑。
这时几个男人也都反应过来，互相看了一眼，不约而同往外走。
顾翡跟着莲儿跑到街角，就见地上扔着一口破了的铁锅，铁锅里干干净净。
墙根边上躺着两个人。
女人仰躺着，额头上一个血洞，那血早已经凝结了。
男孩靠坐在墙边，脖子朝一边歪着，脸色青紫。
两人的包袱散落在地，几件破棉袄露了出来。
青石地板上还有一些零星散落的黄色，看着像是玉米面。
莲儿扑过去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娘——”
“弟弟——”
顾翡咬着唇，眼泪默默的往下流。
昨天还鲜活的两个人，今天却以这样的姿势倒在了这里。
原以为得了玉米面能活命，哪知道，玉米面反倒成了催命符。
几个男人也走到了这里，都默默的看着。
旁边一户人家这时打开门，一个女人站在门口，“这是你们认识的人？”
“赶紧拉走埋了，死在这里晦气的很！”
众人都默然不语。
莲儿趴到她娘身上哭了一阵，又爬到她弟弟旁边，抱着她弟弟的身体不住摇晃，“小松，你醒醒，你醒醒，姐来了，姐带你回家去。”
男孩的脑袋无力的耷拉在一边，随着莲儿的动作不断摇晃。
村长的婆娘刘大娘也跟了过来，这时叹了口气，走上前，将手搭在莲儿的肩上，“闺女，你娘跟弟弟都走了，这也是没法的事，这世道人命不值钱。”
“还是赶紧将他们埋了吧，别让野狗给吃了。”
第八十七章 有一个少年
莲儿慢慢的放下弟弟的尸身，转身对着众人砰砰砰的磕头，“各位好心的大爷大娘，求你们帮我埋了我娘和弟弟，我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报答你们。”
顾彰叹气，“闺女，你起来吧，快别跪了，我们搭把手也是应该的。”
他回头喊道：“大郎二郎，帮着抬人。”
“小翡，你去把家里的铁锹拿来。”
顾翡飞快的跑去客栈，从骡车上拿了铁锹又跑了过来，顾彰忙接了过去。
顾青和二郎抬着那女人，莲儿将她弟弟背在背上，一行人转过街角就到了小镇外面。
顾彰找了块平整的地，让三郎挖坑。
三郎挖了一会儿，大汗淋漓，二郎又接着挖。
不多大一会儿便挖出了一个一米深，一人多长宽的坑。
二郎三郎将女人放下去，顾翡将女人包袱里的破棉袄拿出来盖在那女人脸上，莲儿将她弟弟放到了她娘身旁。
她拿过包袱里剩下的另一件破棉袄给弟弟盖上，怔怔的看着坑里躺在一起的两个人。
顾二郎一铁锹下去，扬起土洒在上面。
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渐渐的就只能看到一片衣角，然后什么都看不见了。
几人一起堆了个坟堆，顾彰找了块木板打算插在上面。
顾翡忽然道，“爹，我这里有刀。”
她拿了一把匕首出来，顾彰点点头，接过来，问莲儿，“你娘跟弟弟叫什么名字，好歹做块碑，兴许以后还能找到。”
莲儿木然的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娘姓张，我姥叫她二丫，我姨叫她二姐。”
“我弟弟叫刘松。”
顾翡心下恻然，女人在这个时代，就是名字都没有的一种存在，随口叫个啥就是个啥。
顾彰拿着匕首，勉强在那木板刻了几个字，张二姐刘松之墓。
顾彰将那木板插到坟堆前面，莲儿跪下磕了几个头。
刘大娘拉她起身，“闺女，走吧，这世道，去了也不是坏事，免得还要吃苦头，他们是去享福了咧。”
莲儿木呆呆的被刘大娘拉着，一行人打转回了客栈。
才进了后院，钱氏指着莲儿就尖声骂道：“你个死丫头，跑哪里去了，老娘做饭你就躲懒跑了，你看我不打死你！”
顾彰厉喝一声，“大嫂，你消停些！”
“莲儿的娘和弟弟都没了，方才是收尸去了！”
钱氏怔了一下，这才不说话了。
莲儿木然的走过去，机械的拿起柴火往灶眼里塞。
后院静了静，所有人不无同情的看着那个蹲在灶前烧火的瘦弱丫头。
······
吃了早饭，装满了水，众人将骡子赶了出来上套子。
这时客栈里那几个黑衣护卫走了出来，牵马的牵马，套车的套车，井然有序，不一会儿，就拾掇好了。
美貌中年女子从客栈出来，被几个丫头扶着上了车，那少年也出来了，换了身浅蓝色的锦袍，头上簪着一根墨玉簪子，上了另一辆青油车。
马车慢慢走动。
少年忽然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穿着一身蓝布碎花袄裙的丫头。
顾翡无意间望过来，正对上那少年的眼。
清清冷冷的目光，像是山间的溪水，澄澈而干净。
第八十八章 人为啥活着
惊鸿一瞥过后，马车帘子放了下来，再也看不到那少年的脸，马车渐行渐远。
顾家众人这边也架好骡子车出发了。
路上的灾民眼看着比前几日多了，车队里的人都打起精神赶路。
到了中午，马大爷叫停下歇息吃干粮。
顾翡就着水啃馍馍，正吃着，看到旁边钱氏拿了个粗粮窝头，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了莲儿，一半揣到了怀里。
顾翡皱皱眉，忍不住出声，“大伯母，你就给莲儿半个窝头，她能吃饱吗？况且她还要背着小宝走路！”
钱氏翻个白眼，“关你屁事，莲儿是我买的丫头，我就是不给她吃，你也管不着。”
陈氏拉拉顾翡，“算了，你跟她说了也没用，你管不了的。”
正说着，宝儿啃着鸡蛋走过来，啪的一下打掉了莲儿手里的窝头，还对着莲儿伸出舌头，“死丫头，爱哭鬼，略略略——”
这一上午莲儿没少流泪，被宝儿看在了眼里。
顾翡气得不行，捡起半个窝头递给莲儿，狠狠的瞪了宝儿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坏，雷公都不打吃饭的人，你再敢做这种事，我让三郎打你！”
宝儿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莲儿满脸木然，拿着那半个窝头，也不拍灰，就往嘴里塞。
顾翡忙抢过来拍了拍，又将莲儿拉到一边，将窝头递给她，又掰了半个馍给她。
莲儿将馍拿在手里，怔怔的看着顾翡，“我知道你好心，你不用管我，我吃不吃都不要紧，横竖我也不想活了。”
顾翡皱着眉，“说什么傻话，你看看这些人，谁不是在挣扎着活！”
“你忘了你娘为什么要卖了你吗？”
莲儿低下头不吭声。
顾翡接着道：“你娘卖了你，为的是你能活下来，那些人为了抢粮食打死了你娘和弟弟，也是为了活下来。”
“你现在还有吃的，怎么能说这种话！”
“你想让你娘死了都不安心吗？”
莲儿抬起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爹娘弟弟都没了，我活在这世上就是孤魂野鬼。”
顾翡恨铁不成钢的道：“你要是也死了，你爹娘弟弟才真的成了孤魂野鬼！”
“你活着，中元节还能给他们烧纸钱，你要是也死了，你们一家子到了阴间连个烧纸钱的都没有，一家人还要受穷，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莲儿慢慢的眨了眨眼，突然道：“对，我得给他们烧纸钱，还要烧屋子给他们住，他们在阴间的日子才会好过。”
顾翡笑了，“这就对了，人活着才有希望，快吃吧，吃了好赶路。”
莲儿将手里的馍飞快的往嘴里塞，人一旦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就会想方设法的活着。
她清楚这白面馍馍要是给钱氏看见了，肯定要被她夺走！
钱氏早就看见了。
只不过，顾翡在那边，她不好过去抢。
她心里迅速盘算开了，既然顾翡这丫头，愿意替她养着莲儿，那正好，半个窝头，她也不用给了。
第八十九章 狮子大开口
当天傍晚又停在了野地里。
随着离西山郡越来越近，灾民也越来最多，官道两旁的树皮都被剥干净了，看得人心惊。
好在马大爷寻的这地方，不远处是条小河，倒也不缺水喝。
各家都赶紧垒灶做饭。
陈氏见有水，便烧了一大锅水煮饺子。
也不敢煮那猪肉馅的，让顾翡偷偷拿了野菜馅儿的饺子煮了两大锅。
陈氏又打发顾翡和几兄弟，给各家都送了几个。
送到钱氏那边的饺子自然都是宝儿一个人的，钱氏熬了些杂粮糊糊，将锅底都刮干净了，分了三碗，顾忠一大碗，她自己跟杏儿一人一小碗。
莲儿又是提水，又是烧火，什么都没分着。
莲儿怔怔的站了半晌，忽然走到钱氏面前，大声道：“大娘，怎么没有我的晚饭？”
钱氏没成想这丫头还敢找她讨晚饭，她竖起眉毛拿起一根烧火棍，劈头盖脸的就打了下去，“你还敢说吃晚饭，你一天干啥了，你也配吃饭？”
顾翡在旁边看得窝火，刚要说什么，陈氏拉住她，低声道：“我就说让你别管她，钱氏那个婆娘这是打着坏主意呢，就是让你看不过，你给莲儿一口吃的，她也就不用养着莲儿了。”
她呸一声，“想得美，人她自己使，让我家给她养着！”
顾翡一想，或许真是这么回事。
只是这人吧，都逃不过一个情字。
起先顾翡虽然也可怜莲儿，但也不过就是对陌生人的一种善意罢了。
眼下相处了几日，又看着莲儿经历了那样的惨事，现在莲儿不再是个不相干的人，再想装作没看见，也不容易了。
顾翡吃着饺子，想着她娘的话，见钱氏还在拿着烧火棍打莲儿，实在是忍不住了，一咬牙端着碗起身，走到钱氏那边，冷冷的道：“大伯娘，别打了，莲儿这丫头你既然不喜欢不如卖给我，我给你一斗玉米面。”
莲儿在旁边听得眼睛一亮，眼里带着期待看向钱氏。
钱氏打量了顾翡两眼，忽然笑了，顾翡这个丫头，还真是个傻的，这是看她打莲儿，看不下去了？
钱氏站起身，“小翡啊，世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你想买莲儿也不是不行，给十斗玉米面，我就把莲儿给你，要不，五斗白面也成。”
陈氏这时赶紧走了过来，狠狠的“呸”了一口，“大嫂，我看你是疯了！”
她一拉顾翡，“走，不理她，十斗玉米面她爱卖给谁卖给谁去，反正我家不买。”
顾翡回头看着莲儿，莲儿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用管她。
才没走几步，顾翡突然听到宝儿的哭喊声，“娘，她抢我的饺子！”
顾翡回头就看见莲儿手里拿着一个饺子，嘴里包得鼓鼓的，正在拼命的咀嚼。
钱氏惊叫一声，“死丫头你反了天了！”她提着烧火棍就朝着莲儿奔了过去。
莲儿见她过来，在人堆里飞快的左绕右绕几下就跑远了。
这时候天已经黑了，除了家家户户做饭的灶火，没有别的亮光，莲儿跑到了黑处，钱氏又不敢追过去，只得骂骂咧咧的回转。
第九十章 要吃肉包子
过了半刻钟，莲儿才从黑暗里钻了出来。
钱氏一见她，拿起烧火棍又要打，旁边村长呵斥一声，“钱氏，你够了，你既买了她，就该给她饭吃，你不给她吃的，还要打人，也不怪她抢宝儿的！”
钱氏将烧火棍重重的一扔，“您老人家也真是管得宽，莫非以为这还是在村里么，眼下连村子都没有了，哼，少在我跟前拿大！”
村长气了个仰倒，指着钱氏，“你，你这个——”
刘大娘不干了，蹭的站起身，两手叉腰站在钱氏面前，“我当家的就算不是村长了，那也是顾老大没出五服的堂叔！”
“你个死婆娘，长辈说你你还敢顶嘴？”
顾翡在旁边听得眼睛亮晶晶的，用力的给刘大娘拍巴掌。
刘大娘看她一眼，对她一笑，转脸看着钱氏又哼一声，“咱们顾家上下几辈个个都是厚道人，也不知道怎么娶了你这么个恶婆娘进门！”
顾荣在旁边也起劲的拍巴掌，虎子看他爹拍巴掌也跟着拍。
钱氏脸上挂不住，又深知自己不是刘大娘的对手，这位可是吵遍村子无敌手的，不光是吵，就是打架也是一把好手。
她只得气闷的坐下。
老太太在旁边看得生气，钱氏是她的娘家侄女，刘大娘这么说，她也没脸。
只不过，她掂量了一下，自己也不是刘大娘的对手，吵起来只有吃亏的。
钱氏没再动手打莲儿，天色晚了，大家伙便都歇了。
又赶了好几日路，便进了西山郡。
中午歇脚的时候，官道边正有个村庄，只是这正午时分，村庄上空也不见炊烟。
张老大过来对顾彰道：“顾二哥，咱们几个去那村子里看看，说不定能弄点水。”
顾彰点头，叫上顾青和大姑父一起，往那村子里走去。
没多大一会儿，几人就打转了。
顾荣好奇的问，“找到水了么？”
张老大面色发白，摇摇头，“哪里还有水，家家户户都没人。”
“有人也是死人！”
他们方才进了一户大门敞开的人家，想要问问，谁知道走到屋门口，就看到一个老汉倒在门边，看样子已经死了多时了。
转到隔壁一家，却见一个瘦骨嶙峋的妇人抱着个娃娃死在炕上。
几人不敢再往里走，赶紧退了出来。
待到下午酉时，车队在一个小镇子落脚。
这镇子上几乎没什么人，有些人家的门上挂了把锁，有些人家的门就那么敞开着。
顾忠喜道：“今晚不用住客栈了，这里屋子多得很。”
众人也都四处打量，这时从旁边巷子里转出一个人来。
这男人推着一辆独轮车，车上放着一个大蒸笼，见了这一大群人，似乎有些吃惊，忽而推着独轮车走近，“各位要不要肉包子，我这里有刚蒸好的肉包子，只要三十文一个。”
顾彰挺了赶紧摆手，“小哥，我们吃不起，对了，这镇上有水井吗？”
男人笑着点头，“水井是有几口，不过只有这条街末尾那口井才有水，那口井深。”
顾彰忙谢过他，便打算喊几个人去那边打水。
这时宝儿又闹起来，“娘，我要吃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