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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话凄凉     扶明txt下载     扶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李元胤太湖献策

    三山岛聚义厅外,赵铭匆匆赶了回来,侯峒曾正好在外面等候。

    “先生,怎么回事?”赵铭老远便急声道。

    侯峒曾看见赵铭,疾步迎上来,“来人是李元胤,说是带来了清军南下的消息,总舵主怕有诈,所以让人找你回来!”

    “李元胤?”赵铭吃惊道。

    侯峒曾侧身道:“进去说吧!”

    赵铭点了点头,同侯峒曾一起走进大厅,而厅堂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天地会的主要头目都来了。

    吴易见赵铭回来,开口道:“博安,你回来的正好!”

    “总舵主!”赵铭抱拳一礼,然后目光扫视堂中,做后落在一名身穿黑衣,身材健硕的年轻人的身上,正是李元胤。

    赵铭对李元胤映象很深,眼前不禁一亮,他曾让何文成重点做一做李元胤的工作,李元胤出现在三山岛,便说明何文成已经说服李元胤了。

    这时吴易遂即抬手道:“李兄弟,博安已经回来,你再说一遍吧!”

    李元胤站起身来,对吴易拱了拱手,又给堂中众人一礼,遂即走向赵铭,递给他一截竹子和一封信,沉声道:“这是长庚兄给我的信物,他说赵堂主见到此物,必不疑我!”

    赵铭接过竹子,匆匆看了看信,又转呈给吴易,才微微颔首,沉着脸道,“李兄弟请说!”

    李元胤道:“清军攻下江南后,以为大势以定,加上北兵不耐南方酷暑,所以多铎带着旗兵北返避暑。如今剃发令,使得江南鼎沸,浙东鲁监国扛起义旗,唐王殿下于福建登基,成为大明天子,使得满清感到了危机。前不久,多尔衮派遣孔有德、沈志祥南下,近日我又得到消息,多铎也将率领十万大军从北京动身,准备南下扫灭鲁监国和福建朝廷,不日便会抵达江南。现在尼堪正为多铎筹备粮草,我特来告知,望你们能转告鲁监国和朝廷,早做准备!”

    说道这里,李元胤顿了顿,正色抱拳,“诸位,我有一言,说出来多有得罪,但不说,心中着实不安。”

    吴易发话道:“这里没有外人,李兄弟请说。”

    赵铭也点头道:“李兄弟大可直言。”

    李元胤又拱了拱手,“请恕我直言,满洲旗兵精锐,近些年罕有敌手,如今他们破李闯,占江南,锐气正盛,以浙东和福建兵力,恐怕难以抵挡。这次清军南下,局势必然危机,我以为诸位除了通知浙东和福建,还需要想些办法,阻止、牵制清军南下,否则局势恐怕不容乐观。”

    众人听完,心头一沉,赵铭也眉头紧皱,多铎十万旗兵南下,如果让他们扫灭浙东和福建,太湖和江阴也就完了。

    如果没有南方明军发动反攻,那在滚滚大势面前,以江南义军的力量,几乎没有单独推翻满清统治的希望。

    赵铭以为义军只能起到牵制清军,为南方正规明军,争取时间和机会的作用。

    如果鲁王和隆武所在的正面战场失败,被清军所灭,江南义军所在的敌后战场,必然也会失败。

    赵铭沉声道:“不知李兄弟有什么办法?”

    李元胤正色道:“北地破败不堪,清军南下的粮草,主要来自江南和江北。现今尼堪奉命于苏州征集粮草,我建议你们袭取苏州,夺取军粮,便能拖延多铎南下的时间。”

    聚义厅内,众人议论纷纷,这时吴易待李元胤说完,沉思一阵后,却挥手道:“李兄弟的建议,我们会考虑,你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我们有什么事情,会再来问你!”

    李元胤脸上有些不自然,不过还是抱拳一拱手,遂即转身出了大厅。

    等李元胤离开,吴易沉声道:“此人之言可信吗?”

    李成栋屠了昆山,在嘉定杀了数万百姓,吴易等人自然对李元胤不太信任,担心是清军计谋。

    清军进剿太湖的水军,被义军打败,尼堪拿湖中义军没有办法,难免不会设法将义军引出太湖,然后设计围歼。

    赵铭拱手道:“总舵主,李元胤虽是李成栋义子,但颇知忠义,我能突围,还多亏他暗中相助,况且有长庚信物,应该不会有问题!”

    相比于李成栋,赵铭对李元胤还是很欣赏的,历史上正是他不断劝说,李成栋才决定反清,赵铭对他来通风报信,并不怀疑。

    吴易听了赵铭的话,皱起眉头,“如果李元胤之言为真,多铎十万大军南下,那鲁监国和朝廷便都危险了。”

    大堂内,众人都面带担忧之色,侯峒曾道:“怕不只是南面危险,我们的处境也会艰难。”

    老先生卢象观道:“江北四镇,武昌左镇降清后,朝廷已无战兵。现在就算鲁监国和朝廷招募了些士卒,可时间如此之短,恐怕尚未形成战力,无法与清兵一战啊。”

    自从萨尔浒后,明军与清军的战争中,便是败多胜少。

    关外精锐明军,明朝最优秀的将领,大多都折在满清手中,如今浙东残兵败将,能否挡住十万旗兵,众人实在没有信心,内心怀疑。

    赵铭沉吟一阵,忽然朗声道:“总舵主,众位,现在不是考虑能否一战的时候,就算不能一战,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么?我们依然只有拼死一战。”

    如果让清军攻灭浙东和福建,天下大势尽归满清,他们再怎么斗争,依然很难改变局势了。

    堂上众人一下安静下,吴易沉着脸站起身来,挥拳道:“不错,清军主力南下,我们不胜即死,必须为浙东和朝廷争取时间。”

    说着,吴易扫视众人,“诸位,我决定袭取苏州,你们还有什么方略。”

    赵铭忙道:“总舵主,多铎南下,清军势大,要想挡住清军,我以为需要,我们与浙东和福建配合。浙东和福建在正面抵挡,我们从后袭击清军,断敌粮道。如今多铎已在南下途中,我以为我们应该趁着清军未到,将整个江南的抗清武装发动起来,先救江阴,夺取各地粮仓,壮大势力,等清军到后,立刻转入地下,待清兵南下时,再忽然袭击清军后方,使得清军首尾不能相顾,才有可能破坏清军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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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大佬終於有時間了的10000打赏,成为本书第一舵主。感谢贼阿七的打赏)

第四十六章赵博安八字方略

    一旦清军主力南下,十万旗兵坐镇江南,江阴和太湖等地的义军,便都危险,所以必须在清军主力到来之前,全部转入地下,隐藏于湖泊和乡间,让清军找不到,才能够生存。

    若是还据守城池,清军主力一到,必然灰飞烟灭,所以到了必救江阴的时刻了。

    当然一味躲藏,最后只能被清军消灭,所以除了躲藏,义军也需要看准时间进行反击。

    什么时候藏,什么时候反击,则需要义军首领们进行判断。

    赵铭看向众人,“我的意思就是,派人通知浙东和福建,让官军早作准备,而我们则趁着多铎未到,大闹一场,夺取粮食,然后藏身于湖泊山川。清军主力到了江南,多铎大军找不到我们,必然挥师南下,等清军南下后,江南空虚,我们便乘虚杀出。届时,官军得到我们的消息,已有准备,而我们攻击多铎后路,多铎进退两难,必然退军。”

    吴易道:“多铎退军后呢?”

    按着赵铭的意思,浙东只需要防守,不需要击败清兵,由江南义军袭扰清军后方,使得清军退兵。

    这对浙东官军的要求,便降低了很多,江阴百姓尚能坚守数月,鲁监国的人马,防守一段时间,应该问题不大。

    只要清军一时间攻不下,后方又受到威胁,多铎必然退军,只是清军退军后,十万旗兵坐镇江南,江南义军必遭围剿。

    赵铭笑道:“那我们便又钻山入林!”

    吴易微微皱眉,“博安意思是再次藏起来?”

    赵铭点了点头,“不错,清军主力回援,我们就藏起来,他们一走,我们又杀出来!这条策略,我叫他敌进我退,敌走我扰!”

    吴易琢磨这赵铭的八字方略,眼前一亮,笑道:“博安之意,是清军南下,我们便出,清军回来,我们便藏。如此来个几次后,南方官军兵马练成,我等亦是久经战阵,而清军则人困马乏,方有机会扭转时局。”

    吴易眼睛一眯,赵铭这个办法相当猥琐,不过却很适合义军。

    候峒曾道:“若是如此,我们必须要准备足够的粮食,才能藏得住,耗得起!”

    吴易道:“所以我们必须拿下苏州,夺取清军的粮草!”

    赵铭道:“不只如此,还需让徽州的金声、江天一袭击宁国府,再派出干员,在南直隶和浙江交界之地举义,放出风声,天地会将配合浙东鲁监国,光复杭州,将博洛的注意力引向南面,给水师救援江阴创造机会。江阴首举义旗,救出江阴守军,江南义师士气大振,届时我等登高一呼,必然一呼百应,使得江南鼎沸,把江南百姓都发动起来,让乡间变成我们的天下。如此我们才能有源源不断的补给,才能耗得起来。”

    程璧孤身前往浙东,带着郑森的信物,到了舟山岛,岛上守将黄斌卿是隆武皇帝封的总兵,已经答应率船队接应郑森。

    几日前,程璧便有消息送到,只是赵铭还不知该如何救援。

    李元胤的到来,给了赵铭一个契机,苏州是江南大城,若是能够袭取,必然震动江南,把博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如此才有机会救援江阴。

    ……

    八月,江阴守军已经坚守两个多月的时间,而随着孔有德和沈志祥的到来,江阴也终于迎来了最后的时刻。

    汉军正红旗和正白旗,到了江阴之后,立刻架起红夷大炮轰城,火炮连续轰击近十日,终于将江阴城轰塌了一大段。

    江阴百姓靠着城墙,才能抵挡清军进攻,现在城墙一塌,清军冲入城中,百姓必然不是清军对手,城池注定失陷。

    红夷大炮原来是明朝对付满清的利器,不过孔有德等人投清,使的明朝失去了这一优势。

    以往明军野战不利,还能凭城而守,用火炮轰击清军,而清军对于坚城也没有什么办法,但是清军有了红夷大炮后,明军仅剩的优势也没有了,野战打不过,城池也守不住,便彻底被动了。

    江阴城被正红旗轰塌,城池陷落,就在眼前,清军中军大帐内,博洛长出一口恶气。

    一个江阴小城,挡了他两个多月,要是再拿不下,他真的没法子见人了。

    好在,这一切,终于要有个了结了。

    剃发令后,江南各地反叛不断,令博洛焦头烂额,只要灭了江阴,必能打击乱民的气焰。

    眼下豫亲王的兵马,即将到来,他必须在清军主力到来之前,肃清江南的反叛势力,不能影响豫王爷南征。

    这次江南乱局,满清朝廷也没想到,博洛如果能处理好,那么他的父亲阿巴泰,必将在朝中面前扬眉吐气,而他博洛,也将成为满洲第三代中,最为闪耀的一颗将星!

    有这样的诱惑在,博洛怎能不尽心尽力,以求将江阴城赶尽杀绝。

    “城墙塌了一大段,城中乱民在街道上垒土防守,不过我看他们撑不了多久了。”恭顺王孔有德谈笑风生,他这一次也着实露脸了。

    刘良佐攻了数月攻不下,正红旗一来,江阴便摇摇欲坠,确实给他长脸了。

    “拿下江阴城,不仅能打击乱民气焰,还能腾出十万兵马出来,届时剿灭其他乱民不难!”沈志祥亦笑道。

    坐于上首的博洛,正拿刀划着猪头肉,听了两人谈话,难得放肆的朗声笑道:“不错,待江阴之敌肃清,我便能腾出十余万大军,届时什么太湖水贼,天地会都不再话下。”

    “贝勒爷说的对,一群刁民,妄图抗衡大清,简直找死!”

    博洛将一大块肥得流油的猪肉送到嘴边,撕咬下一口,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遂问道:“对了,那个赵铭赵博安有消息没有?”

    赵铭给博洛留下了深刻映像,这人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搞点事情,现在没听到他的消息,还真不习惯。

    “不清楚,好像还在太湖那边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刘良佐开口道。

    博洛闻语笑了笑,正要吃喝,忽见一将匆匆步入帐内,也不打招呼,直投博洛而去。到他身边,俯下身来,就是一阵耳语。

    博洛一听完,脸色忽然大变,猛地一下将手中酒杯掷于地,暴怒道:“岂有此理!”

第四十九章胡为宗慷慨相助

    八月秋雨微凉,苏州城东南方向,清军吴江水寨外,炮声隆隆激战正酣。

    苏州城门打开,数千绿营兵,在巡抚土国宝的率领下,急速向吴江方向挺进。

    上次清军水师围剿太湖义军,被义军伏击后,清军水师就缩到了水寨中,准备等待清军调来战船增援,再重新一战。

    不过,吴易并未给清军机会,而是趁你病要你命,太湖义军驾着缴获的大船,还有湖中近千艘大小渔船,席卷太湖沿岸,将湖边的船只缴获一空,然后竟然攻起了水寨,意图消灭太湖上所有的清军战船。

    义军啸聚五六万人,大小船只两千余艘,吓得清军水师残部,急忙向尼堪请援。

    这让尼堪震怒,他刚准备先放水贼一马,先为多铎筹集钱粮,不想水贼这么不开眼,居然敢主动攻击清军,于是急调兵马增援。

    在吴江县,太湖边上,义军与清军激战时,赵铭来到了东乡岛水寨,再次见到了胡伟宗,并直接说明来意,“胡兄弟,我有个凶险的买卖,九死一生,你干不干!”

    胡为宗正色道:“即是九死一生,赵堂主还要做,想必这个买卖是非做不可了。”

    “非做不可!”赵铭颔首道。

    胡为宗爽朗大笑,也不问什么事,“既然如此,那就干吧!”

    ……

    傍晚时分,东乡岛聚义厅前,擂起点将鼓,五百名身穿布面甲头戴碟盔的汉子站在校场前,他们打着一面绿旗,上面还写着一个“李”字。

    这是绿营兵的标准打扮。

    赵铭穿上他那身铠甲,佩刀铿锵的走过来,检阅了胡伟宗的属下后,开始训话:“东乡岛的弟兄们,我们抛家舍业,聚集于此,就是为了和鞑子对着干。现在苏州府的鞑子,已经被引向吴江,我今天过来,就是要带着你们,去掏了尼堪的老窝。”

    赵铭扫视众多坚毅的脸庞,振臂说道:“兄弟们,反清复明,大家以后困在岛上,天天吃糠咽菜,还是夺回江南,封妻荫子,吃香喝辣,就看这一回了。”

    说完,赵铭双手抱拳,重重给众人一礼,“弟兄们拜托了!”

    五百名汉子齐刷刷的单膝跪下,膝盖和衣甲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胡为宗一挥手,早在一旁准备的士卒,给每一个壮士都斟满了太湖水和江南稻米酿成的米酒,赵铭捧起酒碗道:“干!”

    饮罢,他将碗摔在地上,壮士们也都把头一仰,咕咚咕咚将酒干了,五百只碗同时摔碎在地上。

    “出发!”赵铭抬头看了看天色,挥手喝令。

    ……

    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秋雨,五百壮士鱼贯上船,躲进了船舱内,离开东乡岛,准备绕一圈,自望亭进入大运河,然后扮作粮船向南进入苏州城。

    苏州这样的大城,义军硬攻不可能攻下,只能靠智取,但智取也需要一队精兵才行。

    太湖上义军众多,可大部分都是乡民,没经过训练,无法承担大任,赵铭思来想去,只有胡为宗和他的属下,或许能够担起大任。

    东乡岛的义军,与三山岛的义军不同,他们主要是码头苦力、运河纤夫、工坊雇工、甚至还有一些水匪盗寇。

    上次伏击清军水师,数倍义军拿清军水师没办法,在伏击的情况下,还险些被清军翻盘,最后幸亏胡为宗的人赶来,才扭转了局势。

    这次赵铭让胡为宗选了五百壮士,准备与李元胤里应外合,冒险突袭苏州。

    五艘货船,甲板上堆满了粮食,上面盖着油布,悄悄起航,次日清晨刚进入大运河不久,就有一艘清军哨船前来盘查。

    太湖周边,义军活动频繁,尼堪为了派出不少清兵四处巡查,防止有人给太湖义军运送粮食物资,不过船队从北面来,加上打着吴淞总兵李成栋的旗号,清军并未生疑。

    清军跳帮过来简单查看一番,船上堆的都是粮食,并无不妥,收取几袋米的孝敬之后放行,货船再度前行了数十里,接近了苏州城。

    虽说吴易攻打吴江水寨,引走了大部分清军,但是城中依然有李成栋部两千人,吴兆胜部三千人,以及一个牛录的三百汉旗军。

    这是赵铭远眺苏州城,心里有些担心就凭五百人马能否顺利拿下苏州,还是个未知数。

    …………

    苏州城,四门紧闭,在尼堪的授意下,清军将城中的士绅、商贾抓了大半,全都投入了牢中。

    在府衙大牢里,火把哔哔剥剥的燃烧,一名士绅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看见朱国弼站在面前,嘴角挂着笑容。

    “张举人,你敢给水匪通风报信,不怕大清兵杀了你么?”朱国弼悠悠的问道。

    姓张的举人,确实同情义军,也答应给义军筹粮,但还没开始行动,就被清兵抓了。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也没啥好顾忌的,呸的一声,带血的唾沫糊住朱国弼的一只眼。

    朱国弼大怒,拔出刀来架在张举人的脖子上,咬牙切齿,张举人怒目圆睁,丝毫无惧:“叛贼你杀啊,义师必会为我报仇,看你死后有何面目见先人于九泉。”

    朱国弼脸上肌肉扯动,“哼,我偏不杀你,等把你家人拿来,看你招还是不招!”

    朱国弼收了刀,接过毛巾擦擦眼睛,一名属下颠颠的跑过来:“大人,贝勒爷找你。”

    朱国弼赶忙整理下官袍,扶正碗帽,来到尼堪面前。

    多铎大军将至,十余万旗兵的开销巨大,他的任务还很重,尼堪问道:“朱国弼,你那边怎么样,进展如何,筹备了多少粮草?”

    江南现在是清军治下,苏州已经归降,尼堪想得到粮食,也不好明着抢,否则清廷治下的人都没有安全感。

    他们本来就是为了保命,保下资产才投清,现在投清后清军依然想弄就弄,便会让人们心生顾忌,所以尼堪必须找个理由,才能说得过去。

    这个理由就是他们通敌,暗示百姓你们不通敌就没事,通敌就抄家问罪。

    朱国弼忙行礼,“启禀贝勒爷,有一部分人已经认罪,不过还有几人,嘴硬的很,还嚷嚷着水匪会未他们报仇。”

    尼堪脸上冷笑,“哼,等豫王大军一到,本贝勒就剿灭这群水匪!”

    ……

第五十章李元胤大开水门

    入夜,苏州城中一片漆黑,百姓们人心惶惶,天未黑就禁闭屋门,城中寂静,只有府衙大牢里,不时传出非人的惨叫声。

    秋雨哗哗的下着,水门处,值哨的清兵穿着蓑衣屹立不动,城门楼子里,昏黄的油灯闪烁,窗户纸上印着一个个黑影,正聚集在一起,不时传出一阵欢笑和骂声。

    苏州城北,水门外的水道上,一只船队缓慢的开过来。

    赵铭和胡为宗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站在船头,船舱内好汉们,身体贴着舱壁,手中握紧兵器,一个个抬头,目光盯着头顶甲板,似乎能将木板看穿。

    “什么人?”水门上,值哨的清军发现移动的船队,忽然大喝。

    城门楼子里赌钱的清兵,听见动静,立刻拿着兵器涌了出来。

    船队使到城池下,赵铭手按着刀柄,大声回道:“自己人,我们是运粮的!雨太大了,兄弟们快把城门打开,让我们入城!”

    城上一名把总皱眉,借着火光,看见下面的大船,“可有凭证?”

    赵铭大声道:“自然有!粮食都快打湿了,快点开门!”

    说完赵铭一挥手,士卒递来一份文书,城头垂下吊兰,将东西拉上去,把总接过,退到城楼下打开油布看了看。

    文书并没有问题,是李元胤搞来的,货真价实。

    清军四处征收粮食,屯于苏州,准备供给多铎大军,赵铭手续正规,把总并不怀疑,不过他没有开城的权利,于是忙对一人道:“你速去通知大帅!”

    赵铭说要运粮入城,守卫水门的清军士卒拿不定主意,为首把总连忙吩咐一人前去禀报,然后对城下喊道:“兄弟们等一等!”

    赵铭大声回道:“无妨!”他心头却十分紧张,船舱内挤满的士卒,更加是大气不敢出。

    这次冒险,孤军深入,搞不好就成了清军的囊中之物。

    这时一名清兵急忙离开,小跑着前去汇报,他人走的街道上,忽然一个黑影从巷子里闪出,将士卒拖进了黑处。

    不多时,一队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清军开了过来。

    为首把总看见过来的人马,微微一愣,隔着老远,问道:“哪部分的?”

    “是我,李元胤!”穿着盔甲的李元胤,按着刀,沉着脸走了过来。

    驻守水门的正是李部士卒,把总见李元胤过来,心中疑惑,大帅不是解了他兵权,让他闭门思过吗?不过他还是急忙下了城楼,前来迎接。

    “少将军这是!”把总忙抱拳陪笑。

    李元胤挥手道:“父帅听说粮食到了,让我过来看看!”说着他扫视水门外一眼,对把总道:“把门打开吧!”

    把总忙点头躬身,正要下令,忽又问道:“少将军可带来手令!”

    “大胆,我还要手令吗?”李元胤大怒,一巴掌将把总抽了个踉跄。

    “少将军怎么打人!”把总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

    “打你,我还要杀了你呢,粮食打湿,你赔得起么!”李元胤一摆手,上来十多个士卒,拿着长矛将把总逼到了墙角。

    水门的清军懵逼了,自家少将军怎么呢?

    把总知道不对,却什么也不敢说。

    李元胤遂即一挥手,“开门!”

    把总的属下不动,李元胤的属下,哗啦啦上前,转动绞盘,水门立刻被拉了起来,然后迅速接管水门防务。

    船只的桅杆早已放倒,船夫撑着竹竿,将船只划进水门,靠上城内码头,船上的胡为宗下令:“上岸。”

    货船缓缓驶来,进入城中,舱门打开,五百壮士鱼贯而出,迅速列队,赵铭走过来,与李元胤热切的握手,然后环视一张张斗笠下彪悍的面孔,没有多说什么:“弟兄们,成事就在今晚,动手!”

    李元胤道:“城中清兵众多,擒贼先擒王,不然城中清兵调动起来,事情必然失败!”

    赵铭道:“那胡兄弟随你去攻打州府衙门,擒拿尼堪,我去劝劝李将军!”

    ……

    五百壮士,加上李元胤一百多属下,共计六百人,分城两股向城内开去。

    李部士卒打扮的壮士们,排列成队,走在街道上,路上遇见个把巡哨的衙役,躲得远远的,根本不敢过问。

    “李将军的人要开到哪儿去?”一名老衙役喃喃自语道。

    旁边一人道:“最近太湖上闹得厉害,人马调动频繁的很,这大半夜的调兵,怕是哪里又被袭击了。”

    “不对头啊,城外吃紧,咋往里面走!”又一人道。

    老衙役忽然脸色一变,“不好,快回家里去!”

    ~~~~~~

    天空下着雨,街道上一片寂静,街道上没有人,清军巡逻队也没有踪迹,偶有人上前询问,也被一刀抹了脖子。

    苏州是大城,又有数千清军和清贝勒尼堪坐镇,谁也没想到义军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摸进苏州城。

    义军虽然进城,不过情况却并不乐观,李元胤和胡为宗带着四百多人直奔州府衙门,赵铭则带着近二百人,负责去解决城中驻军,逼迫李成栋反正。

    最近李成栋诸事不顺,先是贝子屯齐在他眼皮底下被杀,博洛让他戴罪立功,围剿太湖义军,可是他又随水师一起,遭了埋伏,损失了数百精兵。

    连续的失败,使得尼堪对李成栋很有意见,从总兵撸到参将,而这还没完,估计用不了多久,还得继续往下撸。

    ~~~~~~

    李成栋的府门外,守门的士卒,强打精神站直了身体。

    这时秋雨渐歇,一队清军士卒,来到府门前,一名身穿铠甲,头戴凤翅盔的将领,按着战刀走来,甚是威风!

    “行礼!”将领身后,一名军官忽然大声喝道。

    门前的士卒还没整明白,便下意识的单膝行礼,将领举起右手,摆了摆,便直接进门。

    门口士卒一阵纳闷,刚回过神来,伸手呵斥,“不能往里闯~”

    话没说完,一柄尖刀便透胸而过,王德顺一挥手,身后士卒将几具值哨清军的尸体拖到一边,然后持矛而立,接替了清军的岗位。

    赵铭手按着战刀,身后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一百多名属下,冲进了李成栋的府邸。

第五十一章李成栋被逼反正

    李成栋为人很小心,府邸里有五十余名亲兵,不过外面下着雨,亲兵大多已经鼾睡,门被人反锁都不自知。

    后宅花厅内,李成栋并未睡下,而是与手下心腹阎可义下旗,桌子上摆着茶点,小丫鬟在旁伺候。

    阎可义是李成栋部将,读过几年书,算是半个谋士,李成栋有什么事情,都愿意找他商量。

    两人下了三盘,李成栋连输两局,不过这一局还算不错,吃了对方车马,减少了他的郁闷,他将车沉底,出声道,“将军!”

    阎可义很轻松的用士一挡,边下边说道:“大帅啊!最近诸事不顺,您说豫亲王南下后,贝勒爷会不会治罪我们?”

    这话让李成栋皱了皱眉,屯齐被杀,围剿太湖水贼失败,博洛虽然处罚了他,但是处罚明显很轻。

    这其中有很大一个原因,便是旗兵不在江南,博洛需要依靠绿营兵,而等多铎一到,博洛很有可能会严厉起来。

    李成栋又动了个沉底炮,沉声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南面又起来两个明朝藩王。满兵人少,总得要人打头阵,我已经上书,请命为先锋,料想贝勒爷会考虑。明朝腐朽不堪,南兵暗弱,我们打几个胜仗没有问题。届时,本帅必定拿回失去的东西!”

    “将军!你死旗了!”说着李成栋落子,脸上露出微笑。

    忽然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呵呵,李大帅战场失意,下棋得意啊!”

    李成栋闻声一惊,扭头过来,便见一身铠甲的赵铭信步走来,顿时一个激灵,打了个冷颤,是他,尽然是他,他怎么入城的?

    赵铭一边走一边取下头盔,露出俊朗的面庞,笑道:“我赵铭不请自来,李大帅欢迎不!”

    李成栋满脸不可置信,他知道赵铭的厉害,根本不敢动,一张脸憋得通红,阎可义却惊叫一声,腾的起身,一拳向赵铭砸来,同时大声怒吼,“护兵~”

    赵铭直接一脚飞踹,将阎可义踢得倒飞,身体撞在墙上,王德顺等人一拥而上,将他控制,大批带着斗笠,披着蓑衣的义军拥进来,明晃晃的战刀,围住了李成栋。

    赵铭看着李成栋脸色铁青,毫不客气的在他的对面坐下,“哟,下象棋了。李大帅,你是接着下,还是不玩呢?”

    赵铭一语双关,问李成栋是认输,还是继续挣扎。

    李成栋到底是从征多年的人,他跟随过李自成,又做过官军,如今又降了清,明末三大势力的饭,他都吃过,他听出了赵铭话里的意思,稍微沉吟,便冷声道:“下吧!”

    赵铭见他还能保持镇定,眼睛一眯,暗道这厮也算个人物。

    李成栋随口道:“城中没有喊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赵堂主应该是悄悄入城,并未带来多少人马吧。现在你虽占了我的府邸,可是我的人马尚在城中,再加上吴兆胜的兵马,你以为你能做什么?这棋我将军,该你走了!”

    赵铭微微笑道:“呵呵~李大帅猜的不错,我带来的人确实不多,就五百人,不过我有李大帅相助啊!”

    李成栋冷声道:“痴心妄想!如今时局,十万大清兵即将南下,这个时候谁会助你,不是寻死么?”

    赵铭没理他,看了看棋局,忽然道:“该我走对吧!”说着他拿起自己的老将,直接吃了李成栋的大帅,大笑道:“哈哈~我赢了!”

    李成栋鼻子气歪,“赵堂主,棋不是这么下的,得有规矩!”

    赵铭站起身来,忽然散发出阵阵杀气,“李成栋我不管你有什么规矩,现在你落在我手里,就是老子说得算,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李成栋面沉如水,哑口无言,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赵铭忽然微笑道:“李大帅,你仔细听,你还有得选吗?”

    李成栋心头一喜,起初以为是有人来救自己,可仔细一听,瞬间勃然变色,那喊杀声隐约间,可以分辨,“李元胤攻打州府衙门,李成栋反啦~~~”

    坑爹啊!李成栋勃然大怒,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李成栋百思不得其解,赵铭这厮怎么会进苏州城,几百人就敢袭苏州,莫不是真有一枚虎胆,原来是出了内鬼。

    这时一名义军急步走进来,对赵铭附耳说了几句。

    赵铭神色一厉,冷声说道:“李大帅,清军和你的人已经打起来了。调兵吧!”

    李成栋脸上肌肉扯动,面目狰狞,忽然大声道:“拿刀来!”

    赵铭示意,王得顺抽出战刀,递给了李成栋。

    李成栋接刀在手,心里真想砍死赵铭,不过他晓得自己不是对手,他凝视一阵锋利的战刀,忽然抓住自己后脑上的小辫儿,战刀一拉,将辫子割掉,然后往地上一掷,“反了!”

    ~~~~~~

    州府衙门,火光冲天,胡为宗轻身一跃,踩着梯子,直接窜入院墙,挥刀乱砍,大杀四方。

    义军士卒顺着梯子,翻过围墙,跳入院子里,与旗兵展开混战。

    院墙外,义军士卒张开弓箭,火箭嗖嗖的射入府衙内,将木质的房屋引燃,里面的清军一片慌乱,不少人未穿盔甲,便仓皇的窜了出来。

    府衙内到处都乱跑的身影,清军牛录大声怒喝,挥刀指挥,让旗兵坚守府衙。

    这时尼堪已经穿上铠甲出来,旗兵迅速聚拢过来,将他里三层外三层的护着。

    尼堪脸色阴沉,厉声喝问,“怎么回事?”

    一名旗兵急声禀报,“贝勒爷,李成栋勾结叛匪,叛匪进城了!”

    正在这时,抱着一截圆木的义军,猛烈撞击府衙大门后,终于将大门撞垮。

    “轰”的一声巨响,大门倒在地上,溅起一团尘土,李元胤挥枪怒吼,“随我杀!”

    四百多义军脚踩着大门,一拥而入,同府衙内的清军殊死搏杀。

    尼堪站在大堂前,看着拼杀的人马,远远瞧见李元胤,勃然大怒,怪不得屯齐会死,怪不得水师会遭伏击,原来是李成栋有问题。

    尼堪面露狰狞,咬牙切齿,“李成栋本贝勒必然活剐了你!”

第五十二章尼堪被擒

    义军冲进州府衙门内,同清军搏杀,胡为宗双刀乱砍,李元胤大枪连刺,杀得清兵屁滚尿流,满地都是尸体,被砍翻的清军,血肉外翻,露出骨头,流出花花绿绿的肠子,煞是骇人。

    朱国弼虽是明朝的国公,但是却从未看过这样的场景,吓得毛骨悚然,浑身冷汗。

    尼堪也不镇定,愤怒异常。

    这时府衙内,一片哀嚎,那些汉人仆役,像是没头苍蝇一般乱窜,府衙内各间房屋被火箭点燃,火光冲天,使得衙内更加混乱,不过好在旗兵还保持镇定。

    李元胤和胡为宗虽然凶猛,但是毕竟只有两人,旗兵整体的素质远超过义军,因此旗兵并未溃败,十多个满兵将尼堪护着,更是如同滔天巨浪中的礁石,岿然不动。

    最初的慌乱后,尼堪终于定下心神,听城中的动静,乱兵似乎并不多。

    “贝勒爷。撤吧!”朱国弼慌乱道:“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撤?”尼堪阴沉着脸,“苏州城中存粮数十万石,要是被乱匪得去,豫王大军怎么办?”

    说着,尼堪一摆手,沉声喝令:“传令下去,守好府衙,临阵脱逃者杀无赦!再令吴兆胜迅速增援!”

    苏州被突袭,发生叛乱,尼堪着实没有想到,因为这样的事情几乎不可能发生。

    苏州城中有驻军,北面江阴有博洛十余万大军,东南方吴江也有万余清军,苏州附近的各州各县都有驻军,义军吃了熊心豹子胆才敢突袭苏州。

    苏州城的粮草,关系到多铎南征,尼堪万不敢丢弃,他只要坚守一天时间,援兵就会源源不断的赶来。

    军令传达,最初的慌乱过后,府衙内的三百旗兵,素质就是比绿营兵要强很多,很快就镇定下来,结阵将义军挡在大堂前,不能前进一步。

    厮杀还在继续,让李元胤有些焦急,若是不能拿下尼堪,他们极有可能失败。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马蹄声传来,赵铭领着一队人马,直接冲进了衙门内。

    “还没解决?”赵铭大声喝问。

    胡为宗一刀劈死一名清军,跳出战圈,“鞑子甚是精锐。”

    赵铭看了看天色,用不了多久,苏州城周围的清军得到消息,必然会赶来增援。

    这时他扫视了院内一眼,清军刀盾在前,长枪居中,弓箭居后,结成严密的阵形,如同刺猬一般,义军无从下手,死伤颇多。

    如果继续厮杀下去,人死完,也未必能够击败清兵。

    赵铭大怒,翻身下马,搬起院子内一个石墩,就举了起来,对面几个弓箭手刚想射他,石墩就砸了过来,清军弓手被砸死一片。

    目瞪口呆,这还是人吗?清军们惊呆了,为首牛录大声怒吼,声音却在颤抖,“呔,来者通名!”

    “赵铭,赵博安是也!”赵铭大吼一声,又举起了一块石墩,堪称人肉投石机。

    “是他!就是那个杀了屯齐的蛮子?”尼堪胆寒了。

    清军士卒们听见这个名字,一片哗然,阵形出现慌乱。

    朱国弼看见赵铭,却微微一愣,正在这时,石墩又被赵铭砸了过来。

    一片惊呼和惨叫声中,前排的刀盾手被砸倒一片,清军死伤惨重,阵线也出现了一个缺口。

    赵铭当即抄起一柄纯铁大关刀,威风凛凛的冲入人群,大刀横扫,无人能够近身,清军被他一通乱砍,溃不成军。

    赵铭直接杀出一条血胡同,闯进大堂,尼堪却已经不见,只留下两边肃静威武的牌子,还后正堂知府老爷的桌案。

    “尼堪,给老子滚出来。”赵铭挥刀大喝,声音再大堂内回荡。

    胡为宗和李元胤浑身是血的冲进来,胡为宗道:“人呢?”

    赵铭道:“不见了!”

    李元胤急道:“不能让他跑了!”

    苏州城中大乱,四处火光冲天,王德顺领着一队人马,浑水摸鱼,一边放火,一边大喊,“快跑啊!李成栋叛变,太湖匪杀进城了!”

    一行人在街道里乱窜,不时给遇见的清军来一下,很快来到了府衙后,忽见对面一群人慌慌张张奔出,定睛一看,当中一人身材微胖,穿着一身铠甲,分明是个鞑子大官。

    王德顺眼睛一亮,抬起火铳就射,砰砰几声铳响,“嗖嗖”的箭矢射出,猝不及防的旗兵应声而倒,那鞑子将军惊得呆若木鸡。

    王德顺一声怒吼,身后义军抄起兵器一拥而上,与剩下的旗兵杀作一团。

    朱国弼骇得魂飞魄散,他坐在地上,到没人砍他,忙连滚带爬的翻进一户人家的院落。

    尼堪本欲坚守待援,可是赵铭待兵过来,让他动摇了,旗丁们驾起尼堪就走,可谁想刚从后门钻出来,迎面遇见一队穿着绿营衣甲的士卒,对方一招面就打,旗丁应声而倒,直接被打死一半,令尼堪脸色惨白。

    一想到清军怎么对付被俘虏的义军,尼堪不禁打了个冷颤,转身就跑,王德顺早盯上了他,一个饿虎扑食直接将尼堪扑倒在地,骑在他身上就一顿大耳刮子,在地上扭打起来。

    ~~~~~~

    苏州城北门,吴兆胜领着两千多绿营兵,仓皇向北逃窜。

    尼堪高估了绿营兵抵抗的决心,吴部人马见府衙火起,又听说李成栋叛变,组织人马向府衙冲了一次,被李成栋杀败,各部便仓皇突围。

    二十里外,吴兆胜勒住战马,看着身后火光冲天,知道苏州已经被李成栋占据,不禁一阵后怕。

    他正在睡觉,忽然城中就杀声震天,情急之下,他鞋子和盔甲都没穿,只戴了个头盔,就跑了出来。

    这时距离苏州已经很远,吴兆胜镇定下来,命人轻点损失,只有千余弟兄没跑出来,这让吴兆胜比较欣慰,损失不算大,家丁也都跑了出来。

    在明末乱局中,会跑,能跑,是一项必要的技能,吴兆胜能活到现在,没被淘汰掉,就是因为他比较会跑。

    当然他与左良玉、刘良佐、吴三桂这些大佬相比,还是差得太远。

    正欣慰之际,一名部将忽然道:“大帅,贝勒爷好像没逃出来!”

    “贝勒……贝勒爷还在城中……”吴兆胜一个激灵,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最近都中午更新吧)

第五十三章博洛震怒

    吴兆胜听说尼堪没冲出来,被雷劈得外焦里嫩,整个人都不好了。

    李成栋失屯齐,今我失尼堪,直娘贼的李成栋,白天还和老子喝酒,称兄道弟,晚上就把老子给坑了,真他娘的不是东西。

    “大帅,现在怎么办?”旁边部将舔着嘴唇,“直接去江阴么?”

    “去个屁啊!”吴兆胜大怒,“派个人去通知博洛,其他人跟老子杀回去!本帅和他拼了!”

    ……

    江阴城下,清军大营内,清军用红夷大炮轰塌城墙后,博洛正召集众人一边饮酒一边商议,准备一举拿下江阴。

    气氛正热烈之时,一将急匆匆的跑进来,附耳一阵低语,博洛听闻禀报后,忽然大怒,将手中酒杯掷于地上,“岂有此理!”

    博洛瞬间爆炸,整个人狂怒了。

    要说作为统帅,他该喜怒不形于色,可这个消息实在太过震惊,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今日轰塌了江阴城,本来高高兴兴,准备拔掉这个钉子,不想苏州居然被叛军占据,尼堪被擒,简直晴天霹雳,炸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贝勒爷,怎么回事?”孔有德见博洛忽然狂怒,不禁咋呼道。

    大帐内,众人齐齐看着博洛,脸上都露出惊疑之色,心道这是怎么呢?刚刚还喝着酒,吃着肉,这些满人真是喜怒无常。

    博洛脸色阴沉,非常不愿意开口,不过还是咬牙切齿道:“李成栋叛变,与太湖水匪赵铭勾结,占据苏州,尼堪被擒了。”

    一语既出,满帐皆惊,众人瞬间哗然,都被惊呆了。

    刚才还说这个赵铭了,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而且一来就是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说着,博洛恼怒的一拳砸在桌案上,“可恶啊!孔有德、沈志祥,你二人立刻带兵南下,夺回苏州,给我擒下李成栋和赵铭!”

    由不得,博洛不怒,苏州城就在他眼皮底下,豫王十万大军将至江南,李成栋居然敢反叛,简直视大清为无物。

    还有那个赵铭,一听到这个名字,准没好事。

    孔有德惊道:“贝勒爷,那江阴城?”

    江阴城墙以塌,破城就在眼前,这个时候旗兵一走,江阴又得到喘息之机了。

    “江阴城内的乱民只能固守,翻不起浪花来,李成栋和赵铭占据苏州,夺了尼堪为豫王准备的粮草,才是心腹之患。我令你二人,立刻出兵,剿灭李成栋,夺回粮草!”博洛又是一拳砸在桌案上。

    此时,博洛心里虽然暴怒,但是头脑却十分清醒。

    江阴城内的乱民,只有防守之力,被困在城中,迟早被剿灭,等一等也没问题。

    李成栋却是心腹之患,他手下有数千精兵,却可以攻城掠地,一旦他在打下几个城池,难免不会有其他绿营兵响应,各地乱匪也会蜂蛹而起,局面便难以控制了。

    况且,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尼堪被李成栋抓住,还有苏州城内几十万石粮草,必须要夺回,否则他无法向豫亲王和摄政王交代。

    若是不能在多铎兵到之前,扑灭李成栋和赵铭,夺回粮食,影响了大军南征,博洛必然被满清朝廷问罪。

    孔有德与沈志祥对视一眼,见博洛心意已决,当即打了个千儿,“喳!奴才遵命!”

    语毕,两人便迅速起身,然后转身出帐。

    博洛等两人走后,神情阴沉的在帐中疾走几步,忽然停下脚步,扫视帐中众多绿营将领一眼,满身杀气道:“刘良佐,江阴城墙以塌,本贝勒限令你三日破城,鸡犬不留!”

    刘良佐打了个冷颤,急忙行礼,“喳!奴才领命!”

    ……

    孔有德与沈志祥离开大帐,立刻点齐兵马,正红旗留下一个牛录的士卒,照看火炮,剩下的士卒飞身上马,七千余红甲汉旗兵疾驰而出。

    正红旗的骑兵,人马俱甲,手持三米长的长枪,在前奔驰,后面骑兵则吊着弓箭,背着鸟铳,人头随着战马起伏,滚滚南下。

    沈志祥回到营垒中,招呼一声,号角响起,正白旗的汉军,也纷纷涌出营帐,齐齐翻身上马,迅速完成集结,然后紧随正红旗之后,向南疾驰而去。

    一万四千余名骑兵,全部都穿着盔甲,铁盔上盔缨飘舞,各色龙旗奔驰中猎猎作响,气势普天盖地,胜过十万步军。

    博洛走出营帐,看见旗兵远去,在八旗中,汉军旗不算最精锐的,不过一万四千余旗兵,足以灭了李成栋。

    “李成栋,你这个时候反叛,就是找死!”博洛咬牙切齿。

    江阴城头,义军士卒看见这一幕,立时禀报,阎应元、陈名遇、郑森等人就在城头上,已经多日未曾下城,不用士卒提醒,几人已经看见了清军的动静。

    陈明遇头发蓬起,面有倦容,“怎么回事?”

    郑森脸上满是硝烟,嘴上长出一圈胡须,眼中露出惊喜,“莫非博安援兵到了,南面有变故?”

    众人闻语,脸上露出一丝欣喜,阎应元却脸上沉着,他注视着南下的八旗兵,沉声道,“博安即便请来援军,也难以抵达城下!”

    这话让众人目光一下暗淡,阎应元说的没错,近些日子以来,以有多股义军前来救援,可是都失败了。

    江阴是江南抗清的大旗,在江阴被围困之后,不少义军豪杰,都曾试图救援江阴。

    常熟生员,金贡南散尽家财,幕了几百人,赶来江阴,想要入城助战,被清兵发现,包围于周庄,全军覆没,金贡南被清军骑兵分尸。

    海寇顾容,领着一群豪杰,想要增援江阴,与清军兵船斗了三天,损失惨重,杨帆东走。

    崇明岛附近也有一支义军,赶来支援,同样被清军杀败,死了上千人。

    赵铭即便请来援军,看八旗兵南下,恐怕不仅不能解围,还会损失惨重。

    就在这时,清军营地里,又是一阵号角响起,便见大批绿营兵,扛着器械涌出营盘,来到城下列阵。

    阎应元扭头看去,平静道:“清军要攻城了,死战吧!”

第五十四章明修栈道

    苏州城北十余里,铁蹄滚滚,一万四千精锐骑兵,疾驰而来。

    孔有德纵马在前,斥候都没有派,便直接扑向苏州。

    不怪他猖狂,在江南还没有谁能一口吃掉两个汉军旗,李成栋在绿营兵中,算是一支比较能战的军队,可在孔有德眼里他在八旗兵面前提鞋都不配。

    孔有德根本不怕遭埋伏,要是义军敢埋伏,正好省去他四处寻找的功夫,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这时骑兵奔驰,眼看着要到苏州,树林里忽然钻出一队兵马,足有一千余众。

    突如其来的变化,骇了孔有德一跳,急忙勒紧马缰,险些出了洋相。

    钻出来的人马,见了旗兵,一不射箭,二不放铳,反而跟见了爹一样的,欢喜的迎了上来。

    不多时,吴兆胜被领到孔有德面前,哭诉道:“王爷,您可算来了!李成栋叛变,夺了苏州,贝勒爷也被擒了。”

    孔有德大怒,一鞭子直接抽打过来,“苏州被占,贝勒被擒,你在这里做什么?”

    吴兆胜手捂着脸,一脸委屈,“王爷,李成栋与水匪勾结,卑职势单力孤,冒死突围后,又折返回去救贝勒,结果被那赵铭杀败。贼人众多,且甚为勇猛,卑职只能等待援兵,好告知苏州叛军的情况!”

    孔有德神情缓和了些,“现在苏州情况如何,有多少叛军?”

    吴兆胜道:“王爷,叛军不在苏州,杀奔吴江去了!”

    “那粮食呢?”一旁沈志祥急声道。

    孔有德也盯着吴兆胜,面露喜色,“本王没看见浓烟,粮食莫非还在城中?”

    吴兆胜道:“王爷,粮食都被水匪运走了!”

    “怎么可能?”孔有德不可置信,“几十万石粮食,几千人怎么可能这么快运走,而且还带着粮食杀奔吴江?”

    江阴与苏州相距并不远,消息传至江阴,博洛立刻发兵,间隔只有两天半的时间,孔有德就杀到了苏州城外,几十万石粮食怎么可能运得完。

    博洛着急发兵,除了急于扑灭李成栋,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趁着叛军来不及转移,夺回城中粮草。

    吴兆胜道:“王爷,一般情况下是运不走的,可是那个赵铭,让苏州城内百姓,每人扛一袋,城中十余万居民,肩挑手推,紧紧用半天时间,就将粮食装船,直接运入太湖了。”

    孔有德一愣,忽然再次大怒,又是一鞭子抽在吴兆胜脸上,“你就看着乱民将粮食运走!”

    语毕,也不再理会吴兆胜,一挥马鞭,驰骋着奔向苏州。

    在他身后,停下的旗兵,立刻夹动马腹,趋之若鹜。

    吴部士卒则站在道路两边,目送骑兵奔驰而过,等两个汉旗的清军走远,部将李魁忧心道:“大帅,怎么办?”

    吴兆胜甚为恼怒,“还能怎么办,跟着啊!”

    言毕,他带着人马,跟随在骑兵之后,向苏州奔去。

    孔有德、沈志祥奔至苏州,城中居民担心清兵屠城,逃走大半,苏州已经是座空城。

    当下,两人率领骑兵,马不停蹄的赶往吴江,半路又遇见数千败军,一问却是江宁巡抚土国宝的人。

    原来是李成栋的叛军,占了苏州之后,便马不停蹄奔往吴江,与太湖义军两面夹击,从后攻击了土国宝的军队,造成清军大败,各部仓皇撤离吴江。

    这样一来,太湖周边的清军主力,便都被击败了。

    孔有德有些惊讶了,没想到李成栋还很会打仗,他当即下令,收拢败军,马不停蹄的赶往吴江。

    跟随而来的吴兆胜,听说土国宝也败了,却松了口气,领着兵马紧随而至。

    八月初十,吴江水寨外,大群的义军在吴易等人的指挥下,忙碌的挖掘壕沟,垒起土墙,加固水寨。

    义军并未进驻吴江县,而是在吴江水寨等待清军到来。

    吴易穿着一身道袍,系着披风,站在寨墙上,下面义军士卒挥汗如雨,寨子门前,尼堪被捆绑在大车上示众,已经奄奄一息。

    李部士卒没参与修筑工事,而是抓紧时间休息,赵铭则跳上大车,扯起尼堪的小辫儿,临时做起了政委,给李部士卒和义军们进行宣传。

    “弟兄们!”赵铭一挥手臂,高呼一声,吸引众人的注意,很有后世知识青年,站在街头,宣扬打倒日寇,保家卫国的派头。

    不少李部士卒,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各自闲话去了,倒是义军都站直了身子,肃然注视赵铭。

    “这就是建奴的贝勒,老奴努尔哈赤的孙子尼堪!都说建奴厉害,满万不可敌,仿佛他们个个能以一挡百,可你们看建奴也就这个样儿,脑袋后一条猥琐的老鼠尾巴,并非三头六臂,我们能抓住他,也能杀死他。今天我们能抓住他们的贝勒,那杀掉其他建奴,把他们赶出大明,也不是问题!”赵铭朗声说着,感到万分耻辱的尼堪,双眼赤红,不停的挣扎着,可是四肢都被绑住,只能用后脑勺猛撞后面的木头,不晓得是羞愤得想撞死自己,还是发泄着愤怒。

    赵铭说了一阵,中心思想就是鞑子不可怕,他忽然道:“王德顺你出列!”

    王德顺挺起骄傲的小胸脯,站了出来,得意的左右拱手,引起众人注目,准备接受表扬。

    赵铭指着他道:“这厮你们都认识吧,是我的护兵,就是他抓住了尼堪,你们瞧他,这么普通,都能抓住鞑子贝勒,那你们杀个鞑子小兵,是不是也没问题!”

    王德顺脸上笑容凝固,脑门上一条条黑线……

    吴易正听着赵铭说话,忽然听见西面一阵喧哗,扭头看去,脸色一沉,只见远处升起几道黑色的烟柱,气氛顿时压抑起来。

    这时,在烟柱前的旷野上,李部的哨骑开始往回奔,疾驰着进入水寨,紧接着,第一个八旗骑兵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然后是滚滚骑兵铺天盖地而来……

    水寨外,修筑工事的义军纷纷放下手中活计,站直了身子,目光远眺,脸上露出紧张之色。

    “叮叮叮”一阵金声想起,刚听了赵铭的话,提起勇气的义军,看见漫野而来的清军铁骑,顿时一阵哗然,惊慌的往水寨涌去。

第五十五章激怒孔有德

    随着第一名清军骑兵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很快在他的身后,出现了更多骑马的身影,铺天盖地的逼近水寨两里外,不再靠近。

    这时一杆红底龙旗出现,孔有德一身红色铠甲,头顶铁盔,盔缨老长,像是一根避雷针,仿佛怕被雷劈一样。

    清军骑兵到来,游骑四出,立时将水寨三面围住,寨墙上李成栋脸色阴沉,身边士卒不断跑动着登上土墙。

    土墙上,佛郎机依次摆开,炮手在火炮前垒了土袋,用来遮挡箭矢和鸟铳,炮手蹲在火炮旁,手持火炬,严阵以待。

    李部士卒的鸟铳手、弓箭手则蹲在火炮的间隙之间,布满了土墙。

    近百个近战杀手队,约一千二百余人,没有在土墙上,而是布置在土墙前方,在义军垒起的一段胸墙后面展开。

    胸墙是用挖掘壕沟的泥土垒起来的,壕沟前布满了鹿角和拒马桩,形成一套完备的防御体系。

    清军要攻击土寨,先得穿过拒马桩,跃过壕沟,受到近战杀手队的阻挡,而这时墙上的远程火器,则可居高临下,射杀清军,为土寨前的杀手队提供支援。

    这个布置不是赵铭想出来的,而是李成栋的安排,令赵铭不得不承认,李成栋确实有几把刷子,而李部士卒打仗的确比义军更有章法。

    整个水寨的防守,李部士卒和部分精锐义军,顶在前线,寨墙后则是大批席地而坐的义军作为预备队,湖面还有大量船只,准备在战事不利的情况下,接应义军撤退。

    李成栋看着远处的清军,挥手道:“开始应旗!”

    一声令下,寨墙内外布置的李军各部士卒,在鼓声中,各部依次举旗回应,前黑左青右白,各面旗帜挥动,告知中军主将准备就绪。

    李元胤抱拳道:“父帅,各部应旗完毕!”

    李成栋白了李元胤一眼,冷声道:“全军备战,检查器械!”

    城头鼓号响起,在军官的吆喝声中,胸墙前的士卒纷纷握紧了战刀,将盾牌提到胸前,长矛手紧握长枪,准备迎接攻击。

    土墙上,各个火器队开始检查器械,装填好火药后,将火绳点燃,第一排鸟铳手,向前一步,站在土墙边上,齐齐将鸟铳放平。

    李部士卒显示出了他们的水平,相比之下,义军的指挥,可以说是一团糟,调动人马基本靠吼,或者派出传信兵交流。

    这时清军骑兵如同潮水漫过大地,万马践踏地面,蹄声滚滚如雷,令人胆战心惊。

    赵铭和吴易等人观察一阵,确认清兵来的是正红旗和正白旗,中间还夹着一些包衣,总计兵力有一万四千多人。

    这让众人都感受到巨大的压力,水寨中众人喉结蠕动,鸦雀无声。

    ……

    清军前军停下,后面陆续还有骑兵奔至,水寨两里外,清军骑兵越聚越多,乌压压一片。

    这时在大旗下,孔有德用千里镜,冷眼注视着水寨,眉头微微皱起。

    他久经沙场,不难看出对方严阵以待,已经有所准备,要击败寨中义军,怕是要付出一些伤亡。

    沈志祥见孔有德不动,“王爷怎么呢?”

    孔有德放下千里镜,抬手指向水寨,疑惑道:“奇怪,说不通!”

    “王爷发现有何不对?”沈志祥问道。

    孔有德沉声道:“本王大军杀到,这群乱匪不立刻逃窜,为何坚守一个水寨?他要是坚守苏州,还说得过去,坚守水寨有什么意义?”

    沈志祥闻语,又看像湖面上的船只,也疑惑了,“确实有点说不通?”

    孔有德皱眉道:“这群乱匪莫不是打其它主意?”

    ……

    吴易注视着对面的清兵,等了半响,没见清兵进攻,不禁道:“清兵怎么不动?”

    李成栋手按着刀柄,沉声说道:“若是我,也不会进攻!”

    “这是为何?”吴易开口道。

    李成栋冷笑一声,却不说话,显然还有情绪。

    赵铭眼睛一眯,“那就想个法子,让清兵动!”

    ……

    孔有德与沈志祥观察一阵,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明白对面义军的意图。

    沈志祥道:“王爷真不打!”

    孔有德微微颔首,“不打,先看看他们到底要干什么,等绿营来了再说!另外再派人去四处查看,看他们是否另有企图!”

    义军背湖列阵,修筑工事,严阵以待,要是湖里没船,孔有德便进攻了,可是水寨内船只云集,说明对方根本没打算死磕。

    旗兵冒着伤亡,躺平了义军工事,刚要大开杀戒,义军却坐船开溜,那死人就划不来了。

    孔有德决定等绿营兵过来,同时仔细琢磨一下,义军的意图。

    这时他刚拔动马缰,正准备后退下营,沈志祥却一声惊呼,“王爷你瞧,那是贝勒爷!”

    孔有德闻语一惊,顺着方向望去,便见水寨门前,忽然倒吊起一人,因为头朝下,晃荡的辫儿便特别显眼。

    孔有德用千里镜看了一眼,仿佛多看一眼,会伤了眼睛一般,急忙手捂着镜筒,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八旗兵们隔得远,肉眼看不太真切,不过军中早有流传,说贝勒尼堪被人活捉,周围旗兵看见这一幕,也不禁一阵骚动。

    赵铭来到尼堪旁边,取了他嘴你的抹布,微笑道:“贝勒爷,帮个忙,给我吆喝一声!”

    尼堪到也十分硬气,被吊着脑袋充血,双目赤红,却一句话也不说。

    赵铭见此,一挥手,王德顺立刻抽出刀来,照着尼堪身上就是一刀,尼堪疼得额头冒汗,依旧狰狞着脸,咬紧了牙关。

    孔有德看得清清楚楚,身后旗兵也看见了,队伍中一阵喧哗,嗡嗡作响,不少八旗兵已经暴怒,要不是没有军令,他们早就挥刀杀出了。

    赵铭见此,再一挥手,王德顺又是一刀,鲜血飙射,如同杀猪一般。

    这事赵铭本来是想让李成栋来干,不过李成栋并不愿意,而如今义军需要李成栋,李成栋虽然被逼反,但有兵在手,却不一定要与义军合作,所以赵铭也不能强迫李成栋,万一他带兵往南跑,那就不美了。

    话虽如此,赵铭瞟了眼站得老远的李成栋,还是忽然一声大吼:“对面鞑子听着,奴酋尼堪,祸害江南,残杀生灵,毁我衣冠。今日我奉李大帅之命,当阵斩杀此奴,尔等若敢进犯作恶,下场与此等同。”

    说完,王德顺又是一刀劈下,砍下一大块肉,尼堪终于承受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啊~”

    李成栋怒目看向赵铭,脸上肌肉抽动,心里大怒,“好你个赵铭,又坑本帅!”

    孔有德咬牙切齿的看着,义军在他面前折磨尼堪,做为满人的奴才,主子受罪,他不能不表示了,终于他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披甲兵下马,火器兵准备火器,给本王杀!”

第五十六章暗度陈仓

    孔有德一声令下,旗兵翻身下马,准备攻击水寨。

    不过清军并非不长脑子的直接冲锋,而是很有章法的进行准备。

    清军骑兵厉害,让人时常忘记了,满洲人是生于山林中的渔猎民族,步战同样不弱。

    汉八旗不是真满洲,不过近些年来,与满人厮混,也学了点本事,再加上汉军本就擅长火器和攻城拔寨,以往清军攻城,多是汉军旗来攻,所以他们对如何攻城拔寨,早形成了一套方略。

    在尼堪的尖叫声中,清军迅速做着准备,一个多时辰后,三千精锐旗兵,在水寨前列成阵形。

    他们大概分为三拨人,第一拨人数较少只有五百余人,举着赶制出来的大盾,盾牌上裹着几层牛皮,淋上水,鸟铳和弓箭无法射穿。

    通常情况下,这一拨人是推着一种盾车,不过此时时间比较急,车子找不到,清军便只能卸了附近人家的门板了事。

    第二拨人有一千余人,躲在盾兵的后面,手里拿着鸟铳和弓箭,鸟铳直射,弓箭则斜指天空,也不瞄准,就是铺天盖地的覆盖城头。

    第三拨人,有一千五百余人,他们则是攻寨的主力,等前面盾兵抵达寨墙下,弓箭鸟铳压制城头,他们便会发起进攻。

    这种布置,在攻城战,甚至野战中,都能用上,无数明军都曾败于清军的此种战法之下。

    毕竟火器不管用,砍又砍不过凶悍的八旗,最后明军大多失败,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破清军的战法,只要有足够的火炮就行。

    孔有德见清军准备就绪,当即一挥手,大声怒吼,“进攻!”

    一声令下,号角响起,举着木盾的第一拨清军,同拿着鸟铳和弓箭的第二波清军,开始行动,向着水寨推进。

    旗兵们心怀愤怒,蛮子居然敢当着他们的面,折磨他们的主子,简直是找死。

    大清兵征战数十年,还没有人敢这样挑衅他们,蛮子必须付出代价。

    看见清军向前推进,寨墙上义军鸟铳手和弓箭手的视野被盾牌遮蔽,根本无法瞄准后面的清军,而前进的清军,亦是充满自信,相信眼前叛军,将和无数明军一样,火铳和弓箭都将在盾牌下屈服,而一旦他们接近,开始近战,软弱的蛮子必然崩溃。

    然而,就在这时,盾牌破了。

    李成栋被逼上梁山,他没有办法了,只能和清军死磕,猛然挥手,大声怒吼:“开炮!”

    土寨上,义军的佛郎机,忽然轰鸣,“轰隆”的闷响中,炮架猛退,腾起一团团的硝烟,炮弹呼啸而出,将清军的盾牌砸得粉碎,躲在后面的清军,哀嚎四起。

    “鸟铳射击!”李成栋再次怒吼。

    “砰砰砰~”的鸟铳声响起,盾牌被砸开后,暴露出来的清军,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便被弹丸击中,筛糠般抖动着扑死于地。

    见前军出现伤亡,孔有德脸上肌肉抽搐,知道不能按部就班,于是挥刀怒吼,“杀!”

    原本等待前面两拨人,压制住城头,在进行攻击的第三拔人马,在号角声中,乌压压一片,齐齐站起身来,握紧兵器,扛着壕桥云梯,迈着坚定的步伐,开始向前挺进。

    很快清军冒着炮弹和弓箭冲到寨墙下,不过清军却并未能接近寨墙,而是被寨墙前的壕沟和胸前挡下,清军士卒铺上壕桥,胸墙后的李部士卒,长矛连刺,战刀挥舞,与清军杀成一团。

    这时清军既要面对,李部近战杀手队的阻击,头顶又有寨墙上,义军弓手和鸟铳手射来的箭矢和弹丸,损失惨重。

    不过一部身批双甲的旗兵,却不畏箭矢和鸟铳,翻过胸墙,冲入义军之中,而义军长矛刺不穿,战刀砍不死他们,阵线立刻松动,引起了混乱。

    关键时刻,赵铭拿起一根狼牙棒,冲入敌军中,钝器挥打,大棒乱砸,刀枪不入的双甲兵,一棒一个,非死即伤,连杀十余人,清军惊骇,天黑时分,丢下六百余具尸体,终于全线撤退。

    本来赵铭是要练刀的,不过时间太短,最后还是使起了容易上手的狼牙棒。

    百八十斤的大棒槌,被赵铭舞得泼风一般,令人毛骨悚然,惊骇之下的清军,给赵铭送了个诨号——赵铁棍。

    夜幕降临,清军退回营地,义军打着火炬清理战场,将清军尸体扒了个干净,兵器盔甲全部收走,甚至贴身衣物也都拿走。

    反正这群人没有羞耻之心,认贼作父,数典忘祖,光着死也没关系。

    ~~~~~~

    清军营寨里,孔有德大为恼怒,一天下来,居然损失六百多清兵,让他无法容忍。

    可是义军有尼堪在手,他又不能不做出反应,否则政治上不好交代。

    现在孔有德明知道,义军故意激怒他,让他去进攻,却不得不被义军牵着鼻子走。

    正郁闷之时,吴兆胜还有土国宝,领着收拢的绿营兵赶了过来。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中间摆着沙盘,沈志祥和一群清军将领雄赳赳的站在一旁,孔有德在护兵的簇拥下从后出来。

    孔有德沉声道:“白天只是试探,让叛匪占了些便宜,明天大家都给本王用命攻打,不把李成栋的屎打出来,本王就不姓孔!”

    沈志祥接口道:“王爷说得对,今天是准备不足,我军有压倒性的优势,只要准备好,破之不难。”

    孔有德脸色一沉,挥手道:“叛匪抓了尼堪贝勒,让本王投鼠忌器,土国宝你的人连夜出击,抓捕附近乱民,过来参与攻寨。吴兆胜,本王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明天你打头阵。老沈,你明日亲自督战,正白旗担任主攻!”

    帐中众将闻语,纷纷打千儿行礼,“喳!”

    孔有德满意的颔首,招呼众人围过来,“尔等过来,本王要一个周密的攻寨方略!”

    ~~~~~~

    寨墙上,赵铭吩咐一句,让一名义军照顾好尼堪,别把他弄死,便匆匆走下寨墙。

    吴易等也下了寨墙,站在下面等候,他见赵铭过来,沉声道:“博安,这里你不用担心,我和李总兵会坚守此地至八月十五日,江阴就交给你了!”

    赵铭郑重的一抱拳,“总舵主放心,八月十五水师至江阴,定能救出江阴义军!”

    这次义军的目标明确,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将清军注意力和兵力吸引到太湖周边,在江南各地发动起义,迫使博洛分兵,将注意力转向南方,而义军则趁着清军注意力转移的机会,解救江阴义军。

    胡伟宗道:“赵堂主,船已经备好了!”

    赵铭遂即向吴易、候峒曾、李成栋、李元胤等人郑重一抱拳,“诸位,赵某走了!”

    众人齐齐肃然抱拳,吴易道:“博安,马到功成!”

    风萧萧兮易水寒,赵铭与胡为宗登上船只,船只黑夜中带着五十名骑兵,离开了水寨,他们将择一处上岸,然后奔向江阴,去完成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使命。

第五十七章江阴巷战

    八月十五日,下午,江阴城破,城中的战斗却仍在持续。

    密密麻麻的清军身影,仿佛上水的鱼群,沿着城墙缺口灌入城中,喊杀声和喧哗声嗡嗡作响,直冲云霄,围攻城池多日的清军鼓足了劲,终于要把江阴义军全歼于城内。

    城池外,博洛骑马驻立于大旗下,仿佛一头号令群狼的狼王,正用阴鸷的目光注视着他的猎物。

    清军从缺口涌进城中,他看见城内浓烟滚滚,听见杀声震天,目光闪动。

    这次十多万清军,围困一座小城,居然打了将近三个月,让博洛内心十分震撼,同时也坚定了他屠城的决心。

    明朝几十万大军,南京如此雄伟的大城,都不能挡住大清军,为何一座小城,却能挡他三月,博洛起初不明白,但现在看见城破依然还在战斗的义军,他感悟了。

    那是决死的勇气,只要不惜命,那就有奇迹。

    当博洛明白这一点,他便知道,江阴这样的城池,绝不能留,必须杀个精光。

    现在,清军已经冲入城中,面对此种情况,城池被破,其他城池恐怕早就崩溃,任由清军砍杀,可直到现在,城中义军仍在作着顽强的反抗。

    城中街道、屋宅都已成为战场,清军每前进一步,都将付出伤亡。

    “继续增派人马入城,打不下的屋宅,就给本贝勒放火烧,尽快解决乱匪!”博洛冰冷的声音传来。

    刘良佐觉得城池以破,不急于一时,不如让弟兄们抢一遍,烧了实在可惜,不过他还是行礼道:“喳,奴才遵命!”

    这时刘良佐调集精兵,准备火炬、火箭,迅速集结,他远远望向城池,清军已经完全占据城墙,义军纷纷向城内退却,顿时一挥战刀:“弟兄们,攻下江阴,不封刀!”

    清兵举着火炬,怒吼着冲锋,忽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随即滚雷隆隆,暴雨倾盆而至。

    冰凉的秋雨,哗哗落下,雨点啪啪的砸在街道和屋顶上,城内城外,瞬间变成了汪洋,入城的清军,片刻间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一时间,入城的清军,只能冒雨搏杀,而博洛则连忙退入大营,回帐躲避大雨。

    这突如起来的暴雨,给清军带来了一些麻烦,不过大势已定,无关大局了。

    ~~~~~~

    江阴城内,滴滴答答的雨水,拍打着屋顶,又从屋檐如珠线般流下,冲刷着地面上的血污,与尸体流出的鲜血交融,在泥泞的街道上汇成一道流动的红绸。

    清军沿着街道,逐屋清理城中义民,提着战刀的清军,在街上追逐着四处奔逃的百姓,背着大小包袱的清兵,踹开沿街屋门,大笑着洗劫城中居民。

    城中四处,都是惊恐痛苦的嚎叫,不甘心的怒吼,以及女人凄厉的惨叫,在这些悲惨的声音中,同时也夹着清军肆无忌惮的淫笑和怒骂。

    一幕幕的惨剧,在城中四处发生,女人的哭声,令人耳不忍闻,一沐沐惨状,令人目不忍睹。

    扬州十日之后,江阴城内,继续上演着中华民族,最悲惨而壮烈的一幕。

    这时街道上,倒着一具具尸体,有义军,有清军,更多的却是百姓。

    城中各处的厮杀还在继续,义军尚控制着北城墙、县衙、粮仓、县学、明伦堂等大片区域,不过随着清军入城,他们的命运已经注定。

    此时通往县衙的主街道,成为了两军争夺的交点,而争夺最激烈之处,便是文通桥。

    虽说博洛催促的很急,不过入城清军确打得不急不燥,很有章法。

    江阴城已经被攻破,反正城里的义军被堵死,城中义军被困囚笼,刘良佐是三只手指捏田螺,稳拿。

    一场大雨浇灭了清军的火炬和城中的火焰,明火变成了滚滚上升的黑烟,不过对清兵而言正好。

    弟兄们围困三月,死伤无数,反正城池以破,烧了实在可惜,不如让他们抢劫一遍。

    清军从西城进来,一条街一栋院子的清理,傍晚十分,清军推进至文通桥。

    桥上,残存的义军垒起土袋,十多个汉子,穿着破损不堪的衣甲,握着砍卷刃口的战刀,守在桥头,他们身后一些老弱,拿着弓箭、鸟铳,神情满是坚毅和决然。

    在他们身前的桥面和连接石桥的街道上,则散布着一具具清军的尸体。

    这时对面淅淅沥沥的细雨中,一名清将骑马过来,身后跟着大队清军,他们行至石桥前停下。

    刘良佐一挥手,“杀!”

    身后清军立刻提起盾牌,怒吼着冲向石桥,义军拼死抵抗,但是寡不敌众,不多时全部战死。

    书生许用,那个最先喊出,“头可断,发不可剃”的年轻人,在清军的逼迫下,从石桥跃下,投水而死。

    县中粮库内,大股手持长矛的清军涌入,将抵挡的义军全部刺死,凶神恶煞的清军冲进来,只见一人端坐库房中央,面带冷笑,清军围上,整个库房却轰隆一声巨响,火焰瞬间吞没整个仓库。

    城中义军坐着最后的搏杀,北城城楼内,阎应元、陈明遇、郑森等人,聚集在一起。

    郑森沉声道:“总制,冯先生在粮库点燃火药自·焚了,许用战死在汇通桥,清军正向这里杀来!”

    众人脸上神情没有愤慨,也没有悲愤,而是淡然。

    陈名遇道:“意料之中,我等以尽力,不愧祖宗先人矣。”

    话这么说,可是众人却都泪目了。

    阎应元站起身来,听见喊杀声渐近,要了一支笔,在大门内写道:“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

    众人泪目的注视着,心中没有悲伤,反而燃起一股豪情。

    郑森道:“区区江阴,挡虏三月,杀敌数万,值了!”

    阎应元丢了笔,环视众人,看着一张张熟悉面庞,忽然躬身长揖,道:“诸位与百姓成吾报国之事,应元谢过了!”

    郑森等人连忙还礼,“先生成我等之名,谢了!”

    ~~~~~~

第五十八章混入清营

    城楼里,众人相互行礼,待直起身来,阎应元取了战刀,决然道:“杀奴!”

    语毕,便带着亲卫出了城楼,下城杀敌。

    众人也纷纷各持兵器,走下城楼,前去与清军厮杀。

    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什么计划,什么部署,就是杀敌,直到成仁为止。

    北城各处,激战还在继续,夜幕降临,义军依然拼死搏杀。

    县衙院落内,数百义军被堵在院内,义军一边拼杀,一边大声喝骂围攻的清军,一名书生被砍中数刀,骂声不绝,“你等认贼作父,死后何颜面对祖宗!”

    江阴城坚守近三月,城破后依然拼死抵抗,义军的抵抗意志,令清军感到震撼。

    看见这些明知必死,依然抗争的人,令一部分良知未泯的绿营兵心中震撼,良心告诉他,这些人是可敬的,他们感到惭愧,自知理亏的他们,数倍于义军,面对喝问,却无人应答,只是闷头挥刀。

    义军虽然意志坚定,但是毕竟寡不敌众,汉子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城中残存的义军顶在前面,幸存的妇孺和百姓,则聚集到北城楼附近,李枝枝和李郎中也退到了这里。

    这时救治伤员已经没有意义,反正都是一个死子,可善良的李枝枝还是与老父亲一起,给伤兵包扎,照看受伤的百姓。

    城池被破,城中上演着一幕幕家破人亡的惨剧,聚集在城下的千余百姓,发出一阵阵抽泣声,忽然一个丫鬟护着一名正捂着肚子,痛楚不堪的妇人过来,惊慌的哭泣道:“谁来救救我家夫人!”

    李枝枝忙擦了擦手上血迹,迎上来,问道:“怎么呢?”

    丫鬟道:“好像要生了!”

    李枝枝道:“你们老爷呢?”

    妇人满头是汗,“在~在杀清兵。”

    李枝枝忙大声喊起来,“快来人,这位夫人要生了!”

    城墙附近聚集了不少难民,一名老妇人闻讯,赶紧过来,检查一下,表情严肃无比:“破水了,是要生了。”

    周围抽泣的妇女们,都赶了过来,围成人墙,李枝枝,拿来剪刀和干净的棉布,又让人准备热水,那名老妇则负责接生。

    远处喊杀声,铳炮声不绝于耳,妇人发出一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嘶喊,周围的人都收住了哭泣,揪住了心。

    终于,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传出,老妇举起一个浑身通红,闭着眼睛发出清脆啼哭的婴儿,欢乐道:“是个公子,是个公子。”

    李枝枝笑着哭了,众人不知怎么的笑着笑就都哭了。

    妇人接过孩子,抱在怀中,一旁老妇人道:“妇人,家里还有人么,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一般名字都得丈夫或者长辈取,可是如今丈夫和长辈怕是都回不来了。

    妇人泪流满面,看着怀中婴儿,哭声道:“我儿啊,就叫你李破奴吧!”

    ……

    战斗还在继续,县衙、明伦堂、县学相继失陷~

    城中继续厮杀,义军坐着最后的抵抗,杀声不衰,而清军营地里,也不安静,士卒们正打着火炬,收拾行装。

    打了三个月,江阴终于攻破,博洛长长松了口气之余,下令清军收拾辎重,等刘良佐杀光江阴乱民,便马不停蹄的南下,同孔有德汇合,十万大军围剿太湖水匪。

    这时清军忙碌着,营寨中人流穿梭,绿营兵们都面带喜色。

    清军营门处,几名清军站着交谈,忽然一队五十多人的骑兵,从远处奔驰而来。

    这些人穿着都是正红旗的衣甲,很嚣张的直接奔驰到营门前,守卫的绿营兵听见马蹄声,忙聚齐起来拦截。

    守卫寨门的绿营兵,看见奔来的旗兵,心头一凛,有些惧怕,不过还是拦住他们,喝道:“军营重地,不得硬闯!”

    “老子是正红旗的!”佐领打扮的赵铭,嚣张无比,一马鞭抽得清军把总一个踉跄,充分演绎出了一名八旗大爷的猖狂,嘴脸恶劣至极,看得旁边好汉们都心里来气,想打他一顿。

    “你怎么打人!”把总捂着脸质问。

    “老子还要斩了你,狗奴才,耽误了军机,你当得起么?”赵铭凶神恶煞,嚣张跋扈。

    把总恐惧了,不自觉后退,赵铭也不废话,领着身后骑兵直接奔驰入营。

    “呸,什么东西!”把总看着旗兵的背影,等八旗兵走远,才往地上啐了口吐沫,“汉旗了不起么,见了满旗,还不是一样装孙子!”

    旁边绿营兵忙围过来,安危道:“头儿,别气,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清军们谁也没有怀疑,因为正红旗是孔有德的人,而八旗兵是不可能失败的,也不可能有人敢冒充八旗,直接进入清军大营、

    孔有德恼羞成怒,攻击水寨,死了六百多人,义军扒了旗兵衣甲,赵铭选了五十套还算完整的,与胡伟宗等人换上,然后夜里离开水寨,在别处上岸后,便一路奔向江阴。

    他们穿着正红旗的全套衣甲,赵铭说话又是北方口音,沿途众人根本不闪不避,直接招摇过市,作威作福,甚至还以招待不周为由,宰了一个殷勤接待他们的清知县。

    众人进了军营,赵铭身后的好汉们,一个个已经对赵铭佩服的五体投地,神情都没慌色,反而很入戏的一脸骄狂。

    “堂主,我等摸入清营,就如孙大圣进了铁扇公主的肚子。”胡为宗四处打量,目光中,语气里,难抑兴奋。

    赵铭道:“今天我就是要大闹一场,好叫鞑子听我之名,便寝食难安!”

    王德顺兴奋道:“堂主我刚看见东面有清兵火炮,那里应该存放着火药,我们把他点了,绝对炸死一片。”

    胡为宗下巴一扬,示意众人看向西边,“那里是清兵的马棚,里面战马估计有上千匹,要是惊了马棚,够清兵受的了!”

    赵铭沉声道:“好,咱们就来个大闹天宫,王德顺你去点火药,胡兄弟去烧马棚,清营一乱,咱们立刻绕到北面,接应城内义军出城!”

    众人纷纷颔首,赵铭目光看了火光闪烁的江阴一眼,肃然挥手,“今天老子就是敌后武工队,大家分头行动!”

第五十九章清军炸营

    围攻三个月的江阴城,终于告破,让城外清军都松了口气。

    营中人流穿梭,士卒们都在忙碌的收拾行装,准备离开这个晦气的地方,对于赵铭混入浑然不知。

    当然,这主要也是清军此前没遇见这样的事情,几十人混入几万人的军营,还敢搞事情,简直闻所未闻。

    因此清军根本没有这样的心里准备,最多注视营外,没什么人注意营内,让赵铭一行人,大摇大摆的在营中走动。

    当然,一般情况下,肯定不会如此,关键是博洛下了道收拾行装,准备南下的命令,搞得满营都是活动的清军。

    孔有德留下一个牛录的正红旗,此时也正在收拾火炮,将火药装上大车,以便大军撤离时,能跟上队伍。

    赵铭说干就干,王德顺穿着分得拔什库的衣甲,领着几人来到正红旗的营地。

    守卫的包衣手持长枪小声交谈,忽然见到一群正红旗甲兵走过来,忙挺起胸膛,站直了身子。

    王德顺走在最前,手扶着战刀,盔甲蹭亮,甚是威风,身后的好汉也都强打起精神,心中即激动,又是紧张。

    几名包衣见一行人走来,立刻单膝行礼,“见过主子!”

    分得拨什库,八旗佐领,也就是牛录的下属官,汉字官名叫代子,后来清廷又将分得拨什库的汉名改为骁骑校。

    这算不得什么大官,不过对普通旗兵而言,却高了好几级了。

    王德顺摆了摆手,匆匆进入营地,看见旗兵和包衣们正在忙怒的装车,微微皱眉,不好下手,而旗兵们各自忙碌着,也没怎么注意他们。

    这是王德顺忽然拉住一名搬东西的骑兵,指着不远处的大车道:“你们在装什么?”

    旗兵下意识的道:“回禀代子,贝勒爷下令南进,弟兄们正装红衣大炮和火药!”

    说完话,旗兵却忽然神情一愣,眼前之人的口音不是北方人,他神色一沉,忽然问道,“你们是哪个牛录的?”

    王德顺一匕首捅过去,直接捅穿他的胸膛,然后抽了根火把,就扔上远处大车。

    他身高臂长力气大,火把呈抛物线飞到装满火药的大车上,附近旗兵一愣,反应过来,顿时一声怒骂,“直你娘呦!”

    旗兵要跑,可是马车上却轰然巨响,白光猛烈一闪,橘红色的火焰冲天而起。

    周围骑兵瞬间被掀翻,火星和火焰落在其他靠在一起的车辆上,爆炸声接连响起,营地里火光冲天。

    “快跑啊,明军打过来了!”胡为宗趁机浑水摸鱼,一边大喊大叫着,一边冲到马棚旁,他一刀杀死看守的清兵,拉开了栅栏,好汉们趁机放火,早已躁动不已的战马们顿时奔涌而出,在清军营地里四处狂奔践踏。

    马棚那边,也燃起大火,战马嘶鸣着奔驰出来,惊恐的在营地内冲撞,将清兵撞得倒飞,清营一下大乱。

    大营瞬间炸营,炸营也就是营啸,大军夜里最惧怕就是营啸,因为黑灯瞎火,一旦炸营,便意味着军队失去了控制,而这个时候如果还有敌军,那基本就完蛋了。

    淮海大战时,孙良元部突出重围,本来已经逃出升天,可是在萧县因为遇上小股共军,被枪声惊扰,高度紧张得孙良元兵团,瞬间炸营,自相残杀,一夜之间,整个兵团便全完了。

    那时还有各种更家先进的通讯手段,现在清军一乱,营地里的清军人喊马嘶声乱成一片,搬运物资的清军士卒不知所错,大批衣衫不整的士卒从帐篷里跑出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清军并未高度紧张,加上没有机枪手榴弹,否则只要人开火,紧张的士卒见人就射,清营肯定完蛋。

    王德顺等人点燃了火药,爆炸的气浪,将人掀翻,好汉们也被炸得东倒西歪。

    赵铭骑马驰骋,趁机挥舞狼牙棒就砸,见了清兵就杀,胡为宗也带着骑兵,驱赶着数千匹战马,在营中乱撞。

    战马疾驰而过,从地上爬起来的王德顺,一边跑,一边大呼一声,“堂主,我,我还在哩~”

    赵铭一勒马缰,反身回来,将王德顺拉上马,一马驮着两人,奔驰一阵,王德顺大吼一声,飞身跳上一匹乱奔的战马。

    马匹上没鞍,也没有缰,不过王德顺抓紧马鬃,夹紧马腹,继续奔驰。

    清军大帐内,江阴城破,解决了一大麻烦,博洛兴奋得一直未眠,连夜让人收拾行装,准备明天一早便开拔南进,解决另一个麻烦太湖水匪。

    他下了令,又研究了好一会儿,太湖周围局势,认为只要他兵马一到,十余万清军,四面张网,必定能灭了太湖水匪。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三更天,博洛才觉得困意袭来,他脱了盔甲和鞋子,刚躺床上睡了一会儿,正做美梦,忽然爆炸响起,惊得他一个激灵,从床上跳了起来。

    这种感觉,他几个月前,也体验过一次,正是赵铭突围请援。

    博洛听闻爆炸心头一惊,起初以为是不小心走水,听见有人喊明军袭营,才大惊失色。

    爆炸声接二连三的传来,接着是火铳声、惊呼声和惨叫声,外面片刻间就乱成一锅粥。

    博洛脸上肌肉抽搐,不过他人依然镇定,江南都在大清兵之手,根本不可能有大军袭营,那么结果便呼之欲出,肯定是小股乱匪浑水摸鱼。

    若是如此,就没什么可怕的。

    博洛十分恼怒,匆忙穿上衣甲出帐,可一看却傻了眼,营地里火光冲天,人喊马嘶,黑夜中不知道多少人在狂奔。

    江阴城外,驻扎了十万清兵,不过精锐的旗兵,被他派往苏州,次一点的绿营精锐,则在江阴城中,营地里人马众多,却多是混饭吃的,与民夫没啥区别。

    明朝军阀喜欢拉人头充数,左良玉号称八十万,刘良左也不甘示弱,裹挟了十多万人,以壮声势,同时也便于伸手要钱。

    不过刘部精兵也就万把人,剩下的兵马,不仅没受过训练,有得连军官都没有,夜里一乱,谁也不认识谁,立刻全乱套了。

    博洛惊得目瞪口呆,心里发誓,等打完这一仗,就让这群饭桶滚蛋。

    他心里确实恼火,而且忍了很久,十多万人围攻江阴三个月,还屡次被人袭击,损失惨重,说出去真的很没面子,宗室那帮人肯定嘲笑他无能,可实际情况,却是清军人虽多,但大多都是充人数的饭桶。

    博洛看着满营狂奔的身影,瞬间暴露,急忙让人下令,禁止跑动,各守本帐,无奈绿营兵素质太差,又没旗兵压着,根本没人听令。

    就在博洛大怒时,一阵马蹄声传来,中军帅帐外,清兵顿时一阵慌乱,众人还没反应过来,迎面一群战马冲过来,将清兵冲了个七零八落,撞死撞飞一片。

    “博洛受死!老子赵铭来了!”赵铭大吼一声,挥棒杀来。

    “是他!”博洛抬头一看,前面护兵被狼牙棒砸得飞起,瞬间肝胆俱裂,惊出一身冷汗,匆忙翻身上马,打马便跑。

    一群护兵,连忙涌上来,挥矛就刺,结阵阻拦。

第六十章突出重围

    城外清军炸营时,城中的义军的坚持,也已经到了极限。

    在拼杀中,义军士卒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正当所有人都绝望之时,一个声音忽然从后响了起来,“清军炸营了!”

    城下正拼杀的郑森,一刀砍死一名清军,一跃跳开战团,下意识的喊道,“什么,哪里炸营?”

    不用人回答,拼杀的义军和清军同时一阵骚动,因为他们都听见了江阴城外传来的喧哗和爆炸。

    “清军炸营了!是援兵!”方才那个声音,激动的响起,声调都变了。

    郑森匆匆窜上北门城头,看见清营方向火光冲天,兴奋的冲着下面大吼:“总制,清营乱了!”

    陈明遇气喘如牛的上来,使劲吞下一口唾沫,朝西眺望,激动难当,“肯定是援军。”

    绝望中的义军,瞬间一声欢呼,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没想到如此绝境,还有人来救援。

    进攻中的清军,被突如其来的变化一惊,士气一泄,攻击被义军再次击退。

    这时阎应元匆匆来到城头,激动得与陈明遇互相握紧了手,以示鼓励,脸上难以抑制的兴奋。

    “总制,不晓得是那路援军!”陈明遇道。

    “不管是哪一路,他们一定是为江阴而来!”阎应元激动道:“我们必须抓住机会,立刻突围。”

    正说着话,郑森忽然喊道:“不好,清军开始调兵了。”

    阎应元定眼看去,刚被击退的清军,又冲了上来,北城门外监视的清军,也打起火炬,密密麻麻的涌出营地,把城门堵了起来。

    刘良佐听见城外动静,知道有变,一面派兵出城增援大营,一面组织刚退下来的清兵,继续进攻,一定要消灭江阴守军。

    此时,义军控制之地,仅余下北城楼附近,清军从三个方向,将义军压缩至北门。

    城内的清军,稍作整顿,从三个方向,再次发起了攻击,意图歼灭义军,同时北城外的清军,结阵以待,做好了防备义军突围的准备。

    见清军的动作,阎应元不敢迟疑,当即沉声吩咐,“大木,你带太平营为前锋,开城突围,拱辰你带百姓随后,我来断后!”

    郑森和陈名遇神情一变,“岂有主将留后之理,我愿断后。”

    阎应元不容置疑:“前面有清军阻拦,留后并不比前锋危险,你等无需多言。”

    语毕,阎应元将刀一抽,大声喝令,“快,依令行事!”

    情况紧急,事不宜迟,片刻必争,郑森见他坚持,不再多言,立刻下了城楼,将太平营的士卒召集起来。

    五百士卒,经过近三个月的战争,已经阵亡大半,只剩下两百余人。

    郑森站在台阶上,直面两百残兵,“将士们,城外清军遭受袭击,必是有人前来救援。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必须抓住。现在的情况很难,城里的清军正扑向北门,北门外还有清兵堵截。江阴百姓能不能活,就全靠你们了!”

    两百残兵,眼中爆射出一丝精光,那是对生的可望。

    郑森目光扫视两百多张面孔,“我希望你们明白,不杀开一条血路,我们都要死。现在你们就是全城百姓的希望所在。我郑森将与你们一起开路,争一条生路!森,拜托诸位了!”

    郑森说罢,双手抱拳,躬身一礼,城门处聚集的百姓,老人作揖躬身,抱着小孩的妇孺也弯腰给两百士卒行礼。

    江阴人不能死绝,得有人活下去,传播江阴人的事迹。

    两百士卒一时沉默,片刻后,刘四高声怒叫,声音变调,“豁出这条命不要,杀出重围!”

    “杀出重围!”士卒们发出令人色变的怒吼。

    郑森伸手拿来长枪、盾牌,背上弓箭,城门处受伤的义军解下身上衣甲,给出城的士卒披上,将还能用的战刀,递给他们。

    郑森将牙一咬,厉喝道:“开门!”

    城门嘎吱打开,他将枪往前一举,“冲!”

    两百士卒立刻从门洞冲出,一队清军士卒,挡在城门外,“砰砰砰”一阵枪响,冲在前面的义军就被打死七八人。

    硝烟弥漫,鸟铳轰击中士卒不断倒下,却无法阻止后面士卒的脚步,眨眼间,义军冲出硝烟与近千清兵杀在一起。

    一时间,两军短兵相接,郑森奋力拼杀,向前突进,扶老携幼的百姓,紧跟着涌出门洞,而断后的义军被清军杀得节节败退,很快只剩下北城城门。

    阎应元拼死抵挡,将城内清军挡在北城内,可是城外清军众多,郑森却始终没能将清兵冲开。

    义军在两面夹击下,郑森陷入苦战,太平营虽拼死搏杀,但却冲不垮挡路的清兵。

    郑森内心正焦急之间,身后却又突然大哗,城楼上一杆飘扬近三个月的明旗,被抛下城头,一名清军大将登上城楼,北门楼子被清军攻陷。

    一时间,局势便得无比危险,失败已在眼前,郑森心里瞬间充满了不甘,他满腔悲愤,双目通红,使他疯狂的砍杀身前清军,他的揭斯底里,使得清军都一阵动容。

    刘良佐站上城楼,见义军拼死搏杀,脸色阴沉,一个江阴城将他折磨三月,在博洛面前丢了面子,让他极为恼火,怒声喝骂,“速速歼灭残敌!”

    他话音刚落,北城外的清军身后,突然一阵混乱,一对红甲骑兵呼啸而来。

    指挥阻击的清将刘泽涵,原本以为是正红旗来增援,忙迎接上来,谁知为首一将,冲过来就是当头一棒,将他头盔砸扁,脑浆迸裂,鲜血糊脸而亡。

    城头上刘良佐亲眼看见儿子被人一棒砸死,肝胆俱裂,捶胸大呼,“涵儿,痛杀我也!”

    赵铭突袭清营,把博洛追得满营跑,趁着清营大乱,直接奔向北城,纵马杀入清军之中,大棒乱砸,身后好汉战刀挥砍,将清军杀散。

    “义军兄弟莫慌,我赵铭杀回来了!”赵铭舞动大棒,神勇异常,阻挡义军出城的清兵顿时便被骑兵冲垮。

    困住的义军瞬间欢腾,郑森领着士卒,陈明遇带着百姓,急忙冲了出来。

    还在门洞抵抗的义军顿时大喜,老将徐观海,忽然将阎应元推开,“带总制走!”

    几名护兵不由分说,将阎应元架出门洞。

    门洞内的义军,还有伤兵,拼命关闭城门,看着关闭的城门,阎应元内心愧疚,回望江阴城,听着城门内还在拼杀的刀剑声,惨叫声,忍着心中悲痛恨声说道:“走!”

第六十一章逃出生天

    刘良佐将自己的儿子,安排在北城,本来是想混点功劳,不想被赵铭一棒子砸死。

    这让刘良佐瞬间失去了理智,拿起兵器就冲下城楼,想要冲出去复仇,可是城门却被门洞内的义军关闭。

    五六十名义军士卒和伤员,堵住门洞内,将清军挡在了城中,他们拼死作战,使得清兵无法出城追击。

    “给本帅杀光他们!”刘良佐双目赤红,挥刀怒吼。

    身穿铁甲的护兵,知道大帅怒了,他们见煮熟的鸭子飞了,也都感到愤怒,抄起兵器便加入战团,门洞附近的伤兵,被清军接连砍死,逐渐只剩老将徐观海等数人被靠城门而战。

    徐观海,江阴人,明朝游击,本在家养病,清军围城,受陈明遇之邀,毅然加入了抗清义军。

    老将军虽然六十多岁,须发花白,但征战沙场一生,手底下哪能没点硬功夫?

    他见情势危机,将心一横,一把将阎应元推出门洞,率领残兵死战。

    清军人数虽众,但在门洞里却施展不开,徐观海手中的大刀已不知砍翻了多少人,清军的尸体层层叠叠。

    面对这名老将,人数众多的清军竟有些胆寒,挺起长矛,迟疑着不敢上前。

    “给我杀!迟疑着死!”愤怒的刘良佐自己人都杀,一刀砍翻一名后退不前的清兵。

    “杀!”清兵一身怒吼,挺起长矛杀入门洞,长矛疯狂的突刺,义军士卒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片刻间,门洞内只剩老将一人,徐观海仍旧没有丝毫惧意。

    密密麻麻的清军涌向他,拼杀中,老将一阵恍惚,心里想着将来史书上必然留下一笔。

    江阴之战,抗虏三月,城破,总制阎应元突围,老将徐观海留后,拼死搏杀,阵亡于此役。

    有此一句,足够了,徐观海大刀挥砍,当者披靡。

    突然,几根长枪同时刺来,捅穿了他的腹部,将他顶到了城门上,徐观海大刀脱手,后背贴着城门,双手抓紧门后横木,嘴里鲜血流出,痛呼一声,“先帝,臣尽忠了。”

    清军将长矛抽出,看着老将尸体,居然不敢上前查看。

    刘良佐走上来,看见这一幕立刻下令,“将尸体搬开,出城追击!”

    两名护兵上前,想要挪动尸体,却发现徐观海双手紧紧抓住横木,仿佛与城门融为一体。

    “起开!”刘良佐大怒,上前两刀,将老将两支手臂,直接斩断。

    ……

    阎应元被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架住,背朝前拖走,他眼睁睁地看着城门关闭,听见门洞的惨叫声和拼杀声,泪目北走。

    这时一名浑身是血的战将疾驰过来,“阎公,沿江向东,有水师接应!”

    赵铭杀散清兵,冲到城下,看见阎应元,立时大喊一声,分了他几匹马,让他先走。

    江阴城北,两千多江阴义军和百姓,沿着江边向东跑,不时有人摔倒,旁边的人,拉起就走,不敢丝毫停留。

    忽然,在队伍后方,一阵喧哗,清军打开城门后,打着火炬漫野追来。

    赵铭、胡为宗等人勒马驻立于队伍后方,看见清兵便一夹马腹,挥舞兵器冲杀过来。

    几人也不深入阵中,谁上前就冲水,黑夜中战马驰骋,直杀了个七进七出。

    满腔怒火的刘良佐,也被惊醒,不敢前冲,只是不断吆喝着,指挥属下拼杀,派人迂回着追击。

    赵铭于胡为宗等人正冲杀之际,王德顺忽然大呼,“堂主,不好了,清兵绕过去了。”

    清军毕竟人多,赵铭等人根本无法全部阻拦,一对清兵绕开正面,追上了江阴百姓。

    清军冲入人群中,挥刀就砍,将后面的妇孺接连砍倒。

    李枝枝在人群中奔跑,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叫,那位刚产下男婴的妇人被清兵砍倒,襁褓中的婴儿,摔在地上,哇哇大哭。

    一名清军骑兵疾驰而来,马蹄从妇人身上踩过,眼看着要踩到婴儿,李枝枝急忙将婴儿抱起,回头过来,那清兵已经骑马杨刀向她劈来。

    李枝枝将婴儿抱紧入怀,害怕的逼上双眼,战刀并未劈下,一声巨响传来,清军连人带马,被一棒砸得侧飞出去,关键时刻赵铭出现了。

    “是你!”李枝枝惊喜的睁开眼。

    赵铭一把将她拉上马鞍,看见李姑娘抱着个婴儿,心里一酸,“这你的娃儿啊~”

    李枝枝被拉上马鞍,被抱在身前,闻语脸一红,“瞎说啥哩~”

    赵铭反应过来,才三个月,不应该,于是一夹马腹,向前奔驰。

    清军继续追击,就在这时,江面忽然几声炮响,十多枚炮弹直接呼啸着砸来,将清军轰得人仰马翻。

    从舟山来的水军,按着约定,赶到了江阴城外。

    江阴义军和百姓欢呼一声,涉水到船边,登上了船只,赵铭纵马入江,与李枝枝从船梯上船。

    清兵追至江边,船上明军火炮、鸟铳射击,打倒一片。

    刘良佐骑马奔至江边,脸色狰狞,“岂有此理,气煞我也!给我放箭!”

    江南以被清军控制,水师并不敢久留,在清军射来的火箭中,杨帆东下。

    赵铭站在船尾,看着岸边放箭的清军,跳脚的刘良佐,突然大笑:“哈哈哈~刘总兵不用送了。”

    赵铭并不晓得他一棒砸死了刘良佐的儿子,愤怒至极的刘良佐,看着逃脱的江阴义军,气得浑身颤抖,牙关几乎咬碎,他闭上眼睛,昂起头颅,忽然从牙缝里嘣出一句怒吼:“赵铭,我与你势不两立!”

    不知道是不是吼得太用力,刘良佐气得身子一晃,居然坠马昏了过去,引起周围清将一阵惊呼。

    ……

    清晨,清军营地四处冒着黑烟,满营的狼藉,清军士卒正没精打采,低头垂手的于营中穿梭,清理着营地和尸体。

    昨晚偷袭非常成功,清军营地完全混乱不说,连带着孔有德留下的三百正红旗也遭了殃,几乎都被打死。

    赵铭一行人穿着正红旗的衣甲,引起了绿营兵的误会,而此时没有普通话一说,辽东来的旗兵同江淮的绿营兵之间很难交流,再加上夜里混乱,高度紧张之下,正红旗便遭了殃,被绿营兵打死大半。

    这时博洛阴沉着脸,走在营地里,看见被摆着一起的尸体,据统计伤亡四五千人,真是又惊又怒。

    他阴鸷的目光看着正红旗的尸体排成一排,恼火无比,被人偷袭,他能接受,有死伤他也能接受,他不能接受的是,清兵不仅没有抓到赵铭,反而把正红旗的人都打死了。

    一时间,窝囊、愤怒、仇恨各种负面的情绪,占据了博洛的心头,他握紧了刀柄,双目喷火,咬牙切齿,“赵铭,江阴叛匪,本贝勒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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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明介绍:
简介:纵横四海,明末大革命。
穿越到弘光朝,南京城破之际,还是马士英之子。
赵铭救江阴,战江南,将郑成功视为兄弟,把唐王当做可以辅佐的明主,可最终却兄弟成仇,君臣反目,扶明抗清,变窃明亡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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