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八十三章 离谱猜测大赏
“呵呵……”
对于端木蓉的提醒,少羽嘴角扯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很勉强的笑容。
这话说的,好像他之前乱吃丹药是出于自愿似的。
端木蓉没理委屈的少羽,转身就走了。
她们这一脉对待江湖人出身的患者从来没有好态度。
念端如此,端木蓉也一样。
在场的人有的了解端木蓉,有的不了解,但只要脑子没问题的人,都不会跟大夫计较这种小问题。
端木蓉走后,天明一把揽住少羽的肩膀,“走走,庆祝你恢复视力,哥哥我带你去城里萧洒潇洒。”
少羽一抖肩甩开了天明,没好气的回道,“咱们俩是通缉犯,还往城里跑?而且我这还看不清呢?”
“嗨,这有什么!”天明满不在乎的一挥手道,“有我带着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再说了,那冰块女人也说了你要适应,那不得多走走多看看吗?”
“走确实是走了,但这看……”少羽望着视线中的一片模糊,不由吐槽道,“我这看个嘚啊!”
“城里人多,你就得多看看移动的东西。”天明不管他,拉着少羽就朝外走,“跟我来就行了,放心!”
天明最近也是憋得厉害,现在少羽稍微恢复一点了,就有点迫不及待。
不过他也不是在忽悠少羽。
看不看得见的问题先抛开,至少他确实有把握保证少羽的人身安全。
桑海城内现在没有除古寻外的帝国高手,以天明如今的实力,哪怕带着少羽都不可能陷在城里。
龙且三人想阻拦,不过还没说话,天明人已经跑没影了。
天明的实力提升了,脑子也变好了,但性格并未因此变的稳重,风风火火依旧是常态,最多就是考虑问题更全面一点。
由于少羽没怎么挣扎,所以龙且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后,也没有特意再追出去。
如果风险很大的话,墨家的人肯定会拦住天明和少羽,他们没必要紧追不舍。
他们本来以为少羽今天就能恢复,想过来找他谈正事,结果人好了,但没完全好。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再等等了。
另一边,天明已经带上胜邪剑,拉着少羽出发了。
真正用起这把残剑后,天明又发现了它的一个优点——相对便于携带。
虽然便携性和非攻没法比,但比墨眉可就强太多了。
盖聂之所以同意天明使用胜邪,其中一个原因也就在于此。
天明现在确实需要一把足够趁手的兵器,而墨眉……好不好用暂且不谈,太显眼了,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能一眼认出这把无锋之刃。
盖聂已经过了需要兵刃来为自己增加实力的层次,随便抄把木棍也不妨碍战斗,但天明还没到这个层次。
胜邪这把残剑相当于大号匕首,也可以别在腰间,虽然做不到像非攻那样让人完全注意不到,用布缠住后一般人也就不会往剑上联想了。
自带邪气buff,质地牢固,剑刃锋利,还便于携带,无疑是个绝佳的选择。
盖聂全程旁观天明带上兵器和少羽往桑海去的过程,但没有出言阻止。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已经可以确认,胜邪不会影响到天明。
同时,经过几天的训练,他也基本了解了天明现在的实力。
去桑海没什么危险,玩玩也好。
一张一弛,方是正道。
天明离开后,盖聂如常坐在自己屋子门口打坐养气。
不久后,他睁开了紧闭着的双眼,卫庄的身影出现在他视线之中。
“掩日跑了。”不等盖聂出声,卫庄率先撂了一句话。
盖聂微微颔首示意。
他知道卫庄当时滞留在大泽山是为了什么。
既然这会儿只强调跑了掩日,就代表罗网在大泽山的主力还是被成功剿灭了。
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好消息。
至于跑掉的掩日……有些出乎意料,但也可以理解。
罗网的天字杀手基本没有善茬,就算卫庄典庆联手实力足以碾压掩日,也未必就能杀得了他。
更何况掩日手底下肯定还有一大票的炮灰消耗品。
盖聂转移话题问道,“泰山封禅的事你知道了吗?”
卫庄嘴角一撇,冷笑道,“与我无关——墨家打算做什么也一样。”
他会和盖聂同行去大泽山,一方面是古寻的请求,另一方面是张良的委托。
现在大泽山之事已经结束,张良的委托结束了,古寻也没请他去掺和泰山封禅的事,他当然不会凑这个热闹。
他对这些乱七八糟的庆典活动毫无兴趣,掺和进去干什么呢?帮着反秦势力刺杀嬴政吗?
回答完后,卫庄直接转身走了。
他过来就是跟盖聂交代一下大泽山的事。
至于和墨家的合作,当然不是就此直接中止,不过现在又没什么他想掺和的事,没必要待在墨家据点这边。
盖聂没有阻拦,目送着自己师弟离开,一言不发。
………………
桑海城内,天明兴奋的走在街上。
在他身后,少羽亦步亦趋的跟着他。
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对一成不变的露面和走动的人他还是能做出基本的分辨,天明的身高又和大部分行人有明显区别,所以他能跟住人。
阔别多日,桑海的繁华依旧。
无论是大泽山的王离兵败,还是泰山封禅的暗潮汹涌,都影响不到这里的百姓。
最多就是给他们提供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日子还是该怎么过怎么过。
天明站在街头,探头深吸了一大口气,小吃摊上逸散出的食物香气顿时混杂着涌入鼻中,让他不由闭目露出陶醉的神情:
“还是熟悉的感觉,还是熟悉的味道,小爷我又回来了!”
他激动的呢喃了一句,没有喊出来——太招人注意。
少羽心情也好了不少。
虽然他看不见,但是他能听见声音,也能嗅到气味。
小贩们叫卖的声音,路人行走交谈的声音,夹杂着美食的香气,香薰料的香气,一同被他的身体接受着。
这些最淳朴的生活气息,能给人带来真正生活的感觉,尤其是对他和天明这样脱离了正常生活挺长一段时间的人来说。
感慨过后,天明迫不及待的走进了热闹的大街中。
当然,他也没忘了自己的好朋友,刻意控制了脚步,确保不会把人甩掉。
两人一前一后,愉快的穿梭在街道中。
桑海城西的山坡区域内的一处高点,古寻,张良,还有卫庄三人站在一起。
从他们的位置向东俯瞰,恰好可以看见那条大街,以他们的眼力,也恰好可以看清未作伪装的天明二人。
看着逛街的二人,张良笑着说道,“看来少羽的眼睛已经恢复了。”
古寻接了一句,“估计没有完全好,他走路姿态不对,还一直跟在天明身后。”
卫庄各瞥了他们俩一眼,冷淡的问道,“你们来这里,就是为了观察两个毛头小子逛街?”
“正好看见了而已,卫庄兄别着急。”张良笑呵呵的安抚了一句。
卫庄斜眼一瞥他,没有说话。
他当然不是着急,只是觉得这种行为很无聊。
闲了没事盯着俩小孩做什么?
古寻同样笑呵呵的看了卫庄一眼,好心劝说道,“别总盯着‘目标’,人生就是要挥霍一些时间在没意义的事情上。”
“呵!”卫庄抱起胳膊冷笑一声,不搭古寻的腔。
张良见状主动把说起正题,“关于大泽山的收尾工作,卫庄兄可有什么收获?”
“杀了一群喽罗,除此之外没有了。”卫庄淡淡的回答道。
“掩日的情况呢?”张良追问道。
卫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张良会意,看来确实没有收获。
古寻跟着问了一句,“盖聂他们有什么看法吗?”
卫庄想了一下,回道,“盖聂说,掩日的武功路数他看着有一丝熟悉,但认不出来。”
熟悉却认不出来,以盖聂的记性而言,那确实只有一丝丝的熟悉了。
古寻笑着点了点头,“看来,说不准还是个跟我们打过交道的人。”
张良跟着说道,“墨家的人最近也曾揣测过掩日的身份。”
卫庄和古寻看向他,后者开口问道,“他们有什么奇思妙想?”
“猜测很多。”张良含笑说道。
卫庄也来了兴致,“说说看。”
“比如说……”张良嘴角笑意扩大,回应道,“王离就是掩日。”
古寻立刻说道,“这话不错,但大泽山那个肯定不是,他和王离同时出现过。”
这个他们都知道。
张良继续说道,“还有,王贲是掩日。”
“王贲……”古寻摸了摸下巴,差点忍不住笑出来,“还挺能联想。”
“王贲现在在东巡车队里,他们难道觉得王家会拿个替身糊弄嬴政吗?”
“况且,王贲的实力不够。”
张良耸了耸肩,“他们说是要大胆猜测。”
“还有谁?”卫庄跟着问道。
他对墨家那些人还有什么离谱猜测很有兴趣。
“很多。”张良忍笑继续说道,“王离的母亲栎阳公主,失踪的农家侠魁田光,还有天宗那位晓梦大师。”
古寻对后两个不怎么在意,只是对栎阳公主这个人选有些绷不住:
“他们这是有多看不惯王离,可着人家一家子祸祸?”
“得亏王翦已经是六七十的高龄了,不然估计也得被怀疑。”
卫庄淡定一点,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只是补充了一项,“还有人宗那个逍遥子。”
“卫庄兄觉得他有嫌疑?”张良闻言疑惑道。
“不清楚。”卫庄回答道,“不过他是为数不多的,和掩日没有同时出现过的人。”
古寻眉头一挑,和张良对视了一眼。
以卫庄的性格,既然只说这一条,就代表只有这一条不对劲的地方。
掩日在大泽山没少动手,甚至被他和盖聂亲手打伤过。
而他和盖聂在大泽山也没少和逍遥子接触,甚至多此并肩战斗,如果逍遥子有其他不对劲,他们俩一定能发现。
没有发现,就代表二者之间存在联系的可能性不大,唯一一条证据,很可能只是巧合。
聪明的人都不太信巧合,但也不得不承认,有的时候就是会发生巧合。
所以这也是个很勉强的猜测。
比墨家的猜测强点,但不多。
嗯……对墨家来说,或许比他们的猜测更荒诞。
古寻向张良问道,“他们又是怎么往田光身上猜的?”
张良笑了笑,回答道,“其实就是胡乱猜测。”
“但凡和当时的大泽山扯得上关系的,他们都猜了个遍,所以通武侯一家才会都上榜。”
“他们后来已经往赵高的家人身上猜了。”
猜到后面,墨家那些人其实也就是图一乐了,谁都知道这种凭空瞎猜,或者说干脆就是想到谁就说谁。
“田光现在关在哪儿?”卫庄顺着田光的话题问了一句。
古寻摆了摆手回道,“在骊山,刚挪过去不久。”
“古兄是让他去修帝陵了?”张良好奇问道。
“不是。”古寻摇了摇头,简单解释了一句,“让他去履行身为农家侠魁,最后的责任去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张良却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没有过多追问,而是问起了有关田光的另一件事:
“田光知道他这些年都是被谁关押着吗?”
古寻想了想,很严谨的回答道,“如果没出什么意外的话,他不知道。”
“当年他被我打成重伤后,是章邯带人抓住的。”
“而章邯当时也没有暴露影密卫的身份。”
“之后的关押,就更不会让他知道任何事了。”
张良点了点头,露出了然之色,没再询问有关田光的事。
卫庄这时转移了话题,改问起儒家的事:
“齐鲁又在酝酿新的风暴……儒家这次能像农家一样,侥幸苟活吗?”
张良苦笑一声回道,“卫庄兄或许该问小圣贤庄是否能幸存下来。”
“至于儒家……它总是会存在的。”
儒家和农家不同。找书苑wwwzhos
后者的江湖气息远比儒家严重,明确的总部和十万弟子,也让农家成了一个更具实体的势力。
而儒家不同,作为当世显学,传播广度还要更甚于墨家的一派,它几乎是无法通过暴力摧毁的。
墨家被打成了叛逆分子,天底下依然有大量遵循墨学理念的读书人活跃,帝国朝廷也从未针对过他们。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杀一人可以,杀十人可以,杀百人也可以。
那杀千人?杀万人?甚至更多人还可以吗?
屠杀平民不像是战争,哪怕死伤数以万计,乃至数以十万计的人也可以被人接受。
屠杀,是不该和朝廷这两个字扯上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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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八十四章 小圣贤庄的出路
听到张良的回应,卫庄冷笑着轻蔑应道:
“孔丘的徒子徒孙念道了几百年的仁义道德,倒是把自己祖师爷能周游列国的最大能耐给丢了个一干二净!”
孔夫子当年能周游列国,传播儒学,还对着各个诸侯国指手画脚,靠的是什么?
还不是武德充沛!
他特么可是有三千弟子,虽说只是个虚数,但数量多是个事实。
几千人的规模,对那个时代来说,都够诸侯国之间打一场仗了。
等闲自然没人敢动他,敢惹他。
在春秋战国这样的动荡时代,一个人乃至一个组织想要发出自己的声音,一定的实力是必不可少的。
和儒家同为显学的墨家也差不多。
墨翟本就出身儒家,虽然不认同孔夫子的学术思想,但应该很认同他的武德充沛。
所以墨家不仅战力突出,有机关术这种大杀器,甚至还特意分出了‘墨侠’这一类存在。
当年墨翟之所以能轻松劝退楚国进攻宋国的计划,可不仅仅只是因为墨家的机关术,墨家本身的战力也是一大威胁。
几百年光景过去,墨家武德不改,抛开学术思想不谈,仅靠战力依旧是朝堂江湖上不可忽视的力量。
而儒家,却早已抛却了武力,只剩下了嘴皮子的功夫。
虽说大部分儒家弟子仍旧习练武功,却只当作君子六艺的一部分,权且强身健体罢了。
很难说儒家的变化是对是错。
失去攻击性和威胁性的儒家对于统治者而言,显然是更家容易接纳的。
但这也让儒家变得脆弱不堪,开始过分耍弄自己的嘴皮子。
对于卫庄而言,儒家这种自废武功的变化等同于退化,自然十分嫌弃。
张良闻言愣了一下,旋即无奈一笑,回应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儒家……和墨家终究是不同的。”
古寻插话打断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听说伏念已经联系一些小圣贤庄的门生故吏了?”
张良点了点头。
“效果如何?”古寻又问。
张良耸了耸肩,“目前并无反应。”
“反倒是儒家自身,问题越来越大,一些不合时宜的言论也随之甚嚣尘上啊!”
一个引起热议的话题,往往会因为一些不起眼的原因而产生偏斜,从而歪到和它完全无关的事情上。
放现代这叫歪楼。
先秦虽然没有网络,但也不妨碍这些读书人‘歪楼’。
引起这些儒家学士沸腾的是泰山封禅之事,但争论至今,他们谈论的范围已经远不止是封禅之事。
而其中延伸出的另一个热门是——分封。
尽管嬴政在废除分封这件事上一直很强硬,也从未有过任何打算妥协的态度,但始终有人对此抱有幻想。
儒家,正是对此事最热衷的群体。
当然,这不是因为他们有崇尚孔老夫子恢复周礼的意愿,而是因为利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么多人鼓吹分封,只是因为有利可图。
儒家,也不过是借着孔夫子的由头,来攫取这份利益罢了。
而事态发展到这一步,即使是张良也不得不承认,儒家已经走到了悬崖边上,而且随时会掉下去。
甚至应该说,随时会被推下去——被嬴政推下去。
古寻眯着眼睛看了看下方繁华的街道,颇为感慨的说道,“不得不承认,在耍小手段这一方面,赵高确实是当之无愧的高手。”
赵高使的是阳谋,可用来实现这个阳谋的手段,就是纯纯的鬼祟手段了。
儒家这一场风波,完全是他在背后当推手,一点一点推动儒家走向危险边缘。
当然,儒家自己也存在很严重的问题,才会被赵高轻易利用。
“你打算怎么办?”卫庄抱着胳膊,斜视着张良问道。
张良没有回答,看向古寻,“古兄有什么想法?”
“呃……”古寻想了想,回道,“没别的,低头跪好。”
“求活命嘛,不丢人!”
“古兄觉得这招能奏效?”张良并未对此不满,笑呵呵的又问道。
“对付嬴政,这一招未必一定能成,但绝对是成功率最高的。”古寻一摊手回道,“他是个极容易感情用事的人。”
“你是说他会心软?”张良好奇的问道。
“不!”古寻解释道,“他会优先打击跳的最欢的人,对于缩在后面的说不定会网开一面。”
论起对嬴政的了解,古寻不说是第一,至少也能排前三。
这位始皇帝陛下,就是个极度感情用事的人,情绪一上头之后做事非常决绝。
比如说当年因为昌平君叛乱,导致伐楚之战失败,他立刻就请动王翦,直接倾尽全国之力举兵六十万,再次伐楚。
这固然有东进之势不可中断的缘故,但也不乏他本人的怒火。
当然,嬴政的上头也不是说一生气就红着眼睛不管不顾开杀。
他依然能做出准确的,合理的判断和决断,只是基于情绪爆发的大前提下。
比如说现在的儒家危机。
从真正理性的角度来说,嬴政应该直接无视儒家的声音。
这群儒生除了声音大一无是处,既影响不到百姓,也干预不了朝政。
不疼不痒的玩意,你管它干什么呢?
如果出手处理他们,反而会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负面影响。
但嬴政就是会出于情绪的原因,选择对这群儒生动手,乃至对整个儒家展开清洗。
面对一个握有权力,又高度情绪化的人,你在已知他一定会被某个群体激怒的情况下,想要把自己从这个群体里摘出去的办法是什么?
就只有顺着他意思,缩起脑袋躲在后面,看能不能被网开一面这一条路。
这也是古寻的提议。
当然,理论上也可以选择正面抗争,比如说农家。
然而二者情况截然不同。
为了能够安稳的完成蜃楼出航,达成自己长生不老的目标,嬴政愿意一定程度上对内妥协,所以他会暂且放过农家。
但儒家没有农家的实力。
收拾农家可能会导致国内局势进一步滑落,收拾儒家那特么屁事没有!
换一句话说就是……打不了农家我还打不了你!
大环境不行,自身实力也不行,还不低头装孙子,那真就是死都活该。
张良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没再就这个话题多问。
他相信这确实是唯一有效的办法,但……小圣贤庄到底要做到何种程度才能真正奏效呢?
以及,伏念是否愿意做到这种程度呢?
以张良看来,想要确保小圣贤庄能最大程度的自保,就得旗帜鲜明的完全和其他儒家派系走到对立面。
他们支持的,小圣贤庄就要反对,他们反对的,小圣贤庄就要支持。
说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
小圣贤庄终究是儒家圣地。
小圣贤庄不该,也不能背弃其他儒家派系。
也许其他儒家派系的理念和小圣贤庄有所不和,但并非所有理念都不和。
这么做的话,就等于为了生存,彻底抛却小圣贤庄应有的体面与坚持。
生存很重要,但对儒家……或者说任意一个有原则有抱负的诸子百家学者来说,生存都不应该是最重要的。
小圣贤庄,不是一座只求苟活于世上的书院。
伏念,也不是一个为了活着可以抛开一切的人。
他忠君,甚至一定程度上到了愚忠的地步,但他的忠心并不是一味的服从皇帝,毕竟皇帝也会是犯错的。
古寻见张良不再说话,便换了话题说道,“我应该就要离开桑海了。”
“你要去泰山?”卫庄平静的问了一句。
古寻点点头,“肯定要去的,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少得了我呢?”
“你们要去凑热闹吗?”古寻跟着问了一句。
这次泰山封禅,既是春秋战国几百年乱世之后的重启之作,也是嬴政这位始皇帝的初次封禅,纪念意义十足。
卫庄冷淡的回道,“我没兴趣去给嬴政当护卫。”
张良没有拒绝,但也没答应,“我……恐怕要看伏念师兄的想法了。”
如果小圣贤庄全面倒向帝国朝廷一方,他们齐鲁三杰八成会直接介入封禅之事,想不去泰山也不行。
如果没有的话……那他估计没兴趣去泰山。
“行吧,那我自己凑这个热闹。”古寻耸耸肩,不怎么在意的回道。
泰山封禅这事确实很有纪念意义,但也就只有一点纪念意义了。
“古兄你一走,只怕蜃楼的几位,会再次按捺不住吧?”张良换了个话题问道。
古寻下意识的瞥了一眼海里那个大家伙,然后摇了摇头,“应该没事。”
“现在蜃楼就是个进入了午夜时分的森林,其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猎手,也都是猎物。”
“内斗尚且没结束,哪还有空折腾船下面的人?”
此时蜃楼上,不仅仅是月神和星魂这两大护法之间的明争暗斗,还牵扯了焱妃和樱狱里的那个女人。
月神想对付星魂,也想自己攫取好处,但她不得不防备目的不明的焱妃,樱狱中的女人也牵绊着她部分精力。
星魂不知道焱妃的存在,所以接连两次在天明身上吃亏,还牵扯到了和月神无关的龙游之气后,他下意识的把一切都归咎到了樱狱里的女人身上。
他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具体状况,只能确定有这么个人,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对方现在情况还不错,甚至还能借助天明暗算他和月神。
所以他现在的想法和月神差不多,做法和月神也差不多——只不过他防备的是樱狱的女人,同时还要分润精力去寻找樱狱的位置。
如此一来,蜃楼上那一批人巧妙地形成了脆弱的平衡。
都想做点什么,但又没法做的太过,只能一点点来。
对于他们来说,这无疑是个坏消息。
虽说距离蜃楼启航还有一段时间,他们的时间还很充足,但迟则生变,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但对船下的人而言,就是一个好消息了。
阴阳家能消停相当一段时间,会省去不少人的很多麻烦。
张良貌似好奇的问了一句,“阴阳家那几位如此内斗下去,蜃楼出航还会顺利吗?”
古寻闻言笑了笑,含糊的回道,“那艘船上,最不重要的就是阴阳家的那些人。”
要说东皇太一不知道自己手底下这批人是什么德行肯定是假的。
既然他都知道,还敢派他们去,自然是能确保自己的计划一定会成功。
如此一来,也就说明月神星魂他们都不重要。
张良点了点头,也没有深究其中的意义。
对于蜃楼,或者说苍龙七宿这件事,流沙上下一致的原则是——交给古寻自行处理。
如无必要,其他人都不会过分深入插手。
不过出于好奇,他还是多问了一句,“古兄觉得,云中君真能带回长生不老药吗?”
古寻看着远处的蜃楼,眼神低垂,语气转冷回应道,“他能不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允许!”
听到这个回答,张良和卫庄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都没有说话。
以他们对古寻的了解,这句话隐含的意思是,他也不能确定云中君,或者说阴阳家能否带回长生不老药。
某种意义上,这算是……长生不老药真的可能存在?
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个有趣的问题。
当然,张良和卫庄肯定不会追求什么长生不老,就是单纯的好奇一下。
接着,张良转移了话题,“古兄,你去了泰山后,什么时候回来?”
古寻表情恢复正常,笑着回答道,“应该是和东巡车队一起来吧,不会特意提前过来了。”
“那下次见面,就是蜃楼出航之际了。”张良笑着回了一句。
“嗯……”古寻沉闷的点了点头,目光深沉的望着远方。
等到蜃楼出航之后,帝国只怕也距离分崩离析不远了……
见古寻不想说话,找书苑www.zhshuyuan.张良目光转向卫庄,“卫庄兄,近日可有别的事忙?”
“怎么,你还有钱?”卫庄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的回道。
他这是在调侃张良之前花钱雇他的事。
“钱的问题,总有办法解决。”张良不在意的回道,“若是卫庄兄没有时间,那才是无解的问题。”
对于他来说,虽说卫庄的收费很贵,但搞钱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哪怕小圣贤庄没有,也还有墨家这个大户兜底。
“说。”卫庄简洁的回了一个字。
“不急,等等再说。”张脸挂着笑意摆了摆手,“只要卫庄兄有时间就好。”
卫庄斜眼瞅了他一下,没有追问。
张良跟韩非一样,有卖关子的瘾,他早就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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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八十五章 蜃楼上
大街上,天明一手握着一只肥硕的鸡腿,一点也不在乎街道上行人或嫌弃或惊叹的目光,开心的左右开弓,啃得满口流油。
跟在后面的少羽可怜巴巴的捧着没有腿的鸡架,一点一点小口啃着。
他也不在乎路人的目光,因为压根就看不见。
之所以小口吃,也是因为看不见,没法像天明那么痛快的大吃特吃。
天明利索的几口嗦掉鸡腿,把骨头甩到一旁的垃圾堆里。
这个时代当然不可能有垃圾桶,不过这种繁华的商业街道上,总还是会设置专门收拢垃圾的地方。
吃完鸡腿,天明迫不及待的冲向下一个小吃摊位。
因为蜃楼上的遭遇,本就贪嘴的天明隐约有些暴饮暴食的倾向,非常的能吃,也非常的爱吃。
这段时间他的伙食其实不差,毕竟厨子是庖丁,只不过他对这些街头小吃情有独钟。
正菜要吃,小吃也不能落下嘛。
少羽相对就没那么在乎口腹之欲,或者说现在双眼自带马赛克的他啥欲望都没有。
在大街上闲逛,感受一下市井的生活气息对他来说就够了。
两人一前一后溜达着穿过街道,拐了个弯转向另一条街时,小巷子突然伸出来两只手,一把拽住二人扯了进去。
“什么人!?”基本看不见的少羽一脸懵,赶紧摆出防备的架势,准备动手。
天明见状立马拍了拍他肩膀安抚道,“没事没事,是石兰。”
“是我。”石兰跟着出声说道。
拽两人进小巷的正是石兰。
天明实力提升以后,感知能力也得到了大幅提升,不过他还不能灵活的运用自己的感知能力,所以没有提前发现石兰藏在巷子里。
不过等石兰动手的时候天明就察觉到了,没有抵抗才会被轻松拉进来。
少羽如果正常的话也不会这么容易被拉进来,可惜看不见,再快的反应也没意义。
听到石兰的声音,少羽才放下心,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啊……也对,这几天你一直在城里。”
石兰看着少羽,有些担心的问道,“少羽的眼睛这是?”
“噢。”天明指了一下,随口回道,“好了,但没完全好,现在还看不清,得再等几天。”
石兰点点头,放下了悬着的心。
她看少羽明明拆了纱布还是看不见,还以为治疗失败,真瞎了呢。
“那你们进城是?”她跟着问道。
“玩啊。”天明掏出块帕子,把双手擦干净后再随手别腰带上,笑嘻嘻的回道,“之前一直待在船上,回来后一直待在海边上,无聊死了。”
“正好少羽眼睛能看见一点了,我带他来城里逛逛。”
“城里在通缉你们!”看着喜笑颜开,完全不以为然的天明,石兰无奈的提醒道。
“他说有问题他搞定。”少羽急忙撇清自己,顺着模糊的光影一指天明甩锅。
天明也不在乎,一摊手把锅接好,“对,我来解决。”
石兰看了看天明,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知道天明的实力肯定有了很大的进步,但现在到底有多强,她就不清楚了。
天明之前虽然有过数次亮眼的战绩,一度把阴阳家两大护法都打崩了,但都不是正常情况。
正常状态天明有几分战力,石兰持怀疑态度。
不是她不肯相信朋友,只是这种事不能往上预估,必须保守一些。
大概是看出了石兰的质疑目光,他很自信的拍着胸脯保证道,“放心,自保肯定没问题的。”
石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不管事实如何,天明既然有自信,她也不好再怀疑。
少羽这时插话问道,“石兰,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
“练功……还有观察蜃楼。”石兰小声回答道。
前面一个被少羽自动忽略,顺着第二点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石兰摇了摇头,“没有,蜃楼一直很平静,比以往都要平静。”
天明挠了挠头,奇怪道,“咱们闹了一通,一点反应都没有?”
“目前看来,没有,甚至城内也没有任何戒严的倾向。”石兰回答道,“或许他们有所反应,只是没有表现在明面上。”
天明浑不在意的一摆手道,“没表现出来就是没有,估计是有其他事牵制住了他们的注意力。”
“阴阳家的那群人关系太奇怪了,按照你和少羽当时看见的情况,他们甚至抢自己人的东西,一个个说不准都憋着什么坏呢。”
天明现在看问题分外的清晰,一定程度上直接猜到了真相。
石兰和少羽不明情况,觉得天明说的在理,但又没什么实证。
所以少羽打算略过这个话题,“咱们暂时不是不能再上蜃楼吗?就别操心这个了,交给班大师梁叔他们去处理吧。”
天明对此不是很甘心,但之前已经低头让步了,这会儿也不好不认,只能恹恹的点头说道:
“是啊是啊……”
“所以还是接着逛街吧。”天明提振精神,接着说道,“石兰你要不要一起?”
石兰想了一下后,摇头拒绝了,“我就不玩了,桑海城……我已经很熟悉了。”
虽然她在桑海生活的时间并不比天明长多少,不过比起对桑海的熟悉程度,她绝对是远超天明少羽的。
毕竟她又没有假扮儒家弟子,天天憋在小圣贤庄里读书。
给庖丁打工也是经常三天两晒,忙着自己的私活。
当然,真正让她没兴趣逛街的不是对桑海太熟悉,而是对桑海太陌生。
于她而言,她始终是蜀山的公主,桑海是中原人的城池,和她无关。
她并不喜欢这里,自然也不会热衷于这里的生活气息。
天明见状也没有强求,逛街是为了放松开心,不想逛肯定不能勉强。
少羽倒是想多和石兰待一会,但也不能勉强,只能用朦胧的目光目送石兰离开。
石兰离开后,天明拉起少羽,“咱么也走吧,继续逛逛。”
正迈开腿要走,一道成年人的身影拦在他们面前。
“嗯?”天明顿时一惊。
怎么自己完全没察觉到有人靠近?
抬头一看,他立刻松了一口气,“三师公,是你啊!”
少羽闻声也知道天明怎么突然顿住了,虽然看不见,还是喊了一声,“三师公。”
张良背着手,含笑回道,“子明,子羽,你们看起来颇为闲暇啊?”
他没有直呼二人的真名,还是叫的假名,虽然他们俩已经不能再回小圣贤庄了。
“嘿嘿!”天明挠着头笑了笑,略显尴尬的回应道,“最近太无聊了,进城里逛逛嘛。”
说完,他赶紧转移话题,“三师公,你也出来闲逛?”
“出来有事要办,正好看见你们了。”张良回了一句,跟着反问道,“你们出来有人知道吗?”
“应该……有人知道。”天明加了个定语,以确保言辞准确。
他带着少羽出来的过程中,有好几个人看见了,但他并没有明确告诉任何人他们俩是要进城。
所以有没有人知道,是个未知数。
张良抿了抿嘴,没有揭穿天明话里的问题,转而问道,“要去小圣贤庄逛逛吗?”
少羽疑惑的反问道,“三师公,我们现在还……”
“现在还能去。”张良笑着回答道,“不少学生还找我问过你们的去向呢。”
至今为止,天明少羽通缉犯的身份还没有在小圣贤庄内传开。
主要是真的没多少人关注通缉犯榜单。
老百姓凑热闹一般也就随便看两眼,要是有长相特别突出的可能多关注一下,评头论足一番,否则就是转眼就忘。
画像毕竟不是照片,本来也不好辨认。
而且帝国的通缉犯太多了,三天两头挂画像,大家都见怪不怪,基本只有专职做赏金悬赏的会真正留心这玩意。
而赏金猎人也是看人下菜碟的,天明他们的悬赏和墨家高层和盖聂在一起,属于正常人都不敢招惹的一类。
所以……帝国的通缉悬赏很多时候真的就只有朝廷才会关注。
小圣贤庄的学生对实事朝政或许比较关心,但对悬赏这种玩意同样是直接无视的。
除非帝国直接就天明少羽的问题问责小圣贤庄,否则他们俩在其他小圣贤庄弟子眼里估计永远都是自己的同窗……只不过是中途辍学了。
所以,他们再回小圣贤庄看看也没关系,只要别直接撞到伏念,哪怕他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不过仅限最近这段时间。
再过一段时间的话,小圣贤庄会彻底卷入泰山封禅这场风暴之中,桑海城也会从现在的小透明重回帝国的视线之下。
届时,小圣贤庄就得尽可能避嫌了。
天明想了想,觉得回去看看也行,不去也行。
他和这些旧日同窗的关系普遍平平,甚至还有矛盾,上课的遭遇也都很难称得上愉快,不想回去也很正常。
不过对于自幼颠沛流离的天明来说,小圣贤庄的生活又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平静日子,所以多少带点怀念。
纠结不下的他看向少羽,“少羽,你觉得呢?”
少羽犹豫很久后,还是摇了摇头,“不去了吧……容易惹麻烦。”
其实少羽挺想回去看看的,他和天明可不一样,是学生中的风云人物,朋友多路子广。
不过他们只要去小圣贤庄就会给儒家带来风险。
过去他们需要在小圣贤庄藏身就不说了,现在实在没必要。
张良见状也没有再劝,转而说道,“那跟我走走?”
这一次天明两人没有拒绝。
张良虽然长相俊美,但生活在桑海已有十年,再帅的帅哥也看够了,没有特殊原因,桑海的百姓不会多关注。
他们两个少年跟在张良身边,旁人看了只当是他带着学生上街,也不会留心。
跟着张良重新走上大街,天明也没客气,照旧挑选自己中意的小吃,嘴巴不闲着。
少羽这一次就不跟着吃了,改找张良聊天:
“三师公,蜃楼现在的情况你了解吗?”
“怎么,还惦记着船上的事?”张良笑呵呵的反问了一句。
天明猛地点了点头,咽下嘴里的糖糕后回道,“当然啊,石兰她哥哥还困在上面呢!”
“还有……还有那个和巨子老大有关的女人,还有那个神乎其神的聚仙丹,我们都很感兴趣。”
“那要说声抱歉了。”张良含笑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蜃楼上现在的状况。”
“我只能说,蜃楼最近的气氛肯定很紧张,但具体如何……恐怕只有登船才知道了。”
“那班老头他们有计划登船吗?”天明好奇的追问道。
“目前没有,至少我不知道。”张良回答道,跟着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急不得。”
“你们几个是特殊的,即使上了蜃楼,还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阴阳家的人也没有产生过激反应。”
“可班大师他们若是贸然行动,一旦出了什么意外,阴阳家的人恐怕就不会继续保持克制了。”
“不仅会产生危险,而且还会影响到真正的目标。”
这些情况天明理解,少羽也理解,但他们也有疑虑。
天明望了一眼东海,略有担心的说道,“可是一直拖着,蜃楼……迟早会开走的吧?”
“所以不能急,但也不能不作为。”张良淡定的回应道,“这一点你们不用太担心,班大师他们心中有数的。”
天明闻言看了一眼少羽,可惜少羽只能茫然的跟着张良,他也只好收回目光。
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在心中做着盘算。
………………
蜃楼之上,焱妃藏身的房间内。
千泷坐在床榻上,橙黄的裙边搭落在地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脸上,泛起熠熠金光。
金光之中,千泷双目紧闭,双手搭在胸前,不断结印变幻。
随着她的手印变化,周身的金光逐渐浓郁,凝结为一条条真气游龙,围绕着千泷不断往复循环,泛起隐约的龙吟之音。
与此同时,蜃楼最高处,蟾宫之内。
白裙少女端坐在桌案前,面前的幻音宝盒完全打开,象征五音十二律的阁楼窗户不断旋转变化,奏出一段悠扬古朴的旋律。
少女的身上同样被金光笼罩,双手同样在结印变幻,也同样有真气游龙环绕。
除了位置不同,人不同,此时的白裙少女和千泷俨然就是一模一样的。
蟾宫门外,水蓝色的长裙拖在地上,月神脸色阴晴不定的站着。
她似乎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也并不希望见到这种情况发生,但却没有做进一步的行动,驻足半晌后,直接转身离开了。
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 干预
月神其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不对劲,以及……屋里那个替代品发生了某种改变。
过去那个女孩绝不可能如此流畅的运转幻音宝盒,而且她的气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她不明白这些变化因何而起,但一定和焱妃脱不了干系!
进去打断蟾宫内发生的一切并无意义,如果她想阻止,只有从源头下手。
所以她现在要做的,是先找到焱妃。
正常情况下,以蜃楼的体量,焱妃躲起来不想见她的话,两人绝对见不了面。
好在现在情况比较特殊,蟾宫发生了变化,不出意外焱妃所在的位置也一定有所异常。
另一边,正要去找公输仇的星魂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割着无数建筑物扭头看了一眼蟾宫的方向。
他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确定一定发生了什么。
听起来像是一句废话,于他而言则是事实。
他不知道发生的事情对他是好是好,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想到这里,星魂不由加快了脚步。
情况不明,他能做的只有按计划行事。
一步一步来,首先要做的是确定关押那个女人的位置!
这个问题,只有公输仇能为他解惑。
视线转回焱妃藏身的房间。
她守在千泷身边,清亮的灰褐色眼眸紧紧注视着自己的女儿。
从她身上同样环绕游弋的龙游之气不难看出,千泷和蟾宫少女之间的异状和她确实脱不了干系。
而在蟾宫下方,紫贝水阁的深处,樱狱之内。
被囚禁于此处的燕太子妃同样没有闲着,双手结印,眼眸之中泛着金光,周身真气凝聚成形,形成一只隐隐约约的硕大三足金乌。
她的所作所为似乎触动了樱狱中的某种预设机制,围绕在巨大万年玄冰台周遭的流转符文开始急速运行,阵阵寒气随之挥洒而下,直扑燕太子妃而去。
寒气明显干扰了她的真气运行,不过她似乎寻找到了某种与之抗衡的方法,还是顶着寒气侵袭,继续运功。
与此同时,桑海城中,和张良卫庄分开的古寻伫立在城楼哨塔尖顶之上,面向东南,正对着蜃楼看去。
他目光沉凝的盯着蜃楼,盯着最高处的蟾宫,即使远距数里的距离,似乎也察觉到了蜃楼内发生的变故。
古寻没有选择往蜃楼上跑,抬手一翻,陪伴了他多年的二胡从腰间被取下。
这么多年,他几乎从来没有让它离过身,以至于他很多时候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只不过不熟悉他的人往往被脸吸引住,而熟悉他的人……要么不会嘲笑他,要么不敢嘲笑他。
至于为什么要随身带着二胡……
一来,是习惯了。
二来,是他也需要一把武器。
如今新的七剑剑主他都已选定,连长虹剑都送了出去,手头没有趁手的兵器了。
当然,他还可以再兑换一把武器,哪怕不换七剑也还有大把的选择……甚至可以换把风雷拐出来cos阿木。
不过他懒得多花一笔钱了,索性就拿二胡当武器了,反正用啥都是用。
要不是他比较注重仪式感,学盖聂随手削一把木剑出来也未尝不可。
古寻握紧二胡,没有抽出琴弓,直接屈指扣弦,轻轻一拨。
嗡~~~铮!
琴弦震动的声音响起,清脆而短促。
伴随着弦音,一股无形的气浪,从桑海城楼,直扑蜃楼而去。
桑海城中的百姓没有察觉到任何响动,只有极少数武道高手,觉得自己耳边似乎出现了一声短促且突兀的鸣音。
转瞬即逝的响动让他们陷入了疑惑。
这是自己耳朵听岔了,还是发生了什么状况?
可惜古寻不会特意向他们解释了。
相较之下,在海面之上,蜃楼之中的某些人耳中,这转瞬即逝的声响,却宛如一声惊雷,陡然炸响在他们的脑海中。
星魂、月神、五大长老,以及燕太子妃、焱妃,甚至包括千泷和蟾宫中的少女。
炸雷般的弦音在他们耳边响起,在他们脑中回荡。
于星魂等人而言,这声响固然让他们心中一惊,真气的运转也出现了极为短暂的滞涩,其他实质性的影响却几乎没有。
但对樱狱中的燕太子妃,蟾宫中的少女,以及焱妃千泷母女俩而言,这声惊雷弦音的影响就不止于此。
这声弦音直接打断了她们手头上的所有操作。
千泷和蟾宫中的少女周身金光尽散,身处异地,却同时睁开了双眼,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她们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冒出一声弦音,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道声音就把她们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中逼退出来……她们或许连自己为什么会进入那种状态都不明白。
不过和孤身一人的蟾宫少女不同,千泷有一个可以寻求解答的人。
她第一时间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焱妃正在调整呼吸,平息突然震荡了一下的真气。
感受到千泷的目光,焱妃走到她身边坐下,一只手抱住自己的女儿,先开口柔声问道,“你也听到了声音,千泷?”
千泷点点头,怯生生的反问道,“娘,哪里来的声音?”
“不用在意。”焱妃大概是猜出了声音的来源,摸了摸千泷的额头,接着又问道,“你没有不舒服吧?”
千泷摇了摇头,“我没事,就是……”
“没关系,休息一下吧。”焱妃打断了女儿的话,捋着她柔顺的长发说道。
千泷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最近她不理解的事情太多了,既然母亲不想解释,她也就不多问了。
另一边,蟾宫之中,少女睁开眼,茫然的看着一切,脑中充满了疑惑。
不过她没有想太多,很快就抛开了这些问题,重新闭上了双眼——只是休息。
自幼被阴阳家囚禁着长大的少女并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之前她甚至很少有情绪,彷佛就是一个活死人,或者说工具人,所以才会被月神星魂等人随意摆弄。
这不仅仅是因为阅历见识知识等各方面的缺失造成的,还有阴阳术的作用,是阴阳家刻意将她养成了一个木头。
直到不久前,焱妃为她服下了那半颗半成品聚仙丹,摆脱了阴阳术的钳制,才让她的状态向着正常人靠拢。
不过过去的习惯还在影响着她,所以并不怎么热衷于思考。
不知道的事就不知道好了,反正她只需要,也只能安静的待在这间屋子。
与此同时,樱狱之中,燕太子妃的状况算是被干扰到的四个人中,最糟糕的一个了。
焱妃被干扰了一下,不过内息略有震荡,调息一下也就没事了。
但燕太子妃她可还面对着万年玄冰台的封印呢。
真气突然凝滞,本就只是勉强顶住万年玄冰台封印压力的她直接承受了最完整的反噬冲击,此时盘坐在地上,混身浮现出一层白霜,气息几近消失。
当然,人还没死,只是状态很差,而且不知道她还有没有第二次干预外界的机会。
视线回到桑海城,拨动完琴弦,古寻就已经知道结果是什么了,没有多做等待,直接收起二胡,转身离开。
有些事他还没弄清楚,但这不妨碍他出手阻止某些行为。
焱妃有焱妃的自由,古寻不方便强行干预她的意志。
但古寻也有自己的自由,焱妃同样无权干涉他的自由——这个过程可能还牵扯到了其他人,这就更不在古寻的关心范围内了。
当然,古寻的出手阻止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只是拖延罢了,所以他没有多费一分功夫。
此时的他,貌似也就只能用这种不痛不痒的手段拖延一下了。
说到底,现在焱妃才是态度强硬的一方,古寻处于被动地位。
当一个武夫最得意的武功派不上用场了,他想不落于被动也不行。
好在,对古寻来说这种被动未必会一直持续下去,他只需要等待,等到适合自己发挥的时候就好了。
………………
桑海城的大街上,同样听到了琴弦拨动声音的天明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环顾四周,下意识的想要追寻这声音的来源。
不过短促的弦音根本无法寻找来处,他只能茫然看着周遭的行人。
这附近也没有卖乐器的啊?
落在天明身后的少羽没料到前者的突然止步,一下子撞了上去,自己晃了一下,疑惑中的天明也被撞得一趔趄。
“天明,你突然停住干什么?”少羽稳了稳身形,纳闷的问道。
“我……”
从失神中被撞出来的天明张嘴想要回答,张良却打断他抢先问道:
“你听到了声音?”
“啊?”天明愣了一下,赶忙点头回道,“嗯嗯……三师公,你也听到了?”
张良没有急着回答,倒是少羽插话很纳闷的问道,“什么声音?天明你又听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吗?”
他觉得自己这个盲人简直白当了,都说失去了一种感官后,其他感官会变得敏感,结果怎么都是天明这小子更敏感呢?
而且听三师公这意思,还是只有自己听不到。
这算什么,我应该在车底吗?
天明不知道自己好兄弟内心戏那么多,老老实实的解释道,“也不算什么奇怪的声音,就是‘铮’的一声响,一闪而逝的,很短,感觉像是琴弦的声音。”
“琴弦?”少羽听完他的解释,人更懵了,也像之前的天明一样下意识的环顾四周。
这附近也没有琴啊!
“你是不是听错了?”寻找源头未果的少羽回了一句。
天明说声音很短,不排除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大街上嘛,听错很正常。
天明闻言看向了张良。
正常情况下,一般人都会直接把这声短促的弦音当作是错觉,毕竟又短又轻微。
天明在意是因为他在那一瞬间有很奇怪的感觉,即使如此,之后他也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不过张良的话证明了他没听错。
所以……
“你没听错。”张良含笑回道,“那声音的来源你也很熟悉,是你古叔叔常年随身携带的那把胡琴。”
“啊?”这个答案很出乎天明的意料,他不知道胡琴是什么玩意,不过既然是古寻的……
他回想了一下,每一次见古寻,对方腰侧好像都绑着一个方头长杆的东西。
那就是胡琴?
“是那玩意……是把乐器?”天明皱着眉头会想起二胡的大致外观,很纳闷的问了一句。
张良呵呵一笑,“虽然确实迥异于中原风格,但那就是一把乐器,很不常见就是了。”
“那是陪伴你古叔叔多年的老物件了,过去没少奏曲给其他人听。”
牵扯到古寻的话题,少羽不是很想插话,默默的站在一旁当个小透明。
天明倒是很活跃,笑嘻嘻的问道,“三师公你也听过?”
“当然。”
“所以你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那倒不是。”张良摇了摇头,含笑耸肩回道,“我之所以确认声音的来源是他的胡琴,是因为只有他才能做到这件事。”
“刚才那声弦音,恐怕整个桑海城都能听得见。”
少羽终于忍不住插了句嘴,“所以我为什么没听到呢?还有周围的这些人,也不像是听到了的样子啊……”
上次听不见的是他和石兰两个,互相搭伴还没啥,这次就他一个人听不见了,多少有点尴尬。
张良不紧不慢的解释道,“只有内功修为到了一定境界的人才能听见。”
“所以古大叔在弹琴?”天明跟着问道,“如果那把琴是用来弹的话。”
张良看了眼天明,没有去废话解释胡琴的问题,专注于重点的回答道:
“他不是在弹琴,而是在跟什么人动手。”
“这也是我们只听到一声简单弦音的原因——他的目标不是我们。找书苑ww.zhosh”
听到这话,少羽很诧异的咋舌道,“这城里还有人敢跟他动手?”
亲眼目睹过兵魔神是怎么被拆成原子的少羽深知古寻有可怕。
在他看来和古寻动手已经不是找死这么简单了,可以被归纳为一种行为艺术——除了搞艺术的没人这么疯!
“这……”张良遥望了一眼东方,并未遮掩的回道,“或许和蜃楼上的情况有关。”
“不过也只是个小插曲而已,否则就不会只是一声弦音那么简单了。”
“走吧。”
“蜃楼!?”X2
天明和少羽显然都对蜃楼的话题很感兴趣,赶紧跟上张良,想要在多追问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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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八十七章 万事皆有代价
“三师公,三师公,古大叔是不是和阴阳家的人打起来了?”天明追上去兴奋的问道。
他现在非常希望听到肯定的回答,这样一来阴阳家那群混蛋就死定了。
凭空少了一个大敌,搁谁谁都开心。
不过张良的回答让他失望了:
“应该没有。”
接着他颇有深意的解释道,“阴阳家能存在至今,自有其存在的原因,局势不发生足够剧烈的变化,他们不可能走向灭亡的。”
天明先是下意识的感慨了一句,“真是可惜了……”
接着就回过味来,发现张良话里的意思貌似很值得人细细琢磨。
春秋战国数百载,无数门派兴盛衰落,起起伏伏,最终形成了百家争鸣的局面,而成功活到了今日,并且在天下名声大噪的门派,也就这寥寥数家。
阴阳家正是其中之一,所以张良前半句话没毛病。
但是后半句话就很微妙了。
尽管天明巴不得阴阳家赶紧死,但有脑子的人都知道,阴阳家不可能死。
或者说在如今的天下人看来,阴阳家是不会死的。
墨家都成叛逆份子了,都能活的好好的,同样延续存在了几百年的阴阳家凭什么突然死掉呢?
而张良的话听起来就像是他已经基本断定了阴阳家会死,只是需要等待时机而已。
恰巧的是,这个话题的开端——古寻,正是世上为数不多的,看起来可以短时间内摧毁阴阳家的存在。
被帝国通缉,依旧可以带着孩子满天下跑——详情参见某位帝国剑圣。
可要是被古寻通缉,那基本就可以彻底告别人世了。
而考虑到古寻这个基本可以决定阴阳家生死的特殊存在,张良的前半句话貌似也值得玩味了。
全部联系在一起的话……感觉就更有意思了。
天明觉得其中肯定有蕴藏着很重要的信息,不过就算他脑子变聪明了,也不可能凭空猜出真相,只能在心里记下。
少羽同样能察觉到张良话里有深意,也同样想不出头绪,所以直接略过了。
他现在有更关心的问题。
勉强跟上来的他追问道,“三师公,所以那位国师,他到底在和什么人动手啊?”
“大概率……和阴阳家的人有关吧。”张良并不能确定,含糊的回道。
这句话没有任何刻意的成分,因为张良真的无法确定。
古寻之前根本没和他说过自己要去做什么,有关弦音的一切完全出自他的猜测。
当然,他对自己的猜测还是比较有把握的。
天明听了这话惊诧道,“啊?”
“这……到底是不是和阴阳家打起来了啊?”
“和阴阳家有关,未必就是你们想的那种动手。”张良笑了笑,解释道,“我之前说过了,大概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
这话翻译一下的就是……别想着大的来了,少年。
天明不由很失望的摇了摇头。
少羽紧跟着问道,“三师公,那……这和蜃楼有关吗?”
张良扭头看了他一眼,笑呵呵的回道,“在名为帝国的这片土地上,没有任何事,没有任何人,能和蜃楼脱得了干系。”
天明闻言下意识的扭头看向蜃楼的方向,喃喃说道,“这艘船……有这么重要吗?”
“它和帝国至高无上的皇帝息息相关,也就牵动了整个帝国的命运,自然会影响到所有人。”张良同样看向蜃楼,意味深长的解释道。
“古大叔呢?”天明问道。
“也不例外。”张良挑眉回道,“他也是人,也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有在意的人事物,也要……遵循一定的规矩。”
“当然,你们都知道,他有破坏规矩的能力,但万事皆有代价。”
“有些时候,他不愿意承担可能的后果,必须保持克制。”
天明少羽闻言俱是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大人的世界果然很复杂呢,连人形兵魔神都不能随心所欲……这是天明的想法。
少羽想到更多的,还是和反秦势力的未来有关。
紧跟着,天明好奇的问道,“那古大叔他……又是为了蜃楼上的什么呢?”
“我怎么知道呢?”张良一摊手,笑着摇头回道。
“好吧……”天明有些可惜,但没有追问。
不管张良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说,都没有再问下去的必要。
再问,就不礼貌了。
正好,此时三人也走到了小圣贤庄的山脚下。
张良停下脚步,再次邀请道,“要上去看看吗?”
少羽这次没有纠结,直接婉拒道,“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三师公,下次再见了。”
天明也跟着道别,“下回见,三师公。”
对张良,二人并没有什么不舍,毕竟在墨家据点一样能见。
张良也没有多说什么,微微点头示意后,转身朝山上走去。
目送着张良远去后,天明扭头看向少羽:
“接下来怎么说?要去哪儿接着逛逛吗?”
少羽摇了摇头,“咱们也回去吧,免得班大师他们担心。”
“行吧。”天明也没有拒绝。
毕竟也逛了一圈,憋闷的情绪基本都释放出去了。
而之前发生的事让他再次升起了重回蜃楼的渴望,正好回去磨磨班大师他们。
两人一拐弯,朝着北城门而去。
路上并未出现意外情况,城门处值守的士兵和来时一样,完全没认出这两个通缉犯,让两人顺利的出了桑海城。
不过在出城之后,天明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们似乎被人给盯上了,就是不知是在城内时,还是出了城之后。
他的感知不够敏感,城内人多的情况下即使有人盯上他,也很可能察觉不到。
不过有一点是能肯定的——盯上他们的人和帝国无关,否则就该在城里直接堵住他们了。
“咱们有麻烦了。”他压低声音对身边的少羽说道。
“啊?”少羽一愣,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了,“有人盯上咱们了?”
“对。”鉴于少羽看不清,天明用言语简单的回了一句。
“果然不能信你小子的鬼话啊。”少羽闻言不由吐槽了一句,“让你瞎得瑟,这下真出事了吧!”
“嘿嘿……”天明咧嘴一笑,“也不算坏事嘛,有人心怀不轨就得早点发现,早点处理。”
少羽也不是真的怪他,调侃一句点到为止,问起正题,“有把握吗?别逞能啊!”
打得过的敌人直接将计就计打个反包围没问题,但要是没把握的敌人,就最好稳一手,直接跑路求救为好。
还看不清东西的少羽比较谨慎,不愿意冒险。
天明对此很自信,一拍胸口回道,“放心吧,都能被我发现,怎么可能打不过!”
对于敌人的实力,天明无法做精准的估计,但有一个原则是可以确定的——刻意隐藏的情况下还藏不住的敌人,肯定打不过自己。
要是能做到不被他发现,孰强孰弱或许还是个未知数。
但现在,天明有绝对把握……除非对方刻意藏拙来阴自己。
不过要是照这个想法估算敌人实力,那除非天下无敌了,否则都没有出手的必要。
少羽也愿意相信自己的好兄弟,闻言点了点头,“那好,找个合适的地方,干他们!”
“不过这次只能让你一个人出风头了,便宜你小子了!”
虽然少羽很想也动动手,舒展舒展筋骨,可惜视力没恢复,只能当个旁观者。
“放心吧,这次大哥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天明一撞少羽肩膀,笑嘻嘻的回应道,“等我动手之后,你找棵树躲着,没听到我的声音,任何靠近你的都是敌人。”
“了解。”少羽摇头笑笑,懒得和天明掰扯,接受了他的安排。
片刻之后,天明带着少羽拐进了路旁的林中,找了处开阔的空地。
天明动手不在乎地势如何,但树木密集的话他担心少羽会分不清人和树,所以挑了块开阔地。
站到空地中央,天明拍了拍少羽的肩膀作为信号,对方立刻会意,慢慢拉开和天明的距离。
天明则把手按在了腰间别着的被布包裹着的胜邪剑上。
这把剑比较邪性,寻常人哪怕只是看着,都会感到不适,所以盖聂让他平日都用布包住,反正用的时候不耽误。
天明停住不动的行为,等同亮明自己已经发现了跟踪者的事实,对方只要有动手的想法,这个时候就肯定会现身。
不出所料,很快几个穿着奇怪,风格有些类似罗网杀手的人从林中围了上来。
天明不认识他们,不过陈和对他们很熟悉。
这些人都是国殇死士的成员。
国殇死士作为楚国的特种机构,在楚国灭亡后的处境和齐国的稷下卫迥然不同。
在齐王的默许下,稷下卫的绝大多部分力量都被田氏兄弟收拢,但楚国直到亡国前内部政局都动荡不安,国殇死士的掌控权也是几度易手,一直不稳定。
楚国亡国后,国殇死士整个组织也随之分崩离析,有多少人趁机插了一手很难说。
其中一股较大的分支,就被胜邪剑的上一任剑主握在手里——他本就是国殇死士的统领之一,攫取利益自然轻而易举。
而这段时间国殇死士之所以疯狂找陈和他们麻烦的原因,也正在于此。
因为亿点点小意外,胜邪剑主直接死在了天明等人手中,导致这群国殇死士失去了领袖。
他们也不愧于死士之名,真就认死理,铁了心要找回自己的首领。
最终查到了陈和和田横头上——胜邪剑主消失前最后见的人就是他们。
不过他们对陈和田横发动自杀式袭击的操作就很迷惑……很难说背后没有其他隐情。
当然,他们后来也查到了天明少羽石兰三人头上。
所以今天才会盯上天明——主要是他俩太过大摇大摆,不像石兰,藏身城中从不露出任何破绽。
其实他们早就查到了天明几人的头上,可惜那时候人家在蜃楼上,他们鞭长莫及,后来下了船又一直在墨家据点修养,同样是他们触及不到的范围。
现在,终于找到人了。
“你们是什么人?”天明一歪头,没有急着动手,先问了一句对方的来历。
杀人,也得弄清楚杀的是什么人。
国殇死士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互相之间看了一眼,抽出兵器就要动手。
“藏头露尾的家伙,哼!”天明见他们不肯回应,不爽的哼了一声,手腕一抖,寒光闪过,布帛碎裂,胜邪剑散发着凛然的邪气,被他握在掌间。
这把剑确实邪性难除,天明只是拿着它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但真用起来后,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哪怕剑身上环绕着黑白水墨色的墨家真气,也难掩那份邪异骇人。
好在他依旧不受邪气影响,只是看起来不像个正派人物了。
而周遭的国殇死士看见这把本属于他们首领的邪剑出现在天明手里,心情就很复杂了。
虽然查到了天明头上,但他们其实并不确定,甚至可以说就没把天明几个当作重点目标。
因为只是一些很含糊的情报信息,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表明胜邪剑主的失踪和他们有关。
结果没想到……还真是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啊!
不过他们首领的状况还未可知,毕竟只是剑落到天明的手里,人未必就死了。
对他们来说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天明拿下!
感受到周遭杀气骤然浓郁,天明脸色一冷,毫不犹豫的率先发动抢攻,选中一名国殇死士,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直扑而去。
残剑胜邪之上同时被邪气和水墨剑气交错包裹着,散发着摄人的气势,残缺的锋刃扫向目标咽喉要害。
出手就直奔致命要害,天明没有任何留手的意思。
就性格而言,天明很符合一个十几岁少年该有的样子,唯一例外的就是杀人这件事。
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找书苑shuam
这一剑的速度远超这些国殇死士的预料,但他们曾经毕竟是楚国的特种谍报部队,每一个成员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实力并非寻常杂兵可比。
被攻击的国殇死士第一时间做出判断——不可力敌。
紧接着向后一个下腰躲开天明的攻击,同时抬手反击。
无论是剑还是持剑的手臂,他都比天明的长。
一寸长,一寸强。
天明肉体凡胎自然不想和铁剑硬碰硬,脚下轻点,向后一个跃步撤身躲闪。
与此同时,离得较近的两名国殇死士从天明后方两侧夹击而来。
天明耳朵一动,看也不看一眼,微微调整了一下站位,便恰好躲过了身后捅过来的两把长剑,顺便抬手屈肘一顶,直接反手顶翻了其中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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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八十八章 再见陈和
天明的身手完全出乎这群国殇死士的预料,好在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死士,并不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影响到战斗。
另一名从后方突袭天明的国殇死士立刻变招横扫,同时最先被天明攻击的那一个也欺身上前,挥剑横扫,配合后面那一个封死天明的退路。
天明的战斗经验依旧不够,剑术训练也不过刚起步,面对复杂的局面应对能力不足。
但是没关系,技术不行,蛮力来凑。
而以力破巧,天明还是会的。
天明眼神一冷,手中胜邪剑气骤盛,面对正前方横扫而来的剑刃不退反进,直接冲了上去。
一声金铁交错的磨擦声后,天明手里的胜邪直接切断了国殇死士的制式长剑,残剑剑尖部位从对方咽喉处轻轻掠过。
水墨剑气飘然而过,鲜血随之飙射,这名国殇死士身体骤然一僵,再做不出什么动作,只是踉跄着向后跌倒,双手想捂住脖子,却已经没了气力。
眼见自己人出现伤亡,后面的国殇死士立刻扑了上来。
本身就在天明身后的两个,加上新赶过来的四个,余下的六名国殇死士一同攻了上来。
天明照旧以力破之,真气在经脉中快速涌动,对着那几个国殇死士抬手虚空连劈数剑。
数道庞大的水墨剑气急射而出,直奔对方而去。
这些国殇死士的实力是不错,但也无力正面对抗天明的剑气,只能各自躲闪,避其锋芒。
不过这些剑气就如狂风过境,速度远超常人反应能力极限,这些国殇死士即使做出了反应,也未必来得及。
剑气掠过,两滩鲜血泼洒在地上,又是两名国殇死士当场暴亡。
一共就来了七个国殇死士,现在转眼的功夫就死了快一半。
剩下四人眼见天明不可力敌,又不肯放弃,自然而然的把注意打到了躲到空地边缘的少羽身上。
先前注意力都在天明身上,是因为胜邪剑在他手里,抓他肯定是搞清楚他们首领下落的最直接办法。
可惜这个最直接的解决方案执行起来难度太大,那就只能迂回一下了。
四个国殇死士对视一眼,就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
其中三个冲向天明拖延时间,最后一个则以最快速度扑向少羽。
经过他们之前的观察,少羽的身体状况明显不对,无论是走路的姿态还是身体的动作都有些不协调。
综合分析之后,他们判断少羽眼睛有问题。
虽然不清楚项氏一族的少主怎么突然成了瞎子,不过一个瞎子,显然不会像天明一样难缠。
所以他们很自信的就分了一个人过去。
少羽的视线模糊,人聚在一起他很难分清楚谁是谁,但单独一个人朝他冲过来,他还是能分辨出来的。
对此他心里有数,肯定是这些人摆不平天明就把注意打到自己头上了。
少羽倒也不怕。
看不见当然影响他战斗,但单纯的自保还是没问题的。
他此时的实力也已今非昔比,身体素质拔高了好几个层次。
过去他只是天生神力,而现在,他是全方面的强大,无论力量,速度,反应,还是耐力,都提升到了非人的层次。
而且真人丹的药力还没完全被他消化掉,之后他的实力还会继续上涨。
或许还比不上如今的天明,但也不再是寻常江湖人能随便拿捏的菜鸡了。
另一边的天明眼见对方把注意打到了少羽头上,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杀心大起。
天明的杀性其实很淡薄。
他不介意杀人,但也不喜欢杀人。
可这些国殇死士的作为,明显彻底激怒了他。
似乎是感受到了持剑者都然而起的杀气,胜邪剑上的邪气也随之昂扬上涨,染的水墨剑气飘摇不定。
对于胜邪剑,这群国殇死士当然无比了解。
这份邪性一起,他们更为警觉小心。
天明却不想跟他们纠缠,一道剑气过强行逼退三人,就要闪身去救少羽。
天明越是要救,对方就越是要阻拦。
他们三个各自躲开这一道剑气后,立刻不顾一切的冲上来阻截天明。
而这,也就正中了天明的下怀。
他的目标其实还是负责阻截他的三个人,而不是回援少羽。
一方面,他了解少羽的实力,没那么容易出事。
二来,不把这三个拦路的解决,他也不可能顺利去救人。
天明现在确实很强,但他的身体恰恰限制了他的实力发挥。
少羽先天体质特殊,又嗑了云中君那么多丹药,身体素质暴涨,躯体本身的不成熟反而影响不到他的实力发挥。
而天明不同,他的短手短腿,以及未成熟的躯体,都在限制他的发挥。
比如说速度,比如说耐力,都不如成年人。
这种情况下,他想突破围阻就很麻烦。
还是得先干掉对方!
感觉到后方三人紧追自己而来,天明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反身一蹬,纵身扑向其中一人,同时残剑挥动,剑气飞旋杀向另一个。
三人中一个当场被剑气撕裂腹腔,另一个试图举剑格挡自保,却晚了半步,被逼近的天明一剑封喉。
一转眼过去,三人就只剩下一个。
一个人,那究好处理了。
天明调转方向欺身上前,干脆利落的解决了对方。
他想逃——死士不是脑残,明知不可为肯定得逃走,把消息传出去,以图后事。
但天明肯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另一边,少羽也做好准备,打算佯装不知,直接出其不意反杀对方。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呼啸爆鸣声在他们耳边响起,紧接着金色闪光乍起。
光芒一闪即逝,而那名国殇死士已经被一把剑身稍宽的长剑钉死在地上。
这把剑天明认识。
剑谱第十——奔雷剑!
而这把剑出现也就代表着……
天明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身银甲的陈和恰好从林中走出。
“陈和大哥!?”天明又惊又喜的叫了一声。
陈和抬手虚招,奔雷剑雷光一闪,自动飞回了他手里。
甩掉鲜血,将剑插回背后剑鞘,他才冲天明点了点头,回了个招呼,“天明。”
天明赶紧小跑过来,笑嘻嘻的好奇问道,“陈和大哥,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陈和没回答,他还是不习惯天明的自来熟。
另一边,少羽也凭着模糊的视线走了过来,先确认了一下身份,“陈和公子?”
他和天明不同,跟陈和关系不熟,用的是比较正式的称呼。
陈和不爱交流,还是天明回答的少羽:
“对,就是陈和大哥。”
陈和看向天明,疑惑道,“他这是?”
天明闻言比比划划的解释道,“少羽他之前眼睛出了点问题,暂时看不清东西。”
陈和点了点头,没有就此多说什么。
他是个淡漠的人,对关系不亲近的人向来不怎么关系。
况且他又不是大夫,人家受伤了……他提供不了帮助,又没到需要节哀的程度,还是直接略过这个话题为妙。
“你们怎么……”陈和的话说一半停住了,因为他注意到天明手里的胜邪剑。
沉默了一下后,他改口问道,“天明,这把剑……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个?”天明一晃手里的胜邪,回答道,“这是战利品。”
“好些天前的一个晚上,我和少羽还有石兰——石兰是我们来桑海后认识的朋友,在那边山上被一个很奇怪的人袭击了。”
“他很厉害,不过我们也不差,最后合力把他干掉了。”
“这把剑就是他用的。”
陈和想了一下,又问道,“那个人受伤了?”
“呃……状态是不对。”
天明反问道,“陈和大哥,你认识那人?”
陈和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天明他们会被国殇死士缠上,也知道最近国殇死士为什么疯了一样找他们麻烦了。
原来是因为统领没了……
话说那个胜邪剑主也太离谱了吧,就算受伤也不至于被天明他们干掉吧?
难道那个叫石兰的比较厉害?
想到这里,陈和突然意识到,天明现在的实力已经跟过去不可同日而语,都能一个人轻松单刷好几个国殇死士了。
他对此倒不是特别诧异。
上次帝国突袭墨家据点时天明的异常发挥已经证明了这孩子有着很大的潜力,随时可能被挖掘出来。
陈和不回答,天明也不催,只是眨着眼睛一直看他。
陈和硬是被他的目光从自己的思绪中给拉了出来,只能无奈的回答道:
“对。”
“他曾是楚国国殇死士的统领……这几个人就是国殇死士的余部。”
“啊?”少羽略显惊讶的张了张嘴。
没想到一句话的功夫,瓜就吃到了自己的头上。
紧接着涌上他心头的恼火——这特么楚国的人竟敢袭击小爷我!
不给项氏一族面子是吧?
不过国殇死士给不给项氏一族的面子先抛开不谈,少羽现在首要解决的问题是……
“国殇死士是什么?”
陈和转看向他,又陷入了沉默。
如果他没记错的,这孩子是项氏一族的少主。
国殇死士是什么你问我?
天明挠了挠头,不解的向少羽问道,“你不知道?”
少羽循声回看向天明,诧异的反问道,“你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我又不是楚国人!”天明回应道,“你们项氏一族在楚国不是很有排面的吗?”
“……”少羽张了张嘴,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说好。
以项氏一族在楚国的权势地位,楚国内部不可能存在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组织势力。
唯一的可能就是梁叔他们知道,只是因为某些原因没告诉他。
当着陈和的面,少羽也不方便把话说的太明白,只能含糊的回道,“等我回去查一下应该就知道了。”
陈和对此毫不在意。
天明也对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不感兴趣,转而说回正题,“所以说,这群人盯上我们是因为我们杀了他们的头头?”
陈和默然点头。
“他们和陈和大哥你也有矛盾?”
陈和再次点头。
“那人不会是你打伤的吧?”天明眼珠一转,做了个大胆的猜测。
陈和犹豫了一下后,再次点头。
“那还真是巧啊!”天明见状不由感慨道。
陈和再次点了点头。
他也觉得太巧了。
天明想了想又问道,“那他死了,对你有没有影响?”
他担心陈和打伤对方有别的用处,他们把人杀了会坏了陈和的事。
陈和犹豫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能说对他没影响,至少大泽山的事就是因为国殇死士这档破事才耽误的。
但也确实谈不上多大的影响,无关痛痒的程度而已。
少羽见天明问个不停,只能出言打断道,“天明,你打算一直站在这儿吗?”
“呃……也是。”天明点点头,然后又问陈和道,“陈和大哥,你要跟我们去据点吗?”
出于耳根子清静的考虑,陈和更想独自去,但这个时候他也不好说不去,否则的话转头在墨家据点碰面了挺尴尬的。
他只能点点头,“去。”
“好!”天明打个响指,咧嘴笑道,“咱们走!”
说完,他环顾一圈,找准方向,带着少羽陈和出发了。
不过路上他也没闲着,还在继续问:
“陈和大哥,你今天怎么会在这边?”
这个问题他之前就问过,陈和没回答。
因为这个问题不是摇头点头能回答得了的。
但天明很有毅力,陈和就只能让步了。
“我今天刚好回到桑海地区,发现了国殇死士的踪迹,就过来看看。”
“你刚回来?之前去哪儿了?”天明跟着又问道。
陈和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去了大泽山那边。”
“啊?”天明疑惑道,“大叔他们也去了,没听他们提起你啊?”
“去晚了,没遇上。”陈和简明扼要的解释了一句。
“哦……”天明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怎么去晚了?”
“……”陈和沉默了。
他有点后悔今天出手了。
以天明表现出的实力,他就是不出手救人应该也没事的。
现在他们俩是没事了,陈和自己的麻烦大了。找书苑ww.zhaouyucom
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武功也不是万能的。
………………
天明对于久未见面的老朋友,总是充满了精力。
翻译一下,就是个话痨。
他的声音一路在陈和耳边就没停下过的。
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没问题了就说自己最近的近况。
给陈和人都听麻了。
好在,每一段路程总会结束。
随着三人抵达墨家据点,他终于摆脱了天明。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的事就没了。
现在,他要接着面对墨家的一众高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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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八十九章 儒家绝路
“陈和公子,多日不见了。”班大师很客气的朝陈和拱手一礼道,“还未来得及为那晚的鼎力相助道谢。”
陈和冷淡的点了点头,回应道,“客气了,应该的。”
见陈和还是这副不善言辞的样子,班大师也断了废话寒暄的心思,直入正题问道;
“之前看陈公子一直和田氏一族的那位三公子田横同行,怎么今日就你一人了?”
陈和没有隐瞒,很诚实的回答道,“他去了泰山,我没去。”
“泰山?”班大师一愣,随即和旁边的高渐离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田横这个时候去泰山那边,肯定也是冲着封禅一事。
问题是,关于泰山封禅,他打算做些什么?
班大师捋着胡子,斟酌着用词问道,“陈公子……田横公子他去泰山是为了?”
“他没说,我没问。”陈和一如既往干脆利落的给出了回答。
“这样啊……”班大师闻言不再追问,改口问道,“陈公子今日到访可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陈和点了点头,“我想了解一些事情,关于大泽山的。”
农家危局的结果他当然已经知道了,不过是通过田横那边的情报网络。
田陈一族的情报网还是不错的,但了解到的情况依旧很有限。
无论是农家,还是罗网,抑或是帝国军方,都对大泽山之事做了严格的保密,情报流出很少。
想要真正了解详情,最好的办法无疑是直接询问当事人。
墨家,恰好就是大泽山之事的当事人之一。
虽然不是主角,最多算个大配,但怎么也比他们这些没出镜的人强多了。
“这个好说。”班大师微微颔首,未作任何隐瞒,如实告知了陈和大泽山发生的一切。
农家侠魁之争的最后结果,罗网的成败得失,以及王离大军的溃败过程。
听完大泽山发生的一切后,陈和心中的许多疑惑终于得到了解答。
他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但关于百战穿甲兵的大败,即使是他也很难不去深究个中真相。
只能说王离这一次确实是在全天
当然,虽然百战穿甲兵的战败过程是大泽山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中最震撼人心的一个,但也是最没价值的一个。
王离输了很重要,但王离怎么输的反而不重要。
陈和满足了自己难得的八卦需求后,立刻把注意力转到了真正的重点上:
“田言……她可靠吗?”
按照班大师所说,农家已经基本被新任侠魁田言完全掌控。
陈和不在乎农家的老大是谁,但他并不希望农家的新领袖向帝国靠拢,更不能接受她和罗网勾连。
而根据班大师陈述的田言在大泽山的所作所为,她的立场很值得玩味。
听到陈和的质疑,班大师看了一眼盖聂后回答道,“对于这一点,盖先生和流沙的卫庄先生都表示,新侠魁田言值得信任。”
盖聂跟着补充道,“她未必会和反秦联盟坚定的站在一起,但绝不会倒向罗网。”
陈和目光略显复杂的看了盖聂一眼。
说实话,他想不通卫庄盖聂是怎么做出这种判断的,盖聂和班大师显然都没有给出具体理由的打算……或许是他们根本没有。
不过对于盖聂和卫庄的判断,除非有确凿证据证伪,否则他是无条件相信的。
农家这一篇,暂且可以翻过去了。
“所以,现在的重点换成泰山了?”
班大师点了点头,捋着胡子回道,“儒家成了帝国的新目标,或者说是罗网的新目标。”
“而泰山,很可能是下一个大泽山……或许情况比大泽山还要糟糕的多。”
“儒家……”陈和沉着脸,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随后抬起头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班大师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然后一脸遗憾的摇了摇头,“目前……我们还没有任何明确的计划,泰山的情况很棘手。”
“如果可以的话,老头子我确实有个不情之请,希望陈公子能代为联络田陈一族方面,有些事情需要沟通一下。”
陈和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没有应下这个差事:
“抱歉,我没有联络他们的方法。”
这句话是实话,陈和一向看不惯田儋,怎么可能和那边有联系。
田横属于对方主动凑上来。
“还有其他我能帮得上的事情吗?”陈和再问了一遍。
不得不说,陈和对于反秦事业还是很热忱的……不过超出能力范围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班大师有些哭笑不得,摆了摆手,“没,没别的事了。”
陈和浑不在意的点了点头,最后说道:
“我最近应该不会离开桑海,也不会隐藏踪迹,有需要随时找我。”
“叨扰了,告辞。”
说完,他抱拳一礼后就转身离开了,全程很是干脆利落。
只来得及抬手还礼的墨家众人也只能失笑目送他离去。
哪怕已经有过不少接触,他们还是觉得这位田氏宗亲性格实在古怪。
………………
不久之后,桑海城内,古寻的小院。
陈和推开院门,古寻刚泡好一壶茶,正要坐在院子里品茶休息。
他也是刚回来没多久,正打算休息一番。
虽然他今天动的手连热身都算不上,但着实是心累,放松一下还是很有必要的。
看见陈和进来,他也不意外,抬手一招道,“来,正好喝杯茶。”
陈和没有假客气,迈着大步走到石桌旁,面对着古寻坐下。
“先生。”
古寻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给他倒了一杯茶,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刚回桑海吧?”
陈和端起茶杯,没急着喝,点了点头,“刚回来,先前在城外见到了天明,跟着他去了一趟墨家据点。”
“他们是不是还在为泰山封禅的事头疼?”古寻端着茶杯,同样没喝,笑呵呵的又问道。
陈和回想了一下之前班大师提及泰山时的凝重神色,点了点头,“他们似乎还没有任何头绪。”
古寻失笑一声,叹声说道,“泰山之局彷佛是一锅烧开的水,罗网需要做的只是添柴,火就会一直烧下去,水也持续不断的沸腾。”
“儒家,也就会被沸腾的滚水一点一点送上绝路。”
第一千七百九十章 封禅之始
“墨家想要救儒家,就得想办法止住沸水……在无法添加新水的情况下。”
简单翻译一下,墨家唯一能做的就是扬汤止沸。
进一步提炼一下,就是没卵用。
罗网在大泽山之局里好歹还得亲自下场,如果能抓住他们的尾巴,就还有阻止他们的可能。
但在泰山之局里,罗网不需要亲自下场,赵高只需要做一个乖乖好臣子,然后借助罗网遍布天下的庞大网络在幕后推波助澜,就可静待局势发展。
这种操作既无法阻止,也无法算在赵高的头上。
当然,也不是完全不能阻止,如果有足够庞大的情报网络还是能够干扰罗网操作的。
不过……即使是流沙也很难做到这一点,能确保切实有效阻止罗网的,只有帝国朝廷。
而朝廷,就是皇帝意志的延伸。
换言之就是需要皇帝亲自保儒家。
所以……想要救儒家,就得皇帝亲自保他们,而如果皇帝愿意保他们,儒家根本就不会陷入危机。
完美闭合。
陈和听到古寻这么说,愣了一下后问道,“儒家没救了吗?”
古寻耸了耸肩,“很难说。”
“赵高这一局说高明确实很高明,但说不高明,也确实不高明。”
“他的所有安排,其实指望的都是嬴政出手惩治儒家。”
“如果嬴政如他所愿,那儒家确实很难救,但如果嬴政不如他所愿,那赵高的一切安排就是白费功夫了。”
农家之局这个阳谋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只要农家高层为了侠魁之位主动入坑,那帝国就一定会有所反应。
抢夺荧惑之石就是挑衅皇帝的颜面,朝廷没有反应的话,就等于明摆着不要脸了。
但儒家这一局却不一样——人家只是打打嘴炮。
因言获罪,至少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很流行。
嬴政可以因此惩治儒家,没人敢对皇帝有所置喙。
嬴政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样不会有人觉得帝国朝廷的颜面有损。
当然,了解嬴政的人都知道他对儒家网开一面的机率微乎其微。
不……也不是没可能,这也是儒家为数不多的生路。
陈和不清楚儒家的生路到底在何方,但他至少能确定,儒家的生路确实不多。
“看来儒家这一次要比农家更加危险。”陈和沉声说道。
古寻笑了笑,反驳道,“儒家不会比农家更危险。”
“儒家是显学,人可以死,思想却是很难断绝的。”
“我明白了……”陈和大概理解古寻的意思,然后反问道,“所以……这一次儒家的事我们没必要插手?”
“‘你们’确实没必要插手。”古寻笑着强调了关键词回答道,“当然,仅限于拯救儒家这一件事上。”
“先生的意思是?”陈和眉头抖了一下,疑惑道。
“反秦势力并不都热衷于拯救儒家的。”古寻抿了口温度降下来的茶水,笑着回答道,“比如说你那几位宫室宗亲。”
田儋这些年躲在帝国的阴影之中发展,最首要遵循的原则就是从心。
他极少跟帝国起直接冲突,一直都是苟起来发育,和其他反秦势力的沟通也很少。
所以班大师想联系那边,还得找陈和代为牵线。
也就是最近才稍微活跃一点,但儒家的事他们肯定不会特别积极的主动掺和。
毕竟儒家……甚至都不是真正的反秦势力。
墨家出于同为诸子百家,外加张良的香火情考虑才愿意出手,田儋一个齐国贵族余孽有什么理由出手呢?
因为儒家圣地在齐国以前的地盘上吗?
“田横去了泰山,是田儋的命令。”陈和听完古寻的话,立刻说道。
“他肯定不是奔着儒家去的……看来一向胆小的田儋也有些坐不住了。”古寻闻言笑呵呵的说道,“王离着一场败仗打的,效果还真是突出。”
很难说田儋的激进,是否和王离在大泽山的失败有关。
陈和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的问道,“先生,我……该做些什么?”
古寻一挑眉,笑呵呵的回道,“好问题!”
“不过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而是问你自己。”
“陈和,咱们是朋友,但也只是朋友。”
“我不能决定你该做什么。”
“可……”陈和有所疑虑,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古寻直接抬手打断了他,“没什么可是的,遵循内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至于你我的关系……有些时候不要想那么长远,走一步看一步,事到临头再说不迟。”
“我和墨家都成死敌了,也不妨碍雪女当她的墨家统领。”
陈和顾忌的无非就是古寻帝国国师的身份,担心自己和反秦势力搅和的太深,最后会和古寻走向对立面。
不过古寻不是很在乎这个。
说到最后,古寻站起身拍了拍陈和的肩膀,“活着,得学会凑活。”
“……”陈和沉默了片刻后,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起身行礼告辞,“先生,我明白了……告辞。”
古寻抬手送客,“我不留你了,有空随时来玩。”
陈和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小院。
古寻又喝了一口茶,望着缓缓闭合的院门,笑着摇了摇头,重新给自己添满茶。
………………
旬月之后。
随着时间推移,泰山封禅之事发酵的越发热闹,几乎成了全天下热议的一桩大事。
而儒家关于封禅之礼的讨论也越发火热,同样,逾越封禅本身的言辞也越来越多。
同时,嬴政的东巡车队终于离开了关中及中原区域,踏入了位于东部的薛郡。
薛郡,原周王朝分封诸侯国鲁国的地盘,后鲁国为楚所灭,此处纳入楚国淮北郡。
后来楚为秦所灭,鲁国旧地被重新划为了薛郡。
大名鼎鼎的儒家圣人孔子的故乡曲阜,就在薛郡之内的鲁县,也是薛郡的郡治所在。
不过嬴政此来薛郡的首要目的的并不是大名鼎鼎的曲阜,而是另一处县所——邹县。
确切的说,嬴政的目的是邹县境内的一座十分有名的山,名为峄山,也可称为邹峄山。
泰山封禅之事愈演愈烈,但到底怎么个章程依然没有定论。
不过嬴政已经打定主意,先往峄山,登峰刻石颂功,并搭台祭礼。
至于封禅的具体事宜,就等到峄山祭礼之后,再做详细讨论。
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 北境进展
帝国北境,上郡郡治肤施。
作为江湖上为数不多的有资格和罗网掰手腕的组织,流沙的势力范围虽然做不到像罗网一样遍布天下,却也远超其他组织。
帝国整个北境都算是流沙的活跃范围,囊括北地郡、新北地郡、上郡、太原郡、代郡,以及传统北地三郡九原云中雁门。
而流沙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总部,如果一定要找个近似于总部的地点,那就是上郡郡治肤施。
因为流沙的大部分重要人物都集中于此,比如说韩非。
久离流沙核心的流沙首领古寻,也难得的回来了一次。
韩非的府邸中。
韩非永远是那副松松垮垮的玩世不恭的姿态,吊儿郎当的一手拎着酒壶,一手端着酒杯:
“古兄难得过来一趟,来来来,好好喝一杯。”
听着张良这很难说不带点嘲讽意味的欢迎词,古寻挑了挑眉,没好意思反驳什么。
确实是他先当了甩手掌柜,把大部分事务丢给了韩非处理,总不能不让人家抱怨两句。
古寻老实的接过酒杯,回应道,“我不在,扶苏也不在,这段时间你该喝美了吧?”
“一般般。”韩非认真的回答道,“一个人干喝酒喝多了也没意思,想找个陪着一起喝的又找不到。”
“不是有萧何他们吗?”古寻抿了口酒,咋摸了下滋味后随口问道。
“他们……”韩非露出十分复杂的神色,给出了一个特别的评价,“比子房无趣太多了。”
古寻颔首了然。
韩非的吊儿郎当果然不是谁都能接受得了的,尤其是在如今流沙最忙碌的时刻。
萧何他们在流沙,或者说在长公子派系的地位当然不如韩非,但严格来说,大家是平等的,都是长公子扶苏的家臣幕僚,只是分工不同。
萧何他们都愿意对韩非礼让三分,但不代表他们也愿意配合韩非这放荡不羁的性子。
古寻哂笑一声,调侃道,“我觉得这不是他们的问题。”
韩非咳嗽一声,故意摆出正色回应道,“谁的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日子过得苦啊!”
“是吗?”古寻眯了眯眼,看着韩非略有发福的身材,对此深表质疑。
察觉到古寻不太礼貌的视线,韩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避开他,给自己也倒好酒,一边喝一边问道,“你这个时候不该去泰山那边吗?”
“皇帝没找你?”
“当然找了。”古寻耸了耸肩回道,“不过不着急,等从你这边离开再去也不迟。”
“嗯,你速度快。”韩非点点头,笑嘻嘻的说道。
古寻戏谑的问道,“儒家的事,你不担心吗?”
“这事,有什么好担心的?”韩非一摊手,笑呵呵的反问一句。
接着自我解释道,“泰山封禅这个局,有心人想坏事很容易,局外人想帮儒家可就难了。”
“说一千道一万,终究要看那位皇帝的意思。”
“这事还得古兄你出马才好办啊!”
“说起来……”韩非话锋一转,说起自己的‘母校’,“我听说小圣贤庄在泰山封禅之事中一反常态,似乎活跃了不少。”
“有一手嘛,还能说的动顽固的老爷子。”
韩非口中的‘老爷子’,毫无疑问就是他的老师荀子。
荀子是个什么脾性,韩非无疑是世上最了解的人之一。
这位古往今来,诸子百家喷了个遍的在世‘活喷子’身上最硬的就是骨头……其次可能是嘴。
想让荀子低头服软,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古寻闻言耸了耸肩,“荀夫子确实很顽固,我也说不动他。”
“好在,如今的小圣贤庄掌门是伏念先生。”
“相比荀夫子,伏念先生尽管也是个很有主见的人,却不至于一心和帝国对着干。”
“他要对君王负责,也要对小圣贤庄上下负责。”
“伏念师兄啊……”听到熟悉的名字,韩非颇为感慨的评价道,“他确实是个尽善尽美的完人。”
“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完美,应该就是有了你这个师弟。”古寻笑呵呵的给韩非插了一把刀。
“呃……”韩非想了一下,貌似还真不好反驳,索性略过了这个话题,“古兄觉得,那位皇帝的态度如何?”
“这得等我见到他才知道了。”古寻回道,“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就算火烧起来了,大概率也烧不到你‘家里’。”
韩非闻言露出了笑意。
小圣贤庄别出大问题就行,至于儒家其他人死不死……关他什么事?
他可是法家的人。
古寻见状提醒道,“别高兴的太早,目前赵高还只是推波助澜,后续是否有其他动作尚未可知。”
“感觉他不会让小圣贤庄轻松过关。”
“那就看看他怎么再拿封禅之事做文章。”韩非不以为意的回应道。
赵高当然不好对付,不过说到底也就是见招拆招,没什么好担心的。
古寻也没就这个话题多言,转问起北境战事:
“雁门那边,仗打的怎么样了?”
“蒙恬正在筹谋策反冒顿手底下那支异域军团,只要成功了,北境之局立解。”
“他有几分把握?”古寻好整以暇的追问道。
“看起来希望不小。”韩非笑呵呵的回道,“那支军团就是一团无根浮萍,给谁卖命不是卖呢?”
“那位冒顿单于,比他父亲头曼强上不少,但论归化他人,狼族还是没法和中原相提并论。”
古寻点点头,接着问道,“月氏国那边呢?”
“呃……还可以吧。”韩非斟酌着用词回答道,“陈平兄的能力没问题,可惜长相和月氏国贵族不太匹配,融入的不太行。”
“好在,哪个国家都不缺野心家,总有人愿意投资他,毕竟那位新月氏女王还在陈平兄的掌控中。”
“我之前还建议他娶个当地贵族,搞搞联姻什么的。”韩非笑嘻嘻的调侃道,“月氏国应该也吃这一套吧?”
古寻耸了耸肩,“这就是我的知识盲区了。”
“无所谓,反正他也没采纳我的建议。”这个话题笑笑过去了,韩非接着说道,“短时间内我们恐怕指不上他,月氏国内部矛盾必须要先处理。”
“这估计要花费不少时间。”
第一千七百九十二章 峄山
“让他尽快吧。”古寻咂摸了一下嘴,语气略显严肃的回道,“我们随时可能需要月氏国那边的协助。”
“狼族……短时间内消灭掉不现实,咱们需要的是确保他们不能在关键时刻捣乱。”
“坏事可比成事容易得多。”
韩非点了点头,“我明白。”
古寻继而转问起流沙的正事,“进展怎么样?”
“嗯……”韩非沉吟一下后回道,“怎么说呢……按部就班,稳中向好。”
“呵!”这回答给古寻逗乐了,“进展缓慢就进展缓慢,词儿还整挺好。”
“也不是慢。”韩非解释道,“和预计的差不多,只是不够快而已。”
“以你们的能力,还不能给提提速?”古寻反问。
张良无能为力的一摊手,“人手不够啊!”
“流沙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可堪一用的就不怎么够了。”
“急不得啊。”
“我也没有急啊。”古寻耸了耸肩,“进度和预计的差不多,时间应该就是够用的。”
“总之……麻烦你了。”
韩非一挑眉,没说话,只是抬起酒杯朝古寻示意,旋即一口饮尽。
古寻跟着也一口尽饮杯中之酒,留下酒杯和一句话后消失不见:
“有事随时联系我。”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韩非努着嘴失笑一声,摇了摇头,重新给自己倒酒去了。
………………
帝国,薛郡,邹县外,峄山脚下。
峄山,准确的说是峄山山系,并不是一座孤峰,而是以主峰峄山为首的一二十座大大小小的山峰。
作为主峰的峄山是海拔最高的,大约有近两百丈。
这个数字看起来不怎么高,不过泰山主峰的最高海拔也就五百丈而已,相较之下峄山也不小了。
整个薛郡境内的大小山峰,或者说旧鲁国国境内的山峰普遍都很有名,峄山也不例外。
追溯原因的话,就又绕到了儒家那位老祖宗,孔老夫子头上了。
孟子有言: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实际上,孔子在旧鲁境内登过的山远不止是东山和泰山,峄山也是其中之一,而且是其中较为著名的一座。
而关于‘东山’到底指哪座山,目前也存在疑虑。
大多数人都认为孟子所说的东山指的是蒙山,鲁国境内第二高峰,位于泰山东南方。
但也有少数人认为东山指的是峄山——所以峄山的名气相当大,也是因此才会被嬴政选中。
当然,不管山的名气有多大,在这个时代有闲心闲空登山游玩的人也只是少数。
所以峄山平日很安静。
不过随着东巡车队的大驾光临,一切安静都不复存在,这座孔子昔日攀登之山,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热闹。
来到峄山脚下的,并不只是东巡车队的成员,以及邹县本地官员,还有大量的,齐鲁地区的儒生。
嬴政来峄山前便以昭告天下,广邀齐鲁儒生共聚,商议泰山封禅之要事。
这事没正式通知下去之前,齐鲁大地上的儒生就已经蠢蠢欲动。
现在有了明确的指示,他们更是蜂拥而至,甚至比嬴政来得更早。
当然,除了帝国的人和儒家的儒生,还有很多其他势力的有心人,也齐聚在这片勃勃生机的大地上。
一言以蔽之,热闹极了。
………………
峄山山系外围,大量的帝国士兵正在构筑防线。
如果农家的人在这里旁观的话,肯定会发现这些士兵他们很熟悉——这些都是百战穿甲兵的人。
不知道嬴政出于怎样的考量,最后通过了古寻那个整蛊的提议——由韩信暂领百战穿甲兵,负责东巡车队在齐鲁境内的安全防务。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并不负责全程防务,只负责峄山祭礼和泰山封禅两处地方。
而且调动的也不是百战穿甲兵全军,只是原本由王离直率的本部强弩步兵,勉强凑出来五千人。
至于下辖的荒狼等分军团,仍旧在各自偏将的带领下驻防东郡边境。
不过这也够整蛊的了。
至少现在正位于东巡车队内的王离心情不会太好。
相对而言,目前负责率领百战穿甲兵的韩信就……兴致也不太高。
他顶着那张肾虚一般的脸,站在高处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在他的安排下逐渐成形的密致防护网。
经历过大泽山一场勉强算是酣畅淋漓的大战后,对于这种安保工作他真的是提不起一点兴致。
因为怕死,韩信一般喜欢打顺风局,确保自己稳赢的那种。
但他不得不承认,一味的顺风局确实无聊,有些时候就得上上强度。
不过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了,护卫嬴政安全这种工作,他可不敢随便给自己上强度。
一个不小心,容易把强度上过头。
在韩信身后,还有一个脸色比他更臭的人——梅三娘。
因为保护涟衣姐妹的任务没有时间限制,典庆始终不能离开,但梅三娘可以。
农家局势已经稳定下来,也不需要特意留两个高手当保镖。
所以耐不住性子的梅三娘没多久就离开了大泽山,然后……
就被抓了壮丁。
韩信原本的副手兼好友钟离昧现在整携美浪迹天涯,需要一个新的副手。
虽然包括古寻在内的所有人都知道梅三娘根本不合格,但他还是给韩信配了梅三娘。
现在哪儿还有其他人选啊,你嫌不合格我还嫌不合格呢!
凑活着用吧。
韩信的心情不好,很难说梅三娘这个彪娘们不沾点责任。
“我为什么要过来给嬴政当保镖?”扛着镰刀的梅三娘不爽的嘀咕着,言辞中满是对嬴政的轻蔑与不满。
幸亏在场的只有她和韩信,不然就她这话,多少得配个夷三族。
韩信脸颊也是抽动不已,忍不住说了一句,“身为军人,执行命令就好,少说多做!”
“嘁!”梅三娘撇了撇嘴,朝韩信翻了个白眼,倒是没有公然反驳上官。
古寻严令她不许和韩信对着干的,否则多少得回喷两句。
韩信当然看得出梅三娘的不服不忿,他也懒得搭理这小脑有问题的女人,吩咐了一句:
“你守在这里监督士兵不防,不得擅离职守。”
说完,他先转身离去了。
梅三娘身体前倾了一下,想要阻拦韩信,但最后还是忍住了,转过头气哼哼的盯着
第一千七百九十三章 静观
帝国这边忙碌的同时,反帝国分子们,也没有闲着。
邹县境内郊野,某处荒僻的屋舍内,雪女、盗跖,以及班大师三人集中于此。
墨家至今仍没有想出封禅这一局他们该做些什么。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肯定得做点什么,至少得准备着做点什么。
所以峄山祭礼一事出现后,他们立刻派人过来了。
鉴于泰山封禅这件事直接牵扯到了古寻这个大麻烦,再加上雪女的强烈要求,所以她成了这次行动的成员之一。
同时,考虑到这一次正面战斗应该不多,轻功上乘的盗跖或许作用很大,所以他也来了。
同样,机关兽或许能发挥出重要的作用,所以班大师也来了。
高渐离大铁锤他们就留守桑海了。
雪女等人来了之后才发现,情况比他们预想的要更为尴尬。
盗跖靠在窗户边上,很无聊的拨弄着额前黄毛,颇为蛋疼的说道:
“这两天峄山可是热闹起来了,可是感觉跟咱们完全无关啊!”
我只觉得吵闹.jpg
“也没个目标,也没个计划,也没个任务,那帮儒生好歹还能吵个架争论争论封禅的问题,咱们就只能干看着……还得躲起来看!”
雪女坐在桌案旁,拿着一块白布擦剑,对盗跖的抱怨似乎毫无反应。
实际上……她心里十分认同。
但她也确实想不出来能做些什么。
山重水复疑无路,没错这就是没路。
虽然来之前想着怎么都得做点什么,可来之后才发现,真的是什么都做不了。
班大师摆弄着一只传信用的微型机关朱雀,头也不抬的回应道,“这事急不得,得继续等局势发展。”
“发展……”盗跖忍不住吐槽道,“儒家这群儒生读书把脑子读傻了吗?我感觉他们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处境很危险呢?”
“呃……”班大师撇了撇嘴,接话道,“或许就是没感觉。”
“儒家和咱们不同,远离朝堂,也远离江湖,对危险的敏感程度不一样。”
“也可能是对他们来说,封禅之事要比人身安全更要紧一些。”
农家最开始的时候也无视了来自于帝国的威胁,并非他们不知道,而是侠魁的位置更重要。
儒家或许也是这种情况……虽说班大师个人认为前一种可能性更大。
“现在不急……等刀架到脖子上再着急吗?”盗跖讥笑一声,嘲讽道,“农家可以不急,因为人家有反抗的能力,但儒家……呵呵!”
班大师抬起头,捋了捋自己的胡须,颇为感慨的回道,“儒家……或许是显学的名头挂的太久了。”
儒墨并称当世两大显学,但因为墨家早早就走到了坚定反秦的道路上,所以在帝国一统之后,墨家的影响力就在事实上日益衰落。
反而是儒家,虽然始终无法左右朝堂局势变幻,但影响力反而有点与日俱增的意思。
哪怕墨家被打成反贼,一朝之间近乎销声匿迹,也没有给儒家产生丝毫警醒的作用。
盗跖搓了搓手,咧嘴一笑,“几句话没聊,我感觉跑这一趟更没意义了。”
“找死而不自知的人,要怎么救呢?”
“也不完全是。”雪女终于插了一句话,“小圣贤庄并非没有察觉到危险。”
“可人家不是已经在自救了吗?还需要我们吗?”盗跖一摊手反问道。
“不好说。”班大师接话回道,“要知道赵高现在可还没出后招呢。”
“他还有后招?”盗跖再度反问。
“也许有也许没有。”雪女收起青光剑,淡淡的回道,“我们现在要防备的,就是这一点。”
这时候,房门被推开,盖聂和逍遥子联袂走进来。
他们俩也来了,只不过先前出去探查情况了。
看见他们,盗跖来了精神,嬉笑着第一时间打招呼,“盖先生,逍遥先生,有什么发现?”
逍遥子捋着胡须,笑了一下,回答道,“目前来看,很热闹。”
盖聂跟着补充道,“鱼龙混杂,峄山周围现在聚集了太多的势力。”
“这封禅之事的吸引力就这么大?全都凑上来?”盗跖好奇的问道。
班大师眯了眯眼睛回应道,“不是封禅的事吸引力大,是嬴政的吸引力大。”
封禅之事不管吵的有多火热,从利益上来说,就只跟帝国和儒家有关。
其他任何势力都不可能从封禅本身攫取到利益。
但刺杀嬴政,就符合太多势力需要的利益了。
而且这个机会,也是千载难逢。
嬴政人在咸阳的时候,想刺杀他就是白日做梦,属于老寿星吃砒霜。
嬴政在东巡车队里的时候,刺杀他的难度倒是比在咸阳低了不少,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唯有在他登山祭礼的时候,是绝佳的机会。
不管是之后的泰山封禅,还是眼下的峄山祭礼。
盗跖眉头一挑,目光扫过众人,笑呵呵道,“这么说,看来也不用咱们费心刺杀不刺杀的事了,有人会替咱们做的。”
“这件事,恐怕不是一家一派可以办到的,或许还要大家一起从长计议。”逍遥子抚须,意味深长的说道。
反秦势力虽然目标接近一致,但互相之间的关系也不都是那么亲近。
之前燕丹的联盟计划本来能消弭各个势力的隔阂,暂且将大部分反秦力量集中到一起。
可惜人中道崩殂了,反秦联盟最后也是虎头蛇尾——存在,但不完全存在。
但大家的大目标毕竟还是一致的,嬴政如果死了对所有反秦势力都是极大的利好。
为了这份利益,他们大概率会尝试短暂的联合。
“那咱们?”盗跖看着众人,搓动双手,露出询问之色。
逍遥子抚须提议道,“考虑到我们之前对刺杀嬴政一事尚有疑议,我觉得不如静观其变。”
班大师点了点头,附和道,“逍遥先生说的在理,这种时候一动不如一静,先看看他们什么想法吧。”
盖聂没有说话,默认了逍遥子的提议。
对于刺杀嬴政这件事,他本身就不赞同。
倒不是顾及和嬴政的旧交,而是这件事本身他就发自心底的不认可。
第一千七百九十四章 圣裁
以帝国如今的状况,嬴政一旦出事,立马就会四分五裂,重现昔日战国争霸的纷乱局面。
甚至还不如诸侯争霸。
毕竟各大诸侯国好歹还是正经政权,嬴政突然暴毙的话天晓得会冒出来多少乱七八糟的山大王。
盖聂看不惯嬴政如今的所作所为,但也不希望好不容易拼起来的天下,重新变得支离破碎。
不过他虽然不赞同,却也懒得发表意见。
成功率为零的事情,特意去阻止倒也没必要。
至于死不死人……盖聂只能说各人有各命。
盖聂现在关注的重点,还是泰山封禅本身。
虽然整件事目前还是聊无头绪,不过他心里总觉得,或许一切已经结束了。
盗跖这时候换了话题问道,“对了,盖先生,逍遥先生,帝国那边又是什么情况?之前收到消息说是百战穿甲兵被调过来执行戍防任务,真的吗?”
逍遥子点了点头,“确实,是百战穿甲兵。”
“主将是谁啊?”盗跖追问道,“王离不是被撤了吗?”
“呃……”逍遥子看了一眼盖聂,不由笑了笑。
盖聂跟着回答道,“是韩信。”
“韩信啊……”盗跖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猛然一惊,“是韩信!?”
“是……是……是那个韩信吗?”他不可置信的结结巴巴追问道。
班大师和雪女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逍遥子和盖聂都点了点头。
“啧……这算什么,嬴政在敲打王家吗?”盗跖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了一句。
让干翻了王离率领的百战穿甲兵的韩信来率领百战穿甲兵,盗跖怎么想都觉得这是在针对王离。
班大师幽声接过话茬,“嬴政应该不知道是韩信在大泽山重创了百战穿甲兵。”
“那这是什么操作?巧合吗?”盗跖一摊手扬眉道。
“或许……吧?”班大师不确定的回了一句。
不过是巧合也好,是有意也罢,总之他们看来挺乐的。
雪女眨了眨眼,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不过在她心里,考虑到韩信据说是古寻提拔起来的这一消息,判断这大概率不是巧合,而是某个人在创造乐子。
………………
虽然附近就是邹县县城,但嬴政并没有选择离开车队,去城中落脚。
倒不是瞧不上小城池的环境,只是没必要。
他的马车豪华程度一点也不差,只是跑起来之后不那么舒服,而且人一直待在里面的话也多少有些不适。
现在整个车队停驻在峄山山脚附近,在马车里生活影响也不大,也不妨碍他外出活动。
去城池里面,反而不方便。
就是戍卫部队布防麻烦了一些,不过这就不在嬴政的考虑范围内了。
此时,车队里的其中一辆马车上。
嬴政坐在棋盘前,捏着黑子。
而坐在他对面执白子的,是儒家圣地小圣贤庄掌门,伏念。
嬴政之前明确昭告天下,邀请齐鲁儒生共聚薛郡,商议泰山封禅事谊,小圣贤庄也在齐鲁地区,当然也得参与。
更不要说伏念已经有心主动参与封禅之事了。
所以他亲自来了峄山。
除他以外,张良也来了。
齐鲁三杰中,只有颜路留在桑海——他肯定是不能乱跑的,必须老实待在小圣贤庄里。
而作为小圣贤庄的掌门,伏念的待遇也不是一般儒生可比的。
其他人只能在东巡车队外争论不休,他却被嬴政提前请进了车队……来陪自己下棋。
当然,下棋不是目的,就像饭局也不是冲着吃饭去的。
“多年之前,朕和伏念先生见过面吧?”嬴政漫不经心的落子问道。
伏念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落子,嘴上平稳的回道,“草民蒙陛下赏识,曾为诸皇子讲经授课。”
其实他教的主要是扶苏一人,不过未免被误会,他故意含糊为所有皇子。
嬴政对此并不在意,这个问题也不过是他开启话题的由头,接着往下说道:
“你的内圣外王之理,朕听了也是受益颇多。”
“伏念惭愧!”伏念依旧态度谨慎的小心回应道。
不过他心里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嬴政的性格他多少也是有了解的,愿意跟他说这几句客套话,说明对小圣贤庄没有太大的恶意。
不提伏念的心理,嬴政接着说道,“伏念先生自谦了,作为小圣贤庄掌门,儒家魁首,你是当之无愧的儒生表率。”
伏念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正题快要来了。
话题从他突然延伸到全体儒生了,肯定不是随口一说。
“如今封禅之事闹得沸沸扬扬,伏念先生作为儒家魁首,也了解吧?”嬴政的问题紧跟着出现。
伏念保持平静,严肃的点了点头。
“伏念先生怎么看?”嬴政再问。
伏念毫不犹豫的回答道,“君君臣臣,自当由陛下圣裁决断。”
简而言之,你嗦了算。
嬴政神色毫无起伏,继续不紧不慢的落子下棋,同时说道,“伏念先生确实忠君体国,只是儒家似乎并非所有人都如先生一般。”
伏念陷入了沉默,似乎棋局也陷入了僵持,他拿着黑子久久无法落子。
嬴政并不催促,看着棋盘,静静等待。
良久之后,伏念落子,同时回道,“唯陛下圣裁决断。”
翻译一下,还是你嗦了算。
话说到这份上,伏念基本上就是完全顺着嬴政的意思来了。
封禅的事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合你心意的儒生你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不是伏念没有操守,而是他确实不能一上来就和嬴政唱反调。
不管怎么样,他都要想办法保全小圣贤庄,至少为了儒家内那一部分脑子不灵光的傻子而断送小圣贤庄的活路是绝对不行的。
而且他和嬴政的私下会谈,最多只是表个态而已,表示小圣贤庄并无忤逆帝心的意思。
至于具体怎么做,那又是另一码事了。
嬴政也不可能出去之后跟别人说小圣贤庄的掌门伏念说他这个皇帝想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那在表态的时候就没必要摇摆不定了。
至于他身为儒家弟子该有的操守与坚持,那可以等回头再表现。
嬴政虽然霸道,却也不至于不许底下的人说一个‘不’字。
第一千七百九十五章 招旧部
面对态度格外恭顺的伏念,嬴政嘴角露出了些许笑意,眼神也有所波动。
说实话,他其实是有些意外的。
自从他打算泰山封禅这件事露出苗头,本就‘呱噪’的儒家更是一天都没消停过。
聒噪就算了,关键是说的话普遍不中听。
当然,不中听的程度有高有低,但其中最好的也不过是小圣贤庄这种干脆不发声的。
伏念现在的态度变化不说一百八十度调头,至少也算九十度转弯了。
以嬴政对儒家的了解,这可不容易。
不过意外归意外,他当然是乐见如此的。
嬴政不喜欢儒家,但也只是厌烦,没到痛恨的程度。
墨家有自己的私人武装,农家更是直接十万弟子将相无种,儒家相较之下就无害多了。
嬴政并不残暴,他只是……对百姓无情而已,就像人看蝼蚁。
人不会在意蚂蚁的死活。
嬴政没有再聊封禅的事,转而问道,“朕听闻,此前扶苏曾亲自造访过小圣贤庄?”
伏念微微颔首,回答道,“确有此事,扶苏殿下赏脸,纡尊降贵亲自莅临蔽庄,还指出了伏念的大错,实在惭愧。”
“嗯……”嬴政平静的点了点头,“小圣贤庄藏书楼……确实是个不小的疏漏,现在如何了?”
“草民安排小圣贤庄的学子日夜抄录更换,现已基本更换完成,原本也都已封藏收好。”
嬴政轻哼了一声,对伏念所说的处理方案不置可否。
似乎是满意,又似乎不是很满意。
不过伏念心里知道,嬴政肯定不是很满意。
毕竟他都打算焚书了,小圣贤庄是否以小篆重抄根本无关紧要。
接下来,二人沉默了一段时间,专注于棋局。
伏念的棋艺精湛,但嬴政也不差,伏念又不好明着放水,这一盘棋的局势也就越发焦灼。
这个时候,嬴政再度开口说道,“稍后的峄山祭礼,伏念先生可愿随行?”
伏念一怔,旋即立刻答应下来,“当然,伏念倍感荣幸。”
这事他当然不能拒绝。
敢不给嬴政面子,拒绝他亲自邀请的人,估计全天下也就一个古寻了。
况且这也不是坏事,伏念没有拒绝的理由。
眼下峄山虽然儒生扎堆,都快比帝国的人多了,可他们只负责在祭礼之后,在嬴政面前商议封禅细节。
至于参加祭礼的资格,那都是帝国随行官员的,跟他们无关。
当然,人家都不能参加,独独伏念可以,也不全是好事。
出头鸟,总是容易招惹嫉恨。
不过伏念既然已经代表小圣贤庄站到了峄山脚下,这个风头就出定了,也不差多一点少一点。
嬴政跟着又突然问道,“朕记得伏念先生的师弟,那位齐鲁三杰中中的张良,张三先生也一同来了,对吧?”
“能和伏念先生并称的青年才俊,朕也想见见,登山之时让他也来吧。”
伏念眼神微微一变,保持平静的点头揖手做礼回道,“多谢陛下赏识,草民代子房拜谢。”
嬴政微微一摆手,“棋局之内,先生不必拘礼。”
接下来,两人在沉默之中结束了棋局。
伏念输了。
至于到底是嬴政胜过了他,还是他自己留了一手,就只有伏念自己清楚了。
反正他们俩都不怎么在乎这一局棋。
………………
胶东郡,桑海城郊,项氏一族据点。
泰山封禅的事,项氏一族基本完全没参与。
少羽倒是挺感兴趣,但是天明都被限制没去成,他就更去不了了。
主要是这事确实和项氏一族专业不对口。
他们手底下都是军人,而泰山封禅……除非他们打算直接举兵造反,否则肯定是没必要往那儿去的。
当然,他们很想造反,也很想兵围泰山,可惜没那个实力。
在泰山,可没有十万农家弟子的体验服账号,面对处于数千百战穿甲兵保护下的嬴政,他们只能拿头打。
不过虽然力量还不足够,但反,是一定要造的,不造不行!
龙且英布季布三个将军凑到一起,肯定不会像墨家的人一样一味的考虑所谓的反秦势力,反秦联盟。
他们更在乎的,更认同的,只有自己手底下的兵力。
之前他们找少羽也就是想商议有关扩大兵力的事,不过由于少羽眼睛没恢复就暂且按下了。
现在,少羽的眼睛已经彻底恢复,身体状态也完全回到了巅峰状态。
该聊聊重铸楚军荣光的正事了。
“你们有什么想法呢?”知道龙且他们来意的少羽没有回应,而是反问了一句。
作为一个上过战场的正经军人,少羽也觉得手底下有兵,心里才有底气。
但现在是帝国的天下,就算中央朝廷对地方掌控力不足,大肆招兵买马也是一种作死的行径。
所以这是个需要从长计议,集思广益的问题。
英布想也不想的第一个回道,“首先肯定是收拢旧部啊,雷豹军团和影虎军团当年可没有全军覆没。”
少羽摸着下巴点了点头。
虽说两个军团的残部加起来也凑不够一千人,但对此时的项氏一族来说已经是不容忽视的力量了。
况且还是老兵。
问题是……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腾龙军团被打残后,残部一直由龙且领导才能维持这么多年。
没了主心骨的影虎雷豹,如今还能找回几人呢?
“召回旧部……你们有把握吗?”少羽想到就直接问。
季布率先回答,“我有些眉目,应该没问题。”
少羽转看向英布,他撇了撇嘴,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也可以想想办法。”
实际上,和真有把握的季布不同,到了具体实施这一步英布并无任何把握。
他自己这些年在醉生梦死,他手底下那班幸存的兄弟和他过的日子大差不差,想找回来可不容易。
先秦又不是近现代,可以通电全国。
龙且见状说道,“我会让腾龙军团的人帮忙的,或许会多花点时间,总还是能把人找回来的。”
当年能陪着英布季布战到几乎全灭的都是楚国的死忠分子,就算过去那么多年,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大概率还是能拉回来的……前提是呼声得让他们听到。
第一千七百九十六章 异类
少羽点了点头,没有拒绝龙且这个方案。
两大军团的旧部肯定得召回的,不管费多少功夫。
不过只靠千人不到的旧部肯定是不够的,还需要招募更多的士兵。
“我们还需要更多人手,阿龙,你有办法吗?”
龙且想了一下回道,“我们不能在明面上大肆扩张,背地里偷偷摸摸招人效率又太低,所以比较好的方案还是像我上次那样,解救被奴役的楚国旧民,然后收拢他们进军队。”
“这样既方便,忠诚度也比较可靠。”
“你有目标吗?”少羽也觉得这方案不错,进一步问道。
龙且摇了摇头,“暂时没有,需要仔细调查一番。”
“之前那一个,是我追查曹咎的下落时顺带发现的,算是个意外。”
帝国的苦工营很多,但里面的劳役苦工可未必都是楚国遗民。
虽说不管是哪国遗民,大概率都愿意跟着他们造反,毕竟苦工不同于徭役,那是要高强度劳作直到死的。
但少羽他们还是更倾向于招募楚民。
因为他们都清楚,或许日后他们的敌人不止帝国,还有其他人。
英布这时抱着胳膊哼哼唧唧插话道,“何必这么麻烦,有少羽你,只要咱们振臂一呼,那不是有大把的楚人愿意投效吗?”
英布这话……也不能说没道理,项燕的名号在楚国遗民心里,或许比楚王负刍的分量都重,作为他嫡孙的少羽天然就能获得他们的拥护。
就是这个‘振臂一呼’的具体操作得盘算盘算。
肯定不能真的大张旗鼓,广而告之,否则就是找死了。
但也还是有手段能宣传一下的。
不过问题不在于手段,而在于地段。
龙且看向少羽,说道,“英布说的在理,但是……咱们现在人在齐鲁。”
“想要号召楚民,哪怕在淮北地区恐怕都不好使,需要回到淮扬一代,去九江会稽等地才行。”
那里才是楚国的传统地盘,也是旧楚民最活跃的区域。
也只有在那里,少羽项燕之孙的名头才能真正发挥出效果。
少羽为难的回道,“可是现在咱们还不能离开齐鲁地区啊。”
别的不说,青龙计划项氏一族肯定也是要掺和一手的,这个计划的发起人可是有昌平君的。
英布挠了挠头,“那怎么搞?”
龙且回应道,“我的提议是,分兵。”
“季布和英布带一部分人去收拢旧部,我带一部分人去江东招募楚民,少羽你留在桑海处理后面的事情。”
季布闻言眉头一皱,有些担心的说道,“我们好不容易才积攒了一点力量,贸然分兵的话,会不会太冒险?”
他们手底下其实也就那么两三千号人,聚在一起尚且不够用,再分兵的话,就真的应付不了一点大事了。
龙且没有没和季布争论,只是把目光投向了少羽,因为季布说的也是事实,还得看少羽怎么决断。
少羽犹豫一番后,没有直接做出决定,“这件事我还得跟梁叔和范师傅商议一下。”
“不过我个人倾向于,分兵。”
季布说的确实一点不错,一旦分兵他们每一方最多有千八百人,根本干不成什么事。
但现实是,两三千人聚在一起,其实也不怎么顶用。
他们现在横竖是没可能和帝国正面冲突的,必须得苟起来发育,既然如此不如苟的彻底一点。
没和龙且汇合之前,少羽他们连几百号人都难凑出来,日子不也照过吗?
现在帝国形势日益变化,他们必须尽快积蓄力量以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时机。
为此,冒险也是值得的。
龙且三人也知道这事不是少羽一句话就敲定的,对此并无异议。
………………
桑海城内,小圣贤庄,颜路的小院内。
因为伏念和张良去峄山了,小圣贤庄最近的课业放松了许多,颜路也得以趁机摸鱼。
此时,他正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喝着茶,手里还拿着一卷书细细品味,那叫一个惬意。
值此闲暇之际,一道人影闪现在院子的角落里。
颜路察觉到了动静,扭头一看,露出了笑脸,“阿言,你回来了。”
阿言从院子角落里走出,朝颜路微微点头示意道,“颜路叔叔。”
接着她就直入正题道,“罗网的人,来了。”
颜路对此并不诧异,淡定的笑了笑,“现在才来,比我预料的晚了不少呢。”
“桑海的罗网人手全灭,赵高心中肯定会有猜疑,我父亲不离开,他是不敢让新一批杀手进来的。”
古寻……这两个字,在帝国的疆域内对谁都威慑力十足,颜路不由微微颔首,心中感慨。
但他没有就古寻多说什么,转而问道,“这批人是冲着小圣贤庄来的?”
阿言点了点头,“确切的说,主要是冲着颜路叔叔你来的。”
“你和张良叔叔,是小圣贤庄最大的两个破绽。”
颜路放下书,似笑似叹的哼了一声,“看来泰山封禅还不是小圣贤庄真正的危机所在。”
阿言看了一眼颜路的腰间,那里别着一把翠玉般的剑柄。
当然,实际上那是一把剑。
“含光剑……太特别了。”
颜路其实一直没有隐藏过自己含光剑主的身份,但是过去那么多年都没被罗网注意到。
原因也很简单,颜路的参在感确实太低了,而且也极少和不熟的人动手,熟悉的人知道他性格又不会大肆宣扬。
但含光剑确实太特别了,特别到赵高能惦记一辈子。
颜路抽出腰间的翠玉剑柄,仔细打量着喃喃道,“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可惜我终究到了不了真正的含光无形之境界。”
阿言在一旁看着,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
孔周三剑的名头不仅仅在于剑本身的特殊,还在于每一把剑对应的境界。
而含光剑是三剑中最上乘的一把,代表着入道合体之无上境界。
当然,这不是关键。
关键是这境界明显更合道家之理,你一个儒家弟子达不到不是很正常吗?
颜路对此并不在意,他本就是儒家的异类。
当然,异类不止他,韩信李斯也是异类,出身儒家却是法学大家,张良也是异类,师承小圣贤庄,但是更善兵法纵横之理。
第一千七百九十七章 邀请
不知如何回应颜路的感慨,阿言只能提醒一句,“总之,颜路叔叔请务必小心。”
“流沙的力量一直在向北地收缩,几乎完全撤出了其他区域,失去了流沙制衡的罗网行事会越来越无所顾忌。”
颜路笑着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不过,流沙力量收缩是?”
阿言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因为北地的战事。”
“呵,这些事古先生想来也都心中有数,我就不庸人自扰了。”颜路回道。
接着他转而问道,“你回来后见到你母亲了吗?”
阿言犹豫一下后摇了摇头,“没有,我一回来母亲就离开了,并未和我见面。”
阿言回来第一个要见的人肯定是自己亲娘,可惜没见到人,只见到了对方留给她的却邪剑。
她还为此耽误了几天,搜查自己母亲的下落,结果一无所获,然后才来提醒颜路的。
“她似乎……有什么急事。”
颜路眼神闪烁了一下,同样很犹豫的问道,“你也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
“娘……她连父亲都隐瞒着,我当然也不会知道。”阿言摇了摇头。
她只知道一些零星的信息,在她看来毫无价值,根本推导不出结果的信息。
当然,或许别人能从中分析出什么,不过她不行……绝大多数人都不行,只有极为有限的人可以。
更确切的说是,可能只有某个姓古的帝国高官才可以。
颜路当然不符合这个条件,所以阿言也就不费口舌说出自己知道的情报了。
听到阿言的回应,颜路沉默了片刻,然后直接略过了惊鲵的话题。
担心也好,挂念也罢,总之惊鲵要做的事,颜路也劝阻不了。
索性暂且按下不表,等之后出状况了再说。
况且,也未必会出事。
“罗网日益猖獗,你提醒我小心,自己也得小心啊。”他转而提醒起阿言,“你现在做的事,可谓如履薄冰,赵高不是那么好蒙骗的人。”
阿言对此不以为意,回了一句,“嬴政同样不是。”
一个人,终究只是一个人。
嬴政作为皇帝尚且能被赵高蒙蔽,赵高被他手底下的天字杀手蒙蔽,不也很正常吗?
颜路笑了笑,没有和阿言争论。
他性子平和,主要是为了提醒阿言,让她心里记挂着点,所以提一嘴就够了。
………………
帝国,关中,骊山,始皇帝陵。
骊山,又名蓝田山,属于秦岭的一条支脉,山势绵延数十里,最高海拔超过三百丈,位于咸阳正东方大约百余里,蓝田县正北几十里处。
因其山势逶迤,树木葱茏,远望宛如一匹苍黛色的骏马而得名。
又因为此山‘其阴多金,其阳多美玉’,故被嬴政选中,做了自己的皇陵。
君王普遍生前修陵,嬴政更是其中佼佼者,即位时即起修皇陵,时至今日已历时三十余年。
其中,在帝国一统之前,做的都是皇陵的初期准备工作,相当于打地基,共耗费二十六年。
而现在进行的是大规模修建阶段,用以完成陵墓主体结构,也是真正耗费人力物力的阶段。
自帝国一统一来,发配到骊山修筑皇陵的刑徒就与日俱增,短短数年时间已累有几十万刑徒。
帝国两大发配流放地——骊山和上郡。
一个修长城,一个修皇陵。
当然二者也可以统称为修地球。
而这二者相比的话,可以说各有各的优劣。
修长城的缺点是环境不怎么样,死亡率稍微有些高,优点是时间有限,一般不是终生制,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总有个头。
修皇陵的优点是环境相对优渥,死亡率没那么高,缺点是普遍终生制,要一直干到修建完成,而且完成之后也说不好会不会被直接殉葬。
换言之,修长城的人总是一茬一茬的,而修皇陵的人总是越来越多。
这也是今日皇陵能有数以十万计的刑徒的原因。
而今天,骊山又迎来了新一批的刑徒加入修地球的伟大事业。
其中,就有贵为农家魁隗堂堂主和主管的陈胜吴旷两位先生。
他们二人走的罗网特别通道,被全程蒙眼单独专送到了骊山。
长时间的运输颠簸让两个武功高强的汉子极度萎靡不振,看着跟鏖战数夜精血亏空似的,连陈胜的大糙脸都变白了。
当然,是不健康的苍白。
虽然全程不知道东南西北,但到了目的地后,陈胜二人也就立刻明白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像始皇帝陵这么热闹的地方,世上可不多。
最初的惊诧过后,两人陷入了迷茫与沉思。
经过路上这么多天的冷静与思考后,两人在一定程度上相信他们的新侠魁田言并不是出卖了他们,只是蒙骗了罗网。
目的,大概率是冲着上任侠魁田光下落去的。
其实他们对田言的信任度并不高,但是这件事的发展不合常理,或者说不合他们认知的常理。
他们俩落到罗网手里,按理说要么直接当作叛徒当场杀了拉倒,要么关起来严加拷问情报信息。
但这两样赵高都没做,而是把他们千里迢迢运到了关中咸阳附近。
当然,之前他们不知道目的地是骊山,但他们至少知道只是关押审讯的话不需要花费那么多时间,秘密押运到至少几百里之外。
这明显不对劲。
所以田言的出卖,很可能另有深意。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们就是被出卖了。
现在的特殊情况源于赵高的某些谋划,田言只是给他效力。
这同样符合逻辑,毕竟他们被押送到骊山,关键还是赵高的明令而不是田言的。
只是考虑到被关起来的时候田言所说的话,他们勉强倾向于相信田言。
不过发现自己被发配到了骊山后,二人又有些动摇了。
他们不知道这里和田光能扯上什么关系,感觉自己就是被赵高故意送来折磨侮辱的呢。
当然,真相到底如何,暂时没人能给他们解释。
哥俩当下要做的,就是在这数十万骊山刑徒中,生存下去。
朝廷并没有有效限制练武之人的办法,罗网也没有废掉他们的武功,所以以他们俩的实力,生存并不难。
不过想逃就不容易了。
他们俩都被上了枷锁,行动并不算不方便,而皇陵的监工和守卫数量并不少,防守很严密。
要知道,蓝田大营可就在附近。
………………
薛郡,邹县境内,墨家的临时落脚点内。
盗跖似乎收到了什么消息,匆匆闯进屋内,向班大师汇报道:
“来了个口信。”
正和盖聂逍遥子讨论下一步该做什么的班大师抬起头,“什么口信?谁的口信?”
“田氏一族的,邀请我们会面。”
“嗯?”班大师眉头一皱。
他之前还想联系对方,只是因为没门路,也没顾上。
没想到现在人家先找上门了。
落脚点被发现他倒不怎么在意,本来就是随便选的一个临时落脚点,而且就他们几个人也不怕有人攻击,大不了跑就完了。
“他们主动找上门……想聊什么?”
盗跖耸了耸肩,“没说,不过听送信的人说话那意思,好像不是专门请的咱们,还有其他势力。”
“这是……想搞联合?”班大师捋着胡子,做了个猜测。
盗跖点了点头,“我觉得有可能。”
不是想搞联合的话,何必要见面呢?
现在这个时候,反秦势力之间贸然见面谈不上风险,但也没什么必要。
逍遥子捋须质疑道,“田氏一族的主事人田儋,似乎不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物?”
田氏一族在反秦势力中算是比较出名的,但名气完全是来自于他们的实力,接手了齐国大量‘遗产’的田儋实力很强劲。
但作风上,他们很低调,否则的话名气要比现在更大,甚至成为反秦势力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这样的人,不像是会出面联络各方势力联合的人。
“盖先生怎么看?”班大师看向盖聂。
盖聂想了一下回答道,“田儋确实不是这种人,但目前看来联合的可能性最大。”
“所以?”盗跖好奇追问道。
“所以,或许是他不得不找其他势力联合,即使那不是他的做事风格。”盖聂沉声回应道。
“不得不……”盗跖靠在门边,摇头晃脑的嘀咕道,“听起来,不像是小事啊。”
班大师等人心中不由浮现出刺杀嬴政四个字。
此时的峄山,反秦势力能做的,貌似也就这一件大事了。
“不管什么事,去了就知道了。”班大师叹声说道。
田氏一族既然邀请了,他们肯定得走一趟,至于对方想谈的事墨家感不感兴趣,那可以到时候再说。
………………
邹县县城内,某处房舍内。
不算多大的屋子里,此时挤满了人。
这就是田氏一族选择的会面地点。
在县城里,乍一看很危险,实际上……还真就不危险。
因为嬴政的缘故,此时的邹县县城全面戒严,但城内的情况并没有因为戒严而变得平稳,反而有些乱。
原因很简单,邹县县府没那个能力。
桑海当时能戒严,靠的都是临时调拨过去的军队,而邹县这次可没有这个待遇,它本身也不如桑海。
无论是城池出入口的封锁控制,还是城池内的巡逻检查,这些任务的执行人员数量和素质都不足够,根本无法产生需要的效果,除了能惊扰百姓外毫无作用。
而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又都在峄山那边,城里的情况其实没人关心。
对于江湖高手而言,此时的县城就成了最安全的地方,只需稍做伪装掩饰,就能来去自如。
退一万步说,还是被发现了,想逃也很容易。
城墙不高,兵力不足,最多也就喊两嗓子,算是对得起朝廷发的饷银了。
所以田氏一族的人选了县城里会面。
而且这地方位置明确,不需要与会的人费心去找。
屋内的人群中央,站着的正是田氏一族的三号人物,也是唯一来了峄山这边的主要人物田横。
他扶着自己的大枪,环视一周后,姿态懒散的说道,“人来的不少,我在这儿多谢诸位的赏脸了。”
没什么诚意的客套话,也没什么人给反应。
屋里站着的基本都是各个反秦势力里的高层好手,彼此之间熟悉,对田横也熟悉。
所以没人想跟这个浑不吝的家伙废话,只是安静的听他说。
没人打扰自己,田横也很满意,咧着嘴直入正题:
“诸位时间宝贵,我就不废话了,今日找大家过来,只为一件事——嬴政!”
嬴政的名字一出,原本安静的众人终于出现了些许骚乱,不少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田横见状朗声呼喊道,“峄山风景不错,不过我想你们没人是来看风景的,更没人是来欣赏帝国搞什么祭礼的。”
“既然来了,那就只有一件事可做——刺杀嬴政!”
“这件事,任何势力单打独斗都办不成,必须联手!”
这一段话说完,周围的声音越发凌乱嘈杂。
田横话说的基本在理,无论是今日的峄山,还是之后的泰山,对他们这些反秦势力而言都没什么意义。
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嬴政,或者说嬴政的命。
刺杀嬴政成功,对任何反秦势力都是绝对的重大利好,没有一个人愿意拒绝这件事发生。
今天在场的反秦势力中的绝大多数,也就是冲着这一件事来的。
过去也有人尝试过刺杀嬴政,但是那时候人家在关中,哪怕离开了咸阳也处于最严密的保护中,根本没有成功的希望。
而现在他离开了关中,到了帝国掌控力度不足的齐鲁地区,还要登山祭礼,堪称天赐良机。
哪怕知道其中风险依然很大,他们也还是愿意搏一搏。
当然,也有少数类似墨家这样的,并不是一心奔着刺杀嬴政来的。
不过他们肯定也不介意见到嬴政被刺杀。
但事儿虽然很重要,他们也都想见到这一幕发生,可联合,并不是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成的。
势力联盟是很正常的行为,从不鲜见,但田横说的却只是联手刺杀这一件单独的事,这种操作就不多见了。
多方联合的话,人手怎么分配安排?
谁来攻坚?谁来阻敌?
谁来开路?谁来断后?
不同的任务,需要的能力不同,承担的风险不同。
不同的势力,又如何愿意帮别人承担多余的风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