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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凄凉     扶明txt下载     扶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767章讨饷

    广州城外,李定国和瞿式耜等人,都以为少不了一场恶战,才能击败赵铭,解广州之围。

    可不想,只是与汉军交手一次,赵铭便撤围广州,几乎兵不刃血的解了广州之围。

    这让两广的明军,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回过神来,汉军已经到了潮州。

    这次击退赵铭,瞿式耜居功至伟,不过朱聿锷并不怎么待见瞿式耜。

    因为之前,朱聿锷数次求救,瞿式耜都拒不出兵,还说出与其一起完蛋,不如广州完蛋的话语。

    这是臣子该有的态度吗?

    不是刀山火海,也要毅然来救吗?

    领导被包围,居然不来救,虽说瞿式耜当时的做法很正确,但是朱聿锷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再者,瞿式耜乃是东林党人,政治上拥桂,所以为朱聿锷不喜。

    不过朱聿锷对于赶来支援的李定国,还是十分看重。

    广州城,粤王府邸内,朱聿锷在大殿内接见李定国、瞿式耜等人,众人坐在一张桌子上,气氛自然融洽之极。

    这时朱聿锷亲自招呼两人吃着广州的美食,笑眯眯道:“这次广州解围,李将军居功至伟,孤王自当禀告皇帝,大大的嘉奖李将军。”

    一旁的瞿式耜闻语,并未说话,李定国则沉声道:“殿下,眼下赵贼虽退,但实力未损。我以为,眼下要紧之事,乃是击败赵贼,而后北进助战,平定叛乱。”

    西军曾臣服于隆武,不过只有孙可望一人接受隆武朝廷的册封,孙可望拒绝了隆武对西川文武的册封。

    李定国在西川政权中,乃是王爵,不过这个隆武还没承认。

    朱聿锷闻语,微笑道:“这是自然,不过孤王还需时日,整顿兵才行。”

    李定国遂即又道:“殿下,我率领五万将士,自云南跋山涉水而来,如今补给匮乏,还请殿下接济!”

    朱聿锷没有含糊,西军千里前来解围,自然不能让西军弟兄没饭吃。

    “孤王调拨粮食五万石,白银二十万两,犒劳西军将士!”朱聿锷立时便道。

    李定国闻语大喜,“如此真是谢过殿下了!”

    朱聿锷道:“该本王谢过李将军啊!”

    两人气氛热烈,一旁瞿式耜却忽然插嘴道:“殿下,广西不比广东,土地贫瘠,土司遍布。下官这次为了救援广州,耗光了府库钱粮。这次抽调狼兵来援,下官对诸多土司多有许诺。现在下官无法兑现,既然广州之围解除,还请殿下调拨一笔钱粮,下官好平账!”

    李定国乃是瞿式耜数度派使搬来的援军,朱聿锷只表彰和推崇李定国,从始至终没与他说一句话,令瞿式耜心里不舒服了。

    朱聿锷皱起眉头,放下筷子,有些不快的道:“要多少?”

    瞿式耜道:“十万两足矣!”

    朱聿锷愠声道:“瞿抚军,你知不知道,朝廷现在正式用银子的时候。你带些土兵,在广州城下溜一圈,就要收孤十万两?”

    这话就是昧良心了,瞿式耜也怒了,愠声道:“西军一路前来,沿途路过广西各府,也是下官安排的粮食,再者狼兵赴粤,与赵贼数战,什么叫溜一圈。殿下出此言,不怕将士心寒吗?”

    朱聿锷阴沉着脸,半响道:“最多八万两,你去找两广总督府,就说孤说的,度支五万,给你们广西。”

    这次广西至少花费了五十万两,就是考虑到要支援朝廷,瞿式耜才开口要十万,不想朱聿锷居然十万都不愿意给。

    不过,有总比没有强,瞿式耜微微拱手,也不道谢,便转身离去。

    朱聿锷的心情被搅坏,也没心思和李定国说话,又交谈几句,李定国便告辞回营。

    次日,清晨,李定国进入广州城,准备兑现朱聿锷的承诺。

    他一路来到两广总督府衙门,却见瞿式耜正好也在。

    “瞿抚军也来要饷!”李定国微笑道。

    瞿式耜点了点头,并没有与李定国多说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总督衙门,一个是广西巡抚,一个是西军首领,却被总督府衙门得官兵挡住。

    “二位大人,真不凑巧,总督不在衙内。”

    瞿式耜却道:“昨天就不在,今天还不再?少给本官来这套!”

    昨天从粤王府出来,瞿式耜便来总督府支钱,不过被挡在府外,说总督丁魁楚不在衙门内,可等回到营地,才从城中故旧处得知丁魁楚就府内。

    瞿式耜说完,就着直接往里走,李定国也跟着他往里闯。

    衙门的官兵哪里敢挡得住一个巡抚,何况还有李定国,两人闯进府衙内,丁魁楚果然就在衙内,正和几名属下打马吊,周围还有漂亮的侍女伺候着。

    这个丁魁楚,有名的贪财好色,清军杀入广东时,不思抵抗,反而调用军队,为他运送几十船的财物去广西,结果行动太慢,只能投靠清军。

    谁知清军垂涎他的财物,直接将他溺死江中。

    这时,丁魁楚看见瞿式耜和李定国进来,却头也没扭过来,依旧谈笑风生,与属下几人打牌。

    瞿式耜强忍着怒火,沉声说道:“丁总督,粤王许了下官八万两白银,还请总督大人拨给,下官有急用。”

    狼兵都是广西的少民,民风淳朴,脑子一根筋,打仗的时候,悍不畏死,要起饷来,也是一根筋,打了仗,说好的承诺不能兑现,纷纷钟哗变给你看。

    要是拿不到银子安抚,瞿式耜是营地都不赶回了。

    丁魁楚打出一张牌,漫不经心道:“总督衙门没收到粤王的旨意,本督不知道这个事儿。”

    瞿式耜道:“这是昨天粤王亲口许诺!”

    丁魁楚道:“空口无凭,这钱本督给不了,瞿抚军再去趟粤王府,开个证明吧!”

    李定国见此,不禁道:“丁总督,我乃西军李定国!”

    丁魁楚稍微热情了一些,“哦,原来是李将军来了!”

    李定国道:“粤王昨日许了我一笔钱粮~”

    丁魁楚停下动作,沉吟半响,才开口道:“李将军,本督实话跟你说吧!总督衙门要办的事情太多,现在确实无钱。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有了,本督让人通知你!”

    说完,丁魁楚继续打着马吊,旁边自有属下,伸手请道:“瞿抚军、李将军,请吧!”

第768章以进为退

    李定国脸色铁青的出来,换了他做流寇的脾气,遇到这种摆架子的狗官,早就一刀杀了。

    如今历经沧桑,走过风云,知道世间本有不平,与理想相去甚远,有时候愤怒和破坏无济于事,性子才有所收敛。

    如今,李定国成了西军扛把子,有了些城府,可依旧被丁魁楚这个老官僚,气得不轻。

    瞿式耜在大明官场,混了几十年,见惯了这种扯皮,对李定国拱手,提点道:“本官恶了唐王,丁魁楚不会给本官好脸色看,银子估计很难拿到,不过李将军还有可能,只是需要私下备一份厚礼给丁魁楚。届时,当能拿到一些粮饷!”

    本来一般而言,中央政府不会让某人,长期担任一地大员,特别是这种总督一地的大员,多半是临时为某事而设,事了立刻招回中央,以免尾大不掉,成为割据地方的恶瘤。

    不过自崇祯朝崩溃后,中央政府都换了几轮,便管不到地方,各地督抚都是长期镇守地方,形成了自己的势力和班底。

    而自崇祯朝崩溃后,无论弘光还是朱以海和朱聿键,法统地位都不稳固,存在皇位的潜在竞争者,而为了坐稳皇位,对于已经形成势力的大员和镇臣,便不仅不敢调动,反而要拉拢安抚,以求获得地方势力的支持,坐稳皇帝的宝座。

    丁魁楚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担任两广总督十余年,在两广形成极大的势力。

    当初朱聿键在福建称帝,朱以海在浙东监国,双方都已正统自居,而丁魁楚做为两广总督,站在了隆武朝廷一边,使得朱聿键对丁魁楚一直比较信任,倚为心腹,即便知道丁魁楚为人贪财,也不怎么在意。

    这点,同样担任广西巡抚多年的瞿式耜,自然十分清楚。

    找两广总督办事,是要花钱送礼的,李定国是外人,不太清楚,而两广的人,都知道丁魁楚的习性。

    李定国闻语明白,这是没收到好处,所以压着不办。

    其实这种事情,李定国以前也遇见过,当年张献忠被诏安后,有那么段时间,也遇见过这样的官员,后来这些人都被张献忠宰了。

    崇祯朝崩溃,是天灾,也是人祸,与整个官僚集团的腐化堕落,离不开关系。

    李定国点了点头,还是切齿道:“大明有如此总督,非皇帝和百姓之福。他日丁魁楚若落在我手中,定然一刀杀了,为民除害!”

    瞿式耜无奈摇头,他还需要解决银子的问题,而且作为官绅阶层,瞿式耜在政治上,其实并不怎么喜欢流寇出身的西军,要不是情况危机,他不会主动联络西军救援广州。

    当下,他没与李定国多谈,便匆匆与李定国告别。

    李定国得了瞿式耜的指点,回到营地内,招来幕僚商议,最后掏出家底,将随军携带的两万两白银,送到丁魁楚的府邸。

    次日,果然便有总督府衙门的人前来,批了条子,通知李定国,可以派遣人手前去府库领银子和粮食。

    李定国不愿意受气,便让部将白文选,带着士卒去领,最后朱聿锷许诺的五万石粮食,二十万两白银,最终只拉回来三万石粮食,白银十五万两,按着惯例被广州官僚,吞了一小半。

    李定国不是体制内的人,也知道明朝官员俸禄微薄,雁过拔毛,乃是惯例和潜规则,却没想到下手居然这么狠,不禁勃然大怒。

    ……

    广东,潮州府。

    汉王行宫,赵铭躺在摇椅上小憩,婢女在一旁轻轻摇着扇子。

    此时,汉军在广州城下,困顿两个月,饱受炎热气候,还有连连暴雨之苦。

    士卒不少人,相当疲乏,赵铭也是深感劳累。

    在西军进抵广州东郊后,赵铭虽有把握,击败李定国,不过他不想损失太多人马,所以以退为进,撤退到了潮州府,然后下令士卒就地休整。

    不过,赵铭并非放弃攻取广州,而是一面养精蓄锐,等待时机,一面派遣斥候和细作,坚守广州,收买两广官员和将领,为夺取广州做准备。

    这时,赵铭趟着休息,张家玉拿着一封书信,满面微笑的走来。

    近些年来,赵铭生活作风日渐腐化,身体素质大不如前,但长期征战的警觉,还是保留下来。

    张家玉刚走到藤椅边上,赵铭就睁开眼睛,侧头看来。

    “殿下!”张家玉作揖一礼。

    赵铭坐起身来,微笑道:“芷园,何事这么高兴?”

    张家玉直起身来,“殿下神机妙算,广州果然出问题了。”

    说着,张家玉便将一封书信,呈到赵铭身前。

    赵铭接过书信,抽出信纸,展开关看,片刻后不禁笑道,“瞿式耜为救广州,也算呕心沥血,掏光了广西的家底,朱聿锷却十万两银子都不给?若是孤王,给他五十万又如何!”

    汉国富庶,赵铭不仅赋税充足,铸造发行“赵大头”和“银票”,建立钱庄体系后,更是可以无形抢钱,可谓富得流油。

    赵铭自是站着说话不腰痛,不理解朱聿锷的苦衷。

    张家玉道:“李定国远道而来,朱聿锷也才拨给五万粮食,二十万两白银。据说,被两广的官员从中克扣,层层下来,西军得到的不过一半。”

    “小家子气,腐败!”赵铭冷哼一声,将信收了起来。

    张家玉建议道:“殿下,朱聿锷要支援朱聿键,此前将两广府库的钱粮,运走大半。如今广州府库空虚,必然吝啬赏赐,各部人马日渐离心,正是殿下发兵,收取广州的大好时机!”

    赵铭微微颔首,遂即却又摇头,“时机尚不成熟!现在才到哪儿,不过是拿不出赏赐,等过段时间,两广各地人马,必然蜂蛹至广州,届时吃饭成问题,才是孤王出兵的最佳时机。”

    ……

    广州被围后,两广各地兵马,陆续接到广州的救援信。

    除了瞿式耜外,陈邦傅等数支明军,也敢来支援,只不过畏惧汉军,不敢太靠近广州,远远的扎营观望。

    反而是从云南赶来的李定国,直接杀到广州城下,逼退了汉军。

    在众多明军得知汉军撤围后,惊讶之余,纷纷着急起来,连忙快马加鞭,赶来广州。

    毕竟,击退汉军的功劳,岂能让个外来户占去,汉军撤退,与他们驻兵城外,也是有很大关系的。

    一时间,十余万明军,齐聚广州城下,盛况空前,都想来分一杯羹,分享击退汉军的功劳。

    朱聿锷见此,也大为振奋,将众人都收入麾下。

    两广明军,广西的土司,还有云贵的西军,齐聚广州,问题也就来了。

第769章定国撤军

    随着汉军撤退,赶来的明军越来越多。

    十余万大军齐聚广州,每日吃喝,消耗乃是个巨大的数字,足以令朱聿锷头疼。

    要是朱聿键没有打仗,广州没有输送物资和钱粮给湖广,朱聿锷还有足够的钱粮,可是现在广州真没多少钱了。

    如果这些钱财,能够合理分配,还是勉强够用,但是两广未经历过崇祯以来的动荡,官僚机构没有大换血,大量腐化的官僚和小团体,长期占据各衙门要职,加之总督丁魁楚贪腐,上行下效之下,层层克扣,便不够用了。

    一般而言,王朝经历几十年后,阶层便逐渐固化,官僚集团也逐渐腐朽,吏治慢慢崩溃,何况是已经走过二百七十余年的明朝。

    一时间,十万明军齐聚,虽都是己方人马,但是为了争夺补给,摩擦不断,更有甚者抢劫勒索商铺,侮辱妇女,将广州弄得乌烟瘴气。

    为了平息矛盾,分配军资,朱聿锷遂即召集众将商议,要求各将约束兵将,不得寻衅滋事。

    这时,李定国从粤王府邸出来,天色已晚,便带着护兵,返回城外的大营。

    西军是客军,只能驻扎于城外,不能进入广州城驻扎,还有几部赶来的明军,也都驻扎于城外。

    李定国骑着战马,旁边白文选道:“大王,某看广州的官员大多烂透了,要是让他们指挥,这仗肯定没法打!”

    今日议事后,朱聿锷留李定国单独商谈,言语之中,有招揽李定国的意思。

    李定国微微颔首,“粤王倒是还算英明,有做事之心,不过大明的官员,确实腐朽。那丁魁楚贪财,军资都敢侵吞,苏观生则贪权,想要我听从他们的调遣。”

    白文选立时道:“大王,当初我大西,欲征汉中,就上了傅上瑞的当。大王无论如何,不能将兵权交出,必须保住西军的独立性,不能让那些贪官污吏来指手画脚。”

    两人边走便谈,路过一座小镇,忽然见镇子残垣断壁,其中余烟袅袅,一条土狗倒在血泊之中,被刀砍成两段。

    李定国见此不禁皱起眉头,早上入城时,镇子还好好的,怎么一天功夫,破败成这个样子。

    这让李定国不禁大怒,“这是谁干的,广州城下,居然敢公然劫掠百姓,简直比土匪还可恨!”

    这一带接近西军驻地,白文选以为是西军干的,忙对护兵道:“进去看看!”

    李定国脸色阴沉,“传令下去,各营抽调精锐,编为镇抚队,有骚扰百姓者,立斩不赦!”

    这时,护兵正准备进入镇子,几名军军汉,便大包小包,有说有笑的从镇子内出来。

    这些人都是明军装备,不过实在没有军队的样子,一个个头盔歪戴,衣甲不整,看不出是哪位将军的人马。

    李定国见此顿时怒喝道:“拿下!”

    军汉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拥而上的西军拿下,而白文选则打马进入镇子,不一会儿,便脸色阴沉的出来。

    “大王,不是我们的人干的,还是回营吧!”白文选沉声道。

    毕竟,西军是客军,不好插手,两广的事情。

    李定国却一夹马腹,进入镇子,看见一户人家院子大开,里面一男一女两个老人倒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大滩。

    李定国不禁翻身下马,走进院子,他从尸体旁边走过,进入房子内,又见一男子,双手被钉在大门上,肚子被破开,肠子流了一地,卧室内的床上则躺着一具赤裸的女尸,双眼圆睁,屋宅里的柜子被翻得乱七八糟,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卷走。

    李定国脸色铁青,从院子里退出来,被护兵抓住的明军,正一脸讨好的求饶,表示要将抢来的东西,分给西军一半。

    “杀了!”李定国声音冰冷,被这群丧失人性的**激怒了。

    西军护军,立时将明军按在地上,不顾明军士卒的求饶,便拔出刀来,准备斩首。

    就在这时,镇子里却过来一大群明军,为首一员将领,伸手大声喊道:“刀下留人!”

    这一嗓子,让护兵们暂停了动作,那将领着同样衣甲不整,大包小包的众多明军上前,他打量了西军一眼,不禁皱眉道:“你们是谁的部下,为何抓我们的人!”

    李定国冰冷的目光,注视那将,用马鞭指着被按跪的明军,“这是你的属下!”

    那将打量李定国一眼,见他一身精良的鱼鳞甲,在看周围护兵,意识到遇见了西川兵。

    “小的们不懂事,有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将军,还请不要见怪。都是友军,我等也是奉了国公之令,执行军务,还请这位将军,放他们一条狗命!”见李定国身份似乎不低,明军参将说话到也客气,有些服软道。

    李定国马鞭指了指地上的包袱,又指了指院子,“这就是你们执行的公务!”

    参将尴尬的笑了笑,“弟兄们跋涉过来,帮着广州解围,却饭都没得吃,总不能饿着肚子打仗。我们奉命征粮,刁民反抗,因此才被正法。”

    “拿下!”李定国大怒,厉声喝道:“分明是乱杀无辜,劫掠百姓,我今日便将你等正法!”

    西军护军顿时齐齐抽刀挺矛,围了上来,那参将见此,不禁怒道:“我们是庆国公的人,你们有什么资格管辖!一群流寇,自己人没管好,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

    李定国依旧喝令,“将杀人的尽数斩杀,抢掠的打五十军棍,送去庆国公营中。”

    西军护军顿时一拥而上,两广承平日久,庆国公陈邦傅的人马,哪里是西军精锐对手,没几下就被制服。

    李定国翻身上马,身后“咔嚓”声响起,十多名**悉数被杀。

    回到营地,李定国立时整肃军纪,发现有不少西军,也曾骚扰百姓,顿时令人将抓起,斩了数人。

    ……

    两广总督府邸,丁魁楚正在坐在院子里听戏,陈邦傅怒气冲冲而来。

    “督宪大人,您得给我做主啊!”陈邦傅开门见山道。

    丁魁楚被搅了雅兴,不过并不愤怒,因为陈邦傅算是他的盟友,兼心腹。

    他能坐稳两广总督,敢大肆贪墨,就有是因为有陈邦傅等几支兵马支持,否则他早被拿下了。

    “怎么回事?”丁魁楚挥手,让戏班退下。

    陈邦傅道:“西贼欺人太甚,居然杀了我的部下,打了我的人。这不仅是没将我放在眼里,也是藐视大明,打督宪您的脸啊!”

    丁魁楚不禁皱起眉头,他知道朱聿锷很看重李定国,所以对李定国还算客气,都没多收他的银子,可李定国一个外来客军,居然敢杀他的部下,那就过分了。

    当下,丁魁楚问明缘由,陈邦傅自是不会如实禀报,反而污蔑西军流寇习性不改。

    丁魁楚皱起眉头,他自是知道陈邦傅的话不能全信,但西军杀他的人,却是事实。

    而且近日,他曾委婉的表示,想将西军收入麾下,但是李定国却根本不鸟他,便让他本就心生怒气,如今又发生这样的事情,丁魁楚便怒了。

    “这件事情,本督知道了,不过粤王很看重西贼~”丁魁楚虽然怒,但是老官僚却并未表现在脸上。

    陈邦傅就不同了,喜怒皆形于色,“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丁魁楚冷笑一声,“这件事你不用管,本督自有办法整治西贼!”

    ……

    丁魁楚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不再给西军提供口粮。

    十月初,西军粮食告急,大军只能喝粥为食。

    这时,李定国从城中回来,白文选立时上前,牵住马缰,问道:“大王,要到粮食了吗?”

    李定国摇了摇头,白文选顿时怒道:“大王,咱们撤吧,不受这个鸟气了!”

    李定国却犹豫不定,如今天下纷争,蜗居云贵,是没有出路的。

    这时,李定国翻身下马,进入营中,巡视大营,途径火头营时,忽然看见一群士卒拥着一起,手里提着鸡鸭,还有许多衣服、布匹,赶着猪羊和耕牛,顿时勃然大怒。

    西军流寇出身,李定国怕被人看不起,早就严令军纪,禁止士卒骚扰劫掠百姓,他当即下令,将这些士卒全部绑了,立刻就地正法。

    士卒吓得连忙磕头求饶,李定国却不为所动,为首一名将领,见难逃一死,不禁哭诉道:“大王,这是卑职下令,不干弟兄们的事,要杀就杀卑职一人。卑职这也是看弟兄饿得可怜~呜呜~”

    话没说完,将领已经涕不成声。

    李定国见此,依旧道:“军令如山,我早就说过,不许祸害百姓,难道你们还要做回流寇吗?现在说什么都完了!白文选,送他上路!”

    李定国心中刺痛,说完便走回帅帐。

    不多时,白文选脸色难看的走进帅帐,不发一言。

    李定国见此,不禁叹气道:“你怪我太苛刻了。”

    白文选沉声道:“不敢!”可谁人都看得出来,他口是心非。

    李定国呼出一口浊气,“我们要洗掉流寇这个身份,得到百姓的认同,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唯有如此啊!”

    说完李定国转过身去,背对着白文选,向后挥手,“准备退兵吧!”

第770章擂鼓聚将

    广州城中,总督府邸。

    陈邦傅满脸得意,“哼,西贼就是西贼,真是狗改不了吃食!”

    丁魁楚断了李定国的补给,原来领的粮食吃完,西军便只能喝粥,不少将士忍受不住,便开始掠夺百姓的家财和粮食。

    西军流寇出身,许多将士旧习难改,之前李定国约束,加上营中物资尚且充沛,所以能够管得住。

    现在丁魁楚断了西军的供给,便使得一部分士卒,难以忍受,出营骚扰百姓。

    丁魁楚冷笑一声,“庆国公,你可以安排人手,在西军营地外等候,抓他们一个现行,然后将那些人扭送至粤王处,看西贼怎么说!”

    陈邦傅不禁抚掌赞叹道:“哈哈~还是督宪大人英明啊!”

    李定国杀了陈邦傅的人,还将他的人送来,这等于是打了陈邦傅的脸。

    偏偏陈邦傅手下军纪极差,李定国虽确实没资格管他的人,但他的人,确实有错,让他不好发作。

    现在若是抓西军一个现行,将人送到粤王处,看李定国有和脸面面对他,还不羞死西贼。

    陈邦傅竖起拇指,拍了个马屁,便准备去安排人手。

    这时,一名官员却匆匆闯进厅堂,急声禀报:“督宪大人!城外西军出走了!”

    陈邦傅闻语一愣,丁魁楚心头一惊,猛地从太师椅上站起,“什么?李定国走了?”

    西军居然走了,这让丁魁楚没有想到,不禁有些慌张,毕竟他看见过李定国在战场上的英姿,还指望西军能够抵御汉军。

    前不久,广西巡抚瞿式耜没有领到钱粮,大军难以为继,麾下狼兵和土司,大闹一番,已经一哄而散,各自返回了广西。

    现在西军也走,让丁魁楚多少有些担心,广州的力量消弱,引得汉军再次攻击。

    陈邦傅笑道:“督宪,西贼走了更好!西贼乃是流寇,之前与何阁老又有间隙,并不可靠,他们留在广州,卑职反而不放心。这些流寇速来反复无常,万一与赵贼勾结,广州就危险了。反正如今赵贼已退,他们走了更好!”

    广州富裕,陈邦傅垂涎欲滴,一直想要进驻广州,西军一走,粤王就得倚重于他了。

    丁魁楚闻语不禁微微颔首,“不错!流寇反复无常,不值得信任,走了更好。不过,本督怕粤王怪罪啊!也怕赵贼再次大兵压境啊!”

    李定国虽然善战,可是丁魁楚其实不信任李定国,也看不起西军。

    他堂堂官宦世家,一门出了两总督,数个进士,自是瞧不上泥腿子出身的西军,潜意识里就不相信西军。

    陈邦傅拍胸脯道:“督宪,不是还有我吗?如今广州齐聚十万大军,何惧赵贼。况且是西贼自己要走,干我们何事。”

    这时那禀报的官员,却插嘴道:“督宪,那李定国临走前,写了封状子,状告督宪大人十大罪,让人呈给了粤王,便连夜拔营走了。”

    “什么?”丁魁楚听完,瞬间大怒道:“李定国这个小人,安敢如此?”

    ~~~~~

    广东,潮州府。

    汉军在此休整两个月,逐渐恢复了实力。

    这时,已经到了十月,即便是气候炎热的广东,天气也日渐转凉,到了十分舒服的时候。

    在汉军大营内,将士们都抖擞精神,摩拳擦掌,准备再打一打广州,不过作为大军统帅的汉王,却始终没有下令。

    此时,在汉军帅帐内,赵铭正与众多参军和幕僚,商谈军情。

    不过谈的却不是广东之事,而是关于西清。

    从九月中旬开始,西清巨变的消息,陆续转转传递到广东,送到了赵铭的案头。

    “想不到啊!吴三桂、姜襄居然反了!”赵铭拿着情报,心里不是滋味。

    张家玉道:“吴三桂、姜襄起兵,福临撤出西安,逃亡途中,为满达海、乐勒克德浑所杀,北方格局大变啊!”

    赵铭艰苦抗清,苦心策划,使得满清分裂,势渐日微。

    他原本想着,打完内战,便立时北伐,一波带走福临或者阿济格,刷一波声望,好奠定他的地位,为谋取至高权力,而添砖加瓦。

    可是不想,居然被吴三桂、姜襄之流,捷足先登,顿时就令赵铭心头大怒,干什么事都没兴趣,吃饭也不香了。

    陈子龙道:“西清既亡,吴三桂、姜襄必然做大。眼下吴三桂、姜襄打的都是复明的旗号,殿下还须尽早夺取广州,返回江东啊!”

    赵铭闻语沉默一阵,问道:“广州那边情况如何?”

    张家玉道:“如同殿下所料,大批明军聚齐于广州后,广州内外已经乱成一团糟。眼下广州城中,无法供养那么多军队,各部明军时常骚扰百姓,令百姓苦不堪言。另外,各部明军之间,为了物资供给,矛盾也很大。瞿式耜已经领兵回广西了。”

    赵铭闻语问道:“西军情况如何?”

    张家玉道:“据斥候报,李定国对西军约束很严,目前还没有什么新情报。”

    赵铭闻语,沉默一阵,遂即挥手道:“继续打探!”

    张家玉道:“殿下,臣以为大军休整多日,士气已经恢复,完全不惧西军,有能力夺取广州!”

    赵铭却笑道:“芷圆,所谓战争,获胜固然重要,可更重要的是,如何在保存自身,减少自身伤亡的情况下,获得战争胜利。此才是王者用兵之道也!”

    军议结束,又过几日,张家玉匆匆挑帐进来。

    “殿下!”张家玉一脸急切。

    赵铭见此,不禁停下手中毛笔,挑眉道:“广州有新消息?”

    张家玉重重颔首,“回禀殿下,李定国也从广州出走了!”

    赵铭闻语,手一用力,居然将手里毛笔,一下折断,“消息准确吗?”

    张家玉道:“千真万确!据说是,李定国与陈邦傅闹矛盾,杀了陈邦傅的人,丁魁楚为陈邦傅出头,断了李定国的粮草,逼得李定国出走。李定国负气出走时,还写了一封状子,告丁魁楚十大罪,消息错不了。”

    赵铭手握成拳,当即喝令道:“好,擂鼓聚将,发兵广州!”

第771章胡汉三又回来了

    三通聚将战鼓敲毕,汉军帅帐内,大将云集。

    赵铭身穿金甲,外罩锦绣战袍,头戴兽头金盔,手按宝刀,振臂而呼,“今广州不行仁义,军队如匪,洗劫百姓,孤决议立起大军,兵发广州,解民倒悬!”

    “吼!”众将闻语,齐齐振臂。

    不多时,赵铭安排妥当,十万汉军,步骑尽出,兵发广州。

    惠州,陆丰县。

    焦琏率领一万兵,驻扎于此,监视撤退到潮州的汉军。

    这时在大营内,焦琏正书写书信,催促广州押送粮草过来。

    他写玩书信,忙唤来心腹,沉声道:“速去广州,务必亲手交给粤王殿下。”

    焦琏已经去了数到书信,建议朱聿锷,与惠州筑造一座铳城,用来抵挡汉军。

    因为就眼下时局来看,广州明军并没有实力,将汉军驱离潮州,收复福建,广州将长期,遭受汉军威胁,而粤东之地,多年未经战事,城池年久失修,根本无法抵挡汉军。

    因此焦琏建议,在粤东修筑一座足以抵御汉军进攻的铳城,来防御汉军,以免汉军长驱直入,威胁广州。

    建造城池,费钱费粮,焦琏考察粤东地形,决定建城于陆丰,可是上书几次,都不见广州将粮食运来,而没有粮食,城池自然也无法动工。

    随着天气转凉,加上汉军已经休整两个多月,焦琏内心便越发焦急起来,只能不断去信催。

    “卑职遵命!”护兵双手接过书信,揣入怀中,便大步离去。

    他刚将帐帘挑起,迎面一将抢入,两人撞个满怀。

    那将一个踉跄,稳住身形,不理会被他撞倒在地的士卒,疾步丧上前,“大帅,大事不妙,汉军杀过来了!”

    焦琏闻语大骇,噌的起身,“你说什么?”

    将领惊惶道:“大帅,汉军攻杀过来,前锋以过葵潭,赵副将一营兵,已经溃散了。”

    焦琏大惊失色,呆立半响,“是小股人马越境,还是?”

    将领慌张道:“漫山遍野,大举入侵!”

    焦琏心中期盼破灭,一时无语,脑中迅速思索权衡,忽然他拿起配刀,大步出帐,亲卫立时连忙取了头盔,跟着出帐。

    焦琏站在帐外,呼出一口浊气,接过头盔戴上,恢复镇定道:“陆丰小县,挡不住汉军,传令大军立时拔营,退往府城坚守。”

    “遵令!”将领慌忙领命,抱拳而去。

    焦琏遂即让护兵,将信件交回,撕成两半,沉声道:“你依旧去广州,告知粤王殿下,赵贼大举犯境。”

    这时,营中将士,得知军令,顾不得收拾军帐,已经急忙涌出营盘。

    焦琏遂即翻身上马,领着手下兵士,向西疾奔。

    万余将士,一路狂奔,行至海丰县之东的沱津水岸边,却发现前面,一支兵马已经展开阵线,等候多时。

    焦琏不禁勒住马缰,身后士卒连忙停下,看着前方旌旗招展如墙而列的士卒,不禁惊呼,“是汉军!”

    赵铭撤到潮州,除了判断广州必生内乱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引明军离开广州,前出至惠州与他对持,并伺机围歼惠州明军。

    这样一来,即可削弱广东明军势力,又可震慑广州,打击守军士气。

    在赵铭率领大军出征前,水师已经运送六千汉军,于陆丰后方登陆,截断了焦琏退路。

    这时,汉军阵中打开一条通道,大将党守素挺枪拍马而出,朗声笑道:“焦琏,本将以夺取海丰,断汝归路,还不下马投降!”

    焦琏见此大怒,挥刀怒吼,“给我杀!”

    万余明军,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狂奔数十里后,身体疲乏,但还是发起了冲锋。

    这时党守素见此,冷笑一声,拔马退回阵中,汉军火枪手立刻抬枪射击,而后弓箭齐射,最后大军一拥而上,与明军杀在一起。

    与两广大多数明军不同,焦琏部还是比较能战的,曾经平定过靖江王叛乱,后又曾支援赣南和湖广,算是久经战阵。

    两军激烈拼杀,而就在这时,身后一阵马蹄声传来,汉军追兵杀至。

    “杀!”王朝先大喝一声,领着三千汉军骑兵,杀入明军之后,顿时将明军连连撞飞。

    明军本就仓惶而退,如今遭受两面夹击,立时就垮了。

    “大帅,败了!”一员明将急声怒吼。

    焦琏见此,懊恼的一拔马缰,“向北突围!”

    语毕,领着近百亲卫,向北突杀,王朝先见此,顿时一扯马头,率领三百骑兵在后追击。

    两广明军之中,能打的人不多,解决了焦琏,甚至下都是土鸡瓦狗。

    焦琏一路疾驰,奔出二十余里,来到沱津水上游,一处渡口,却没有船支过河,而就在这时,王朝先领着骑兵杀至,三百汉军骑兵成扇形将焦琏和十余名属下,围在了河边。

    王朝先用马槊指着焦琏,得意喝道:“焦琏,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焦琏看着江水,又看着汉军骑兵,不禁仰头长叹一声,遂即翻身下马,丢弃了兵器。

    沱津江边的战斗,很快结束,一万明军死伤三千余人,剩下兵马全部投降。

    毕竟不是生死存亡的民族战争,而是汉族内部权力争斗,上层新旧权贵之间斗争残酷,可对于中下层的士卒和将官,以及平民百姓而言,战争其实还比较温和,谁赢了都差不多。

    这时,赵铭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河边,汉军士卒正在搭建浮桥,清理战场,一队队的明军俘虏,押向后方。

    “殿下!”王朝先徒步走来,抱拳行礼。

    赵铭微微颔首,微笑道:“焦琏部全军尽没,做的不错!”

    说着,赵铭目光看向王朝先后方,见汉军士卒押着几人。

    王朝先立时上前,低声道:“此焦琏也!”

    赵铭闻语,当即翻身下马,大步走到焦琏身前,微笑道:“焦总兵被擒,可愿归降!”

    焦琏看了赵铭一眼,先是单腿跪地,而后双腿一起跪下,垂首道:“愿降汉王!”

    “哈哈~”赵铭朗声大笑,“粤地孤所虑者,将军也!今将军降孤,广州唾手可得矣!”

第772章惊惶失措

    焦琏低着头,神情痛苦,不过无人察觉。

    “败军之将,何以受大王如此称赞!”

    赵铭扶起焦琏,一个摸手杀,握住焦琏双手,“将军不必谦虚,近日先随孤左右,待拿下广州,孤在委以要职!”

    焦琏字瑞庭,陕西人,早年从军,以功任参将、中军官、平蛮将军副总兵等。

    清兵入关后,焦琏与瞿式耜迎立桂王朱由榔于肇庆。永历元年,李成栋攻桂林,被焦琏杀得大败。

    因功累加焦琏太子少师、左都督宣国公。

    明末能战的将领不多,焦琏能击败李成栋,守住桂林,算是一员大将。

    不过他的结局并不好,被叛徒陈邦傅杀害,与高杰的命运一般。

    焦琏有些惊讶,没想到赵铁棒心这么大,他一个新投之人,居然也敢留在身边,也不怕他进行刺杀。

    这让焦琏心中有丝感动,也有些动摇,没想到赵铭这么看重他,信任他~

    不过焦琏却不知道,赵铭其实是对自己有信心,虽说近些年生活腐化,酒色过度,腰上都长了一圈肥膘,越发油腻,但是变态的底子还在,一般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这时,浮桥已经搭建完毕,赵铭遂即下令大军渡河,向广州进发。

    汉军破了焦琏军,十万大军漫山遍野的前行,海丰、惠东、等地闻风而降。

    赵铭一路前进至东莞,都没遭受过任何抵抗。

    毕竟,汉军也是打的明朝旗号,乃是拥护朱以海的军队,朱家人自己挣,干平头百姓和小士绅什么事哩!

    汉军挺进至东莞,距离广州越来越近,焦琏心里,也就越来越焦急。

    是夜,汉军在东莞扎营,赵铭接受东莞本地乡绅宴请,与隐居于此的一位大佬陈子壮会面,探讨大明时局,以及唐鲁之争,三更天才回到营地。

    赵铭喝了些酒,回帐后,倒头就睡。

    这时,营帐外,两名士卒按刀而立,帐内微弱的鼾声传来。

    此时,一柄尖刀,忽然轻轻割开帐篷,一个黑影钻入帐内,正是焦琏。

    焦琏手握紧尖刀,目光注视着躺在行军床上的赵铭,脸上神情纠结,他注视赵铭半响,想着几天前赵铭之言,终于没有刺死,这个枭雄,而是悄悄退出大帐,消失在黑暗中。

    不多时,帅帐周围一阵喧哗,帐连猛的挑起,护军统领王双,一脸惊慌的闯进来,惊得赵铭猛然坐起。

    王双乃王德顺之子,王德顺死后,赵铭将王双选为护军校尉,后又提拔其统领护军,保卫自己安全。

    赵铭看见王双领着护卫闯进来,不禁皱起眉头,一脸愕然。

    王双看见赵铭没事却松了口气,忙上前道:“殿下,焦琏打混两名士卒,连夜跑了!”

    赵铭闻语眉头一挑,忽然看见自己帐篷,破了个大洞,心中不禁一凛,顿觉背后一寒,差点没闹下梦中杀人的毛病。

    王双恼怒道:“殿下,臣这就调兵去追,把他抓回来!”

    赵铭回过神来,却摆了摆手,沉声道:“算了!此事不宜声张,免得惊扰将士休息。”

    王双却道:“殿下不是说,那焦琏十分厉害,万一他回广州,怎么办?”

    赵铭却冷笑一声,“孤不过说些场面话,当不得真,就算有十个焦琏,这次也守不住广州。”

    当下,赵铭让王双出去,表示自己要睡。

    王双等人见赵铭如此,心里不禁佩服,“大王就是大王,刚才差点被刺杀,现在却跟没事人一样,倒头就睡,这份气魄,这份不将敌人放在眼中的豪迈,我等拍马难及啊!”

    可是,躺在床上的赵铭,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对自己的行事,进行反思。

    “明朝近三百年基业,岂无忠臣?”

    赵铭不禁一身感慨,焦琏跑了,他与陈子壮谈了大半夜,想说服陈子壮出仕汉国,陈子壮始终不为所动,令赵铭只能无功而返。

    次日,清晨,赵铭顶着两个黑眼圈出帐,当即下令,大军饱食一顿后,立刻拔营,杀奔广州。

    虽说赵铭嘴上说,焦琏不足为惧,但还是催促大军,迅速扑向广州。

    广州城内,得知汉军杀回来的消息,城中已然陷入混混乱。

    两广总督府邸,丁魁楚惊慌失色,“赵贼大兵压境,这如何是好?”

    陈邦傅心头亦是大惊,不过却故作镇定道:“督宪不必忧心,广州聚集十万大军,有卑职在,不惧赵贼!”

    一般而言,攻城一方兵马,必须数倍于守军,才有可能在强攻中夺取城池。

    汉军兵力不到十万,还稍微少于广州守军,陈邦傅准备依靠广州,击退赵铭,还扬名立万,更进一步。

    丁魁楚见他颇有信心,内心稍安,遂即嘱咐道:“粤王得知消息,必会召见本督前去商议,届时你要详陈,你的御敌之策!”

    丁魁楚是已故陕西三边总督丁启睿的伯父,不过相比于侄子丁启睿,丁魁楚作战水平非常有限,所以只能希望陈邦傅,拿出一个策略来。

    陈邦傅闻语大喜,这将是他掌握广州军权的大好机会,忙拍胸脯,打包票道:“督宪放心,我必定制定一个万全之策,包粤王殿下满意!”

    丁魁楚微微颔首,不经意道:“这个策略~”

    陈邦傅立时会意道:“自是在督宪的指导下,我才得已完成!”

    丁魁楚捋了捋胡须,露出孺子可教的神情。

    就在这时,广东巡抚陈邦彦,却急匆匆的闯进来,恼怒道:“丁督宪,赵贼大举进犯,焦琏全军覆没,消息传入城中,各军已然大乱,有万余人马,已经逃出广州,还请督宪立刻下令,召集城外驻军进城,而后封闭城门,防止军民逃散!”

    “什么,跑了万人!”汉军还没打来,就跑了万把人,这还得了,丁魁楚不禁两股战战。

    陈邦傅心头一凛,“焦琏居然全军覆没了!”

    就在这时,粤王府的太监,匆匆而来,行礼道:“丁总督,陈大帅,陈巡抚,粤王殿下召几位,立刻入宫议事!”

    陈邦傅心头慌乱,回过神来,忙道:“还请转告殿下,卑职出城,调兵入城,稍后就来!”

    语毕,陈邦傅逃跑一般的离开,留给丁魁楚一个不怎么可靠的背影!

第773章广州完了

    粤王宫内。

    朱聿锷听闻汉兵大举进犯,心头大振,连忙召集众将议事。

    “殿下不必担心,此前赵贼兵临广州,城中不过五六万将士,抵挡赵贼两月有余,今城内外有十万大军,有何惧载!”丁魁楚拿出老官僚的气派,处变不惊道。

    朱聿锷急声道:“那就速召大军入城!”

    丁魁楚道:“庆国公,已去城外调兵!”

    话音刚落,一将仓惶进来,急声道:“报!殿下,大事不妙,庆国公带兵跑了!”

    这话一出,惊得丁魁楚一个踉跄,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朱聿锷满脸震惊,“陈邦傅跑了?”

    李定国和瞿式耜走了,焦琏全军覆灭,广州就指望他,他却跑了。

    “不只庆国公,赵千泗、马吉祥两位将军也跑了!”将领颤声禀报。

    朱聿锷不禁勃然大怒,怒目而视,“丁总督,你对孤言,西兵原为贼寇,不可信任,当用本镇。这就是你所言,孤该依靠的本镇兵?”

    此前李定国自广州撤兵,曾状告丁魁楚,朱聿锷遂即召丁魁楚相问,丁魁楚反而诬告西军旧习难改,且流寇素来反复,如今广州之围已解,明军云集,不如就让西军离去,使得广州内外皆为大明之兵,避免西军与赵贼勾结,威胁广州安全。

    朱聿锷之前曾欲收编李定国,不过被李定国拒绝,这让他心生疑虑,又听丁魁楚之言,遂即采用了丁魁楚的建议,重用陈邦傅等两广明军。

    现在汉军一来,陈邦傅等人拔腿就跑,朱聿锷是又悔又怒,“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要留下西军!”。

    丁魁楚一听说陈邦傅跑了,立时乱了分寸,根本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侍卫慌忙进来,急声道:“殿下,宣国公会来了!”

    朱聿锷正彷徨间,噌的起身,急道:“快,请进来!”

    不多时,风尘仆仆的焦琏,急步进殿,拜道:“卑职拜见殿下!”

    朱聿锷见他模样狼狈,不禁悲道:“斥候回报,言宣国公全军覆没,孤还以为再难见到宣国公了。”

    焦琏叹息一声,“卑职在陆丰大败,为赵贼所俘,假意归降,近日才从赵贼营中逃出来。”

    一旁方寸大乱的丁魁楚闻语,心头一凛,不禁惊道:“你被赵贼俘获过?”

    “我确实战败被俘,然我心向大明,绝对不会从贼!”焦琏感受到丁魁楚语气中的不信任,不禁愠声道。

    朱聿锷忙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当下焦琏不理会丁魁楚,急声道:“殿下,赵贼兵马已过东莞,不日便至广州,当立刻布防啊!”

    朱聿锷脸上露出一丝喜色,“你回来的正是时候,快说说怎么抵御赵贼!”

    焦琏道:“速召集人马入城,然后令西军和瞿抚军之兵,于越秀山下营,与城池护卫犄角,山上多备火炮~”

    焦琏说着,见朱聿锷脸色不对,不禁收声停下。

    朱聿锷和丁魁楚都不好意思开口,一旁陈邦彦道:“宣国公,西兵和狼兵,早已撤离广州。”

    “什么?”焦琏一脸惊愕,“此二者都是精兵,怎可放走呢?”

    一时无言以对,朱聿锷沉声道:“现在不只西军、狼兵不在,连陈邦傅也临阵脱逃了。”

    焦琏闻语大惊失色,急声道:“如此只能速将剩余兵马收入城中,以砖石封堵四门,再如上次一般在江中打桩,最后快马向西军和瞿抚军求援。”

    朱聿锷闻语,悔不当初,时下也只能如此,当即道:“好,你等速去安排,于赵贼杀来之前,恢复城防!”

    当下一众人散去,丁魁楚却留下未走,“殿下,焦琏既然被赵贼俘获,岂能轻易逃脱!”

    朱聿锷不禁怒道:“丁总督想说什么?”

    丁魁楚道:“这会不会是赵贼计谋,焦琏故意让殿下留在广州,然后献城投降!”

    朱聿锷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丁魁楚继续道:“况且,瞿式耜、李定国会再来援吗?”

    朱聿锷盯着丁魁楚,忽然恨声道:“你想逃,想让孤放弃广州!”

    丁魁楚感受到朱聿锷杀人的目光,忙低头,“卑职不敢!卑职誓死保卫广州!”

    一是无话,丁魁楚只能灰溜溜的退出大殿。

    广州城外,大批乱军,将四郊州县,抢掠一空,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这时,大将王文,正领着一队兵马,正在护城河和珠江中,驾着大小船只,往河中钉桩,阻止汉军战船靠近广州。

    之前,明军就钉了不少木桩,不过汉军撤退后,丁魁楚为了做生意,让人将河中木桩清理了大半,现在必须重新钉入。

    就在士卒和民夫忙碌时,一支船队却从南面黄埔方向驶来。

    在汉国设立口岸通商后,明朝也开放了也一些口岸,广州之南的黄埔,便是一个重要的通商码头。

    这时,南来的船队拥挤航道,与要打桩的船支,拥堵在一起,江面上乱成一团糟。

    江中有不少暗桩,大将王文乘坐一条小船视察,看见前面的情景,不禁怒道:“咩事呀,去看看!”

    船只靠上来,士卒打听清楚,忙回禀道:“有从黄埔来的船队,要去广州,把航道堵住了。”王文大怒,当即让属下将船划过去,对着为首一艘满载货物的大船,便破开大骂,“丢雷老母,去死啦雷!”

    汉军虽时可能杀过来,必须尽快布置暗柱,阻止汉军战船靠近广州,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王文见这支船队,堵住了航道,妨碍军队和民夫打桩,顿时愤怒到了极点。

    这时,船上之人闻语,却探出身来,脸色阴沉,“王参将,你说什么?”

    王文定睛一看,脸色顿时大变,颤声道:“是督宪大人家的船!”

    船上的人,乃是丁魁楚的管家,王文立时不敢出声,而那人却冷声道:“还不快让开,耽搁了督宪的事,你们哪个担待得起!”

    众士卒看向王文,王文脸色阴沉,半响挥手道:“散了!”

    船只一阵忙活,让开航道,其中有一艘,还不慎撞上了暗桩,船舱进水沉没。

    好一会,船队过去,王文才召集属下,重新在河中布置暗柱。

    就在这时,士卒忽然惊呼,“不好,汉军来了!”

    王文连忙抬头看去,只见远处江面上,出现一片帆影,汉军战船蔽江而来。

    王文顿时疾呼,“快!加紧布桩!”

    “轰!轰!轰!”几声炮响,冲天而起的水柱,在江面上升起。

    军队和被征调的民夫大骇,瞬间架着船只,一哄而散。

    广州城西,大批明军小跑而来,准备入城防守,城门处却一阵喧哗。

    为首明将骑在战马上,只见近千士卒,拥着十多架马车,还有满载这财货的车辆,蜂拥出城,不禁面露惊骇。

    明军将士正疑惑,这是那位大员和眷属,城门处却传来一声大呼,“丁魁楚跑了!还守个毛啊!”

    明军将领问语,看了眼广州城,顿时一拔马缰,“快跑!广州完了!”

第774章举城而降

    丁魁楚见陈邦傅跑了,又觉得焦琏有鬼,既然朱聿锷不听,那他便收拾家底,自己逃出了广州。

    他这一跑,原本要进城的明军见了,哪里还肯进城。

    焦琏拿朱聿锷的手令出来调兵,好不容易得了数千兵,忽见西郊外,明军士卒汹涌西奔,问明缘由,逃兵皆说,总督和粤王都跑了。

    这让焦琏大惊失色,忙呵斥道:“此乃谣言,殿下还在城中,速速调头回城!”

    逃兵们却根本不听,见他阻拦,纷纷绕过焦琏,如洪水从巨石两边,倾泻而过。

    这让焦琏大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回头喝令,“走!速速随我入城!”

    身后的数千兵马,却都不动,为首一名参将道:“殿下和总督都逃了,凭什么让我们入城送死!”

    语毕,数千兵马,顿时一哄而散,跟着逃兵,向西溃逃。

    眨眼间,焦琏见身边只有数骑,令人欲哭无泪,使他不禁仰天长叹,“坏广州事者,丁魁楚也!”

    语毕一拔马缰,便领着数骑,奔向广州。

    城外的军队一哄而散,城内的守军见了,也顾不上许多,纷纷打开城门逃窜。

    若大一个广州,十余万大军,还没等汉军进攻,就被自己人玩垮了。

    焦琏冲到西门,只见城中兵马拥挤而出,心中不禁焦急,而就在这时,忽然一队精兵,拥着朱聿锷、苏观生等人出来。

    原来朱聿锷在王宫内,先是得人奏报,珠江上防御还未完善,汉军水师已经杀至,布防人马溃散,而后又得知丁魁楚逃走,广州内外兵马争先逃窜,不得不舍弃广州,仓惶出城。

    “殿下!”焦琏大呼一声,纵马上前。

    朱聿锷泪流满面,“悔不当初啊!”

    焦琏叹息道:“殿下,事已至此,当速离广州,驻毕梧州,收拢溃兵,联系瞿抚军,以图再战!”

    当下,一行人仓惶而逃,匆匆撤离广州。

    在广州大乱之时,赵铭已经率领大军,自东莞出发逼近广州。

    前锋王朝先,率领三千骑兵,率先抵达广州城下,因为都是骑兵,所以暂时驻扎于南郊。

    于此同时,水师也穿过尚未布置完全的航道,抵达广州城外。

    次日,赵铭终于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兵临广州城下,而此时广州城内的明军,几乎已经逃散一空。

    赵铭在南郊勒马,身后大纛旗高举又放下,连续三次后,前进的汉军士卒,遂即逐渐停下。

    两个月前,汉军自广州撤离,那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而现在赵汉三又回来了。

    望着巍峨的城墙,汉军将士们不禁感叹,这里曾经是他们战斗过的地方,之前没打下来,这次绝对不会失手了。

    “大王,据卑职探查,朱聿锷已经西逃,广州城内兵马以空,所剩不多!”王朝先指着广州,啐了一口,对身旁赵铭道:“大王是打还是抚?”

    赵铭凌厉的目光远眺城上的守军,微笑道:“守军大部溃逃,量城中守军,没有胆量抗衡孤王,打就没必要打了,直接招抚,量他们不敢不降!”

    王朝先见此,遂即挥手叫来一员部将,“派个人,去让城里的孙子开城投降!”

    一名军官,立时领着两名骑兵,疾驰出阵,奔驰到了护城河边上,朗声道:“城上的人听着,汉王有令,令尔等速速开城投降,否则打破城池,定斩不饶!”

    话音刚落,吊桥放下,城门缓缓开启,一名身穿绯袍的大员,领着大群官员,鱼贯出城,向汉军大阵走来。

    “大王,城门开了!”党守素喜道。

    赵铭顺势看去,果见城门缓缓洞开,一大群官员出城之后,一队队士兵跟着出城,在城外两侧列队。

    这时,前去喊话的将令,奔驰回来,翻身下马,“启禀大王,城内守军打开城门,向大王投降!”

    意料之中,不过赵铭还是十分高兴。

    这次兵不刃血的拿下广州,充分体现了他的智慧,还有判断能力。

    这时,一群降官走到阵前时,被汉军拦住,只让为首一名绯袍大员,进至赵铭马前。

    要是广州之前投降,赵铭必然下马相迎,如今投降,便没有那个待遇了。

    来人见赵铭傲然屹立于马上,威武不凡,不禁跪地行礼,“广东布政使顾元镜,拜见汉王。”

    赵铭闻语眼睛一眯,对此人有些印象,与苏观生拥立邵武,失败后降清,后与李元胤等人促成李自栋反正,李成栋失败后又降满清。

    赵铭微微颔首,威严道:“顾藩台,可愿为孤效力!”

    顾元镜俯首拜道:“臣愿为殿下效力,举城而降。臣早以封存藩库,又令衙役和士卒巡视街道,抓捕乱兵,恢复城中秩序,并组织留守广州官员,迎接殿下入城!”

    赵铭不禁眉头一挑,这个顾元镜,既然在朱聿锷逃走后,恢复广州秩序,避免城中混乱,而且将没走的官员都组织起来,前来投靠汉国,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虽说广州对汉军来说唾手可得,但是能完整的接受广州,却是顾元镜的功劳。

    赵铭当即翻身下马,扶起顾元镜,然后又是一个摸手杀。

    “顾卿来投,孤王如得一臂啊!”赵铭执其手,商业吹捧道:“今后广东之事,非顾卿不能胜任啊!”

    顾元镜心中大喜,不禁暗暗自得,别人都往城外跑,唯独他不仅不跑,反而要往城里钻。

    这广州城汉军本来可以打下来,而朱聿锷、丁魁楚在城中,也轮不到他来举城而降。

    这便是逆向思维,不然哪里有举广州而降的功劳。

    现在等于是他将广州献给汉军,这份功劳,不可谓不大,而他也必然能够得到相应的回报。

    顾元镜大喜过望,忙表态道:“臣定当为殿下效死!”

    赵铭遂即道:“孤王甚为欣慰,进城后,孤将设宴论功行赏!”

    顾元镜微笑道:“殿下,进城后,臣还有一件大礼,要献给殿下!”

    “哦?”赵铭疑惑一声,颇感兴趣道:“顾卿还准备了惊喜!”

第775章关键的一张牌

    自崇祯以来,中国连连战乱,战火、瘟疫、天灾,波及中国绝大多数地区。

    即便是赵铭如今控制的浙江,人口也减少了三成,许多城市都不及以前繁华。

    这时,顾元镜举城投降,将广州献给了汉军。

    赵铭遂即先令心腹部将王朝先入城,控制城池,确认安全后,赵铭在骑马进入广州。

    顾元镜很会来事,早已动员广州士绅和百姓,列于街道两侧,挥手欢迎赵铭入城。

    赵铭只见广州城内,街道宽阔,店铺林立,而且人群聚集,繁华程度不亚于杭州,不惊有些惊奇。

    朱聿锷等人从广州撤离,不过广州城中的富绅和商贾,以及城中居民,大多都没有逃离。

    毕竟这是上层间的斗争,与他们关系不大,汉军入城后,他们照样做生意,照样纳税,没必要跟着朱聿锷颠簸流亡。

    赵铭一路挥手致意,直来到粤王府前,才勒住战马,转身面对一路跟来的士绅百姓。

    这时,赵铭翻身下,走上王府前的台阶,面对着乌泱泱的人群,朗声道:“诸位放心!汉军入城秋毫无犯,城中士绅百姓商贾各安其职,孤王保正不抽丁,不摊派。另外,考虑今岁战事影响,免征今岁赋税!”

    众多士绅百姓闻语,顿时一阵欢呼,“汉王仁义!”

    赵铭遂即转身进入王府,抬头一看,铜锭府门上粤王宫的匾额,已经换成了汉王宫,不禁微微颔首,对一旁的顾元镜,更加满意。

    王宫内,赵铭坐在大殿王座上,听着部下汇报斩获。

    参军张家玉道:“殿下,大军入城,得降兵七千,白银一万三千两,粮食两万石,另外缴获船只百艘。”

    赵铭闻语,不禁道:“这点缴获,广州基本算是个空城了。”

    一旁的顾元镜忙出列道:“殿下,广州本来富庶,不过年初时,向湖广运送白银一百万两,粮食五十万石,基本就掏空了藩库。近日来,近十万大军齐聚广州,更是入不敷出,广州各衙门能搜出这么多,已经是挖地三尺了。”

    赵铭微微一笑,知道顾元镜是担心,赵铭认为他私吞了府库的钱粮。

    “这点孤王清楚,顾藩台不用解释!这些钱粮,就依旧存在藩台衙门,维持衙门运转。稍后孤还会令户曹,给广东三司拨银五十万两,用于广州重建。”赵铭笑道。

    顾元镜一愣,近些年来,都是中央政府,刮地方的地皮,想方设法的从地方弄钱,没想到汉王刚接手广州,不仅不刮地皮,还倒砸五十万。

    “殿下英明,殿下仁义啊!”顾元镜立时跪地磕头,“广州纳入殿下治下,真是广州百姓的福分啊!”

    老官僚很会把握时机,不要脸起来,真是让人害怕。

    赵铭很受用这马屁,不过他还想着那个惊喜,于是问道:“好了!顾藩台,说说你给孤准备的惊喜吧!”

    顾元镜闻语,却看了看左右,赵铭微微皱眉,挥手道:“这都是孤王心腹,大可言之!”

    顾元镜这才道:“殿下,自北都沦陷,大明朝内部变动荡不安,先后经历弘光、潞王两个政权,如今又有隆武、建武争立之局面!殿下认为为何至此?”

    赵铭满足顾元镜的表现欲,坐正身上,做倾听状,“卿家请言之!”

    顾元镜得意道:“臣以为,原因有二,一是朝中奸贼作乱,二是血统稀疏,难以服众。如今隆武、建武相争,便是因为都是疏藩,所以谁也不服谁。”

    赵铭心中一动,顾元镜不可能无端说这样的话语,于是道:“卿家说得有理,所以卿家的惊喜是?”

    顾元镜有些兴奋道:“崇祯皇帝殉国后,大明皇位,理应又神宗皇帝一脉继承。从法统上来讲,能继承皇位的,就只有福、桂、惠三藩最适合继承大位。福藩即位后,因朝中奸党与外镇勾结,加之清军南下,至使弘光朝廷覆灭。此后,按着统序,理应由桂、惠两藩继承大位,但最终却是隆武登基,鲁王监国。这也便给今日之动乱,埋下了祸根!”

    赵铭颔首道:“有理!”

    顾元镜承认,在这件事情上,他有赌的成分。

    毕竟,汉王名义上乃是臣服于建武朝廷,他方才之言,不仅否定了隆武,同时也否定了建武朝廷的合法性。

    若是汉王忠心于建武皇帝,那他铁定凉了,但是看赵铭的反应,顾元镜知道,他赌对了。

    顾元镜兴奋道:“要终结乱世,师出有名,便需拨乱反正。如今福、惠两藩,都已经为清军所戮,唯有桂藩尚在。若是殿下拥立桂藩,继承大统,又有汉军为后盾,必定能够内扫不臣,外灭强敌。”

    其实,在赵铭第一次攻打广州之际,他便派遣了贺登云去打肇庆,目的便是控制桂王。

    朱以海和朱聿键,都有自己的势力和班底,赵铭难以掌控,而桂王没有根基,且赵铭了解朱由榔,并非什么雄才大略之主,能力远不及朱聿键和朱以海,扶他登基,桂王便只有依靠他和汉国。

    不过,贺登云打下肇庆,却并未发现桂王的踪迹。

    后来赵铭让人寻找,也都没有消息。

    赵铭脸上露出微笑:“这么说来,卿家准备的惊喜,就是桂王?”

    顾元镜微笑行礼,“殿下,桂王就在城中,以被臣保护起来!”

    朱聿锷仓惶自广州撤退,令顾元镜带着桂王出城,不过顾元镜并没有听从朱聿锷的命令,不仅没有出城,反而将桂王藏了起来,准备一并献给汉王。

    赵铭原本以为桂王朱由榔,已经被朱聿锷杀了,或者送去了湖广,没想到居然还在城中。

    这确实算是一个惊喜,有这张牌在,赵铭今后行事就方便了许多,能起到一个很好的过渡。

    毕竟,大明近三百年的江山,如堵胤锡、李定国、焦琏这样的忠义之士,还是很多的。

    赵铭与顾元镜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奸雄的微笑,当即道:“桂王居然在城中,孤王要立刻拜见!”

第776章丁魁楚出的难题

    桂王对于赵铭而言,确实是一张可以来利用的好牌。

    有了这位神宗子孙,大明朝在法统上的继承人,赵铭就可以将朱以海和朱聿键都踩在脚下。

    并且利用这面大旗,招抚地方,来统一天下。

    神宗子孙还是比较有号召力的,历史上朱由榔表现极差,可是还是有那么多忠义之士,在极为劣势的情况,已然聚集在他这面旗帜下,与满清斗了十多年,便可知他这块招牌的厉害。

    赵铭与顾元镜交谈后,委托他安排与朱由榔见面之事,而后召集众多幕僚商议。

    张家玉、顾炎武等人,都赞成利用这张牌。

    曹操地处中原四战之地,能够一统北方,与其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战略,有很大的关系。

    如今汉国也可以利用朱由榔,来做到这一点,这也是历代以来,权臣夺权必须要经历的一个必不可少的过渡步骤。

    唯一让众多幕僚担心的就是,朱由榔并非孺子,立为皇帝会不会不好控制。

    若是难以控制,给汉王搞出个什么衣带诏来,坏了汉王的名声,那就不好了。

    毕竟那么大的人,又是皇帝,总是与汉王作对,必然牵制住汉王的精力,让汉王无法减除外部的敌对势力。

    对于幕僚们的忧虑,赵铭却一点也不担心,朱由榔肯定比献帝要好控制。

    当下,赵铭首先布置,追击朱聿锷的事宜,令唐通领三万兵,夺取梧州,进逼桂林,逼降瞿式耜,而后又令李本深领两万兵,沿海而进,收取肇庆、高州、雷州,廉州,将沿海全拿入手中。

    最后,赵铭又令郭忠,派遣水师前往琼州,招降琼州岛,控制整个广东。

    吩咐完毕,各将稍作整顿,便领军出发。

    而赵铭则穿戴整齐,来到广东布政使司衙门。

    此时,亲军统领王双,早已经率兵,接手了藩台衙门的防卫,以保证赵铭的安全。

    “殿下,人在里面!”王双迎上来道。

    赵铭微微颔首,边往里走,边问道:“你觉得桂王如何?”

    王双道:“面白柔弱,胆小如鼠,不似王者!”

    “怎可如此说桂王殿下,以后不可对桂王不敬!”赵铭板着脸说了一句,已经到了堂外。

    王双脸上肌肉抽搐,不是大王让我说的吗?他看着赵铭背影,急忙大步跟上。

    这时,在藩台衙门内,穿着绯色亲王服饰的朱由榔,坐立不安的坐在中堂,一双手有些无处安放。

    大堂外,凶神恶煞的甲士,忽然高声喝道:“汉王驾到!”

    朱由榔闻声,吓得险些从座位上跌落,这时他看见大队甲士,簇拥着一员身穿金甲的战将进来,顿时便站起身来,欲王后堂躲。

    赵铭见此疾步上前,一把将朱由榔拉住,然后不由分说的将朱由榔按回坐位,帮他整理好龙袍,便在朱由榔满面惊愕之中,行臣礼道:“臣赵铭来迟了,令桂王殿下受惊啦!”

    朱由榔手足无措,半响才道:“孤是王,汉王也是王,怎敢受此大礼。”

    赵铭却领着众人行礼,沉声道:“殿下乃神宗子孙,大明真龙,臣虽是王,但确实大明之臣,礼节不可少。”

    这时一旁的顾元镜不失时机道:“桂王殿下,隆武帝担心殿下神宗一脉的身份,威胁到他的大位,所以让粤王,软禁殿下,择机处死。这次多亏了汉王,领大兵前来,才救出殿下。”

    朱由榔闻语,信以为真,毕竟朱聿锷到广州后,确实对他进行了监视,前不久,还掳来广州软禁,令朱由榔一度都认为自己随时都可能被杀。

    “原来是汉王救了孤!”朱由榔不禁道。

    顾元镜道:“殿下还不让汉王起身?”

    朱由榔反应过来,忙道:“汉王快快请起,诸位快快请坐!”

    当下,赵铭与朱由榔交谈一阵,不过赵铭暂时没有表达,要拥立朱由榔为帝的意思。

    时下,朱聿键与朱以海,在江南恶战。

    唐鲁之间,争得这么凶,打得这么狠,为的便是大明的皇位。

    若是赵铭这个时候,扶立朱由榔为帝,消息传道江南,恐怕朱以海和朱聿键会握手言和,与他拼命。

    赵铭与朱由榔谈了一阵,身边的幕僚,趁机对朱由榔进行观察,发现朱由榔性格羸弱,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

    赵铭与朱由榔尬聊两个时辰,强行培养感情,而后便离开了藩台衙门。

    这时,赵铭停下脚步,对出门相送的顾元镜道:“桂王孤会让人接走,你暂时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孤王在孤手中的消息!”

    顾元镜忙点头,“臣明白!”

    接下来几日,赵铭便忙于任命官员,接见广州本地士绅、商贾,令商铺恢复营业,令广州府清理珠江暗桩,恢复航行。

    在赵铭着手恢复广州时,唐通三万大军,在梧州击败了,朱聿锷刚刚收拢的逃兵,斩杀千人,俘虏近万。

    刚逃到梧州,还没站稳脚跟的朱聿锷,只能逃入广西境内。

    这时唐通继续追击,大军一路逼近瞿式耜驻节之地桂林,终于遇见了顽强抵抗。

    郭忠水师,前往琼州岛,战船出现在海湾,大炮仰起,立刻吓得琼州知府,率领琼州官员,向赵铭投降。

    最后是李本深所帅两万大军,势如破竹收取肇庆等地。

    值得一说的是,丁魁楚并未逃向桂林,而是准备逃往南宁。

    这一是因为,汉军夺取广东后,必然趁势夺取广西,肯定会杀奔,广西巡抚驻节之地桂林,去桂林不安全。

    其次,便是因为陈邦傅逃向南宁,丁魁楚怕追究责任,所以决定与陈邦傅会合。

    不过,丁魁楚没想到的是,赵铭居然派遣一只偏师,进行追击,而他家资众多,走的缓慢,一个不留神,就被围困在了广西岑溪。

    见汉军追上来,丁魁楚倒也干脆,立时便派遣亲信携带金银珠宝贿送李本深,希望李本深能引荐他投靠汉王。

    丁魁楚乃是隆武朝大学生,兼两广总督,是隆武朝的大员,并非一个小人物,李本深做不了主,飞马报给赵铭。

    广州,汉王行宫内。

    赵铭看着李本深的书信,不禁皱起眉头,“丁魁楚这是给本王出了个难题啊!”

    张家玉接过赵铭递过来的书信,看了看,遂即笑道:“丁魁楚乃两广总督,他要投降,殿下若是拒绝,今后便会遇见激烈抵抗,可要是接受,不给予高官厚禄,也不便于以后招降他人,会便宜了此贼,!”

    赵铭微微颔首,“是这么回事!这个丁魁楚,可谓相当愚蠢,要投降,就该向顾元镜一样,乘机以广州投诚。他此时投降,孤可以拒绝么!”

第777章大明郭子仪

    赵铭其实根本就没打算招降丁魁楚,相比之下,赵铭更想招降瞿式耜和李定国。

    只不过,这两人未必会鸟自己。

    本来,如今桂王在手,赵铭准备打着桂王的招牌,招降两人试一试,不想先背丁魁楚恶心了一下。

    从赵铭得到情报来看,此人贪婪成性,昏庸无能,比何腾蛟还不如,赵铭不可能让他进入汉国的官僚系统。

    “殿下,这丁魁楚毕竟是两广总督,若是拒绝他投降,以后殿下攻略他处,各地官员恐怕会进行抵抗!”张家玉沉思后道。

    大明的官员,没几个身上没有劣迹的,有的更是反复无常,一时投顺,一时投清,一时又反正归明。

    这些人见赵铭拒绝了丁魁楚,想着自己干的事情,肯定会心生疑虑,不利于汉国今后招抚。

    赵铭道:“这个世间几乎没有完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缺陷。孤的臣子也是如此,各有优点,各有缺陷,但孤能用,便是因为臣子有缺陷,但也有能力。如有的人贪财,可地方上却治理不错,像丁魁楚这样,孤王完全看不到优点,也不知道怎么用他啊!”

    张家玉道:“那就虚位供着,等大势已定,再处理他。”

    赵铭却有点不甘心,“据说,这丁魁楚撤离广州时,运走的财物足有十多条大船。”

    这次为夺取广州,以及以后恢复广东,赵铭花费不少,总想从哪里捞回来。

    张家玉道:“殿下,广西之地,不比广东。此地山脉绵延,号称有十万大山,且土司遍地。大军若真攻打,恐怕耗费的钱粮,远不只十多条大船。”

    广西一地,确实复杂,永厉与满清在此拉锯十余年。

    彼时,清几乎已经统一中国,而如今汉国,显然没有太多精力耗在广西。

    赵铭算了下帐,确实不太划算。

    赵铭沉默片刻,颔首道:“这件事情,你们处理!广西一地,以抚为主,以攻为辅!”

    张家玉道:“如今桂王在殿下掌控之中,以拥桂为名义,必定能使广西大部归附!”

    ……

    广西桂林。

    巡抚衙门外,一顶官轿,在衙门前停下,轿夫将轿子压低,一身绯袍的顾元镜,从中出来。

    引路的官员,躬身道:“顾藩台,抚军在花厅等候!”

    顾元镜一扯下摆,迈步出轿,便大步进入衙门内。

    他走过穿堂,不多时,来到一间厅堂,只见瞿式耜阴沉着脸端坐着,两边各站一名甲士。

    “瞿抚军!”顾元镜走进来拱手微笑。

    瞿式耜满脸阴沉,冷声道:“背主之人,有何面目来见吾?”

    顾元镜淡然的在旁边坐下,无视瞿式耜的愤怒,还有甲士凶狠的目光,笑道:“抚军此言差矣!顾某从未背叛大明!”

    瞿式耜愠声道:“背叛朝廷投靠赵贼,事实摆在眼前!若在狡辩,是要试甲士刀利否?”

    顾元镜知道瞿式耜动怒,不再激他,沉声道:“瞿抚军,顾某所言,句句属实。汉王自起兵以来,战浙东,数度北伐,可以说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大明能有今日局面,汉王功不可没,而如此功臣,怎就成了抚军口中之贼。抚军说此言,不怕忠贞之士寒心嘛?”

    瞿式耜皱起眉头,想着赵铭平生,确实无可挑剔,遂即放缓语气,“汉王却有功绩,然以下犯上,意图谋反,就是贼!”

    顾元镜摇了摇头,“抚军说汉王意图谋反,实在荒谬。这天下,有谁敢说,比汉王更加一心为国!抚军说出此言,可有证据!”

    “这~”瞿式耜一时无言,赵铭抗清的功绩,摆在那里,当初因为抗清太积极,反而在江北栽了个大跟头,让人无法可说。

    瞿式耜顿了顿,沉声道:“汉王佣兵自重,攻击朝廷,这不算谋反?”

    不管是否抗清,现在赵铭割据地方,攻击朝廷,却是事实。

    顾元镜道:“抚军,平心而论,如今局势,汉王不把持军政大权,能做成一件事情吗?恐怕早就被奸党坑得渣都不剩了。汉王佣兵自重,也是时局所迫啊!”

    瞿式耜沉默不语,这点他能够体会,想干点事情,总有人拖后腿,甚至暗算你。

    这次广州之败,就是最好的例子,有时候想成事,确实必须独揽大权,建立自己的班底和势力,才能很好的执行自己的策略,否则很容易被人坑死。

    顾元镜继续道:“至于攻击朝廷,那则是因为隆武朝廷,根本就不合法。如今天下纷争,唐鲁争位,根源在于疏藩即位,破坏法统。汉王正是洞悉这一点,所以才攻击闽粤,扶立神宗一脉为帝,安定大明江山啊!”

    顾元镜语重心长,瞿式耜不禁一愣,“你是说,汉王要拥立桂王?”

    顾元镜点头道:“不错!瞿抚军,若是汉王真要谋反,大可找一朱姓幼子扶立,可是汉王却选择了年长的桂王。其心真是日月可见啊!”

    历代以来,权臣篡位,或者拔持朝政,大多是扶立幼子,方便控制,很少有扶立长君,来给自己找麻烦的。

    瞿式耜沉默了,按着顾元镜的话语,汉王简直是天下第一大忠臣,大明郭子仪啊!难到本官真的误会汉王呢?

    顾元镜见瞿式耜动摇,遂即接着道:“瞿抚军,归降汉王,一起为桂王效力吧!”

    说完,顾元镜从怀中掏出一张汇票,放在桌上,微笑道:“汉王知道抚军缺少银钱,来兑现对狼兵的承诺!这里是华兴银号五十万两的汇票。抚军若是愿意,可以立刻拿着汇票,前往广州城内兑换。”

    汇票是华兴银号,除了银票之外,又一种支付手段,一般需要约定条件,才能够支取,不像银票,见票即可立即兑付相应的银元。

    瞿式耜这下震惊了,想着之前种种,确实很没意思,他辛苦为广州解围,结果广州连几万两银子都不给,而现在赵铭一下就给了他五十万两。

    相比之下,瞿式耜动心了。

    顾元镜继续道:“抚军,以广西如今的财力物力,肯定不能于汉王抗衡。上次抚军失信于狼兵,想必没有这笔银子,抚军也召集不到狼兵助战。顾某话尽于此,还请抚军为天下,为广西百姓考虑!”

    瞿式耜沉默良久,半响叹息一声,“若是汉王真拥立桂王为帝,本官愿意效力!”

    瞿式耜本来政治上就倾向于桂王,再加上确实缺钱,所以先应了下来。

    当然,瞿式耜告诉自己,主要还是因为桂王,绝对不是因为这些粪土。

    顾云镜大喜,忙站起身,将汇票放在瞿式耜案前,“如此,顾某就在广州,等候瞿抚军驾临!”

    说完,顾元镜便告辞离去,他还得顺道去李定国处,然后返回时,顺道去趟丁魁楚那里。

    瞿式耜起身相送,等他背影消失,瞿式耜立时疾步回来,有些欣喜的拿起汇票,上面确实写着五十万银元,不过下面还有一行字,“本票需瞿式耜亲至,方可当面兑付”

    瞿式耜见此,脸上肌肉扯动,不禁赞叹,“还是汉王考虑周全!”

    (今天耽搁了,转钟没了,明天补)

第778章银弹攻势

    既然桂王在手,赵铭自然要加以利用。

    他委任顾元镜为礼曹参判,以拥桂为由,招抚广西。

    顾元镜随身携带三百万两的银号汇票,按着重视程度,先去了桂林瞿式耜处,然后一边招降广西土司,一边前往云南招抚李定国。

    在桂林说服了瞿式耜后,顾元镜在没征得瞿式耜同意的情况下,便打出瞿式耜的旗号,声言瞿式耜已经投降了汉王,借势招降广西土司和将领。

    瞿式耜担任广西巡抚多年,在广西威望甚高,一些土司见此,又有钱拿,立时就愉快的投靠了汉国。

    这使得瞿式耜不得不下定决心,启程前往广州,拜见赵铭。

    大明官员那点俸禄实在可怜,汉国拿出这么多钱钱硬砸,瞿式耜判断大多数人都顶不住,与其等手下尽数叛投汉国,不如他带领着投靠,也好买个好价钱。

    再者,这也不算叛投,而是拥护大明正统,神宗一脉。

    瞿式耜做了一翻思想建设后,觉得不丢人,便匆匆启程前往广州。

    一路上,顾元镜大撒汇票,将领无论兵马多少,只要归降,就能领道千两到万两不等的汇票。

    广西是个穷地方,一年税收也就几十万两,一千多两,就是一个穷县的GDP了,众人都被震惊了。

    一时间,顾元镜顾财神之名,迅速散播开来,各地土司和将领,为了自身钱途,争先投降。

    早听说汉国富庶,这下他们终于见识到了。

    顾元镜一路招抚,不过抵达柳州时,遭到了朱聿锷人马的袭击,便只能放弃云南之行,转到去岑溪,招降丁魁楚。

    顾元镜一路招抚,消息传到了一路败退的朱聿锷耳中,骇得朱聿锷一路西逃。

    为了防止,广西众人投靠汉国,朱聿锷派出人马截杀顾元镜,顾元镜便只能折返。

    岑溪,丁魁楚的府邸。

    早在赵铭攻入闽地的消息传入广州,丁魁楚就预感到了危机,便委任心腹钟鸣远为岑溪县令,将家财往岑溪转移,经营岑溪。

    这时,在厅堂内,丁魁楚备下酒席,宴请顾元镜。

    看到顾元镜,如今已经成为汉王身边的红人,丁魁楚心生嫉妒,暗自后悔。

    当初实在太慌乱,若是不逃出广州,以广州投靠汉王,那如今他便是汉王身边的红人,哪里轮得到顾元镜。

    那广州城,本是他这个两广总督,经营多年之地,却被顾元镜拿去进献。

    这就像自己下的蛋,被别人那去,讨好了汉王,得到了封赏,而这些封赏,本来应该属于他,让他心中十分郁闷。

    “顾兄,听说汉王招降瞿式耜,开出了五十万两的高价!”丁魁楚给顾元镜倒了一杯酒。

    赵铭用银弹攻势,收服广西的事情,已经传入了丁魁楚的耳中。

    顾元镜道:“老大人,是有这么回事,汇票乃是我亲手交给瞿抚军,确系五十万!”

    丁魁楚闻语,脸上露出震惊之色,像汉王这样行事的,他还真是第一次遇见,可谓开启先河,不禁喜道,“瞿式耜一个广西巡抚,汉王给五十万,那本督官居大学士,两广总督,汉王给多少钱?”

    顾元镜笑道:“一百万两!”

    丁魁楚闻语,不禁眉飞色舞,差点高兴得手舞足蹈,“老夫何德何能,得汉王如此看重,一百万两,太多了!”

    丁魁楚兴奋不已,简直不敢相信,巨额的数目,让他受之有愧,不免客气客气。

    顾元镜笑道:“老大人,一百万两,一点也不多。汉王说了,老大人凑足这个数字,就接受老大人投降!”

    丁魁楚脸上笑容渐渐消失,顿觉满桌子的佳肴也不香了,整个人一下僵住,半响没了反应。

    “顾兄,你不是开玩笑吧!瞿式耜一个巡抚,汉王花五十万两招抚他,老夫好歹也是两广州总督,怎么还要倒贴一百万?”丁魁楚沉着脸,以为顾元镜拿他开涮。

    顾元镜道:“老大人,人家瞿抚军,有桂林,有广西的地盘,老大人您有什么,广东全丢了,陈邦傅也不听您的。”

    丁魁楚整个人一下懵了,顾元镜继续恐吓道:“如今,瞿抚军已经投靠汉王,老大人还有什么条件可讲,广州十万大军,闻风而溃,难得老大人还想,以这小小岑溪,数千兵马对抗汉王。”

    丁魁楚脸色煞白,顾元镜看了他一眼,内心冷笑,一点也不同情丁魁楚,他当布政使时,便没少被迫给丁魁楚塞钱。

    广州通商后,贸易平繁,丁魁楚捞了不知多少好处,却从没给他分过,令顾元镜内心一直都十分不快。

    看丁魁楚吓得身体颤抖,顾元镜把玩着酒杯道:“老大人擅自出逃广州,致使十万大军不战自溃,粤王那边怕是恨不得吃了老大人。如今,老大人退,粤王必不相容,进又不是汉王对手,这~”

    说着,顾元镜满饮杯中之酒,继续道:“哎,这还是本官,看在老大人曾经关照的份上,力劝汉王,才争取的条件。这一百万两,只要大人出了,可保总督之衔。”

    本来丁魁楚距离广州最近,顾元镜却绕了一圈,才到他这里来,便让他有些惶恐。

    现在听了顾元镜的话,丁魁楚心里已经气泄,苦着脸道:“顾兄,你还是让汉王,把老夫杀了吧!老夫就是砸锅卖铁,把这把老骨头算上,也凑不出这么多钱!”

    顾元镜其实也不知道丁魁楚的家底,只是觉得这厮非常有钱,汉王交代让丁魁楚出血,他便狮子大开口,“那就九十万两,不能再少了!”

    “最多能拿七十万两,实在是穷啊!”丁魁楚道。

    顾元镜没想到能榨出七十万两,板着脸道:“好吧,我给老大人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汉王通融。不过这钱少了,两广总督,肯定做不成了!”

    丁魁楚知道,即便交了钱,肯定也不可能做两广总督,于是大喜,“如此就谢过顾兄了。”

    当下,气氛开始火热起来,顾元镜与丁魁楚相谈甚欢,拿了丁魁楚送上一对价值连城的玉佛作为谢礼。

    这让顾元镜不禁后悔起来,果然平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他以为七十万两已经是天文数字,好大好大一笔钱了,已经把丁魁楚榨干。

    现在看来,丁魁楚老奸巨猾,家底比他想的可能还要丰厚。

    不过既然已经谈妥,顾元镜便只有告辞返回了广州。

    招抚顺利进行,陆陆续续的有广西各方势力的头领,来到广州。

    赵铭给他们的汇票,无一例外,都是要求本人前来广州当面兑付。

    一时间,众人齐聚,等待汉王接见,向汉王宣誓效忠。

第779章视察澳门

    在瞿式耜等人陆续赶到广州时,赵铭却并不在广州城中,而是到了澳门。

    澳门以前是个小渔村,它的本名为濠镜,因为当时泊口可称为“澳”,所以称“澳门”。

    西方世界开始大航海后,葡萄牙人抵达澳门,并与广东地方政府达成协议,获得了澳门的居住权。

    不过此时,澳门还能算是殖民地,因为有广东官府,在此设立衙门,对澳门进行管理。

    起初葡萄牙人,不仅要每年纳税,还需要服从官府管理,可随着时间推移,葡萄牙人在澳门一地坐大,逐渐形成以葡萄牙人为主的聚集区,将汉人排挤出了这一地区,形成了葡萄牙人独占澳门的局面。

    当地官府见此,为了不惹麻烦,便不再管理葡萄牙人的事情,遇见葡萄牙人与汉人冲突,也多偏向葡萄牙人,造成澳门一地,葡萄牙人逐渐拥有了高于普通汉人百姓的地位和特权。

    这次赵铭前来澳门,主要是进行考察,澳门的葡萄牙人,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性。

    汉国开海贸易以来,与荷兰、西班牙、英国人都有往来,交流平繁,反倒是与葡萄牙人交际不多。

    如今各个通商口岸,都有西夷往来,那么是否还需要澳门作为交流的一窗口,是否需要收回葡萄牙人在澳门的居住权?

    澳门葡萄牙总督府外,还有街道上,站满了持枪而立的汉军士卒。

    汉王兵临澳门,葡萄牙人只进行了极为简短而激烈的讨论后,便撤掉防御,允许汉王大军进入澳门。

    没奈何,汉军兵威太盛,葡萄牙人根本无法阻挡,只能识时务者为俊杰。

    再者,眼下他们是合法留在澳门,若是对抗汉军,那么汉王就有借口,将他们驱离澳门了。

    这时赵铭走在澳门的街道上,身后跟着广州知府和葡萄牙的澳门总督依苏沙,两人都是小心翼翼的陪在赵铭身旁。

    自嘉明嘉靖年间开始,葡萄牙人在澳门已经有了百年。

    当初的渔村,如今已经发展成为一个市镇,街道和建筑都是用石头修建,很有异域风情。

    赵铭看着两侧的建筑,还有天主教教堂,都是欧式风格,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一旁的澳门总督,依苏沙时刻注意着,这位大明亲王的脸色。

    依苏沙已经得到消息,汉王殿下前来澳门,乃是考虑是否收回居住权的问题。

    汉国强大,连荷兰和西班牙人都被击败,以葡萄牙人的实力,根本无法与汉王抗衡。

    如果汉王决定收回澳门,那么葡萄牙人,便不得不放弃经营百年的澳门,离开大明。

    因此,依苏沙眼下只能尽力讨好汉王,让汉王满意,期许汉王让葡萄牙人继续留在澳门。

    “天朝上国,许尔等居住于此,应该尽快适应我天朝之制,融入天朝!”赵铭沉声说道:“今后修建屋宅和建筑,都需要官府审批,而且不得拥有武装,汉人百姓当可以随意进入澳门葡萄牙人聚集区!”

    赵铭并不反对,四夷进入中国,不过进来后,不融入中国,还搞自己的一套,封闭自己的圈子,反而不断向中国输送他们的东西,那就是文化和宗教入侵了。

    这是绝对不允许,太平时间还好,一旦中国内乱,这些扎根在中国,文化、习惯、信仰完全不同的族群,就会成为动乱的根源。

    五胡乱华,西北民乱,就是例子。

    就说这澳门,后来趁着清政府腐败无能,也被葡萄牙乘机变成了殖民地。

    赵铭以为中国,开放是必须开发,历代以来,开放的中国,都是比较强大的时期。

    对于四夷,进入中国,赵铭也不排斥,毕竟需要文化交流和贸易,但是要留在中国必须是那种仰慕中国文化,真心融入之人,同时也不能搞出超过汉人的待遇。

    现在澳门的葡萄牙人,就是如此,来了百年,由于官府的不作为,使得他们在澳门拥有了特权,待遇可以说要高于明朝百姓,他们自然不可能融入。

    葡萄牙总督依苏沙不禁额头冒汗,赵铭继续吩咐道:“来澳门的葡萄牙人,必须在官府进行登记,是匠人,是传教士,是水手,是流放犯人,要写的轻轻处处。并进行筛选,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获得居住权。”

    赵铭在澳门逛了一圈,查看了葡萄牙人的船坞,枪炮工厂,还有店铺,心中本来打算,将澳门收回,以后葡萄牙人,也和其他西夷一样,前往各个口岸贸易,进入内地需要审批,不得长期滞留,除非是官府觉得有用的人才,才可以获得居住权。

    不过,在赵铭参观耶稣会在澳门的大学,看见中众多书籍,还有分门别类的学科后,改变了主意,暂时留着澳门。

    中国文化,侧重于成人之道,培养人格,而西方则重视外部事物的规律。

    眼下,赵铭还需要,葡萄牙人来开启,另一波西学东渐,促进交流,弥补短板。

    在澳门看了一圈后,赵铭令礼曹判书戴之俊,制定一个管理澳门的制度和规定,便返回了广州。

    赵铭刚进入广州,便有官员来报,言顾元镜引数名投诚之人,已经进城多日,在驿馆等候接见。

    赵铭一听,遂即稍微洗漱,便在行宫大殿接见众人。

    这时赵铭从屏风后面出来,顾元镜小声说了一句:“殿下到了。”

    瞿式耜等人一听,纷纷站起身来,俯首相迎。

    赵铭径直到主位坐下,而后道:“坐。”

    各人依次落坐,一开始不熟悉,有些生分,都低着头,没人说话。

    赵铭一眼扫过去,问道:“瞿抚军何在?”

    瞿式耜站起身来,拱手行礼,“卑职广西巡抚瞿式耜,参见汉王殿下!愿与殿下同辅桂王,平定天下!”

    赵铭微微皱眉,不过还是笑道:“有瞿抚军相助,孤定能中兴大明。瞿抚军熟悉广西,便依旧为广西巡抚,剿灭朱聿锷,抵御西贼!”

    瞿式耜作揖一礼,算是领命。

    赵铭遂即又对众人笑道:“诸位,一一报个家门吧!”

    话音落地,一人站起身来,抱拳行礼,“卑职赵印选,原为滇将,支援过赣南,也在湖广打过鞑子!今来投殿下,并无二心。惟愿效力于军前,建功立业。”

    “好!”赵铭赞叹一声,又问:“还有呢?”

    又一将起来报拳,朗声道:“卑职胡一清,也是滇将,与赵印选一道,在赣南与清兵血战过!”

    接下来,来的土司和将领,一一自报家门,给赵铭行礼,赵铭一一做了安排。

    最后,大堂内只剩下最后一人,赵铭微笑道:“这位就是丁督宪吧!”

    丁魁楚忙走到殿中,毫无骨气的直接跪下,磕头道:“正是臣!臣愿意为殿下效力。”

    赵铭却摆了摆手,“丁督宪不急,孤稍后再对你安排!”

第780章赵铁棒是坑逼

    江西南昌。

    残破的城墙上,一面“李”字大旗飘扬。

    李成栋部坚守南昌,已经六月之久,而随着湖州的朱以海败退至安庆,南昌已经彻底失去外援,已然成为一座孤城。

    十一月初,江西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雪花飘落下来,城池和城外原野,都覆盖了一层白雪。

    彼时南昌城上,李部官军,身上盖着茅草和毯子,或坐或卧的遍布城头,已经没有了江北精兵的骄横劲儿。

    许多士卒都是抱着火枪,背靠着冰冷的城墙而坐着,目光呆滞,身上沾满了雪花。

    李成栋穿着一身破损严重的铠甲,按着战刀,从城上巡视而过,来到垮了一半的城楼。

    这时,这位建武悍将,扶垛眺望城外,郑军和赣军士卒,遍布纵横交错的深壕之中,各处升起屡屡青烟。

    郑成功和金声桓猛攻南昌多次,都未能攻下南城,最后只能深壕锁城,将李成栋困在南昌城中,而后主力沿着鄱阳湖之南,向湖口后方迂回,迫使朱以海放弃湖口撤往安庆。

    如此一来,南昌城便彻底绝了外援。

    李成栋扶垛眺望,阴鸷的目光,扫视着城外军营,一拳砸在城墙上,“娘个劈的,本王这次被赵博安坑惨了!要不是这厮,声称要杀入江西,与朱聿键决战,本王早弃城而去。本王坚守着南昌,原本指望与他配合,一举大败隆武大军,如今苦等他六个多月,那厮兵马在哪里?”

    看着自己麾下精兵,显然绝境,李成栋不禁大骂赵铭,真是生吃了赵铭的心思都有了。

    远在广州的赵铭,打了个喷嚏,继续与众多新投之人,举杯畅饮。

    李成栋部将郝尚久也是一脸悲愤,没想到,居然被人坑一回,而且一坑就是这么惨:“当初江北之战,大王与我等救了赵铁棒一回,那厮就这么报答大王!”

    李成栋的处境,是赵铭没有想到的,并不知道,他当初声东击西之策,会把李成栋坑得这么惨。

    当初,赵铭因为隆武朝廷,查封江东商铺,攻击汉国商船,而毅然兴兵,讨伐隆武朝廷。

    消息传来江西,朱以海君臣大喜过望,大有英国人听说元首闪击了苏联,委员长听说日本投降了珍珠港的喜悦。

    建武君臣,俱都以为汉军参战,隆武必败,李成栋正是看了赵铭声讨隆武的檄文,才决定坚守南昌,等待汉军来援,而后里应外合,击败隆武大军。

    可是他没想到,赵铭已经变了,汉军并未进入江西,而是杀入了闽粤。

    这一下,便坑惨了李成栋,等反应过来,南昌城下已经沟壑纵横,被锁死在城中,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李成栋听见赵铭的名字,就一肚子火气,懊悔的又是一拳捶在墙垛上,“没想到啊!没想到!浓眉大眼的赵博安,也背叛陛下了!”

    部将范承恩愁眉苦脸道:“大王,事已至此,我等该怎么办?”

    整个江西,就剩下南昌一座孤城,还在建武朝手中,最近的援军,在安庆与十多万隆武大军对持,李成栋能有什么办法。

    李成栋阴沉着脸,拳头砸出血来,“告诉弟兄们,今晚再突一次!”

    身后几员将领,相互看了眼,低声应了下,提不起精神。

    在朱以海撤往安庆后,南昌已经彻底失去解围的希望,近日来,李部将士数次突围,都以失败告终。

    城外隆武朝廷的军队,将南昌围得水泄不通,壕沟和矮墙如铁捅般困住南昌,众人都知道,没有援军接应,绝对突不出去。

    可是不突围,城中粮食已经快要耗尽,李部已经坚持不了多久时间,已然到了最后时刻。

    ~~~~~~

    城外,壕沟之中,福建来的郑军,点着柴火,瑟瑟发抖的聚集在了一起。

    在城内李部士卒,陷入绝境之时,城外围困的郑军和赣军,也在咬牙坚持。

    汉军突袭闽粤后,隆武朝廷失去银钱和物资补给,南来的郑军甚至做不到每人一件棉袄。

    这时,一名身穿绯色官袍,披着大红斗篷的明朝大员,在侍卫的护卫下,跨过一条条壕沟,出现在南昌城下。

    城池内,李成栋巡查城头一遍后,回到了城中府邸,匆匆吃了点东西,便将自己关在了房间内。

    现在南昌已经是块死地,即便城外敌军不强攻,只需继续深壕围困,用不了多长时间,守军便将崩溃!

    想我李成栋,早年跟随高兴平,打过官军,战过李自成,后被赵铁棒拿刀逼着反正,与八旗劲旅也交过手。

    十多年来,本王征战沙场,与天下豪杰大都交过手,得友军衬托,混了个“虎侯”的称号。

    如今刚被封郡王,还想如那赵铁棒一般,混个一字王,难道就止步于此呢?

    李成栋心里清楚,突围是突不出去的,他虽不是英雄,但心中不禁有丝英雄末路的凄凉。

    正在李成栋沉思伤怀之际,房间外,部将范承恩却道:“大王,城外有使者求见。”

    房间内李成栋微微皱眉,心中一动,沉声道:“城外的使者,来此作甚?”

    范承恩道:“多半是来做说客!”

    “想让本王投降?”李成栋闻语勃然大怒,异常果决,“本王深受陛下大恩,不见!”

    房间外,范承恩是个实在人,闻语脸上纠结一阵,还是转身,准备轰使者出城。

    房间内,李成栋说完,见屋外没有反应,眼见着范承恩的影子转身,不禁急了。

    范承恩见李成栋大怒,只得默默转身,然而他刚走几步,身后屋门却忽然打开,李成栋站在门后,气急败坏的道:“回来!”

    范承恩不禁一愣,大王吃了什么,这么大火气,不见就不见嘛,为何对我发怒?

    李成栋看了这个憨批一眼,心里苦得很,只能自己道:“算了。听一听他说什么也无妨!”

    范承恩微微一愣,半响才反应过来,“大王的意思是?”

    李成栋怒道:“娘个劈的,让使者进来!”

第781章李成栋又叛变了

    不多时,那穿着绯袍的大员,在一群形容狼狈的李部将士的簇拥下,进入南昌城中。

    绯袍大员,目光扫视城中,只几眼,便知城中虚实。

    这时,他跟随士卒,来到李成栋驻节之地,整个帅府被拆掉大半,显得十分破败。

    南昌被围困半年,除了粮食和火药告急之外,最为紧缺的其实是石炭和木柴。

    城中几万大军,加上十余万百姓,每日生火做饭,消耗大量木材,而如今入冬,需要木柴取暖,南昌城内的屋宅,已经被拆掉一大半。

    这时,范承恩带着使者,来到李成栋面前,“大王,使者到了!”

    这会儿功夫,李成栋已经换上压箱底的郡王服饰。

    他是火线封王,郡王龙袍和翼善冠,送来还没机会穿过。

    “忠武王!”来人看了看李成栋,团龙袍、翼善冠、腰缠玉带,脚踩黑色革靴,像模像样的端坐着,微笑着拱手。

    李成栋沉着,伸手道:“未请教?”

    使者淡然一笑,先解下斗篷,抖了抖雪花,露出一张五十多岁,刀削般的文人清瘦脸庞,一双眼睛,异常锐利,充满智慧。

    “鄙人,中极殿大学士堵胤锡!”堵胤锡笑着注视李成栋。

    “堵~堵阁部~”李成栋惊得一下破了音。

    堵胤锡在明朝,还是有很高的威望的,李成栋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虽说堵胤锡曾在南京待过一段时间,但很快就被罢免,李成栋又常在外领兵,所以并未见过堵胤锡。

    “堵阁部不是~”李成栋恢复镇定。

    “不是被罢免了,对吧!”堵胤锡自己坐下来,微笑道:“皇帝觉得吾还有些作用,重新启用吾为大学士,督师江西。”

    如今这大明朝,能让李成栋服气的人,并不多,赵铭算一个,堵胤锡也算一个。

    对于像堵胤锡这样大公无私的人,李成栋还是很敬重,原本准备的话语,想摆的架子,一下全施展不出来,节奏完全被打乱。

    “堵阁部入城为何?”半响,李成栋只能开门见山。

    堵胤锡淡然一笑,“为殿下而来!”

    李成栋沉着脸道:“我深受建武帝大恩,若是堵阁部想让我背叛陛下,还是算了。我李成栋虽是一介武夫,但是为人忠义,并非反复小人。”

    这话说出来,怕是没几个人相信,造反起家,后降明朝,又降满清,然后又反正归明,已经换了不少老板了。

    堵胤锡看李成栋一身团龙袍,穿在身上一丝不苟,并不点破,而是笑道:“殿下忠义之心,吾知,陛下也知。陛下令吾来招降殿下,正是看重了殿下的忠义和能力!”

    李成栋有些惊讶,“隆武皇帝也知道李某忠义?”

    堵胤锡道:“虎侯的威名和忠义,皇帝自然知晓!殿下为鲁王守为南昌半年,虽给朝廷带来许多蛮烦,但是行为却令皇帝感动和敬佩,常言大明需要殿下这样的臣子。因此皇帝不忍心,看着殿下丧命城中,才让吾前来招抚!皇帝说鲁军之中,他最看重两人而已,殿下便是其中之一,让殿下定要留下有用之身,报效大明!”

    李成栋不禁问道:“另一人是谁?”

    堵胤锡笑道:“自是汉王赵铭,殿下与汉王多次并肩作战,当知其确实厉害,也值得敬佩!”

    李成栋听见堵胤锡将自己与赵铭并列,心头不禁暗爽,点了点头。

    堵胤锡看李成栋神情,更加确定,李成栋可以招抚,于是说道:“殿下与汉王,都是皇帝看重之人。因此皇帝派吾前来,与殿下约定,只要殿下出城,归顺朝廷,便前过不究,保留爵位,且所部人马,俱得保全。”

    隆武的意思,只要投降,就不计较他对抗隆武朝廷之罪,且依旧为郡王,并且保留麾下兵马。

    这样的条件,李成栋动心了。

    不过国士无双,忠义之人,岂能轻易投降,这样影响风评不说,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建武帝于我有大恩啊!”李成栋为难道。

    堵胤锡沉声道:“殿下死守南昌半载,已然报恩。如今城池粮绝援无,殿下继续坚守,破城也就近日之间,不过徒增伤亡,让将士白白送命罢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不如留下有用之身,为大明效力,将来收复北方,还都北京,还要靠殿下出力。”

    李成栋继续纠结,堵胤锡见此,遂即道:“陛下之意,吾已经转达,不过殿下素来忠义,硬是要坚持做自己,那朝廷也只能尊重殿下的选择!”

    现在继续坚守,就是个死字,而李成栋自然不想死。

    不管后面如何,眼下先活下来再说,他闻堵胤锡之语,立时就慌了。

    堵胤锡认为他,真的对朱以海死心塌地,要与城共存亡,那就完蛋了。

    “堵阁部,我想了下,觉得你说的话,很有道理!”李成栋忽然改变态度,不再伪装,沉声道:“不过,我还有个要求,还请皇帝允许我,依旧镇守淮安!”

    汉军攻下福建,又杀入广东,而最近广州陷落的消息,已经传到了隆武军中。

    因此,南昌之事不能再拖,隆武朝廷必须要趁着汉军没回过神来,解决朱以海,鼎定大局。

    也正是在这种危机的情况下,何腾蛟才有所退让,逐步恢复了堵胤锡的地位。

    堵胤锡沉思片刻,“淮安与徐州相对,担负着防御清军的重大责任,确实需要一员大将镇守。吾想继续由殿下镇守,正是上上之策,由吾向陛下建言,陛下应该会同意殿下要求。”

    李成栋大喜,“那我没意见了!”

    一旁范承恩目瞪口呆,不是说只是听一听吗?怎么一盏茶的功夫,大王就叛变了。您多少矜持一下啊!

    当下,李成栋与堵胤锡又交谈一阵,遂即亲自将堵胤锡送到城门处。

    这时看着堵胤锡的背影,范承恩道:“大王,突围的事?”

    李成栋愉快的挥手,“取消了!”

    范承恩不禁道:“大王真降了!”

    李成栋感慨道:“降了!那可是堵胤锡堵阁部,足见朝廷对我的看重!”

    说完,李成栋看着脚下的南昌城,心中却又升起一丝失落之感,但很快就被他甩头驱散。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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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明介绍:
简介:纵横四海,明末大革命。
穿越到弘光朝,南京城破之际,还是马士英之子。
赵铭救江阴,战江南,将郑成功视为兄弟,把唐王当做可以辅佐的明主,可最终却兄弟成仇,君臣反目,扶明抗清,变窃明亡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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