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8章 名将陈宪
高地上阡陌沟壑纵横,篱笆栅栏林立,一个个箭楼竖立在堑壕的两侧,壕沟、篱笆栅栏后方和箭楼上站满了宋军兵士。
一个望楼上,宋军哨兵向远处张望,发现从乾军队伍中跑过来几个骑兵,立即敲锣大喊“乾军来人了!”
一个乾军校尉带着四个骑兵举着旗帜来到了高地下方,高地上留驻的两千刘宋军都紧张的看着他们。
乾军校尉勒马停下,抬头向高地上看去,放开嗓门大喊“上面的瓜娃子听着,谁是主事人,出来答话!”
一个三十余岁的中年军官看了看下方乾军校尉,转身爬上一座箭楼,他高声道“参军陈宪统领诸将士在此,尔等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守在这里的两千宋军被参军陈宪的话引得轰然大笑,一个个神色间轻松不少,纷纷起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乾军小校起得咬了咬牙,大声道“我乃平南将军麾下小校夏牧,今奉我家将军之命前来劝告陈将军,蜀地已有大半落入我军之手,而贵国援军迟迟不到,巴蜀被我军掌握已成定局,无论尔等如何挣扎皆无法扭转败局,以尔等之力对抗我大军天威无异于是蚍蜉撼大树!”
“我家将军让小校转告陈参军及麾下将士,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若尔等上下投诚于我军,无论官还是兵皆可免罪,还都在原军职上晋升一级,至于陈参军,可任巴郡太守,不知尔等意下如何?”
这些被留下来阻挡乾军的宋军兵将们本就不愿意,因为谁都知道留下来断后是死路一条,没有生还的可能,当乾军小校说出让他们投降的条件之后,大部分宋军兵将都有些意动。
如果可以不死,谁愿意去死?
至少这里绝大部分宋军将士的脑子还算正常!
就在这时,一声大笑从宋军阵地上传开“哈哈哈······”
高地下的乾军小校听见这放肆的笑声顿时恼羞成怒,大叫“陈参军因何发笑?难不成嫌我家将军给的条件不够丰厚?”
陈宪笑出了眼泪,他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义正言辞的高声怒斥道“区区一个官升一级录用就可以让我等放下兵器投降?我陈宪及诸将士的忠节未免也太低廉了!”
“尔等是乾军,我等是宋军,双方各为其主、立场不同,互相征伐无可厚非,但尔等竟然妄想劝降我等,实在太过可笑!我陈宪及诸将士虽粗鄙不堪,却也是拿了朝廷俸禄和军饷的,虽不懂礼,却也知廉耻,我等从来不知背叛,只知忠义!我等生在大宋,死也要死在大宋!投降换来的也许是得以活命,但那只是苟活,屈辱的卑躬屈膝,活得像一条狗一样,我陈宪不要做敌人的狗!纵然要死,我等也要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原本因看见了活命希望的宋军先前都有些意动,想要投降,可听了陈宪这番话,一个个羞愧欲死,他们心中的血性被陈宪唤醒了。
“宁站着死,不跪着生!”宋军将士们举着兵器大吼起来。
“将士们、袍泽们,拿起你们的刀枪和弓箭,跟我钉死在这里,为大军主力撤走赢取足够的时间!我们可能会死,但我们即便要死,也要死个千古留名!”
宋军将士们一个个热血沸腾,整齐的吼叫声从高地上传遍四方“杀、杀、杀······”
远处,乾军阵前,赵俊生听见了这声音,忍不住动容道“好一个要死也死个千古留名!”
旁边杨烈也颇为震动“陛下,这个叫陈宪的人还有几分气概,能说出这番华的人绝不是平庸之辈,他方才这番话就让原本毫无抵抗信心的宋军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士气陡然飙升到了顶点,可他竟然只是一个参军,宋国朝廷上下难道都瞎了狗眼么?”
赵俊生一愣,“你说他叫什么来着?”
“陈宪啊,他刚才自己不是说了么?怎么了,陛下?”
难道这个陈宪就是原来历史上在悬瓠城以一千守军抵挡太武帝拓跋焘十万大军猛攻四十二天的右行军参军陈宪?
以陈宪在原来历史上的战绩可谓是一战成名,但他出现在史书上也就仅仅只有这么一笔,此后的史书记载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名字,也没有写他的结局,按理说像陈宪这样的人就凭那一战的战绩就足可以名扬天下,可实际上他很快就沉寂得失去了任何消息,在后世也没有什么名气,这实在太令人费解了。
“哦,没什么,这个陈宪的确不一般,朕很欣赏他,只是听他刚才的语气和态度,只怕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降的,可惜了啊!”
有些人把岳武穆的死归之于他自己的愚忠,可岳武穆若不奉诏、不班师,而是扯起造反或是拥兵自重,那他就不是岳武穆了,顶多只是一个鲜有败绩的名将,但他置生死于度外,正因为他的愚忠才会被历代推崇和敬仰,后世之人才会尊称他一声岳爷爷!论精忠报国者,试问历代谁能超过他?
杨烈点点头,问道“陛下,接下来是先拔出这颗钉子,还是······”
赵俊生考虑了一下,说道“留下一个千人队在附近牵制陈宪和他麾下的两千宋军!其他人随朕去追击李单的主力!”
“遵命!”
杨烈抱拳答应后立即进行安排,一个千人队留了下来,赵俊生带着剩下的四千八百余骑继续去追击宋军主力。
被留下来的一千骑兵退开了一些距离,他们留下一半人马监视高地上的宋军,另外一半人开始安营扎寨。
这一幕被陈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旁边有幢将问陈宪“陈参军,看样子乾军根本就没有把咱们当一回事啊,现在怎么办?”
陈宪想了想,吩咐道“别着急,乾军大将留下这一千骑兵是想牵制我们,等他们解决了我军主力再来收拾我们,咱们不能如他们所愿!不过现在是大白天,不方便行事,等到夜里之后再说!”
“明白!”
赵俊生带着四千八百骑兵快马加鞭追击李单的宋军主力,李单在留下陈宪的两千人马之后,只剩下六千多人了。
到了申时正,赵俊生的骑兵快要追上李单大军,李单留在后方殿后的警戒哨发现追上来的乾军骑兵之后迅速向他报告。
“启禀将军,乾军大队骑兵追上来了!”
李单皱起了眉头,“乾军没有管陈宪的两千人,直接追上来了?难道他就不怕后路被断?”
旁边有一官吏说“将军,乾军大将应该不会如此不智,属下猜测他们肯定是留下了一些人马牵制陈宪部,主力继续追击我军!”
李单立即问殿后的斥候“追上来的乾军有多少人马?距离我军多远?”
“回将军,有近五千人,距离我军不超过十五里!”
李单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只有六千步兵了,而乾军骑兵还有五千,就算正面对抗他也没有多少胜算。
思索了一阵,李单决定再次留下一部分兵力阻击,以便让主力逃脱,他扭头看了看周围的将校下属们,问道“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天黑之前乾军一定可以追上我军,我们必须要留下一些人阻击乾军,只要坚持到天黑,我军就能够趁夜逃过乾军的追击,不知哪位愿意留下来阻击乾军?”
部将们一个个低头不语,很显然这里谁都不愿意留下来。
李单见状很是生气,“到将军麾下有一个陈宪自告奋勇留下阻击敌军,怎么着,我李单麾下就找不到一个有担当的人?”
下属们一个个更是羞愧得脸色通红。
“本将刚才说了,只要坚持到天黑,乾军必然不敢再攻击,定会撤走,留下来的人不一定会死,天黑之后就可以快速追上我们,然后我们一起趁夜摆脱乾军追击,在天亮之前抵达龙泉山,只要到了龙泉山占据了隘口,我们就安全了!”
“留下来带队阻击敌军的人官升一级,赏赐良田一千亩、金一百、钱十万、布一百匹!”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终于有人站出来抱拳说“属下愿意率军留下来阻击乾军!”
李单一看,是幢将毛建平,当即说道“好,本将给你一千人,先给你官升一级,其他的奖赏,不论你是否能够生还,本将都会派人送去你家中!你若战死,本将一定奏报朝廷给你厚加抚恤!”
毛建平抱拳答应“多谢将军!”
李单当即调拨一千人给毛建平,带着剩下的五千人迅速向龙泉山方向撤退。
毛建平知道时间紧迫,他迅速下令将士们在大路周围挖掘堑壕、砍伐树木制作拒马、栅栏、搭建箭楼,争取在乾军到来之前部署好防御工事。
这座防御工事恰好建造在交通要道上,乾军想要追击宋军主力只能先攻下这里,否则就要绕道,那需要花更多的时间。
黄昏时分,赵俊生的近五千骑兵抵达了毛建平修建的防御工事前方。
赵俊生观察了一下,对方的防御工事修得太仓促,也许是工具不足、时间不足的缘故,距离一座真正的防御工事还差得太远,他当即下令“趁着敌军防御工事还没有修建完备,传令下去,稍作休息,一刻之后发动攻击!”
“是,陛下!”
第989章 暗斗
“跟我冲——”赵俊生拍马大喝一声,整个人骑着马像利箭一样射了出去。
乾军兵将们跟在他的身手纷纷大吼着冲杀出去,有人的端着长矛面露凶神恶煞之色,有些人举着战刀大叫不止,还有人跟在后面一边猛冲一边向宋军驻守的阵地发射箭矢。
“嗖嗖嗖······”双方的箭矢射得你来我往,阵地上不时有宋军兵士被射倒,冲锋中的乾军骑兵之中也不时有人中箭落马。
眼见冲到了一条堑壕边上,此时减速肯定是找死,不是被宋军阵地上的箭矢杀死,就是控制制不住速度一头栽进堑壕内。
赵俊生一提缰绳,战马发出一声嘶鸣,后退猛然发力,跨过了宽达两米的堑壕冲上了宋军阵地上,刚刚落地迎面眼看着就要撞上一道木栅栏,赵俊生大喝一声,手中长枪向前一刺一挑,这道仓促之间扎起来的木栅栏被赵俊生轻易而举的挑飞了,左右一大片木栅栏也随之倒下。
赵俊生如一头猛虎一般冲进了羊群之中,一个个宋军兵士被吓得手足无措,一眨眼之间就见十几道枪影晃动,十几个宋军兵士被刺倒在地。
“啊——”其他回过神来的宋军兵士们有人回过神来大叫一声,正片宋军阵地上的宋军兵士们乱作一团。
就在此时,大批乾军骑兵跟在赵俊生身后冲到了宋军阵地上。
跨越只有两米宽的堑壕和一米多高的临时扎起来的篱笆栅栏对于训练有素的骑兵来说简直不要太简单了。
大规模的厮杀开始了,一批宋军兵士在毛建平的带领下勉强抵挡了一阵,乾军骑兵只进行了两轮冲刺,一轮从正面冲杀,议论从侧翼冲杀,顷刻之间就把失去防护的宋兵军阵冲散了。
乱作一团的宋军兵士们如同羔羊一样被乾军骑兵斩杀,一个个无力的倒在地上。
一千人的阻击部队,被杀者达到了六百多人,还有三百多人是在逃跑的过程中投降被俘的。
等到追击的乾军骑兵押着俘虏陆续返回集合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赵俊生看了看天色道:“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再要追击又恐遭到刘宋军的埋伏,这李单倒是很会抓住时机,用这一千人的代价阻挡我军直到天黑,他好趁机连夜逃脱!”
李宝收起大斧头打马走过来问道:“陛下,那么我们是要连夜追击,还是就地休整,明日一早再追?”
赵俊生道:“当然是就地休整,你还真想连夜追击啊?万一李单带着人马埋伏在某处,你连夜追击岂不是正中其圈套?”
“呃······是,陛下英明!”
赵俊生道:“传令下去,安排好警戒和巡逻,就利用这个阵地原来的防御设施就地安营扎寨,今晚在此休整一夜,明日一早启程继续追击!”
“遵命!”
在陈宪驻守的高地上,此时天色也暗了下来。
一个幢将爬到瞭望塔上坐在了陈宪身边低声道:“参军,弟兄们都吃完干粮了,您说说今晚咱们要怎么干吧!”
陈宪咽下最后一口干粮,拿起水袋灌了一口水,有了干粮下肚,陈宪感觉饥饿感渐渐消失,他拍了拍手站起来道:“传令下去,除了必要的岗哨,所有人都给我进帐睡觉!”
“啊······这······”幢将目瞪口呆。
陈宪摆手:“啊什么啊?执行命令!”
幢将挺直身板:“诺!”
过了近半个时辰,高地远处的乾军营地内依旧是灯火通明。
观察哨每隔半个时辰的报告准时送到了千夫长曹明这里。
“千夫长,高地上的宋军似乎都入睡了,就连那些岗哨似乎都在打瞌睡,整个宋军营地里显得很寂静!”
观察哨的报告让千夫长曹明陷入了沉思,曹明并不是什么才能出众的将才,否则也不会四十多岁了才混到千夫长的职位,但他有一个不是优点的优点,那就是做事循规蹈矩、不会轻易冒险。
杨烈给他的任务就是带着这一千骑兵牵制陈宪的两千宋军步兵,“记住,是牵制,只要陈宪这两千人没有给主力造成威胁,就不要擅自轻易去招惹他!”
杨烈离开时说他说的这番话让曹明刚开始很不解,如果有机会能够歼灭陈宪部,难道也要无动于衷,眼睁睁看着机会从身边溜走?
尽管不解归不解,但曹明还是决定按照杨烈给他的任务去执行,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是曹明的处事原则,他的这个处事原则在此时此刻用来对付陈宪却是恰到好处。
旁边一个幢将对曹明说:“千夫长,看来宋军是疲惫不堪了,这么早就入睡,末将建议,不如等到半夜时分去袭营,一举歼灭这两千宋军,有了这个功劳,千夫长的升迁之路就变得平坦了!”
曹明反问:“你焉能知道这不是陈宪的诱敌之计?”
“啊,这······”幢将还真没想到这一点,不由得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
曹明想了想下令道:“传令,全营熄灭所有灯火,给监视宋军的观察区增加一倍的暗哨,若是敌军派斥候进行渗透,立杀之!若敌军大规模出动来袭,立即示警!”
“那······全营熄灭灯火之后,将士们是该入睡呢,还是原地待命?”
曹明想了想吩咐道:“告诉弟兄们,衣不卸甲、马不卸鞍,兵器不离手,除了当值的官员,上半夜所有人安心入睡,宋军即便是想要有所动作,也绝不敢在上半夜动手,让将士们安心入睡,等到下半夜看看情况再说!”
“诺!”
不久,乾军营地内的灯火突然之间一盏接一盏全部熄灭了。
这一情况被宋军观察哨注意到了,很快就禀报给陈宪知道。
陈宪听到报告后陷入了沉思,“乾军将军熄灭灯火到底是何用意?想跟我斗智斗勇?”
旁边有一个幢将说:“参军,会不会是乾军大将是想让我们摸不清他们营地内的虚实,从而想要带兵暗中摸上来偷袭我军营地?”
陈宪道:“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另外一个幢将却说:“我觉得不太可能,他们是骑兵,我们是步兵,又有地利优势,他们以骑兵冲上高地偷袭我军是以劣势攻击我们的优势,这明显是得不偿失!我认为乾军大将只怕是想引诱我们主动去进攻他们的营地!”
又有一个幢将说:“不不不,这种可能性很小,如果乾军大将想要引诱我们去攻击他们的营地,他们就不会熄灭灯火,而是会营造一种全营都入睡的假象让我军上当!参军,末将在想,乾军大将该不会是胆大到让所有将士们都在睡觉吧?”
陈宪还没有说话,立马就有人嘲笑:“你这脑子是怎么想的?乾军大将再傻、胆子再大也不会这么干,他真当我们这些人都是死人不成?”
这些幢将一个个发表着自己的看法,陈宪本来有自己的想法,可被这帮人一说,他就有些无法肯定自己的判断了。
思索一阵之后,陈宪下令:“黄幢将,你派几个精干的兵士潜到乾军营地附近去打探一番,看看乾军营地内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
黄幢将抱拳答应:“遵命!”
没过一会儿工夫,几个精干的宋军兵士就被派出去侦察乾军营地的情况了。
宋军营地内,不时传出有人挥手拍打蚊虫的声响,大热天的夜晚的蚊虫实在太猖狂了,在遇到蚊虫多的地方,在野外,蚊虫一夜之间可以把一个人吸成干尸,实在恐怖至极。
营地内,包括陈宪在内,所有宋军将士都在等着派出去的几个精干兵士传回消息,由于他们没有专门的斥候,所以只能从矮子里面挑选高个子,陈宪对此颇为担心,担心他们不能完成侦察任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宪忍不住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旁边一个官员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计时漏壶,回答说:“人定四刻!”
人定就是亥时,晚上九点多。
陈宪皱起了眉头:“足足过去了一个时辰了,斥候怎么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黄幢将道:“参军莫急,可能是侦察遇到了阻力,那几个兵士都是末将营中最精锐和机灵的兵士,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就算遇到了不测,也能传一个消息回来!”
陈宪思索了一阵,下令道:“再派一拨斥候过去侦察,一定要搞清楚乾军营地内的情况!”
“是,末将这就再派几个人过去!”
等待是一种煎熬,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手下两千人马的身家性命全部都掌握在陈宪的手上,稍有不慎就会全部交代在这里,由不得不陈宪不慎重。
再一次等待了许多,陈宪再次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计时官员扭头看了一眼,回答道:“子时两刻!”
陈宪深吸一口气,说道:“看来咱们派出去的这两拨斥候都在半道被乾军斥候截杀了,否则他么不可能还没有传回来消息!让我疑惑的是乾军大将既然下令熄灭灯火,为何又阻止我军斥候进行探查呢?他到底是想诱使我军去袭营,还是想混淆视听,暗中在做着我们不知道的部署?”
第990章 误打误撞
没有人能回答陈宪,乾军千夫长曹明的这一番搔操作让陈宪有些摸不着头脑,其实曹明根本就没想过要跟陈宪都智,他自认为智力不行,否则也不会四十多岁了还只是一个千夫长,他只是不想跟陈宪斗智,所以才下令所有将士进入营帐睡大觉,熄灭营地内所有灯火,同时加派了观察区的警戒暗哨。
这么安排的好处就是可以让将士们睡眠充足,一旦有敌军来袭,可以提前得到消息并做好迎击准备,他也没想到自己这番部署让陈宪好一阵胡思乱想,疑神疑鬼,不敢轻举妄动。
陈宪思考了一番,下令道:“熄灭全营灯火!”
这是啥意思?将校们一个个面面相觑。
陈宪见没有人传令,眼睛一蹬:“执行命令!”
传令兵立即答应:“是!”
很快,高地上宋军营地内的灯火一一熄灭。
这一情况很快被乾军观察哨发现,消息禀报到曹明这里。
曹明的心还没有大到安心躺在营地内睡大觉,将士们在睡觉,他却没有睡,也不敢睡,对于他这种行事小心翼翼、不求无功,但求无过的人来说,绝对不会犯这种错误。
曹明听了报告之后问道:“将士们睡了多久了?”
“回千夫长,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曹明起身抻了抻胳膊,“睡了两个时辰,足够了,刘宋军还一刻都没有睡过呢!传我命令,悄悄把所有将士都叫醒,让他们在身上涂抹防蚊虫的药汁,再悄悄集合,不要发出任何声响!”
“是,千夫长!”
一刻之后,一千乾军骑兵牵着马来到营地中间悄悄集合,曹明挥了挥手,吩咐:“所有人牵着马跟着我离开营地!”
“去哪儿啊,千夫长?”有了问道。
曹明道:“老子不告诉你!”
“呃······”
“跟着走就是了!”
“诺!”
一千人马悄悄离开了营地,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千夫长,留在那儿的观察和监视刘宋军的暗哨怎么办?要不要通知他们?”
曹明摆手:“不需要,咱们又不是不回来了,一旦宋军有动静,他们就会示警的,要不然咱们怎么能知道宋军的动作呢?”
足足两刻之后,高地上的宋军都一直在等待着,陈宪也在等待着。
可是乾军营地内依然漆黑如墨,既没有点燃灯火,也没有丝毫动静传出来。
陈宪有一种骂娘的冲动,这乾军到底在搞什么幺蛾子?老子都熄灭灯火了,你那边怎么就没有动静呢,这不符合常理啊!
一个幢将有些焦急:“将军,怎么办?总不能让弟兄们熬一夜吧?要打就打,不打就让弟兄们进帐呼呼大睡!”
陈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思考一阵之后下令:“黄幢将,派一个队官带一百人去摸过去查看乾军营地的动静,一旦发现有埋伏,立即退回来,你这边也做好接应的准备!”
“是,将军!”
一刻过后,一个百人队在队官的带领下悄悄从宋军驻守的高地溜了下去,他们趁着夜色,猫着要慢慢向乾军营地方向靠近。
这一百宋军很快被乾军暗哨发现了,这绝不是普通的侦察,普通的侦察用不着这么多人,这一定是一次火力侦察。
一连串富含有规律的虫鸣声传了出去,这是示警声,正在慢慢向乾军营地靠近的宋军兵士们刚开始没有察觉出来,在野外的夜晚听见虫鸣声不很正常么?
一声示警传出去之后,一个暗哨发现己方营地内毫无动静,心想是不是营地内的兵将们都睡着了?于是又连续传了几次,附近的其他暗哨也相继把他的示警声传回营地。
这些接连好几声含有规律的虫鸣声终于让带队的宋军队官察觉到了,但此时也太迟了一些,一个打瞌睡的暗哨听到示警声惊醒过来,一支火箭被他射了出去。
“轰”的一声,一堆淋了火油的木材被点燃了,大火把这一百宋军兵将们照得无处遁形。
宋军兵将们吓得全部趴在了地上。
良久,预想中的箭雨并未落下来,等了半响的宋军兵将们疑神疑鬼的一个个慢慢从草地里爬了起来,此时想撤退回去也不可能,没有命令不能擅自撤退,侦察任务没有完成就撤退,回去怎么交代?
队官惊恐万分,他定了定神,指着一个什长吩咐:“你,带上你的人在前面,其他人都分散,跟在后面,所有人慢慢向营地靠近,若听过弓弦声就立即趴下,若有敌人从营中杀出就迅速以我为在忠心靠拢结阵御敌,听明白了没有!”
将士们纷纷低声答应。
“走!”
惊魂未定的宋军兵将们再次慢慢向乾军营地靠拢。
而此时柴堆烧起得冲天大火引起了已经离开营地数里之外的乾军骑兵们的注意。
“千夫长,营地外围的柴堆被警戒哨点燃了,看来是有敌军打算袭营!”
千夫长曹明听了报告扭头向后方看去,“咦——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宋军还真的去袭营了!”
一个幢将问道:“千夫长,怎么办?”
曹明道:“什么怎么办?当然是杀回去,传令下去,全军原地停止前进,原地掉头,跟我杀回去!”
“遵令!”
曹明行事中规中矩,很谨慎,这一次他的谨慎帮了忙。
宋军一百人战战兢兢摸到了乾军营地边上,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向营地内张望,营地内却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楚。
队官想了想,吩咐一个兵士去搞来一支火把,让力大者把火把扔进营地。
火把在空中划过,照亮了营地几个呼吸的工夫,这短时间足够宋军队官和兵士们看清楚营地内的状况。
空无一人!
“上!”队官挥了挥手,百余人依次进了营地内,尽管刚才通过火把短暂的照明没有发现乾军的身影,但他们依然不敢大意。
宋军兵将们进入营地后,营地内的灯火依次被点燃,灯火把乾军营地照得通亮,再四处搜寻一下,的确是空无一人。
“来人,去禀报陈参军,就说乾军营地内空无一人!”
一个兵士快速向高地跑来,气喘吁吁向陈宪报告:“启禀参军,乾军营地内空无一人!”
“什么,空无一人?”陈宪呆若木鸡。
这个情形完全出乎陈宪的预料之外,这······怎么可能?难道那一千乾军骑兵不是留下来牵制我军的吗?怎么偷偷溜走了?
陈宪感觉自己被耍了,他心里不由苦笑,他把自己当一个人物,可人家乾军大将根本就没有把他当一回事,只是戏耍了他一番,夜里就带人偷偷溜了,留下他和他手下这两千人马在这里喂蚊子!
“去乾军营地看看!”陈宪不甘心,他跨上战马跑下高地,要去看一个究竟,也许能从乾军营地内发现蛛丝马迹。
“参军,我带人跟你一起去,以免发生意外!”黄幢将大叫一声,然后下令手下一个幢的人马跟着他保护陈宪前往乾军营地。
陈宪和黄幢将带着三百余人来到了乾军营地,灯火通明让整个营地内一览无余。
“乾军真的撤了,还撤得悄声无息!”
陈宪感觉自己很受伤,在乾军营地内转了一圈,全程他的脸都是板着的,似乎上面摸了一层冰霜,就差写着生人勿进几个字了。
黄幢将却是心里放松下来,整个人也不那么焦躁了,他问道:“参军,咱们现在这么办?追上去?”
“黑灯瞎火的你怎么追?不怕夜里幢见鬼?”陈宪扭头问。
“参军别开玩笑了,哪里有什么鬼?怎么这么多人,还怕鬼?不,等等,参军的意思是担心遇到乾军伏击?”
陈宪真的很无语,手下这帮人没一个能帮上忙的,也没有一个稍微有些头脑能帮着出出主意的,全部都是一些大老粗。
陈宪想着想着就叹息了。
黄幢将疑惑道:“参军,您这是怎么啦?乾军跑了就跑了呗,咱们正好不用面对他们,弟兄们也安全了!”
陈宪再也忍不住大怒,破口大骂道:“你是一头猪啊?李将军给咱们的任务是什么?是留在这里阻击乾军,给主力撤退赢得时间,可咱们都干了什么?不但没有截住乾军主力,还把他们留下的一千看住我们的人马搞丢了,我们怎么向上面交代?日后一旦追究下来,你我人头不保!”
黄幢将额头上的冷汗冒出来了,弱弱道:“参、参军,我胆子小,您别吓我啊,您说现在咱们怎么办?”
陈宪深吸一口气,“此时去追已经不成了,黑灯瞎火的,极容易误入伏击圈,若是等到明日一早再去追也太迟了,敌军都是骑兵,而我们都是步兵,就算所有人再长两条腿也追不上,等到我们追上乾军,只怕战斗早已结束,咱们再去也是送死而已!为今之计,我们自救的办法只有一条!”
“如何做?”
陈宪语气坚定的说:“继续向成都城进发!”
“什么?”黄幢将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而就在这时,一阵阵隆隆的马蹄声从远方传过来。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脸上同时出现惊恐之色,陈宪当即大叫:“撤,快往高地上撤,跑啊——”
喊完,陈宪就和黄幢将跨上战马向高地打马狂奔,而剩下的几百宋军兵卒早就吓坏了,撒丫子一路奔逃,只恨自己少长了两条腿。
大量乾军骑兵冲过来,人马未到,箭雨先到,连续几拨箭雨射下来,大量宋军兵士倒在逃往高地的路上,等冲到距离近了,乾军骑兵又收了弓箭,拿着长枪或战刀追杀。
第991章 得意忘形
“跑啊,快跑啊,乾军骑兵杀回来了!”陈宪一边打马狂奔,一边用凄厉的声音大吼。
先行侦察的一个队和随后跟着陈宪一起来到乾军营地的一个幢的兵丁们听到陈宪的声音都还不明所以,可是当他们听见了隆隆马蹄声、感觉到地面抖动时才意识到不妙。
“乾军骑兵杀回来了”兵士们当中终于有人反应过来了,撒腿就向己方高地奔逃而去。
乱了、乱了,彻底乱了,四百多宋军兵士在这个时候入散兵游勇一样,建制散了,吓得自顾各自逃命,彻底失去了组织和纪律性,乱糟糟的一团向营地外奔逃。
陈宪和黄幢将方才骑马奔逃出营地,乾军千夫长曹明就带着麾下骑兵兄弟们以高速撞过来,四百余宋军兵士此时正好逃出营地,被乾军骑兵撞了一个正着。
“嘭嘭嘭······”一个个宋军兵士被撞飞,有的被长矛捅死,有人被乾军战刀劈成了两半。
四百余宋兵在乾军骑兵一个照面的冲锋下,全军尽墨!
陈宪和黄幢将只带着几个兵士跑回了高地上,乾军千夫长曹明带着大队骑兵追到高地下方迎来了一通箭雨,慌忙勒马停止了追击,乾军骑兵们在愤恨中听从曹明的命令撤走。
“痛快、太痛快了,哈哈哈······”一个跟在曹明身边的乾军幢将在骑着马走进营地之后大笑起来。
营地内从寂静又瞬间恢复了喧闹声,灯火通明,忙碌了一通,将士们开始进食。
曹明招来传令官:“派人去联络留下来的暗哨们,看看有多少损失!”
“是!”
曹明在进食完毕之后,传令官回来报告:“千夫长,暗哨损失了三个人,是被宋军发现后战死的,其他的都完好无损!”
曹明点点头:“传令下去,让这一批暗哨撤回来休整,换上另一批暗哨去顶替他们!”
“诺!”
曹明接着又把手底下几个幢将召集过来商议说:“宋军盘踞在高地上,又挖掘了堑壕、筑造了篱笆栅栏、箭楼等防御工事,我等是骑兵,且兵力少,若是强行进攻恐损失惨重,所以强攻不可取,我军的任务只是牵制和盯着这一支宋军,今夜一战,我军小胜一场,盖因宋军大将求战心切所致,但诸位不可骄傲自满,经此一役,宋军肯定会更加谨慎,今夜他们应该不会再有所行动了,诸位可放心大胆让将士们休息!”
各幢将纷纷抱拳:“遵令!”
将校们回到自己的部队后下令让将士们放心大胆的入睡。
没过多久,乾军营地内又陷入了沉寂。
曹明下令,再次熄灭营地内的所有灯火,这可以让高地上的宋军再次猜忌,不敢轻易前来袭营,担心有诈。
当营地内所有灯火都熄灭后,曹明从营帐走出来抬头看向远处宋军盘踞的高地,那里依旧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来人,本将要睡一觉,若是外面有敌情传来,速速报告!”曹明说完就转身走进了营帐内。
“是,将军!”
宋军高地。
陈宪的营帐内点燃着一盏微弱灯光的油灯,他的脸庞在灯光的照耀下不停的变幻着神色,营帐内几个幢将、官员都默不出声。
黄幢将哭丧着一张脸,他手下的人马在刚才的乾军冲杀过程中全军尽墨,如今他已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光杆司令。
“参军,其他各幢的弟兄们士气低落到了谷地,现下我等该如何行事,您还是快做打算吧,如果不然,不等乾军杀上来,各幢弟兄们就自行溃散了!”
陈宪抬起了头,这一瞬间他已经有了决定,他的任务其实已经失败了,回去也是死,就算李单不是他的直属上司,无权处置他,等到了巴郡,李单把情况上报朝廷,朝廷肯定会追究责任,对于他这样一个没有后台和靠山的寒门出身的人,虽说不一定有人会落井下石,但绝对没有人帮他说话,去巴郡是死路一条啊!
想要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自救,如何自救?
“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做好连夜撤退的准备!”
陈宪的命令让所有将校都是一愣,黄幢将想起此前陈宪对他说过的话,问道:“参军想去哪儿?成都城?”
“没错!”
一个姓向的幢将说:“参军,成都城外是一个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就算到了成都城我们也不一定能进得了城!还有,乾军已经陈兵成都城下,我们现在去那里岂不是自投罗网吗?”
陈宪反问:“你以为去何处才算安全?巴蜀境内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有哪一座城比得上成都城城高墙厚?有哪一座城比成都城内的粮草物资囤积得多?”
“朝廷不会看着巴蜀被乾国攻占的,朝廷一定会出兵,我们只要在成都城与刺史及的守军坚持到朝廷大军到来,不但可以免罪,甚至还能赚取功劳!若我们撤走,甚至撤出巴蜀,虽暂时可以活命,若是朝廷追究下来,我等全部都得被革职问罪下狱,你们是想搏一把,还是逃出巴蜀后等死?你们自己选!”
将校们和官吏们互相看了看,他们似乎没有选择的余地,谁都知道搏一把还有机会,撤出巴蜀就等着被朝廷革职问罪吧。
黄幢将现在是光杆司令,他只能紧跟陈宪,抱拳道:“参军,末将跟参军去成都城!”
其他各将校和官吏也只好纷纷站出来拱手:“末将等听从参军调遣!”
“那好,传令下去各幢将士做好撤离准备!向将军,请你派出一支精锐斥候队去清除通往成都城方向的乾军暗哨和斥候,打开一条撤退的通道,一定要告诉他们,悄悄的做,不要闹出响声,一旦被乾军营地的人发现,我们的意图就会被乾军大将猜到,那时就麻烦了!”
“明白,末将这就去安排!”
乾军上下谁都认为经过先前的空营计和回转突袭之战后,宋军在下半夜肯定不敢再有所行动了,可所有人都错了,这也包括那些新上岗的乾军暗哨们。
这些乾军暗哨不认为宋军在下半夜还有胆量有所动作,因此一个个躲在隐蔽的坑洞里呼呼大睡,通往成都城方向的乾军暗哨还不知道死亡之神已经降临在他们头上。
在这些乾军暗哨呼呼大睡的时候,一个个宋军斥候悄悄摸了过来,有几个乾军暗哨在睡梦中被杀死,还有几个在惊醒之后来不及示警就被干掉了。
尽管这次行动颇为艰难,宋军也损失了好几个斥候,但终究还是打通了前往成都城的通道,而且没有惊动乾军营地内的兵马。
“参军,弟兄们已经解决了通往成都城方向的乾军暗哨和警戒哨,随时可以出发!”向幢将快步来到陈宪身边抱拳禀报。
陈宪和其他将校没想到这么快就成功了,陈宪问道:“我方斥候有多少损失?”
“损失了三个人,一共干掉乾军暗哨六个!”
这时黄幢将说:“还挺轻松容易的,若是如此,咱们还不如再派斥候去干掉通往乾军挺低的敌军斥候,到时候一举杀进乾军营地内,把他们全部干掉!”
黄幢将的这个提议让其他将校都是眼睛一亮,一个个都跃跃欲试。
陈宪想了想摇头道:“你们想得太简单了一些,通往乾军营地的方向是他们斥候和警戒哨重点防御的区域,咱们的斥候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一旦被发现,乾军警惕性会成倍增加!他们在通往成都城方向区域内部署的警戒哨薄弱是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我们要撤往成都城!”
“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再说我等既然已经定好了撤退方略,就不能三心二意随意更改,这样不仅不利于我军行动,而且会严重影响士气!”
将校官吏们闻言很是惭愧,纷纷弯腰抱拳道:“参军教训得对!”
“各幢都准备好了?”
“回参军,全部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陈宪当即带着将校们来到所有兵将面前,刚才一战损失了四百人,还剩下的人马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千六百人。
陈宪的声音很低沉:“将士们,现下的形势与我军很不利,我军若想活命,接下来的行动就必须出其不意,让乾军意想不到,所以本参军决定带着大家再次向成都城进发,等我们到了成都城附近,本参军再派人联系城内的守军,让他们打开城门,我们只要进城就暂时安全了!好了,事不宜迟,咱们连夜撤退,行动时谁也不许大声讲话、咳嗽,出发!”
一千六百宋军在陈宪等人的带领下顺着斥候们开辟的通道连夜向成都城方向撤退而去。
天亮后,乾军将士们先后醒来,营地内很快开始喧闹起来,曹明出了营帐看了看高地上,发现宋军盘踞的高地上没有什么动静,他便放心下来。
一直到中午时分,高地上都没有传出丝毫动静,也不见人影走动。
曹明皱着眉头思索着,越想越感觉不对,就算昨夜宋军被吓住了,也不至于这都大半天了还没有丝毫动静啊,难道宋军都死了不成?他们不用吃饭、喝水,不用如厕?
“来了,让第一幢将派一个侦骑小队去山上进行试探性侦察一下,快去!”
一个侦察小队呈战斗队形慢慢向山上摸过去,前面的人拿着盾牌和战刀,中间的人拿着长矛,后面的人拿着弓箭,每个人都猫着腰小心翼翼前进。
一直摸到半山腰,都不见山顶上有任何反应,直到这一支侦察小队上到山顶上才发现整个山顶空荡荡的,营帐全部都是空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什么?宋军不见了?”曹明听到报告之后脑子一懵,昨晚半夜才小胜一场,没想到这不到半天工夫就被宋军扳回去了,难道这就是得意忘形的报应?
顶点
第992章 围追堵截南北夹击
回过神来的曹明立即下令带着手下一干人等来到高地上查看,见山顶宋军营地内空荡荡的,营帐林立,却看不到一个宋兵人影。
“千夫长,整个山顶都搜遍了,没有找到一个宋兵,也没有发现有地洞啥的!”带队侦察的什长快步迎上来报告。
曹明的脸色很难看,目光扫了一遍整个宋军营地,沉声问道:“给我追踪,我要知道宋军去了哪里,需要多长时间?”
侦骑什长回答道:“千夫长,属下不敢保证能追踪到,如果他们没有留下踪迹,属下纵有通天本事也追踪不到,只要他们留下了踪迹,最多半个时辰之内,属下就能带着弟兄们追踪到!”
“好,去吧!”
“诺!”
曹明又对手下几个幢将吩咐:“传令下去,让将士们拔营做好出发准备,一个时辰之后,咱们出发!”
“千夫长,去哪儿?”有幢将问道。
“看斥候们的追踪结果而定!”
不到半个时辰,一个斥候骑马跑过来禀报:“千夫长,发现了宋军踪迹,属下等在西北方向四里之外一段遍布灰尘的土路上发现了大量鞋印!我军皆是骑兵,因这几日发生战事,附近百姓都跑光了,路上根本不可能有行人,所以属下等断定那些大量脚印是宋军留下来的,而那条路延伸的方向应该是成都城!”
曹明当即派了一个亲兵骑快马向赵俊生主力大军报告,又派快马绕路去成都城外的留守将军聂飞虎报告情况。
“传令各幢,向成都城方向追击!”
几个幢将抱拳躬身答应:“末将等遵命!”
却说赵俊生在天亮之后率主力骑兵继续朝着东南方向追击,尽管提升了不少行军速度,可追了整整一个上午也没有追上李单的宋军。
中午吃饭休息的时候,赵俊生把李宝和杨烈叫过来商量说:“咱们这么追下去也没有底,朕考虑了一下,还是应该派一支侦骑在主力前方对宋军记性追踪,并沿途留下标记,若是发现了宋军就立即派人回来报告!”
杨烈道:“陛下所虑甚是,是臣疏忽大意了,万一宋军不是向龙泉山方向去的,我们岂不是白追了?臣这就安排侦骑斥候去!”
吃完午饭,大军继续上路,才走了半个时辰,前方侦骑斥候队就派人回来报告说已经发现了宋军留下的踪迹,只要顺着踪迹追踪下去一定可以追上。
发现了宋军的踪迹这件事情让赵俊生和杨烈都稍稍安心了一些,他们毕竟是异地作战,对这里的地形不熟悉,如果宋军忽然掉头绕道杀回成都城就麻烦了,现在发现了宋军的踪迹至少表明宋军是在向龙泉山方向撤退,而不是掉头去了成都城。
此时,李单有几个带着五千人马来到了龙泉山脚下。
“龙泉山到了,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加快脚程,我们赶到龙泉上先占据地势险要之处,然后再以逸待劳!”李单的声音在队伍中传开。
终于看见了龙泉山了,宋军兵将们一扫之前的颓废,人人精神大振,脚下也加快许多。
没过多久,宋军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了龙泉山沙山口入口处。
李单勒马停下扭头向看了看,挥手大喝:“江阳军去控制左侧山巅,宕渠军去控制右侧山巅,多备滚石树木,其他各部随我隐藏在山口外两侧山坡树林之中!”
两支军马得到了命令迅速向山口左右两侧山巅上爬去,李单带着剩下的兵士们分为左右两部,各自找了一片树林密集的山坡隐藏起来。
待将士们快要藏好,李单拉过一个传令兵吩咐:“去告诉宕渠军、江阳军的校尉,一旦乾军追上来并开始穿过山口,就立即推下滚木和石头堵住他们的前进之路,一定要坚持到本将军带着人马从前乾军后方包抄上来!”
传令兵还没有来得及答应,不远处山上就传来了喊杀声,李单脸色大变,“怎么回事?快去看看!”
“是,将军!”一个亲兵迅速向山坡下跑去。
没过多久,亲兵返回来禀报:“将军,大事不好,山上的山口早已被乾军占据了,江阳军和宕渠军爬到半山腰时遭到了两侧山顶乾军的攻击,损失惨重,而且穿过山口的峡谷已被乾军堵死了!”
“什么?”李单被吓得不轻,他脸色大变,立即大叫:“下山,快跟着本将下山!”
呼啦一下,几千人从山坡密林里跑下上来,这些宋军兵卒们跟在李单身后都仰着头看着从正从半山腰败退下来的宕渠军和江阳军。
宕渠军和江阳军的兵将们此时一个个都极为狼狈,许多人都守了伤,还有不少人被滚落下来的石头和木料砸得面目全非、死相惨状。
江阳军都尉气喘吁吁带着残兵败将败下阵来,“将军,末将惭愧!”
事先没有下令做侦察就贸然下令让两支兵马上山,这是李单这个指挥官的错,李单深知这事是他的责任,不能责怪两军都尉,摆手道:“此事不怪尔等,说说山上的情况吧,上面有多少乾军?”
江阳军都尉洪广通说:“具体数量不太清楚,不过绝对不少于三百,对面山巅上的情况也应该差不多!将军,末将怀疑,乾军应该是绕路来龙泉山断我军归路的,要不然我军不可能没有撞见他们,由此可见乾军是早有谋划,此次我军只怕危险得很!”
宕渠军都尉唐元辉抱拳道:“将军,末将以为洪将军所言甚是,如今我们是前有敌军挡住归路,后有敌军正在追来,若不想办法,只怕有全军覆没之危啊!”
李单眉头深锁,“尔等是否有何妙计?”
唐元辉抱拳道:“末将想不出什么妙计,我军若是无法穿过龙泉山,就只能绕过龙泉山返回巴郡,但想要绕过龙泉山需要耗费许多时间,这些时间足够乾军骑兵们追上来对我军进行冲杀!末将认为,与其被乾军骑兵追上杀个片甲不留,还不如冒死攻打山口,两侧总归只有六七百人,我军即便付出一些代价,只要能攻下山口再守住一两天,乾军骑兵不能攻山,应该不久就会退去,到那时我军就安全了!”
李单综合考虑了一下当前的形势和唐元辉的提议,最后还是同意了:“好,就按照你说的办!来人,传令下去,让将士们吃饱喝足,待会儿听本将指挥攻山!”
几个军的军主纷纷答应:“遵命!”
两刻之后,宋军将士们吃饱喝足了,一身疲惫也消去不少,李单一声令下,分别向左右两侧山巅派了五百人进攻。
上山根本就没有路,两侧山坡上时而陡峭,时而又是乱石嶙峋,爬行起来极为艰难,山上又不是有滚石滚下来,躲闪不及的宋军兵士撞倒后当场吐血而亡。
两侧山巅山还不是射下箭矢,箭矢射得又准又狠,很多人在爬山的时候中箭倒下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第一轮进攻刚刚只爬半山腰,进攻的宋军再次被赶下上来,损失了上百人。
李单沉着一张脸,咬牙道:“换人,再攻!”
又是一千人被派了出去。
就在此时,从龙泉山西麓的南北两个方向分别各有一只乾军骑兵向山口方向靠拢。
所有骑士都骑在马背上,马嘴被套头套着,防止它们发出嘶叫声,所有乾军骑士也都在嘴里含着木棍。
这两支骑兵就是由杨大眼带领的一千骑兵,南北各五百骑。
李单在大军后面留下来殿后的侦骑,一旦发现乾军骑兵追杀过来,他第一时间就能得到消息,而抵达这里之后,他恰恰忘记了派侦骑沿着龙泉山脚下向南北两个方向搜索,当然他也从来就没想到过乾军回来堵他的归路,更不认为乾军骑兵会从南北两个方向夹击他。
直到杨大眼带着这支骑兵出现在距离李单的宋军两里之外的位置时,李单的手下宋军才发现了他们,但此时已经为时已晚。
杨大眼举着大刀拍马大吼:“将士们,跟我冲啊,杀光这些宋军!”
“杀啊——”
杨大眼骑着一匹红马,手里提着大刀,破似关公,他带着骑兵冲杀起来勇不可挡,南北各五百乾军骑兵相向冲杀,把应对不及的数千宋军切成了三段,宋军大乱,不成建制,将军控制不了兵士,兵士因恐惧不听将军指挥,乱作一团。
杨大眼手提大刀左劈右砍,杀了一个又一个宋军,直杀得他浑身浴血,也不知砍掉了多少颗头颅。
数千宋军被杨大眼带兵一冲,已经完全乱了套,纷纷四散逃逸,杨大眼当即带兵追杀,一直杀到黄昏时分才收兵。
宋军大将李单和一干将校两千多人被俘,在溃逃过程中被斩杀着不计其数,更有不少逃入龙泉山中不知所踪。
日落时分,赵俊生带着主力骑兵大军抵达了龙泉山口,却发现战斗早已结束,杨大眼正指挥兵将们看押俘虏。
杨大眼听手下报告说皇帝带着主力大军来了,立即吩咐手下将校负责看管俘虏和打扫这次,他带人前往迎接。
第993章 成全
“臣杨大眼拜见陛下!”
赵俊生勒马停下,“杨将军免礼,战况如何?”
“回陛下,宋军被我军击败,宋将李单、下属将校及兵士两千三百余人被俘,被我军斩杀者还在清点统计之中,应该不会少于两千人,有少量宋军残部逃窜进入龙泉山中,臣已派兵追剿!”
赵俊生脸上露出笑容:“干得好,你果然没有让朕失望!追剿宋军溃兵的事情就交给你继续负责!待拿下川蜀全境之后,朕再一并论功行赏!”
“臣遵旨,多谢陛下厚爱,臣定尽忠职守,不负陛下信任!”
赵俊生点点头,扭头对杨烈道:“传令大军就地宿营,警戒巡逻等相关事宜由你安排!”
“遵旨!”
赵俊生问杨大眼:“那个宋将李单现在在何处?”
杨大眼回答说:“回陛下,李单与其他宋军俘虏被关押在一起!”
赵俊生考虑了一下,吩咐道:“去把李单带过来,朕想见见他!”
“诺!”
帅帐搭建完毕,赵俊生进帐坐下,喝了一口水,将校们在两侧站好,几个兵士押着李单走了进来。
李单被五花大半,由两个年轻力壮的甲士推着走了进来,他也不看赵俊生,抬头看着帐顶。
赵俊生问道:“你就是李单?”
“正是李某!”
“你可愿降?”
“笑话!”李单不由发出一声冷笑,“我乃堂堂大宋将军,岂能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劝降的话就不要说了,阁下要杀要剐趁早,李某也赶早去投胎!”
赵俊生道:“倒也有几分硬气,你真不愿意降?”
“哼,废话少说,来吧!”
赵俊生眼中精光一闪,忍不住道:“不想南朝竟然还这么几个不怕死的将军,他刘家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分!也罢,你既想成就忠义之名,朕岂能不成人之美?来人,拖出去斩了,以将军之礼厚葬!”
“诺!”两个甲士答应一声,拖着一脸惊愕的李单走了出去,大概他是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是大乾皇帝。
不消片刻工夫,行刑的甲士去而复返,提着李单血淋漓的人头进来复命。
赵俊生看了一眼,对众将道:“对待忠义之士,我等应当心怀敬重,不是所有人在此等情形之下都可以面不改色的慷慨赴死,李单将军是一个重气节、守忠义的人,连同尸身一起葬了吧!东方辰,丧葬事宜由你来主持!”
“诺!”甲士答应一声,提着人头转身离去。
东方辰站出来行礼:“臣遵旨!”
次日上午,赵俊生正在巡视俘虏营地,一匹快马飞奔而来,马背上的骑士摇摇欲坠。
“报······报——启禀陛下,宋将陈宪使诈迷惑我军,趁夜率部连夜向成都城方向撤走,我军发现时追之不及,千夫长已派人绕路快马加鞭赶往成都城外的大营禀报聂飞虎将军!”
赵俊生眉头一紧,对左右摆手:“给他一点吃的,再弄点水!”
左边一个御前侍卫拿出一点干粮,又递过去一个水袋。
报信的骑士接过干粮狼吞虎咽,啃一口干粮喝一口水,吃完干粮喝完水才恢复一些体力和精神。
赵俊生见他吃得差不多了,说道:“你从头到尾把经过详细说一遍!”
“诺!”信使答应一声,当即把事情的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
赵俊生听完后说:“这倒是有意思了,成都城此时已经成了大战之地,其他川蜀官吏将校避之不及,他却反其道而行之,诸卿可否告诉朕,这个陈宪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越是危险的地方,他就越要去呢?”
东方辰略作思考后:“陛下,臣以为陈宪如此做法只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愿闻其详!”
“陛下请想,陈宪的任务肯定是带着那两千人阻挡我军追击李单主力,可我军没有搭理他,只派了一千骑留下牵制他,让他不能对我军主力造成麻烦和威胁,陈宪无可奈何,只能眼睁睁看着我军主力继续追击,实际上他的任务已经失败了,他若率部逃走,建康方面肯定会追责!”
“另外,以他目前的实力而言,他若与我军正面交锋又是毫无胜算,去其他城池也挡不住我军兵锋,目前只有成都城这座最大的城池可以让他栖身,若坚守得当,说不定能够撑到南朝增援大军的到来!”
赵俊生眼神坚定:“成都城是川蜀重镇,若我军拿下成都城,川蜀各地城池不用我们打,他们也会顶不住压力相继投降我军,而只要成都城不破,川蜀各地守军都会坚守下去,这对于我军攻略川蜀是不利的,传令下去,明早早饭后全军开拔!”
“诺!”
杨烈站出来抱拳:“陛下,俘虏的两千三百多宋兵俘虏如何处置?是带着去成都城,还是······”
赵俊生思索片刻后说道:“此次我军入川没有多少步兵,而攻城最需要的就是步兵,我军若要攻下程度,这些俘虏可杀不得啊!但若不采取一些手段,这些俘虏只怕不会甘心为我所用,也会对我军没有敬畏之心,同时也为了防止他们背后反水,这样吧,把什长及以上的军官将校都杀了,只留下伍长管兵,空缺的军官将校从我军步兵之中抽调!”
杨烈抱拳:“诺!”
不久,俘虏营地中有一百多个宋军俘虏的军官将校被带出来,这些人被押到偏僻之处被处死。
其他俘虏以为这些军官将校都被带去单独享福了,而他们这些底层兵士只能吃糠咽菜,他们并不知道这些军官将校此时已经全部都成了刀下之鬼。
杨烈的动作效率很快,一顿饭的工夫,相同数量的乾军军官将校就补充到这一支俘虏之中了,他们立即履行自己的职责,开始管束这些俘虏降兵。
对于不听话的伍长,立即杀掉,然后从俘虏兵当中指派人员接任伍长一职,如此这番一番调整,俘虏降兵们都不敢炸刺了,一个个变得老老实实,对于新任军官下达的命令不敢再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经过一天的上山围剿,逃入龙泉山的绝大部分宋军溃兵几乎都被围捕剿灭,只余零星散兵游勇依然在逃,不过这些人人数太少,对乾军的行动起不到多大的威胁,估计这些宋军溃兵也只能脱下盔甲逃回家乡。
赵俊生得到杨大眼派人回来的报告后给他下令,让其率部与大军主力汇合。
当天下午,杨大眼就率部从龙泉山返回。
又经过一夜休整,次日清早,赵俊生留下一支骑兵千人队穿过龙泉山往东运动,对巴郡形成威胁,随后他率大军主力返回成都城。
成都城外,乾军大营。
戌时过后,聂飞虎带着亲兵卫队和几个军官将校对营地内进行了一番例行巡视,顺便把降兵营地也巡视了一遍,如今这些降兵还算老实,经过这几天的整合教导,降兵们已经渐渐接受了新的身份,暂时成为乾军的协从军,聂飞虎还给他们发放了一些简单的武器,派人对他们进行操练。
在伙食不缺,操练量不大的情况下,这些协从军倒也还算老实,对操练、命令还算配合和服从,不似刚开始那样抵触。
“将军,主力大军那边有信使前来送信!”
聂飞虎眉头一挑:“这么晚了还有信使来?”
“属下查验过了,不会有假!”
“那就让他进来吧!”
“诺!”
一个信使被领了进来,对聂飞虎行礼之后拿出一封书信呈上:“小人是千夫长曹明麾下信使,曹将军奉陛下之命牵制宋军陈宪部,但陈宪狡诈,于昨夜率部偷偷溜走,根据我军侦骑追踪,陈宪部正向成都城而来,曹将军命小人给聂将军送这封信,给将军示警,还请将军早做准备,以免措手不及!”
若是普通的千夫长,聂飞虎自然不会怎么在乎,整个大乾军中的千夫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跟随皇帝而来的护卫骑兵都是禁军,是中兵的王牌,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就算是一个门子都不是一般人能惹得起的,更何况那曹明还是禁军千夫长,真要论起来,曹明的身份不会比他低。
聂飞虎神情凝重的结果书信,拆开之后看了起来,看完之后若有所思。
“这陈宪是疯了还是别有所图呢?明知道我军已经陈兵成都城下,他还偏向虎山行,他就不怕遭到我军强力阻击?”
旁边一员将校说道:“将军,派出去的警戒哨和游动巡逻哨都没有发现敌军的消息传来!”
聂飞虎思索一番,下令:“下令命侦骑警戒哨扩大搜索范围,不要只盯着东南方向,说不定他们会从其他方向摸过来呢!”
“是,将军!”
聂飞虎还真猜对了,陈宪带着一千六百人马并不是从东南方向直接朝成都城这边而来,而是先绕道去了武阳县,穿过武阳县之后再向北而来。
距离成都城以南十五里之外的河边一片树林里,陈宪带着一千六百人马在这天日落时分抵达了这里。
“向幢将,我这里有一封信,你派一个精干机灵之人连夜去成都城打探消息,顺便想办法联系守军,把这封信交给刺史刘瑀,让他安排时间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城去!”
第994章 到底是请君入瓮还是自投罗网
凌晨卯时,被派去侦察成都城外乾军和联络成都城守军的人回来了,这是一个三十余岁的蜀中汉子,身形矮小,但身手灵活,眼神灵光,一看就是机警之人。
“参军,他叫魏墩,他带回来乾军的消息,并且已与成都城守军取得了联系!”向幢将带着魏墩向陈宪报告。
陈宪看向魏墩,打量了此人一番,点点头问道:“成都城外的乾军是个什么情况?”
魏墩儿跪在地上回答:“回参军,乾军在成都城外有近一万人,其中有五千是我军被俘或投降的兵将,乾军高层把这些人组织起来,给他们发放了一些简易的兵器和防具,据说还派人每天对他们进行操练!”
“另外五千人乾军分别是三千骑兵和两千步兵,领兵大将叫聂飞虎,这个聂飞虎此前在梁州都督府当任副将,行事铁面无私、且颇有心机谋略!”
陈宪听了之后沉思起来,他在营帐里踱着步子,过了一会儿,他停下来转身对几个将校说:“看来乾军此次攻打我川蜀之地并非是经过精心策划和长期准备的,而是临时起意!”
黄幢将不解,“参军为何如此说?”
其他将校官吏也都看着陈宪,想知道他为什么有这样的判断。
陈宪说道:“这一点从几个方面可以推断出来:第一,此次攻打我川蜀之地的乾军大多都是骑兵,只有少量步兵!谁不知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攻打我川蜀之地用得着如此之多的骑兵吗?真要说起来,骑兵在这里就是一个摆设,对攻城略地没有任何帮助,我川蜀军民只要紧守城池和关隘,乾军想要凭着两三千步兵和一万骑兵拿下川蜀简直是痴人说梦!”
“只可惜,这一次我川蜀境内经历了长达几个月的灾荒,灾民多达几十万、上百万,各地驻军也都被调去维持灾区安全、镇压灾民叛乱了,蜀地缺粮的同时也造成了驻军军粮不足,内焦外困,人心惶惶,对军事防务方面也松懈了,这就给了乾军可趁之机!”
“特别是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吏和守将,若不是他们意志不坚、贪生怕死,乾军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杀到成都城下?”
“乾国方面若是经过长期准备,此次杀入川蜀的肯定有大量步兵!”
“第二,这个聂飞虎,他此前是梁州都督府副将,这是一个边将,他的职责与新任梁州都督鲁爽一样,都是镇守边关,正常情况下,乾国朝廷绝对不会动用边将出境作战,尽管他们熟悉边境地形和情况,但他们留守的作用更大!”
“还有,攻打蜀地原本应该调集众多步兵,而且应该是熟悉山地作战的步兵,可这次来的绝大部分都是骑兵,这很反常!我们都知道梁州的乾国驻军多以步兵为主,骑兵较少,这次来这么多骑兵绝对不是梁州驻军,我敢断定肯定是有乾国大人物来了梁州,目的是查看蜀地灾民入境的情况,然后这个大人物就发现了攻打我蜀地的机会,于是临时起意决定发兵攻打!”
周围的将校听了陈宪的分析都感觉此前很多不明白的事情此刻都清楚了。
向幢将疑惑道:“乾国什么大人物出行需要带上万精骑护卫?”
这也是其他将校官吏们感觉很疑惑的地方。
陈宪眯起了眼睛,“其他公卿大臣都没有这个资格,除非是乾国皇帝或皇后!”
在场的宋军将校官吏们顿时一个个倒抽一口凉气,黄幢将喃喃道:“御驾亲征?陈参军,咱们这次死定了!”
向幢将立马哭丧着一张脸:“是啊,若是乾国皇帝来了,乾国的后续大军和粮草辎重就会源源不断的进入川地,而我朝援军还八竿子都没影,这可如何是好?”
陈宪眼睛一瞪:“看看你们一个个熊样,真正的战事还没有开打,你们就吓得怂了,你们还是我大宋的军人吗?我们拿了朝廷的俸禄军饷,就得替朝廷卖命,当初你们拿了安家费的时候就应该清楚这一点!”
陈宪说到这里看了看众人的反应,语气变得平和,“诸位不要惊慌,一场大规模战事开打之前要做诸多准备,乾军此前没有任何准备,突然发动进攻肯定会出现后劲不足的问题,他们不具备大规模攻城的能力,至少一两个月之内不具备,我们只要死守成都城,短时间他们拿我们没有办法,两个月的时间足够朝廷发兵来救援了!”
众将校和官吏们听了陈宪这番话之后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
向幢将又道:“将军,现在乾军就在成都城外,我军要如何才能进城?而且,末将总觉得进了成都城就跟等死没什么区别,还不如留在外面相机而动!”
陈宪问魏墩:“刘刺史是怎么跟你约定的?”
魏墩说:“回参军的话,刺史说黎明时分是乾军防备最为松懈的时候,将军可在那个时候带兵抵达西城门外,到时候举火为号,城门就会打开,参军可带兵入城!”
“好,我知道了!”
陈宪对其他人说:“尔等认为我们现在留在外面会很安全吗?我军踪迹一旦被乾军发现,乾军骑兵会迅速出动,我们能往哪儿跑?还不等我们跑到周边的山区,乾军骑兵就会追上来把我们砍瓜切菜一般斩杀殆尽!”
“就算我们逃入了山林,这一千六百人吃什么喝什么?打几只野味就能养活这么多人吗?到时候乾军攻占了川地全部城池,实行坚壁清野之策,我等全部都得活活饿死、冻死在山林之中!”
陈宪这番话把将校们和官吏们希望全部打碎了,为今之计只能跟着他去成都城死守待援。
陈宪为何一定要去成都城?因为他知道他自己本事,他不擅长带兵与敌军打野战,他的本事全部都在防守方面,所以想要发挥这一身本事,他必须要有一个施展的舞台,而这个舞台已经出现了,那就是成都城!
而且,陈宪也不认为即便是宋国最善长带兵打仗的将军能够在野外打败乾军,没有一支精锐骑兵做底牌,宋军在野外与乾军交战只能被动挨打。
“好了,诸位都下去休息一下吧,再休息一个时辰就带兵出发去成都城,咱们必须在黎明之前赶到,如此才有足够的时间入城!”
“诺!”
一个时辰过后,熟睡的宋军兵士们被军官将校们叫醒,经过一些时间集合之后,这一千六百多人在陈宪的命令下向成都城开拔。
为了尽量减小危险性,所有人都被要求不许出声,就算是咳嗽也不行。
幸亏今晚是一个星空晴朗的夜晚,尽管月亮偏西,但依然有星光和月光照耀下来,这给行军的宋军提供了一些光亮可以辨认方向和道路。
乾军斥候、警戒哨不是吃素的,尽管他们发现陈宪这一支宋军的时候有些迟了,但还是发现了他们正在向成都城靠近。
消息很快传到了乾军大营。
“将军,警戒哨发现了一支大约一千六百人的宋军步兵正在向成都城靠拢,距离西城门大约只有五六里的样子!”
聂飞虎从行军床上翻身而起,“这一支宋军终于出现了吗?一千六百人全部都是步兵?”
“对!”
“大约还有多久可抵达西城门外?”
“最多两刻!”
旁边一个幢将说:“将军,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发兵去击溃这一支刘宋军,以骑兵出击,一个冲锋就可以冲垮他们!”
聂飞虎端着油灯来到地图前查看着西城门外地形,过了一会儿,他摇头道:“不用理会他们,只让警戒哨盯着他们就行了,放他们入城!”
刚才说话的幢将有些着急:“这可是送上门来的战功啊,将军!”
聂飞虎举起手:“这个战功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若是事先没有与成都城内的守军取得联系,这支宋军有胆子贸然靠近成都城?他们趁着黎明之前来成都城肯定是与城内守军商议好了,到时候城内守军应该会安排接应,西门外地形高地起伏不定,黑灯瞎火的,哪里藏着兵马都不知道,咱们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丁点儿战功冒这个险!”
“当初陛下定下攻打川地的方略就是要把各地蜀军都引过来,来得越多越好,如此一来,咱们就不必一个城一个城去攻打,等待蜀地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成都城,我军就可以一战而胜之,省去了许多麻烦!”
将校们见聂飞虎这么说,都放弃了再劝的想法,一起抱拳道:“一切听将军之命行事!”
陈宪带着麾下兵马一路上畅通无阻的来到了成都城的西城门外,在举起火把摇晃几次之后,城门打开了,大军依次有序快速进入。
随着城门再次关闭,陈宪和麾下将校兵士们全部都松了一口气,太顺利了,顺利得让陈宪都有些不敢相信,他甚至有些怀疑这是乾军故意的,他们这么多人来成都城,乾军斥候不可能发现不了,否则那些乾军斥候全部都是废物饭桶。
第995章 调整战略
天亮了,陈宪在城内守城将官的配合下来找了一块空地安置好将士们,让他们搭建营地,他则带着几个兵士来到刺史府见刘瑀。
“末将右行军参军陈宪拜见使君!”
陈宪这个官职级别只相当于一个团长,对于身为一州军政长官的刘瑀来说,级别实在太低了一些,刘瑀对他没什么印象,似乎都没有见过。
刘瑀观察了一下陈宪,见陈宪神色沉稳、从容,没有其他情绪显露,不由暗暗赞了一句,说道:“陈参军和将士们一路上辛苦了!”
“为国尽忠就算血染沙场也是无怨无悔,使君言重了!”
这话让刘瑀颇受震动,如今这个时局,哪个官吏武将不是像兔子一样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可这陈宪竟然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份胆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果然是板荡识忠臣,国难思良将!
刘瑀感叹道:“若我大宋武将皆如陈参军这般忠勇,又何惧北朝兵马?今参军领兵前来,瑀心安矣!”
陈宪不知刘瑀这番话是不是掏心窝子的话,但至少他听了之后心里舒服多了,他单膝下拜抱拳道:“末将定誓死护卫使君、守卫成都城!”
“好,好!”刘瑀笑着把陈宪扶起来,问道:“不知陈参军手下还有多少兵马?”
“回使君,末将麾下兵马不多,只有一千六百余人,但个个都是悍勇之士!”
刘瑀眼中显露出一丝失望,兵力太少了,城内只有三千正规军,就算加上这一千六百人也只有四千六百人,偌大的一个成都城只有这么一点兵力驻守,防御实在太单薄了一些。
不过刘瑀一想,蚊子腿再小也是肉,陈宪的这一千六百人比原本的守军一半还多,一个参军本没有领兵实权,能带来一千六百人驰援已经是难能可贵,岂能再强求太多?
刘瑀又笑道:“好,一千六百人不少了,城内原本有兵马三千,加上你的一千六百人就是四千六百人,乾军若要攻城,没有两万人马是不敢轻易动手的!对了,你是到将军的下属,不知他如今怎么样了?”
陈宪神色黯然,把到坦和李单两军汇合一起与乾军对决时的战况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自从李将军带着六千兵马向龙泉山方向撤退之后,这两天末将就再也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末将自知凭手里一千余人无法与乾军抗衡,唯有依仗坚城才能抵御乾军的兵锋,又想起使君的军令,所以在没有经过李将军及到将军同意的情况下擅自带兵来了成都城,日后只怕难免被追究······”
刘瑀听完也忍不住唏嘘:“到坦乃是名将之后,想不到他也没能挡住乾军骑兵的攻击,如今还生死未卜,实在令人担忧啊!至于陈参军所说擅自率军来成都城之事,这也不算违反军令,当时你已无法与到将军和李将军取得联系,依照当时的情形判断,你带兵来成都城是正确的决策,尽管你直属于到将军,但你依然是我益州刺史府下辖的将校,本官恕你无罪!”
陈宪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抱拳道:“多谢使君!”
陈宪又问:“敢问使君,以成都城内的粮草储备和军械物资,我军可以坚持多长时日?”
刘瑀笑着说:“本官知道陈参军担心什么,你无需担心,城内的粮草和军械储备足够我们坚持半年之久,其他地方没有粮食,我们这里还是粮草充足的!”
陈宪这下放心了。
城外,乾军大营。
聂飞虎从营帐内走出来,抻了抻胳膊和腿脚,活动了一下筋骨,斥候营校尉快步走过来禀报:“启禀将军,陈宪带着人马进城了,不多不少,一千六百人!”
聂飞虎听完后说:“甚好,宋军来得越多越好,成都城内的宋军聚集得越多,川蜀其他郡县的兵马就越少!继续监视,不可放松!”
“诺!”
聂飞虎,巡视了一遍营地,回到营帐当即派出信使向赵俊生报告陈宪部已进成都城的事情。
赵俊生接到信使的报告时已经是第二天午后。
天气有些炎热,大军在一片树林里午休,负责警戒的固定哨兵拦住了报信的使者,使者得知皇帝就在这里,立即要求前来求见。
“陛下,聂飞虎派人送来书信!”
赵俊生睁开眼睛,“让信使过来!”
信使被带到赵俊生面前,“小人参见陛下,这是聂将军派小人给陛下送来的书信!”
一个御前侍卫上前接过书信,拆开之后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转身交给赵俊生。
赵俊生也不接书信,道:“说吧,聂飞虎在书信上说了什么?”
御前侍卫匆匆看了一遍,说道:“回陛下,聂飞虎将军在书信中说宋军参军陈宪带着一千六百人在昨天黎明时分进了成都城!”
李宝却皱起眉头道:“只有一千六百人,聂飞虎为何让他带队进城?以聂飞虎手里的兵力可以轻而易举把这一千六百人击杀在成都城外!”
赵俊生思索一下,摆手道:“无妨,成都城内的守军多几千人、少几千人对我军接下来的攻城影响不大,聂飞虎不对陈宪部进行截击肯定有他自己的考虑!”
说完,赵俊生对信使说:“你回去转告聂飞虎,就说朕的大军不日就会返回,这两天让他仔细一点,别被城内守军或川蜀其他地方的驻军偷袭了!另外呢,让他派人告诉成都城的军民,若是有百姓出城,我军不必拦截,放他们离去吧,大战将起,普通百姓们终究是无辜的,他们不应承担战争带来的痛苦!”
“游骑方面的安排也可以松懈一些,咱们的目的是吸引更多宋军前来,若是把成都城困死了,切断了成都城与外界的联系,外地的宋军就不敢来了!”
信使答应:“下人记下了!”
“行,你吃点东西,睡上一觉,醒了之后带上干粮和水就出发返回吧!”
“诺!”
赵俊生是一个躺下就能很快睡着的人,这让他能在清醒状态下保持旺盛的精力和清晰的思维。
他和将士们通吃同睡,每天都精力充沛,整个人也显得很有活力,与其他年龄过了四十岁的中年人截然不同。
将士们在行军的时候,他也坐在马背上行军,脑子里却在思考着问题,一点也不耽误。
这天在行军过程中,赵俊生派人找来东方辰询问:“鲁爽在归化已经接收了多少从关中调来的兵马?”
东方辰说:“根据鲁爽派人送来的最新报告,目前已经到了大约六千人!”
赵俊生想了想,说道:“写信告诉鲁爽,此后若是从关中调来两千,就要有一千人分开成都城外的大营,只要能用于攻城的步兵!”
东方辰诧异道:“陛下,您最初的想法不是围点打援吗?难道现在打算强攻成都城?”
赵俊生叹道:“这也没办法啊,还记得那个南朝的参军陈宪吗?”
“记得啊,怎么啦?”
“此人或许没什么其他的本事,可是最擅长守城,现在他进了成都城,咱们想要以现在的兵力拿下成都城只怕不成了!根据这几天的情况来看,川地各郡县的驻军将校除了李单和到坦两部,其他人都没有救援成都城的意思,如此一来,咱们围点打援的想法只能中途废弃,现在咱们要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难道陛下是想围住成都城不打,而是先派兵攻取川蜀其他郡县?”
赵俊生点点头。
东方辰思索一二,拱手说:“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川蜀各地郡县驻军似乎有‘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现象’,这的确对于我们攻打各郡县很有好处!只是我们目前只有三千步兵,若是集中使用,就要逐一攻打各城,会耗时很长啊,若是分兵的话,兵力太过薄弱也吓不住各地敌军守将!”
赵俊生道:“这就是朕要让鲁爽发兵过来的原因了,咱们有一万骑兵,却对攻城起不到作用,只能吓唬人,要攻城还是得用步兵!如果用那些降兵和俘虏攻城,时间还是太短了,最少也要对他们整训两个月才能使用!现在川蜀各地驻军各守自己的城池关隘,这就给我们分兵攻取的机会!”
“明白了,臣待会儿就给鲁爽写信!”
成都城外。
聂飞虎留下一千步兵守营,带着一千步兵、三千骑兵和四千多协从军在成都城外摆开阵势。
原本炎热的天气,在乾军来到城下之后,天空竟然出现了一片黑云,气温都似乎下降了不少。
城墙上的守军、将校们一个个神情紧张,这是要攻城了吗?
不久,刺史刘瑀和佐官们爬上了城墙,陈宪和诸将一起见礼。
刘瑀摆手:“怎么回事?”
一个将军抱拳说:“乾军突然在城外摆开阵势,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刘瑀走到女墙边向下看去,只见城外乾军军阵整齐、肃杀,一个小校带着两个骑兵举着一杆白旗跑过来。
“城楼上的人听着,我家将军上体天心,说两国交战,罪不及黎庶,百姓何其无辜,不应当承受战争之苦,成都城内的百姓若继续留在城内,一旦我军攻城,难免会伤及无辜,因此我家将军特允许百姓自行离去,三日之内,我军将士绝不阻拦截杀,若城内官吏和守军愿意投降,我军诚心欢迎接纳!”
第996章 攻心
城下的乾军校尉刚刚喊话完毕,守将兵将们就有了别样的心思,所有人都知道守在城里绝对是九死一生,如果能离开就能活命,谁还愿意守在这里?
现在城外的乾军承诺了可以让百姓们自行离去,若他们这些守军也放下兵器,穿了百姓的衣裳岂不是一样可以安全离开?
这一刻,听懂了这番话意思的守军兵将们的内心都开始动摇起来,很多人心里暗暗决定,只要刺史下令打开城门放百姓们离去,他们也偷偷装扮成百姓们离开。
而刺史刘瑀、官员们和统兵将军们听了这番话却是一个个都脸色大变。
梓潼太守刘道锡眼睛瞪得老大,“乾军这一招真是狠毒啊,这是要给咱们来一招釜底抽薪啊!”
反应过来的益州刺史刘瑀当即大叫:“众将士都别听信他的鬼话,他们如此说只不过要扰乱我方军心,只要百姓们出城或我军投降,他们铁定大开杀戒的!所有人只有待在城里才安全,才能活命,一旦出城是必死无疑,乾军凶狠残暴,连老弱妇孺都不放过,他们只是想诱骗我们打开城门而已!”
守军兵将们和城墙上的官吏们还没有来得及思索刘瑀所说这些话的可能性,城下乾军校尉就大笑:“哈哈哈······简直是笑话!城楼上方才说这番话的可是益州刺史刘瑀?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摸一模你的良心,你把城内十几万百姓和守军将士们捆绑在自己身上无非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名声!”
“守住了成都城,贵国朝廷不但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反而还会升你的官,若是守不住成都城,你战死也就罢了,贵国朝廷会给你一个嘉奖的虚名;若是被俘,你就是无能!”
“刘瑀,你很清楚,若是想要守住成都城,前提是你必须把满城军民都拉拢在自己身边,否则仅凭你和你麾下这几千人马肯定是守不住的,你敢说你没有私心?你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名声不顾全城十几万百姓的身家性命,你这个益州刺史的良心被狗吃了?你若真是一个好官,真是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你就应该为全城军民的身家性命着想打开城门放百姓们出城逃命,让他们能够避免遭到战争伤害!”
“不怕实话告诉尔等,允许成都城内的百姓出城逃命,我军将士不得截杀是我朝皇帝陛下亲自下达的旨意!如今我朝皇帝陛下就在军中,目前正在带兵追击贵国李单大军!”
“我皇胸怀天下,自建国登基以来广施仁政,正是得知巴蜀发生大蝗灾,造成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有大量灾民涌入边境,这才亲自从长安赶到汉中慰问灾民,试问巴蜀发生灾荒之后,贵国皇帝是如何做的?贵国朝廷又是如何做的?灾荒都已经发生了一个多月了,他们可曾调运粮草赈灾?贵国皇帝可曾来到巴蜀慰问灾民?”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啊!
这乾军小校好一张利嘴,简直字字诛心!
只听他又说:“从现在开始直到三天后的此时,这段时间之内,任何百姓走出城门,我军将士都会视而不见,但是官吏和守城兵将不在此列!”
“三日之后,官吏和守城兵将若想安全出城,可以官凭、腰牌为信物,我军将士自会对尔等进行优待!刘瑀,末将言尽于此,开不开城门让百姓们出城逃命取决于你,告辞!”
乾军小校说完一拨马头,掉头向本阵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就跑到聂飞虎面前停下抱拳道:“将军,末将前来复命!”
聂飞虎很满意,笑着点头道:“你这小子这张嘴厉害啊,本将军都看见刘瑀那老东西气得直哆嗦了!行,这一次本将记你一功!”
小校连忙笑着抱拳道:“如此多谢将军!”
聂飞虎举手挥了挥:“走,回营!”
乾军撤得飞快,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空中大量的灰尘。
城楼上,刘瑀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杀人不过头点地,乾军小校那番话简直比在刘瑀胸口捅刀子还厉害。
这下好了,天下人都知道他刘瑀是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名声才要拉着全城军民跟着他一起坚守的,他刘瑀这一生小心做人,一向行的端坐得正,虽不敢说自诩忠臣,但他自问还是问心无愧的,守卫自己的辖区本就是一个父母官应有的职责,他坚守城池又有什么错?怎么到了那小鬼的嘴里就变成了自私自利了?
想不通,想不通啊!
刘瑀越想越魔怔,他身居高位,顿顿吃得好喝得好,平日里也不活动,身体自然是发福的,年龄大了难免身体经常出现一些毛病。
这次被乾军小校这番话一刺激,完了,高血压犯了,只感觉头发晕,眼前一黑,顿时不省人事。
“使君、使君·····”一个亲卫眼疾手快把刘瑀扶住,周围的大将、官吏们纷纷大惊。
有人当即大叫;“快把使君抬回刺史府请名医诊治!”
几个亲卫随从立即带着刘瑀就往城墙下走去,官吏们和没有当值任务的将校都纷纷跟着去了刺史府。
随从之中早就有人骑马快速前往刺史府报信,那边立即去请了名医在刺史府等着,等刘瑀被送回刺史府,名医立即进行诊治。
官吏们和将校们在房门外等着,所有人的脸上都显得凝重。
这里所有官吏和将校都知道,成都城的未来就掌握在刘瑀的手上,倘若刘瑀出了事,他们这些人还真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是好,是降还是坚守到底?谁敢做主?除了刘瑀,没有谁有这个资格和权力拿主意。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房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随从出现在众人面前说道:“使君醒了,请众位进去!”
众官吏和将校才走进房内,就听见名医正对家属说道:“使君方才是急火攻心,但人年纪大了身体难免不如年轻的时候,以后不能再受刺激,若是再受刺激,一旦昏倒只怕再也醒不过来!”
“再有,使君的饮食要进行控制了,不能再饮酒、不能再吃大荤,吃食一切以清淡为主,平日里要都多走动走动,以后若出现头晕的情形,忌突然起身、跌倒!老朽这就给使君开一副方子,每日早中晚三次水煎服,三碗水煎成一碗水,待药变温了再给使君服下,先吃半个月,吃完之后老朽再过来给使君看看!”
家属听得连连点头,“好,好,如此多谢先生了!来人,准备笔墨纸砚给先生开方子!”
旁边有人走过来:“先生这边请!”
等名医出了房门,刘道锡连忙说:“使君方才可是吓死下官等人了,这成都城的大局若无使君主持,非得乱套不可!为了全城军民,使君可要千万保重身体啊!”
其他官吏们也都纷纷说话,都是盼望刘瑀快点好起来。
刘瑀的目光在众官吏和将校的脸上慢慢扫过,在陈宪的脸上停留片刻,又继续下去,最后停在主薄王赋文脸上。
“王主薄!”
王赋文立即拱手躬身道:“使君有何吩咐?”
“府库还有钱财几何?”
“回使君,有金九百、铜钱三十万贯!”
刘瑀颔首:“有钱财此时不用更待何时?若是城破了,岂不白白便宜了乾军?”
官吏武将们互相看了看,一个个连连称道:“是、是,使君所言甚是!”
刘瑀的目光再次移到陈宪脸上:“陈参军!”
陈宪心中疑惑,但还是立即抱拳回应:“末将在!”
刘瑀道:“成都城如此危急的情形之下,你仍率部赶来增援,川蜀各地的带兵将军也就你这独一份,可见你的忠勇是其他人比不上的!本官现在命你接替到坦当任犍为军军主,你手下只有一千六百人,兵力太少了,本官调拨金五百、铜钱二十万贯与你,你去城内张榜招募勇士充实犍为军,不要怕花钱,钱就是用来花的,在这个时候,若不以重金是无法招募到勇士的,你可能只有两三天时间,两天之后本官就将下令打开城门,愿意离去的百姓们任由他们离去!”
陈宪眼中精光一闪,抱拳沉声道:“末将遵命,多谢使君信任和提醒,末将定不负使君期望!”
“甚好!”
刘道锡大急道:“使君,您要提拔陈将军,还调拨钱财以充军费,下官等都不反对,陈将军也的确忠勇,有他加入守城,成都城的防务会更加牢固,但使君万万不能下令打开城门放百姓们离去啊!城内若没有了百姓,将士们还有什么士气?这成都城还有什么值得守的?”
刘瑀道:“乾国皇帝不是承诺不为难百姓们吗?作为一州之刺史,本官有守卫治下百姓和城池的责任,如今百姓们没有性命之忧,本官又怎么能拉着他们陪葬呢?本官既然不用守护百姓,那本官的责任就只剩下守护这座城了!”
刘道锡急得差点跳脚:“使君您不用理会那乾军小校的话,他那时包藏祸心啊!您是智者,岂能上了那小子的当?”
刘瑀摆手:“不,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另外,本官也考虑到粮草的问题,若是要坚守下去,城内的粮食是够我们守军将士们吃的,但城内的粮食不够全城军民吃,所以为了守的时间更长,只能让百姓们离去,要不然百姓们留在城内,咱们还能眼睁睁看着百姓们饿死不成?”
官吏们面面相觑,百姓、百姓,刘瑀现在竟然三句话不离百姓,那乾军小校的话真有这么大的魔力?官员们什么时候在乎过百姓们的死活了?
第997章 无主
“听说了吗?上午乾军在城外喊话,说允许平民百姓出城离去,三天之内不会拦截!”
“不会吧,乾军会这么好?不会是想把我们骗出去之后再抓起来杀掉吧?”
“我想应该不会是骗人的,乾军若是真的这么干,先出去的被杀了,还没出去的肯定是死活也不会再出城去,乾军这么干对他们没有好处啊!”
“说的也是!”
“对了,你们家要出城离开吗?”
“这个······我得回去跟我那婆娘商量一下!你呢?会不会走?”
“我打算举家搬走,这里是呆不住了,一旦城外的乾军攻城,到时候漫天箭雨和石头砸下来,谁能保证自己不会被砸中?你想想,现在城外的乾军还有理智,战事一旦开打,双方杀红了眼,到时候他们还分什么平民和官兵?只怕是见人就杀了,我可不敢继续呆在这里!”
“嘶——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啊!不行,不行,我不跟你聊了,我得立即赶回去说服我家那口子赶紧收拾东西!”
乾军允许城内百姓离去的消息很快在城内传开了,城内大街小巷的百姓们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到了下午,就有不少人家开始收拾细软和行李准备逃难。
午时刚过不久,西城门内就聚集了不少携家带口的百姓,这些人或挑着行李,或推着独轮车,或推着板车,家境贫困的只是背着褡裢和包袱,让小孩骑在脖子上。
守军兵卒们如临大敌,在城门内摆上拒马,又以人墙挡住城门洞,防止百姓们抢夺城门。
消息很快传到了刺史府,刘瑀听到报告后叹道:“想不到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看来百姓们想远离这个是非之地啊!马从事,你去一趟西城门,告诉百姓们,就说两天之后官府会打开城门让他们自信离去,让他们先回去等着,不要聚在城门处闹事,否则官府下令官兵会强行驱散他们!”
马从事答应:“是!”
刘瑀又对陈宪说:“陈将军,招募勇士之事必须迅速进行!王主薄,你这边积极配合,尽快把钱财调拨过去!”
陈宪和王赋文双双答应:“诺!”
陈宪离开刺史府,来到麾下营地,立即招呼黄幢将和向幢将等人,“刘使君已任命我为犍为军军主,并调拨钱财给我在城中招募勇士充实犍为军的兵力数量,你们二人协助我处理此事!向幢将,你找人写一份招募勇士的告示,再誊抄两百份并派兵卒在城内各处张贴,招募的地点就设在我们现在的营地!”
“黄幢将,你负责组织人手赶着大车去府库找王主薄,把刘使君调拨给我们的五百金和二十万贯用于招募勇士的钱财拉回来!”
二人颇为振奋,抱拳答应道:“诺!”
等这二人一走,陈宪又在营中组织一些人手拿着工具和材料在营门外搭建招兵处。
到了下午申时,城内四处都张贴了招募兵勇的告示,告示上开出了双倍的安家费,这让不少家境贫困的青壮都动了心,但如今乾军在城外虎视眈眈,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从军入伍丧命的机会远高于从前,因此虽然不少人都眼馋那丰厚的安家费,但真正决定要去报名从军入伍的人还是颇为犹豫。
次日下午,赵俊生率部返回了成都城外的乾军大营。
随驾公卿大臣、将校们跟随赵俊生来到帅帐议事。
赵俊生看向聂飞虎:“聂将军,这几天城内守军可有异常?”
聂飞虎站出来抱拳:“回陛下,自从臣派人向城内守军转告陛下允许百姓安全离去的决定,根据我们的探子传回来的消息显示,绝大多数百姓都想离开,但这两天守军没有打开城门,我们只给了三天期限,只剩下明天一天了!”
“另外,据探子传回消息说,宋将陈宪奉命在城内以重金招募兵勇,想来是感觉城内兵力不足,所以才想从城中百姓们招募青壮,然后再进行简单的操练就把他们编入军中!”
赵俊生闻言笑了起来:“这个陈宪还真是不消停,以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们就算以重金招募兵勇,也不一定能招募多少,此事不必太过在意,但一定要注意他们最好招募了多少人数,以什么方式进行的操练,操练了多久!”
“是,陛下!”
赵俊生又问:“这几天有从归化城调过来的兵士吗?有多少?”
郦嵩站出来回答说:“回陛下,这几天先后到了三千人,目前是各幢幢将在执行负责统带这些兵士进行操练!”
赵俊生点点头,问道:“苏戟什么时候可以赶到?”
负责统领步兵攻打蜀地各郡县城池是苏戟,赵俊生点了他的将,他已接到诏令从长安赶来。
郦嵩回答说:“此时苏将军应该已赶到剑门关了,沿途有城镇、关隘可以补给换马,最多三到四天就可以赶到!”
“好,严密关注川蜀各地的情况,同时也要盯着建康的消息,若有任何情况立即报告!再有,各军每天必须操练,要严厉管束军纪,不可懈怠!随驾公卿、官吏和书吏等也要每日按时点卯上值,不可迟到早退或缺席!”
所有人躬身行礼:“诺!”
次日一早,赵俊生晨练完毕,有探子来报:“陛下,西城门内传出大量喧闹声,听声音人数众多,怀疑是城内百姓们携家带口正打算出城!”
“知道了,继续打探和关注!”
这一天是乾军允许百姓出城离开的最后一天,不但城内的官吏和守军们都关注到底有多少百姓会离开,就乾军上下也在关注,探子们每过半个时辰就前来报告一次。
城内刺史府。
刘瑀来到了前堂,官吏和将校们纷纷行礼:“参见使君!”
“免了!”刘瑀摆了摆手,“今天是乾军给的最有一天期限了,西城门内聚集了多少百姓?”
一个裨将走出来禀报:“使君,刚刚西城门那边送来的消息,已经聚集了三万余人,满大街都是黑压压的一片,而且还在继续增加!”
刘瑀有些沮丧,忍不住老泪纵横,“百姓们心里难道就没有家国天下吗?这里可是他们的家园啊!”
大堂上官吏们都屏住呼吸,没有人吭声。
其实谁都知道,换了他们当中任何一个,只要有活命的机会,只怕跑得比谁都快,家园没了可以重建,若是命都没了,一切都是虚妄。
刘瑀情绪很是低落,摆手:“算了,黎庶们要逃命就让让他们逃命去吧,危难之际,也只有我们这些大宋的文臣武将们可以为它守节了!传令下去,让西城门守将打开城门,让百姓们出城!”
裨将抱拳:“遵命!”
一起快马从刺史府出发,沿着大街一路飞奔,很快来到了西城门所在的大街上,只见这里从四面八方汇聚来的百姓还在不断增加。
“让开,前面让开······”信使一边打马飞奔,手里举着军令大吼。
前方街面上的百姓们扭头看见快马冲过来,一个个发出惊叫声,纷纷退开,人挤人的大街上硬生生在极短的时间内让出一条通道来。
信使很快来到了西城门处,在拒马和守军兵士们组成的人墙前方停下,他举着军令大喝:“西城门守将听令,使君大人有令,打开城门让百姓们出城!”
城楼上的城门守将听到了喊声,他从城楼内出来走到外侧女墙边向城外看了看,没有发现乾军哨骑和游骑的身影,他这才转身走到内侧女墙边看了看信使,大喊:“来人,把军令文书拿上来”。
一个兵士接过军令文书快步跑上城楼交给守将,守将打开军令文书看了看,确认无误,挥手大喝:“放下吊桥,打开城门!”
绞索的哗啦啦声音响起,城门外的吊桥缓缓放下,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城门也缓缓被打开了。
等到吊桥全部放下,城门完全打开,守卫城门的兵士们这才挪开路障和拒马,逃难的百姓们立即向城门洞涌过去,每个人都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城门守军兵士们不得步维持秩序,“不要挤,一个一个走······”
成都城内除去守军,一共有十几万百姓,整整一天,这十几万百姓走了一个干净,就连所有官吏们的家眷都全部离开了。
傍晚时分,治中从事马中良气喘吁吁来到刺史府。
“中良,这么晚了你来有事?”刘瑀问道。
马中良喘了一口气,急切的行礼道:“使君,大事不好,城中官吏们跑了一大半!”
“什么?”刘瑀惊得突然起身,却没想到脑子一懵,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马中良大惊,他和两个仆人立即跑上去查看,“使君、使君······快去叫医者来!”
城中的名医葛世荣本来也是要带着家人弟子离开的,可今天他正准备离开时被官兵强行带来了刺史府,他的家人倒是安全离开了。
等葛世荣背着药箱敢来的时候,刘瑀已经是不省人事,他脸色一片绛紫色,已经没有了呼吸,葛世荣神情凝重的给他号了脉,脉象全无!
马中良和护卫校尉以及几个亲兵都神情紧张的看着葛世荣,葛世荣神色黯然的摇了摇头,“呼吸和脉象都没了,请恕老朽无能为力!”
在场众人闻言如坠冰窖,问询赶来的各官员和将校们听到消息后都懵了,刘瑀这个主心骨在这个时候死了,这可如何是好?
第998章 互相猜忌
陈宪是最后得到消息的将军,他收到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比其他任何一个官员和将军受到的打击都要大。
他从前一直只是一个小军官,是刘瑀提拔他一举成为一个能统领数千人的军主,军主这个军职不论是在宋国,还是在乾国都是最高常设军事编制的将官,相当于一个军长,再往上就是临时设立督将了。
因此,陈宪对于刘瑀是很感激的,可这个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人却突然去世了,这表明他失去了靠山,他还指望能在刘瑀的手下干一番事宜,至少先把这成都城守住再说,没想到······
陈宪脑子里一片空白,这可怎么办?
很快,陈宪恢复了理智,他想到刘瑀的死让整个成都城失去了主事人,可以说现在成都城是群龙无首,成都城到底要何去何从?
这个时候,陈宪瞬间想到兵权才是最重要的,只有掌握了兵权才能拥有话语权,他立即下令封锁营门,没有了的命令任何人不许出营,也不许无关人等进入军营内,任何想要出去和进入营地的人都必须经过他的首肯,强闯营门者一律格杀勿论。
随后他又立即下令把军中将吏召集到自己大帐中议事。
“这么急着把诸位叫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向诸位通报,本将刚刚收到消息,刺史刘公因病暴毙!”
“什么?”众将吏一个个大惊,纷纷变色。
刘瑀的死影响太大了,若是在平时也就罢了,军政事务有佐官暂代,只要把消息上报给朝廷,朝廷很快就会有新的任命下来,可这个时候城外乾军虎视眈眈,就算能把消息传出去也于事无补,乾军也很快得到消息,一旦消息被乾军得知,他么只怕会趁着城中群龙无首陷入指挥混乱时发动攻城。
黄幢将站出来道:“将军,事情太过突然了,消息一旦传来,只怕军心不稳!而且刘使君的死让成都城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若没有一个人出来统筹全局,城内很快就会陷入大混乱,乾军若是得到消息······形势堪忧啊!”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凝重。
陈宪点头:“没错,但是我们初来乍到,暂时还管不了别人,我们先管好我们自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军内部必须统一想法,内部不能出现分歧,诸位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
将吏们有些疑惑。
向幢将问:“不知将军指的是什么?”
陈宪沉声道:“是与城共存亡留下一世英名,还是投降乾军苟活世间?”
这个选择太过艰难了,两个极端,要么壮烈的死,要么耻辱的活!
可这些将吏们多数并不想选,他们都是打算尽可能坚守下去,直到守不住为止,那时再考虑投降,至少他们曾经尽职尽责,对得起自己拿的那份俸禄和自己良心,没有谁规定他们必须战死,任何一个皇帝、任何一个王朝都不敢对军队做出这样的规定。
死战到底、与城共存亡只是某些将军向外界表达自己的决心和意志,这样的人也的确深受最高统治者的青睐和世人的赞颂。
陈宪看了看众人的神色,起身走到大帐中间,他目光一扫众人,“诸君,我大宋与乾国的所有战事中,从来就没有一场打胜过,以至于到现在,我们的兵将一看见乾军就害怕,一接战就崩溃,我们的兵将对乾军畏之如虎!”
“我们这还是一支军队吗?难道我们就只能在自己的国土上对百姓们作威作福,面对敌军却怂了?都只能在家里横吗?这样的军队又有何用?”
众人羞愧难当!
陈宪继续道:“我今年已经三十九了,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挥霍了,你们当中有比我年纪大的,就算比我小也小不了几岁的,如果我们再不有所作为,我们这一辈子也就只能这样了!”
“今天我们若是向乾军投降,以后我们的儿子、孙子问我们身为大宋将军为何要投降敌军的时候,我们如何面对他们?难道我们骨子里就一点点血性都没有了吗?难道我们就只配永远做战败者吗?我不是蜀人,你们都是蜀人,我就不明白了,难道蜀人当中就没有一个真正不怕死的勇士?”
“只要蜀人还没有死绝,我们就决不能让乾军在我们的土地上猖狂,否则我们就对不起后世子孙,我们就是罪人!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我们不能让乾军瞧不起我们,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这里不是他们想来就能来的,不是他们为所欲为的地方!”
众人被赵俊生说得脸色涨得通红,黄幢将抱拳大声道:“末将浑浑噩噩苟活了三十余年,今听将军之言才幡然醒悟,末将愿与将军一道死守到底,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乾军就休想跨过城墙一步!”
向幢将也涨红着连抱拳说:“末将誓死追随将军,与乾军血战到底!”
其他人也纷纷抱拳大吼:“血战到底!”
陈宪咬着牙捏着拳头,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好,只要我们众兄弟齐心协力,一定可以把乾军抵挡在城外!”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阻止其他官吏和将军们带兵投降,现在刘使君去世,只怕那些人已经各有心思了,我得去刺史府打探打探!黄将军,现在由你坐镇营中调度,向将军负责带兵巡城,特别是靠近城墙的区域,我怀疑城内有乾军的细作,我们现在必须封锁消息,在巡城时一旦发现可疑人员立即抓起来再说!若是有人企图偷偷打开城门投降,也给我一并拿下,不管他是谁,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黄、向二人当即抱拳答应:“诺!”
会议结束后,各将纷纷离去各司其职,陈宪带着亲兵离开军营很快赶到了刺史府。
“犍为军军主陈将军到——”
随着门口一个卫兵高声通报,陈宪带着两个亲兵走了进来。
大堂内正在吵作一团的官员和将校们纷纷停了下来,一个个都看向陈宪。
陈宪向众人抱拳,神色悲伤来到灵柩前行跪拜大礼。
祭奠也是有规矩的,晚辈祭奠长辈须行跪拜大礼,理所当然,家属子女无须还礼;平辈祭奠平辈虽然辈分相同,但我们一般讲究死者为大,因此也要行跪拜大礼,但死者不受,由家属子女跪拜还礼;长辈祭奠晚辈,无须行跪拜礼,只上香鞠躬作揖即可。
整个城内的官吏将校都把家眷子女送走了,唯独刘瑀把自己的家眷子女留了下来,这也是他向所有官吏和将军们表明自己坚守到底的决心。
刘瑀的家眷和子女向陈宪跪拜还礼。
陈宪起身走到刘瑀的家眷和子女身边低声安慰,让他们节哀。
负责治丧的主薄王赋文清陈宪到旁边奉茶。
陈宪走到官员和将校们中间抱拳道:“对不住诸位,末将来晚了!末将听到消息犹如五雷轰顶,使君上午都还好好的,怎么傍晚就······”
治中从事马中良抹了抹眼泪,“都怪我啊,若我不把城中官吏大半装扮成平民逃走的消息告诉使君,使君也不会一气之下就······”
陈宪气得大怒:“这帮贪生怕死之徒,朝廷养他们就是养了一群白眼狼!”
别驾杨凌叹道:“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经无用了!当务之急,我等还是要商议一个可行之策来,到底要不要继续坚守下去,如今使君故去,我等失去了主心骨,军政事务无人主持,守城之事也没有一个有威望的人来统筹全局指挥,只怕是挡不住乾军的进攻啊!”
陈宪听杨凌这意思是坚守下去的意志已经动摇了,他心中有一股很不好感觉。
参军韩利站出来说:“诸公,使君去世,消息一旦被乾军知道,只怕乾军会趁城内无人主持大局的机会发动猛攻!所以,在下认为现在我们应该封锁使君去世的消息,这个消息只能让城内官员和领兵大将知道,不能传到下免的低级官吏和兵士们的耳中,一方面可能造成将士们士气低落,另一方面让细作知道后把消息传递出去麻烦就大了!”
“我同意,不过此事要跟使君的家眷子嗣商议一下,征求他们的同意,暂时秘不发丧!”
众人当即把支持丧事的主薄王赋文找来,让王赋文去跟家属们说说。
王赋文好说歹说,终于还是说动了刘瑀的家属们,让他们同意了暂时秘不发丧,隐瞒消息,等待战事过去之后再下葬。
至于接下来怎么办,官员们和武将们一起商议,却是每个人都说了一通,但每个人都没有明确表态到底是要死守还是要投降,都只想知道其他人的态度。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不能轻易表态,此事涉及到生死大事,一旦表态,就很可能招来杀身之祸。
在场的十几个官员和武将此时都互相猜忌,都想搞清楚其他人的态度,不管他们自己是什么态度,他们都想找到可以联盟的人,只有找到可以结盟的人,自己才能更安全一些,若是贸然表态,很可能被成为反对者的刀下之鬼!
第999章 细作被抓
官吏武将们在刺史府里商量到大半夜都没有一个结果,每个人都讲了一大通,却没有一句管用的,到最后,所有人都是不欢而散。
陈宪回到军营时已经是丑时,黄幢将迎出来抱拳道:“将军,情形如何?”
陈宪心情沉重,摇头:“不太乐观,那些官吏和将军们一个个城府都太深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在这种时候没有人敢轻易表露出自己的想法。有的人想投降,却不敢说,手里没有兵权就没有话语权,一旦说出来,担心成为众矢之的!”
黄幢将有些担心:“这可如何是好?如果城内高官们一直是这种互相猜忌的局面,这对于我们不太妙啊!乾军直到现在还没有攻城,我猜主要是他们的攻城步兵不多,攻城器械也还在打造当中,一旦等他们备齐了攻城器械,聚集了足够的兵力,他们迟早是要攻城的,而朝廷的援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我们这里很可能会成为一座孤城!”
陈宪紧锁眉头,思索了一下说道:“此事也着急不得,我们再等等,今天百姓们全部都出城了,这无论是对我们这些守军还是对于刺史府的那些官吏和其他武将的压力都很大,今天还看不出来,再过两天肯定有人会沉不住气,到底是是战是降,迟早会有人主动表明立场态度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两件事:第一,严密封锁消息;第二,操练士卒,这次咱们虽然只招募到千余人,但只要把这千余人操练出来,他们是可以派上大用场的!”
黄幢将抱拳:“末将明白了!”
两人刚说完话,黄幢将准备带人去巡营,这时一个兵士骑着马跑过来禀报:“启禀将军,我们北城墙下发现一名敌军细作朕准备向城外传递消息,我军巡逻队进行围捕时,该细作杀了我军三名兵士,被捕后趁我兵士不备,撞在矛头上自尽!”
陈宪和黄幢将大吃一惊,陈宪立即对黄幢将说:“你在营中留守,本将亲自过去看看!”
“诺!”
陈宪带着亲兵骑着马迅速赶往案发地点。
案发地点周围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兵士,人人举着火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现场已经被保护起来了。
陈宪骑马赶到后,负责巡逻示意的向幢将立即迎上去。
“将军!”向幢将抱了抱拳。
“哪一具?”
“在这里!”向幢将把陈宪领到一具尸体旁。
陈宪蹲下,旁边亲兵把火把放低一些能让他清楚的看到细作的容貌、身形,细作尸体胸口上插着一杆长矛。
向幢将站在旁边把发现细作并部署抓捕的过程、以及细作反抗、在被抓之后抓住机会自杀的过程详细说了一遍。
看面容,这刺客三十岁左右,面容黝黑,容貌很普通,放在人堆里不会引起丝毫关注的那种。
陈宪拿起细作的手看了看,双手手指关节粗大,皮肤粗糙,有老茧,显然是经常用兵器的人。
陈宪问道:“他是怎么向城外传消息的,查清楚了吗?”
向幢将挥了挥手,两个兵士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拿了一张弓,另外一个兵士拿着一把刀。
“将军请看,我等发现此人时,他正张弓向城外射箭,我们扑上来时他已经把箭矢射出去了,想必写着消息的东西就绑在箭矢上,他应该是用这张弓通过射箭的方式向城外传递消息时!”
“还有这柄刀,这是细作的兵器,不是我军制式兵器,也不是乾军制式兵器,而是江湖人士用的,重量较轻,尺寸也比军中制式军刀小一号,方便使用者腾挪闪避、近身格杀!”
陈宪接过弓和刀逐一看了看,然后又走到三个被杀的兵士尸体前蹲下看了看伤口,见这三个兵士的致命伤都在脖子。
“好厉害的刀法!”
陈宪起身下令:“想办法查清楚细作在城内的身份,他虽然是一个乾军细作,在城内必定有一个明面上的身份!查出他的身份之后,再找到他的住处,仔细搜查,不要闹出太大的动静,也许他还有同伙,不要惊动任何人,派人埋伏在他的住处,一旦有人靠近他的住处,先抓起来再说!”
“诺!”
城内的消息封锁得还是挺严实的,军中普通士卒都没有收到刘瑀已经暴毙的消息,一连好几天,城内高层官员和武将都没有什么动静。
在这几天里,城墙上当值的守军兵将们发现城外乾军营寨里越来越喧嚣,喧闹声越来越大,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抵达这里的乾军数量越来越多。
消息传到城内高层官员和武将们的耳朵里,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一种无形的恐慌在城内高层官员和武将之中弥漫开来。
高层官员和武将之中终于有人真正害怕起来了,而一旦害怕,就有人坐不住、沉不住气了。
这天下午,刺史府通知各官吏、领兵将校晚饭后赶去议事。
晚饭过后,陈宪带着亲兵赶到了刺史府,这一次,他敏锐的发现气氛有了明显的不同,刺史府内外的戒备加强了不少。
陈宪走进大堂与众官员和将校抱拳见礼,在一个位置上跪坐下来。
不久,该来的人都到齐了,治中从事马中良站出来对众人拱手作揖说:“诸位同僚、将军,这次召集诸位前来议事是本官和汤别驾、岳长史、王主薄等几人共同商议之后决定的,主要目的还是商议我等接下来是战是降的问题!”
都尉叶同章忍不住冷笑:“还商议?前两天不是商议过了吗?这么多人商议了一个晚上,每个人都只顾着扯东拉西,没说一句有用的话!以我看,今天只怕也差不多!如果真要商议的话,我建议每个人都要明确表态,你是主张投降,你就说出自己的理由;你若是主张坚守,你也说出一个子丑寅卯来,别再瞎扯胡扯了,没用,瞎耽误工夫!”
此时成都城内的守军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都尉叶同章统领的城卫军一千人和一千前不久征招的青壮,因有青壮加入,战力偏弱;第二部分是成都军,还剩下两千人,战力较强,由军主郭立统领;第三部分就是陈宪的犍为军,在战力方面因为招募了一千新兵有所下滑。
不少官员脸上都很是尴尬。
马中良讪笑两声,说道:“叶将军是个老实人,心里藏不住话,不过本官最欣赏的就是叶将军这样的人,跟叶将军这样的人相处,本官不用花心思防备他!”
说到这里,马中良脸色变得严肃,“闲话就不说了,咱们还是说正经的,叶将军刚才的话也不无道理,咱们这些人现在是成都城的主心骨,我等在成都城到底何去何从的问题上不能再打马虎眼、不能再拖延下去,拖的时间越长,形势越险恶!”
“现在,本官来给诸位说一说我们的优势和劣势。先说优势,城内还有足够所有人吃半年的粮草,军械方面能用多久还不能确定,这要看战况的密集强度,若战事频繁,武备消耗得就快就会多,出现浪费的问题也是难免的,不过就算每天高强度作战,以城内的武备状况,我们依然可以坚持两个月!我们还有一个优势就是城墙高大厚实,敌军想要爬上来不太容易,想用投石机之类的攻城器械砸垮它也不容易!”
“再说我方的劣势:第一,我军士气低落,长久以来对乾军都有一种畏惧感;第二,我军经过正规操练的兵士大约只有四千五百人,这包括陈将军带来的一千六百人,若是排除老弱病残,只算从十六岁到四十岁的青壮年男子,最多只有三千人!我们还有两千新征招的青壮,这些人才经过几天的操练,甚至有些人连拿兵器的姿势都不正确,弩是怎么用的都不清楚!”
“第三,我们没有骑兵,这就限制了我们只能窝在城内坚守,无法抓住机会出城反击,甚至不能去摧毁对城墙有着致命攻击的敌军攻城器械!”
“第四,我们无法与朝廷取得联系,因此我们不知道朝廷的援兵何时才能到,或许······朝廷根本就不会派援兵来,我们守在这里就算守半年也只是徒劳,这座城最后还是会陷落,我们看不到希望!”
“本官再来分析一下乾军的优劣势。先说他们的优势,第一,他们已经打通了从汉中到这里的通道,可以源源不断的从国内调兵。第二,他们的兵士操练勤奋、作战勇猛、士气高昂、战力强大。第三,他们政令和军令传达通畅,指挥统一!第四,乾国皇帝亲临前线,对振奋乾军士气有很大的作用,可让乾军将士个个悍不畏死,这是我军做不到的!”
“乾军也有劣势:第一,他们准备不足,攻城兵力短时间之内跟不上;第二,粮草运输不便;第三,攻城器械准备不足!”
第1000章 各有算盘
“诸位同僚、将军,以上就是本官对敌我双方优劣分析,若有人有不同的看法可以提出!若没有,请诸位同僚和将军根据以上分析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必须尽快拿出一个诸位都同意的决定!”
治中从事马中良的话说完后,大堂内陷入了短暂了安静。
没有人说话也不行,这事总得有一个结果,别驾汤孝全用目光扫了一下众人的神色,目光落在成都军军主郭立的脸上,问道:“郭将军,你带兵与乾军对峙这么长时间了,你觉得凭我们城内的守军能够挡住乾军多长时间的进攻?”
郭立也是一个老油子,他摇头道:“没打过,不知道敌军攻城战力,估算不出来,只有打过才知道!诸位大人和将军还是不要把希望放在我身上,我麾下两千人有近半数都是老弱病残,真要是打起来,我也不知道能顶多久!”
汤孝全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郭立,“那么我等到底是降还是守,郭将军是如何考虑的?”
郭立心里早就骂开了,这汤孝全真是不当人子,怎么就逮着他不放呢?他目光游离不定,想着如何回答才能不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汤孝全却是一下子就看出了他的打算,打算把他架在火上烤一烤,“郭将军,你也别顾左右而言他了,更不用看别人,今天我们聚在这里就是讨论这个问题,所有人都要表态,不表态不行,你也应该知道,这事不能拖,无论是降还是守,都必须要尽快有一个统一的认识和决定,否则只要坏处没有好处!”
其他几个官员也纷纷附和汤孝全,让郭立表态,这里只有他掌握的兵马实力最强,只有让他表态了,其他人才会放心一些。
郭立见众人都盯着他不放,他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是躲不过去,他想了想,这事迟早有一个结果,好在他这一次并非是一个人来的,外面还有他的亲卫队,若是这帮人想对他不利,他只要叫囔一声,外面的亲卫队就能冲进来护着他离开。
郭立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好吧,诸公让郭某说,郭某就说说自己的浅见。说实在话,郭某并没有信心坚守多久,郭某为何这么说?自从二十年前出现了流民许穆之、赵广、程道养等人聚众造反,我蜀军出兵镇压一事,我蜀地已经有二十年没有经历过战事了,郭某手下这些兵虽说都是老兵,可没有一个真正打过仗,一旦乾军攻城,郭某都不知道能否控制局面让他们不后退不逃跑!”
“再来说说乾军,乾军以骑兵犀利闻名天下,但谁要是轻视他们的步兵,那可是要吃大亏的,乾国不是鲜卑人的魏国,魏国骑兵战力强大,但步兵羸弱,而乾军不但骑兵犀利,步兵攻城也是一绝,当年檀大帅挥师北伐,郭某曾跟随在其军中,那时郭某还只是一个队官,亲眼见过乾军攻城,他们一个个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彼此配合默契,关键是他们令行禁止,军纪严明!”
“不是郭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们没有经历过不知道乾军的厉害之处,郭某是少数能从乾军兵锋下侥幸逃回来的一个,若是可能,郭某再也不想跟他们对阵!”
“郭某说了这么多,并非是想要投降,只是说出我自己的感受,如果诸君一致同意要守,郭某会奉陪到底,但是郭某想说的是,我们十有八九坚持不到援兵到来的那一天!”
陈宪心中冷笑,说得真好听,这郭立实际上就是想投降,根本就没有胆子跟乾军过招。
长史岳智林看向都尉叶同章问道:“叶将军,你是什么态度?”
叶同章一拍胸口,胸前的铠甲甲叶被拍得哗哗作响,“老子上次就说过了,若是打都不打就投降,老子对不起身上这身盔甲,也让乾军瞧不起我蜀地男儿!如今敌人大军围城,老子也知道肯定守不了多久,可老子就是不服气,他们想夺下成都城先得问问老子手里的刀答应不答应!”
“这么说叶将军主张坚守?”
“当然,你听懂了老子的话,还不傻!”
“你······”岳智林指着叶同章气得脸色难看,一想这家伙就是一个莽夫,跟这种人生气犯不着,只是心里暗暗发狠,定要让这叶蛮子知道他的厉害。
主薄王赋文看向陈宪,“陈将军,你是什么想法?”
陈宪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站了起来,“我是一个将军,将军的职责就是守土保国,若是敌人来了我带着麾下将士弃械投降,我就会成为天下笑柄,大宋的将军和官员如果都是这样,这个王朝还有什么希望?诸君还不如趁早上书朝廷劝皇帝带着文武大臣投降乾国算了!”
“对了,王主薄,你是读过圣贤书的人,圣贤书上有没有说过遇到这种情况身为人臣要怎么做?投降?”
王赋文脸上不由一阵尴尬,其他文官脸上涨得通红。
陈宪并不想跟这帮文官玩心机,他知道他玩不过,也没那个时间和精力,趁这个机会还不如索性把话挑明了。
“末将不知诸公是怎么想的,末将提出一个自己的想法,两个月,坚守两个月,若是在这两个月之内城池被攻破了,生死全凭乾国人掌握;若是我们守住了两个月而朝廷的援军依旧没有来,谁若是想投降,末将不拦着!”
叶同章看了看陈宪,感觉这人对他的胃口,略作思索后当即大声说:“陈将军之言深合我意,就守两个月!当然,若是有人现在就想投降,老子也不拦着,但你只能一个人出城!”
陈宪向叶同章点点头,看向郭立,“郭将军,我和叶将军都有意守两个月,你怎么说?”
郭立背心有些冒汗,心里嘀咕着这两个家伙怎么这么虎?坚守两个月?你们真以为你们有不死金身?杀不死?
郭立脑筋一转,目光在众官员脸上一扫,落在了军司马孔应先脸上。
“陈将军和叶将军有自己的想法,我可以理解,但这件事情我觉得我们身为下属不应擅自做主,孔将军身为刺史府军司马,乃是我等的顶头上司,咱们是不是先问问孔将军的想法?”
这下众人终于记起军司马孔应先这个人了,孔应先在刺史府的存在感不高,原因是刘瑀身前总揽军政大权,孔应先这个军司马却成了一个应声虫和跑腿的,没什么实权,军中所有事情都要刘瑀点头才行,下面的军主将校要报告军务都直接找刘瑀,而不找他。
孔应先心中冷笑,这个时候才想起老子?以前干嘛去了?他摆摆手:“我孔某人算个屁?军务上面的事情就不要问孔某了,诸军还是直接去问刘使君吧!”
众人听了这话如同吃了苍蝇,也同时也感觉尴尬,毕竟在场众人从前对孔应先没有多少尊重。
汤孝全道:“孔将军,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要闹脾气了,汤某知道,刘使君在世时的确做都有些过分,可毕竟人都已经死了,孔将军就不要计较这些了!”
孔应先摇头:“不是刘使君的问题,是孔某自己的问题,若是孔某有才能,断不至于到现在手里没有一兵一卒听从调遣,可见孔某人还是才疏学浅,孔某对目前的困局也是毫无办法,诸君先商量着吧,不要考虑孔某了,也不要指望孔某了,我孔某人真的帮不上忙,今夜晚饭没吃饱,我得回去再吃一碗,告辞!”
孔应先说走就走,众人面面相觑。
大堂内再次安静下来,谁都没有出声。
陈宪看着孔应先离去的背影,他突然想起来了,以他和麾下一千六百老兵和一千新兵肯定挡不住乾军攻城,若要挡住乾军的攻城,必须集中全城所有兵力,但郭立和叶同章与他是平级,显然不会听他的。
而想要集中力量守城,必须要有一个人统一指挥,作为他们这几个大将的直属上级,孔应先明显是最好的人选,至于其他文官,不是陈宪看不起他们,而是这些文官真的不懂打仗,听从他们指挥那简直是不把麾下将士们的性命当一回事。
但孔应先不同,此人是军人出身,身为军司马却被刺史夺了兵权,这不是他的军事才能不行,而是他的权谋手段不行。
这时郭立出声道:“郭某军务繁忙,还去带去人去巡视城墙防务,耽搁不得,告辞!”
“郭将军、郭······”
无论其他官员怎么叫,郭立都没有回头,他这个态度让其他官员们着实摸不透,此人到底是主降还是主守呢?
陈宪也很快离开了刺史府,带着亲兵直接追着孔应先而来。
“孔司马!”
孔应先勒马停下扭头看了看,“陈将军有事?”
陈宪抱拳道:“末将有些话想跟将军聊聊!”
孔应先考虑了一下,摆了摆头:“走,去我家喝两盅!”
第1001章 异心
一件小院子里的天井里,在一张石桌旁,孔应先给陈宪倒了一杯茶。
“陈将军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陈宪拿起茶杯喝了几口,心里却是在琢磨怎么开口,他考虑了一下说道:“将军,如今成都城外敌军环伺,这座城危如累卵,末将想请将军出来主持城防大局!”
正拿着茶杯喝茶的孔应先不由停下,抬头看向陈宪,随即笑着摇头:“陈将军太高看我了,我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司马,你让我出来主持城防大局不是说笑吗?我还正准备出城逃命去呢!”
陈宪正色道:“将军莫说笑了,城里的官吏跑了一大半,你若想走早走就走了,不必等到现在!”
孔应先脸上的表情淡漠,“陈将军,你到底想干什么?”
“末将刚才已经说了,想请将军出来主持城防大局!末将手下只有一千六百老兵,剩下一千人是刚招募的新兵,这两天正在操练,但以末将手下这些人根本挡不住乾军的攻城,想要挡住乾军攻城,必须要集中全城的兵力!但这必须要有一个人能让其他将校听令,末将愿意无条件坚决服从将军的命令,也愿意去说服叶将军和郭将军听令于将军,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孔应向眼神缩了缩,盯着陈宪看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我相信你可以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但是你不太可能说服郭立和叶同章!”
陈宪抱拳道:“将军,假若末将能够说服这二人,将军是否愿意出来主持大局?”
孔应先摇头道:“仅有你们三人愿意听从我的调遣也不行,其他官员只怕不会同意,他们可不会让我这样一个人骑在他们的头上!”
陈宪这下明白孔应先是真的不懂一点权谋手段,“将军,现在城内所有兵马都在末将、郭将军和叶将军手里,百姓们已经走光了,那些文官们的态度根本不重要,就算他们此刻全部出去投降了乾军,局势难道还能更坏吗?”
孔应先疑惑不解:“那他们为何还留在这里?”
陈宪不由苦笑,这个孔应先活了一大把年纪还真是什么都不懂,“将军,您难道连这都没有看出来吗?他们一个个早就想投降乾军了,他们之所以不走,一方面是因为如果就这么走了,朝廷要追究他们的责任,丢官罢职还是轻的,严重者还会入狱、抄家斩首;另一方面他们想在投降乾军的时候带一点功劳过去,如此才会被乾国高层重视,如果就是孤身一人投降,没有投名状,他们在乾国那边就得不到信任,更不会被重视,得不到重用!”
孔应先这下明白了,难怪他不是那些官员的对手,原来这些狗东西一个个心里都憋着坏呢!
“这帮狗官没一个好东西!好,只要你说服叶同章和郭立,孔某就答应你扛起这副担子!”
陈宪抱拳:“将军不计前嫌,深明大义,末将佩服!就请将军静候末将的佳音吧!”
······
东城门的城楼上,郭立带着亲兵来到了这里,他照例带着麾下将校在各城门巡视了一番。
“哎——”
旁边一个亲兵道:“将军为何叹息?”
郭立神情忧虑道:“咱们弟兄前途堪忧啊!”
“将军,您指的是陈宪和叶同章都有死守的打算?”
“是啊,若是死守到底,咱们这两千兄弟到最后肯定会拼个精光,明知道守不住还要守,明知道打不赢还要打,这陈宪和叶同章真是脑子脑子有毛病!”
亲兵立刻道:“将军,陈宪和叶同章这倆傻货犯浑,您可别跟他们一起瞎胡闹啊,这可是要命的事情,您这多年的努力才混到军主的位置,才攒下这三千兄弟,上次还损失了一千,您都心疼得几天没吃没喝,如果这次把这两千人全部都打进去,您这么多年不是白干了吗?”
这番话说到郭立的心里去了,他点头:“正是此理!”
亲兵小心问道:“将军是如何打算的?”
郭立扭头看了看这亲兵,此人跟了他好几年了,人很机灵,会来事,嘴巴也紧,做事很认真、利索,他对这亲兵是放心的,于是说道:“原本我打算找个机会投诚乾军,咱手里有两千人马,乾国那边怎么着也要给咱一个军主的官职和一个军的编制吧?可今天陈宪和叶同章却要死守,我这个打算就不好说出来了!若是说出来,指不定他们会怎么对付咱呢!不过咱要投诚乾军,可又没有办法跟他们搭上线!”
“将军所虑正是,不能随便告诉他们!”亲兵点头,又道:“将军若是真有为弟兄们着想,想要投诚乾军的话,属下愿意冒险替将军出城去见乾国皇帝!”
这可不是小事,若是真要派人去联系乾军高层,被派出去的人会有很大危险,说不准就会被乾军游骑给射杀了,也可能在见到乾军高层之后一句话不对就被拉出去砍了。
郭立考虑了一下,这事必须要派人去连续乾军高层,而且要尽快,迟则生变,他当即对这亲兵说:“好,小五,我没看错你,这么多亲兵当中也只有你为人机灵,做事靠谱!这样,你先去休息一下,我让人给你准备一点吃的,等到半夜我派人把你叫醒,你吃点东西之后我就派人把你放下去,由你去联系乾军!”
“诺!”
到了半夜,睡了之后的亲兵又吃饱喝足了,被人到了城楼上,郭立已经等在这里了。
“将军!”
郭立摆了摆手,其他亲兵全部退得远远的,郭立这才拿出一封书信交给亲兵说道:“你带着这封书信,一旦见到乾军游骑就立刻表明身份,前往不要迟疑,就说你是奉我的命令去见乾军大将的,你身上有我写给乾国皇帝的书信,他们听到之后自然不会为难你,明白吗?”
“小人知道了!”
“好,一切小心,我等你回来!”
“将军放心,小人一定不辱使命!”
郭立摆了摆手,几个亲兵走过来操作吊篮,身负使命的亲兵走进吊篮里,被其他几个兵士慢慢放到城下。
亲兵落地后从吊篮中走出来,抬头向城头上看了看,挥了挥手,一头钻进了黑夜之中。
······
清晨,乾军营地。
赵俊生晨练完毕,将士们的早操也昨晚了,一个个拿着饭盆到饭堂处领取食物。
“陛下,苏戟将军求见!”一个御前侍卫走过来向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从帅帐内走出来的赵俊生禀报。
赵俊生扭头一看,果然见苏戟站在不远处,于是招了招手。
苏戟立即快步上前抱拳单膝下拜:“臣苏戟奉旨前来报道,参见陛下!”
“平身!”
“谢陛下!”
赵俊生问:“昨夜赶到的?”
“是的,昨夜戌时赶到的,因太晚,担心打扰陛下休息,所以曾经请求觐见!”
赵俊生点点头,又道:“这一清早的就过来了,吃饭了吗?”
“尚未!”
赵俊生摇头:“你们这些人呐,每次觐见都不吃饭就过来,每次都要在朕这里混一顿饭,也不害臊!今天朕再让你白吃一顿,以后有事觐见之前吃了饭再过来,朕再不给你们提供饭食了!”
苏戟脸上尴尬,“是,是,臣记住了!”
赵俊生对御前侍卫吩咐:“去多准备一份饭食!”
“诺!”
赵俊生向营地中间走去,对苏戟示意跟上来。
赵俊生背着手一边走一边说:“朕原来是打算围住成都城进行围点打援,可如今看来除了到坦和李单这二人还有些忠诚度带兵过来送死之外,蜀地其他宋军将校都是精明似鬼,一个个龟缩在驻地城池不出来,想必他们对南朝也没什么忠诚度,只顾着自己手里那点兵权!”
“所以现在朕决定改变策略,既然蜀地各城闭门自守,不管他人死活,咱们先打易攻难守的城池,然后再打易守难攻的城池!”
“朕把你调过来就是为了让你主持攻取蜀地各城池事宜,现在此时我军有一万骑兵,步兵八千、还有协从军六千!攻城用不上骑兵,其他步兵都由你来调遣,梁州副将聂飞虎也归你指挥节制!接下来一段时间还会不少步兵调过来,全部归你指挥,朕要你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把川蜀各地城池全部攻下来,最后咱们再来打成都城!”
苏戟抱拳答应:“臣遵旨!”
赵俊生沉吟一下,问道:“你需要多长时间?”
苏戟没有当场答复,只说:“臣需要好好谋划一番,明日这个时候臣再见觐见!”
“好!”
君臣二人愉快了一起吃了早饭。
苏戟刚走,杨烈觐见。
“陛下,昨夜游骑在东城门外发现了一个宋兵,其人自称是成都军军主郭立的亲兵,是受郭立之命前来求见陛下,商议投诚之事!昨夜深夜时,臣见陛下已歇息,就没有打扰陛下!”
赵俊生道:“哦,那个郭立的亲兵是怎么说的?郭立打算怎么投诚呢?城内守军不止他的人马吧?”
第1002章 是诡计还是诚意
杨烈拿出一封信递上去:“陛下,这是郭立写给您的亲笔信,是托那个宋兵带来了!”
“哦?”
赵俊生接过书信拆开开看,一共两页纸,写得满满的,郭立的姿态放得很低,前面说了一大通恭维的废话,后面才说起想要带兵献城的意。
因为城内不止郭立一个人的兵马,还有陈宪和叶同章的两支兵马,而且他的实力还不足以消灭陈宪和叶同章这两支兵马,所以他只能在约定的时间之内打开城门,放乾军进城,再与乾军一道攻打陈宪和叶同章的兵马,从而控制全城。
最后,郭立在信中说,若是乾军接受他的投诚,可于两天后的深夜子时从东城门入城,到时候举火把为号,城楼上若是有火把摇晃三下并打开了城门,乾军就可以迅速进城并发动攻击。
赵俊生看完信沉思一下,抬头看向杨烈,“这封信你看过吗?”
杨烈道:“臣已看过了!”
“你觉得这郭立有多大的诚意?他是真的想向我军投诚并献城,还是这只是宋军耍的诡计,想要引诱我军入城之后再进行伏击?”
杨烈道:“陛下,臣认为城内守军有投诚意图的可能性是有的,至于郭立这个人是否可信就难说了,臣对这个人不了解!”
赵俊生思索片刻,对旁边御前侍卫吩咐:“来人,宣随驾公卿和诸将前来议事!”
“诺!”一个御前侍卫站出来抱拳答应后离去。
赵俊生又对杨烈说:“待公卿们诸将们都到了之后,你去把那个宋兵带来,朕有些话想问问他!”
“诺!”
没过多久,各公卿大臣和诸将都来到了帅帐外,众人在帅帐外集合,然后排队一次走进帅帐分列两旁。
“臣等拜见陛下!”
赵俊生抬抬手:“平身!”
公卿们和诸将起身。
赵俊生拿出书信说:“昨夜子时,游骑在东城门外发现了一个宋兵,其人说是被宋将郭立派来的,给朕带来了一封书信!郭立在书信上畏惧朕的天威和我军军威赫赫,因此想献城投诚,但他的兵力只在城内占三成,想要杀败其他两支兵马很困难,他想打开城门引我军进城,若朕有意,可在明日夜里子时带兵前往东城门外,一旦城楼上有人举起火把摇晃三次,城门打开,我军就可入城!这就是宋将郭立的书信,诸卿可以互相传看!”
信被康义德送到了东方辰的手上,东方辰快速看完后递给了郦嵩,郦嵩看完又传给下一个。
过了一刻,书信被收回来放在了御案上。
赵俊生目光一扫众臣,“诸卿都看了郭立写给朕的书信,说说吧,这个郭立写这封信说要投诚有多少可信度?他到底是真心的,还是想诱使我军进城,然后再来一招关门打狗呢?”
这时东方辰站出来说:“陛下,臣可否盘问一下送信的宋兵?”
“可以!来人,送信的宋兵带来了吗?”
“陛下,带来了!”杨烈的声音落下后,他就带了一个宋兵走了进来。
“就是此人!”
宋兵显得很畏惧,战战兢兢的,自从走进帅帐就被帐内的气氛吓住了,浑身直发抖,当他看见大马金刀坐在主位上的赵俊生时,知道这就是大乾皇帝,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人吴金宝拜见陛下!”
赵俊生问道:“吴金宝,你是郭立什么人?他怎么就这么信任你,让你带着亲笔信来见朕呢?”
吴金把抬起手臂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忙道:“回陛下,小人是郭将军的亲兵,最贴身的那种!”
“哦?那好,朕问你,郭立是真心想投诚,还是这就是一个诱骗之计?”
吴金宝吓得连连磕头,“陛下,我家将军是真心想向陛下投诚!”
“既然如此,他何不直接带兵出城,为何还要朕带兵入城呢?”
这个问题显然是超出了吴金宝的认知,他抓了抓腮帮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说:“小人记得我家将军说过,就这么带兵出城投降肯定不会引起陛下的重视,投诚就应该有投名状,小人认为我家将军的投名状就是把整个成都城都献给陛下,若将军带兵出城投诚,城门和城墙就会被陈宪和叶同章的兵马控制,陛下还是得不到成都城,但若是由我将军打开城门,陛下再率军入城,一时三刻之内,陛下就可以控制全城了!”
赵俊生摸了摸下巴,对东方辰道:“国师,你来问吧!”
“诺!”
东方辰打了一个稽首,转身面向宋兵吴金宝:“吴金宝,贫道问你,如今城内是个什么情形?”
吴金宝当即把他所知道的城内的形势说了一遍。
东方辰听完之后又问:“你知道城内各官员和武将们的态度是什么,他们是主张投降呢还是坚守?”
吴金宝道:“回国师,小人只听我家将军说,陈宪和叶同章这二人主张坚守,其他官员态度模糊不定,但这些人应该是都主张投降的,但这些人一个个老奸巨猾,不肯轻易说出自己的心思,百姓们都跑了,他们其实也是可以跑的,但那样会被朝廷追究罪责,若是投降的话,他们在乾国这边可以得到官职,他们没有跟着百姓逃跑是因为他们也想带着投名状向陛下投诚!”
东方辰又道:“吴金宝,你觉得你家将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可为难吴金宝了,一个外人让他说评价自己的主人,这不是为难他是什么?
杨烈在旁边警告:“吴金宝,你最好实话实说,若是有一句说得不对,小心人头落地!”
吴金宝吓得身体一抖,浑身冷汗直冒,他咽了咽唾沫,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回国师,小人说真话,我家将军性情凶悍、却又欺软怕硬,擅钻营、投机、溜须拍马、会见风使舵,他本一介草民出身,若不是会这些逢迎拍马的手段,以他的本事根本做不到一军之主!但他对小人等手下亲信还不错,从不缺吃穿用度,还时常赏赐一些财物布匹之类的!”
东方辰点点头,转身对赵俊生行礼:“陛下,臣问完了!”
赵俊生对旁边御前侍卫吩咐:“带吴金宝下去等着,给他弄一些吃的喝的,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诺!”两个御前侍卫抱拳答应,带着吴金宝走了。
赵俊生看向东方辰:“国师,如何?”
东方辰躬身行礼道:“陛下,臣看不出破绽!”
“你的意思是郭立投诚的可信度很高?”
东方辰道:“可信度超过八成!陛下刚才也听见了,若是一般情况下,吴金宝在这种环境下肯定是一个劲的夸郭立,他毕竟是郭立的亲信,肯定要维护郭立、想尽办法促成此事,郭立大富大贵,他才能鸡犬升天!可他不但没有说郭立的好话,反而把郭立的性格缺陷全部说出来了,这说明此人刚才的确是害怕,因此才实话实说,当然他最后也没忘了给郭立说几句好话,这也是人之常情,郭立毕竟对他有恩!”
“倘若吴金宝一个劲的给郭立说好话,说他如何忠勇,如何武勇,对同僚如何友善,对上司如何尽忠,对下属如何仁义,这样的话才显得有问题,我等才不能相信这个郭立!”
赵俊生点了点头,对东方辰的分析表示认可,略作思索之后说道:“那好,明日子夜,朕就带兵进城夺取全城!”
“陛下万万不可啊!”郦嵩大声叫道,立即站出来拱手说:“陛下,世人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陛下既已定下了先扫平川蜀各地城池再图成都城的策略,又何必着急呢?这个郭立既然有投诚之意,陛下就让吴金宝回去告诉他,让他明日一早带兵出城投降,咱们要夺成都城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这成都城墙算不上高大坚固,总有攻破它的一天,陛下又何必亲身冒险,陛下乃万金之躯,还请陛下三思!”
赵俊生想了想摇头:“郦卿为朕安全考虑,朕心领了!攻破成都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伤亡少则数千人,多则数万人!若是能够兵不血刃夺了成都城,冒这一点风险还是值得的!”
郦嵩将赵俊生坚持,立即跪下道:“陛下,臣人微言轻,知道劝阻不了陛下,陛下一定要出兵进城的的话,还请陛下派一员大将领兵先入城,不必亲身冒险,待城中局势稳定之后陛下再入城也不迟,如今营中能征善战的将军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陛下也应该给他们一个立功的机会吧?”
赵俊生看向帐内大将们,见他们脸上都有渴望之色,只好答应:“好吧,朕就不亲自带兵夺城了。聂飞虎,朕给你一千步兵、两千协从军,明日子进城之后会同郭立的兵马一同攻打陈宪和叶同章的兵马,夺取成都城!”
聂飞虎终于等到了一个打仗的机会,他精神振奋,站出来抱拳答应:“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