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诏书下达(一)
六十六、诏书下达(二)
“恩?”左宗棠身子微微震动,免军机处大臣,任钦差大臣?还有对法宣战?左宗棠微微沉吟,对着湖南巡抚说道,“抚台那里大约是漏了什么了。”
这三个事情都是晴天霹雳的大事,左宗棠心里早就做好准备要和法国人动手,他来长沙,表面上是归家扫墓,但是是他和慈禧太后达成了默契,在南边,避开朝中的纷争,养精蓄锐。这三件事,似乎都来的莫名其妙,所以左宗棠要问巡抚那里有没有接到别的命令,果不其然,才过了一会,巡抚衙门的电报也到了,巡抚摊开折子一看,不免得脸色巨变,“北宁大败,西圣问责于恭亲王,军机处尽数罢黜!即日对法宣战!”
难怪会也把左宗棠罢免!但是转眼之间又授了左宗棠总管八省军政事的钦差大臣,不用说,在武昌接到中枢谕旨的湖广总督,必然也是马不停蹄的朝着这边赶过来。湖南巡抚定定神,率领官员一起大礼庭参,“下官参见钦差大臣。”
“都起来吧。”左宗棠红光满面,意气奋发,“我想着过了年,就上折子致仕,在家里听听花鼓戏,种几亩田,过一过养老的生活,却是没想到,西圣却要我这把老骨头再出一把子气,寻思着,要不请西圣另请高明吧?我也实在不是谦虚,但是西圣既然下旨,那么中枢就是决定了,让我来当这个钦差大臣。我别的法子倒也没有,只是想到昔日这林文忠公发配去新疆伊犁军前效力的路上,和我有过一席长谈,他当场念了两句诗赠与我,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林文忠公如此,西圣亦是如此,老夫没什么可说的,”左宗棠按了按手,让湖南省的大员们都坐下,“大军只怕还有一些日子才能到,我却是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呆着,总是要收拾一下,就出发去钦州了。”
钦州紧连镇南关,是正经的前线,看来左宗棠的心意十分坚定,以统帅之尊,亲自准备出国门了。左宗棠环视众人,“我是湘阴人,亲不亲,老乡亲。自然,凡事要先紧着咱们的湖南乡亲,之前五省团练入越,没有三湘子弟的份儿,那时候我心里就是不悦,曾文正公,胡文襄公,这些都是带兵的好手,三湘子弟南征北战,为国朝立下汗马功劳,那里比不过那些广西的野人?只是呢,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以前是别人管这事儿,我不方便讲,如今是最好的了,我当这个钦差大臣,第一个就是要把三湘的精兵给拿出去用,让大家伙见一见真章。大家伙说,如何啊?”
“自然是绝好的主意,”刚才看戏的时候在打瞌睡的长沙将军常四跳了出来,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请钦差大臣下令,长沙军必然是奋勇在先!”
有这位长沙将军出头,别的人自然也不好意思不跟上,何况,和法宣战,这绝不是任何战功可以相比拟的,加上如今是和大国对战,若是将来胜了,只怕是赚来的爵位,三代之内衣食无忧,就算是帮忙运输,当一当辅军,也远远比窝在省里要强,湖南提督的驻所是在岳州,今日不在长沙,不过在了自然也无法反对,如今左宗棠是正经的钦差大臣,不比以前,居家休养,看在面子上奉承一二,若是真不理会,左宗棠也拿这些地方官员没办法,如今却是不一样,总管八省军政事,不听话,马上就撸了你!这才是左宗棠如今先要湖南之兵的底气所在,左宗棠满意的点点头,“诸君如此英勇,本官很是高兴,到底三湘子弟血气尚在,我给你们五日时间,挑出湖南最好的兵和我同去越南,十二镇大军未至之前,我们要先稳住北圻的局势。”
“听令!”
“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左宗棠在慢悠悠的说道,满室所有人都是凝神静听,只有左宗棠一个人的声音想起,“这三湘出了人,那么,银子多少总要出一点吧?是不是啊,藩台?”
布政使迅速的站了起来,“湖南藩司自然听从钦差大臣的!”
“很好,”左宗棠赞了一句,“那这藩库里头,还有多少银子啊?”
“关平银五十万两。”
“恩?”左宗棠看了一眼布政使,平淡的追问道,“只有五十万?”
布政使的额头露出了几颗汗珠,“六十五万两白银,中堂大人,”他扑通跪了下来,“只有六十五万,多一两银子,您杀我全家!”
“跪着做什么?快起来吧,湖南虽然是小省,但是能有六十五万两库银支援前线,表现足矣。”
“中堂大人,这个银子是湖南省倾囊而出了,”湖南巡抚硬着头皮说道,“若是尽数提走,只怕是湖南省这里头,什么事儿都不能办了。”
各省现在基本上也会修建官道,建楼房这种大型工事建设,来缓解有时候突然因为饥荒、天灾等造成的流民,以工代赈是要花大钱的,今年冬天的雨水偏少,只怕是春天就要暴雨,万一有洪灾,这又要大把的花银子出去,所以湖南巡抚自然是没有法子,只能是提了出来,布政使也不是故意要截留这里头的十五万两银子,只是若是藩库里面空的跑老鼠了,怎么办事?
“你们呀,还是太年轻,”左宗棠用手指头点了点湖南巡抚,“你以为这个银子是白拿出去的?白白捐献了?自然不是,就算是借出去,这将来也是要还的,我还能够坑老乡嘛?日后我可不乐意被人戳脊梁骨。银子就地征发,日后自然是会补回来的。”
这么一说,似乎一省首脑们又稍微安心了一些,左宗棠一下子给大军筹备了六十万两银子,自然是也是志得意满,一群人觉得这个开头开的不算赖。只是突然这个时候,巡抚衙门的电报又到了,传达了一个坏消息。
太原陷落了。未完待续。
六十六、诏书下达(三)
这个是个坏消息,虽然不用左宗棠负责,但是,太原这个红河以北最大的城市陷落,那么意味着,谅山,以及中国和越南的边境,镇南关,就暴露在了法国人的面前,一时间文武都已经尽数散了,后面出来了左宗棠的二儿子左孝宽,长子随军出征新疆,在阿古柏叛乱之时转运粮草被敌军偷袭重伤辞世,三子在北京兵部为官,四子在同文馆读书,日后准备走外交的路子。守在跟前尽孝的就是左孝宽了,他是学医的,身上还有一个太医院太医的身份,跟在左宗棠身边伺候父亲,他出来先是诊脉,然后对着左宗棠说道,“父亲大人的身子虽然是康健,但是若要主持征战之事,儿子怕父亲的身体支撑不住。”
“不要紧,我又不是要披挂上战场,那里就这么娇弱了,鞍马多年,不差这么一回,”左宗棠精神抖擞,“我这番南下,家里头的人觉得我是被贬出来的,其实我只不过是早些在南边做准备而已,对法一战,已经是早就要进行了,别人还不知道,我却早已清楚,西圣是决意要和法人作战了,长沙,到底是离着越南近些,”左宗棠站了起来,左孝宽要搀扶于他,被他一把推开,“你们还小心翼翼,趴着我发怒,我倒是吃得好睡得好,因为我知道,这一战,必然是要老夫来打的。”
“你的父亲,我最计较的就是名利,妥妥的大俗人一个,”左宗棠背着手进了后厅,“昔日和曾文正要比高低,无非也是为了争夺一个名声罢了,我时常想着,平了阿古柏,再帮浩罕复国,这都算不得什么正经的军功,和曾国藩克灭金陵的,平定东南的功劳相比,怎么还是差一些,原本是怕这辈子就没机会了,留在京师里头和人斗来斗去,这辈子也差不多完了,既然今个给了机会,那老子自然要把握住,日后到了九泉之下,遇到了曾文正,也不能让他说了嘴去。”
两个人慢慢走在游廊上,左宗棠虽然是居家休养,可凡是军机处的奏报文书之类的,京中都会抄送一份到左宗棠这里,平时里都是左孝宽管着这事儿,左孝宽也不是一味看病的医生,政事上多少懂一些,“打仗要花银子的,现在这银子只怕是不够啊。不然父亲大人也不会要湖南这里,把藩库提空了。”
“是没银子,不过那不是我该头疼的事儿,横竖若是没有银子,也只好是和昔日一般,让别人去借钱,胡雪岩在上海,钱庄那么多,和洋人们熟,只要仿照平叛阿古柏一样,问洋人们借钱,胡雪岩是必然会做这件事的,只是,还不到那个时候,洋人们的胃口大,不好满足他们。明日我就先下命,把几个省的藩库尽数冻存,没有我的条子,什么人都不能用。至于银子嘛,总是要让西圣去头疼才是,我在前面杀敌,她老人家在后头准备好银子,各司其职嘛,我的工作就是花钱、花钱、再花钱,怎么筹钱的事儿我可不管咯。”
这一日军机处的议事到了夜里的**点钟,在收到太原城陷落的电报之后,慈禧太后挥手,散了今日的议事,“一日之内就失了太原城,接下去,咱们这些人还有的累,今日先退下吧。”
“嗻。”
“还有一件事,”慈禧太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恭亲王福晋瓜尔佳氏不慎病亡,恭亲王虽然被免了一切差事,但是亲王尊贵体统还是在的,宗人府那边,五爷你出面去探望一番。”
这话是什么意思?大家不免要暗地里揣度着,只不过没人说话,军机大臣和御前大臣一个个退了出去,只留下来了王恺运一个人,慈禧太后站了起来,疲倦的走到了东暖阁,坐在了炕上,夏守忠轻轻的给脱了鞋子,慈禧太后盘腿坐在了炕上,闭目养神,王恺运跟了进来,袖手站在地上候着,过了一会,慈禧太后睁开了眼睛,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嘴角扯起了一抹笑意,她歪在了炕上,“这个折子,你藏了几天?”
“回西圣的话,宝廷的折子是昨日进了,我藏了一日,”王恺运坦白的说道,“今日知道西圣叫起,微臣猜到是北宁那里有变故,而且必然是不利的战局,所以趁着今日这个时机拿过来。”
李莲英垂着手站在边上伺候,慈禧太后点点头,“北宁之事,果然是不顺,那两个蠢货,”慈禧太后的声音转向阴沉,“居然做了这样的事情出来,三法司那里你去打招呼,我不许这两个人还能活着!”
滇、桂两省巡抚,看来是在劫难逃了。慈禧太后这会子放松了下来,才觉得自己身上浑身酸痛无比,“恭亲王去职,但是他的势力还在,我也不是说凡事都要处置掉,只要他们不要阻拦我的旨意,自然不会动他们。”
她这会子虽然是身体极累,但是心里却是不住的感到愉快,瓜尔佳氏的确不是自己杀的,但是恭亲王归罪于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口实,这当然只是表面上的缘故,内里大家都知道,是因为恭亲王对太后不敬固有此番变故,但是诏书上,这件事一点也没写。
最重要的原因,是她开始忌惮恭亲王了,这么多年的领班军机大臣,的确已经是威胁到了自己的存在,如果两个人通力合作,在大部分的时间和目标上步伐一致,长期盘踞在军机大臣位置上的恭亲王的确不算什么,可是,现在两个人有分歧了,无论在八旗事务上,还是在对法的态度上。
宝廷的折子,和瓜尔佳氏之死,不过是一个导火索而已,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两个人的执政理念有所不和了,在北宁大败这里,如果恭亲王不是存了这样不愿开战的心思,恭党的两个巡抚,就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来。
“罢了,如今一拍两散,倒也便宜,”慈禧太后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古怪,有些解脱却又是有些伤感。未完待续。..
六十六、诏书下达(四)
六十七、宣室访逐(一)
肃顺的脸上有郁郁之色,却还是一脸的凶狠不屈,他在用菠萝叶子编织着一个簸箕,菠萝叶子多刺,他的双手上面一道道的疤痕,可见是经常干这个活,他低着头也不理会高心夔,“藩台大人为什么老是贵脚踏贱地,你是如此,昔日的王恺运也是如此,能得你们照拂,在这里安度晚年,感激不尽了,至于要经常来,这就不必了吧?”
“东翁说错了,”高心夔显然是看惯了肃顺的脸色,“我如今不仅仅是藩台了,中枢来了旨意,我兼任广西巡抚,所以现在应该是抚台了。”
“哦?你这升官的速度倒是不错啊,”肃顺放下了手里的菠萝叶子,挑眉说道,“别看这布政使和巡抚都是正二品,可若是想要从布政使到巡抚,天难地难,你倒是轻轻松松的跨过去了,叶赫那拉氏,倒是心胸宽广,敢用人,如果昔日你跟着我,大约现在还没有这么快,”说到了这里,肃顺觉得有些不对劲,“兼任?原来的巡抚呢?”
“下狱了。”
“这么说,北宁战败了?”肃顺继续编着簸箕,“我就说嘛,这些文人去将兵,到底是不成的,那你如今的权柄,倒是不比两广总督要小了。”
“北宁大败,”高心夔点点头,“太原也丢了,法军已经逼近谅山,马上就要到镇南关了。”
“镇南关?那么过了镇南关,那么就马上到钦州了,你倒是要谨慎着些,旧年那个谁,被俘虏到印度去,丢尽了脸面,被人笑话了那么多年,还记得他。我倒是没关系,一个犯官,想必法国佬也不会有什么雅兴来抓我。”
高心夔微笑的看着肃顺,“北宁大败,朝中有人倒霉了,东翁,恭亲王倒台了。”
“倒台了?”肃顺终于把手里的簸箕放了下来,转过身子,看着高心夔,“他权倾天下二十余年,怎么,为了北宁的事儿倒台了?”
“是的,开去一切差事,”高心夔点点头,“军机处全部贬黜,命恭亲王居家养疾。”
“哈哈,”肃顺哈哈一笑,摇了摇头,“鬼子六,你也有今天?想不到这权倾天下二十余年,到末了,也是这样轻轻松松一纸诏书就退位了,这会子我倒是也要看看他的脸色如何,是不是和我昔日一般的样子。这诏书,太后她运用的很是纯熟啊,反正横竖如何,总是逃不出她的算计。”
“东翁若是想要看恭亲王的脸色,这还不简单。”高心夔目光炯炯,“北上就可。”
“恩?”肃顺无所谓的说道,“你忘了,我可是遇赦不返。”
“如果说有旨意呢?”
“旨意?”肃顺慢慢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高心夔,“什么旨意。”
“西圣有密旨,让你返京。”
“返京做什么?”肃顺身子巨震,“我告诉你,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王恺运,不要在别人的手底下做事当差,还心怀鬼胎想着别人,这样的事情,谁遇到了都不会容得下你们,我就不信她一个女人家家的,会放任你们做这些事儿!我已经再三说过,叫你们两个不要多管闲事!”
“返京起复,昔日罪名一切消除。”高心夔不理会肃顺的话语,径直说道,“户部和都察院,还有宗人府,让您自己选。”
“嘿嘿,”肃顺连连冷笑,“我呆在这酷热之地二十年,然后就这一个所谓的密旨就想要把我打发回去吗?”
“那东翁还要如何?”
肃顺一时语塞,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要求如何,只是这么些年闲居之后,想要回京,回到官场上的心思已经是淡了,纵使这个时候骤然听到这个消息,心脏剧烈的砰砰砰跳了许久,他想了想,摇摇头,“我也不要什么,承蒙她看的起我,只是我也是凡人,二十年来无所事事,什么雄心壮志都已经淡了,何况,我也快七十岁了,还有多少日子可以过活?还是就呆在这钦州等死就是,横竖,这边冬天没有四九城热。”
“东翁,这可是我和壬秋兄千辛万苦的换来的!”高心夔急切的说道,“为了扳倒恭亲王,花费了无数心血和人脉,这才能够勉强行事,昔日之事,自然不用再提,但是有我两人保举,西圣能够启用东翁,这就是好事儿啊,官场上,死灰复燃,东山再起之事何其多也!东翁又何须在意别人的眼光,和世人的名声?”
肃顺是极为要面子之人,高心夔如此说,自然就是说中了肃顺怕被人说闲话的意思,肃顺摇摇头,“你说错了,和这些都不相干,昔日的事儿,现在想想,倒是她手下留情,所谓成王败寇,若是我昔日得势,估计还没有她仁慈,输了就是输了,我没有半句话可说的,只是这些年冷眼看着鬼子六主持的洋务之事,也算是了得,国力比文宗朝何止强盛十倍?我是心服口不服,这里头的功劳,鬼子六只怕是占不到多少,到底还是宫里头的那位主掌的,这样一想,以前的事儿倒是没劲,只是我还不乐意去她面前下跪称臣,承认自己不如她,二十年过去了,我已经年老体衰,就算入京,也做不了什么事情,不如就老实在这里呆着吧,她若是想要找一个人和恭亲王的势力抗衡,我是不能够的,若是想要体现出她慈悲为怀,我自己个也不乐意,所以这京师我是不会回去的。”
“可这是旨意啊!”
“只是密旨,自然是不能见光,”肃顺说道,“何况我这么跋扈的人,抗旨不尊,又算得了什么。”
高心夔是千万没想到肃顺会是这种冷静的态度,他原本以为肃顺会跳着脚破口大骂,“只是东翁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不为了自家的几个公子着想吗?正直壮年,还有孙少爷,这些都是要安排前程的啊。老夫人的身子不好,还是回京休养的好。”
肃顺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这些也顾不得了。”未完待续。..
六十七、宣室访逐(二)
到了初五日,奕劻和郭嵩焘一齐来养心殿禀告,说法国大使艾伯特强留不去,赖在了北京城,慈禧太后不免皱眉,“他赖在这里做什么?”
“表面上说是还争取和总理衙门沟通,但是其实只是串联各国使节,意图对我们施压,所幸没几个国家理会他,英国人率先表明了态度,那么只有法国、意大利、土耳其、比利时、日本、西班牙,这几个国家准备一起朝着总理衙门抗议。”郭嵩焘说道,“而且他的意思,还希望和我们进行沟通。”
慈禧太后不屑的说道,“全都是垃圾国家,不用理会他们,让他们抗议去。法国人不会以为白白打了我们北宁城,和太原城的士兵们,然后一句误会就结束吧?开什么国际玩笑!两国交战,驱逐大使,原本就是西洋的规矩,怎么法国人还不准备这么做吗?还想在这里煽风点火,明日即刻把他看管起来,送到大沽口,坐船出去,免得在京中让我看着心烦。”
奕劻应了下来,“此外还有英国大使发来照会,说明有关于七千吨的铁甲舰马上就可以交付,只是如果在中法战争期间,这个军舰可以无法及时运送到中国来。”
慈禧太后微微皱眉对这件事不满意,这个时候任何多一艘军舰都是往自己这边的胜利天平上加砝码,但是如果是运送在路上而来的军舰,在欧洲被法国人击沉或者扣押在苏伊士运河里面,只怕是比现在情况更要凄惨许多倍,那么这个结果也并不是不可以接受的,“可以,让他们先调试好一切,那么我们还需要提出别的要求,既然是英国要保持中立,苏伊士运河那里我管不到,法国人想怎么走,就让他的军舰怎么走,但是马六甲海峡那里的港口,应该禁止交战双方国家的军舰停泊。这是我的要求,你去告诉英国大使,让他转告英国外交部,当然,我不会白提这个要求,洋药进口,法国人的份额以后当然没有了,我很高兴让英国商人填充进来。”
洋药就是鸦片,之前规定好了所谓鸦片进口的份额,然后按照份额的标准给予补贴,这个补贴可以变成运费路费,让鸦片商人愉快的去祸害别的地方的人,比如菲律宾的猴子,比如火鸡,波斯都很不错,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中国呢,多不划算呀。
奕劻应了下来,这本来就是要给钱的,反正给谁都是一样,“所幸去年和法国人造船厂的合同已经落实了,不然这个时候奴才也怕造船厂会被法国人扣住不放。”
“总理衙门要准备好许多事儿,奕劻你是懂财计之事的,对法宣战,对外贸易的事儿,必然会有影响,我估计今年的茶叶丝绸这些销售量,肯定会下降,这些货物出口下降,那么海关的银子就少了,我还指望着用这里的银子来打仗,所以,你要想法子,”慈禧太后威严的说道,“怎么样把出口的东西变多变好,把关税收上来!外交上的事儿,有郭嵩焘办,你办好对外贸易的事儿,就是大功一件!”
“嗻!办不好请砍了奴才的脑袋!”奕劻精神抖擞的应道,“此外还有件事儿要西圣爷定夺,既然和法人开战,虽然生意要做,但有些东西还是要禁一禁的,”奕劻从袖子里拿了一个折子出来,递给了李莲英,“这是总理衙门拟定的对法禁止销售和运输物品种类共计十三样。”
里面有煤铁之物,这是自然,只是中国现在煤铁自用都不够,那里会出口给法国人,里面还有橡胶、猪毛之物,橡胶可以理解,这个猪毛?
“猪毛是做刷油漆刷子的原料,”慈禧太后发问,奕劻说道,“没有咱们的猪毛,他们想要粉刷军舰是不能够的。”
听到高心夔这么说,“他们跟着我享福了这么些年,自然也要陪着受苦,再说了我好歹还是黄带子,”肃顺坐了下来,继续编起簸箕,“太后仁慈,”他讽刺的说道,“我家里头的这份禄米倒也给的齐全,他们虽然如今没有好日子,但是将来,总是饿不死,若是回了京师,只怕将来若再有什么纷争,到时候脑袋都保不住,只怕是这样的日子也是没有了。”
高心夔摇摇头,“这个禄米只怕也支不了许多时候,”他站了起来,见到肃顺心意已决,今日是说服不了,只能改日再来,“西圣要改革八旗,日后这铁杆庄稼,只怕是没有了。”
这事儿肃顺还是第一次听说,虽然大清日报他偶尔也可以看到,只是八旗改革之事,闹了许多风波,报纸是不会对这些风波进行刊登的,何况这还只是停留在讨论阶段,肃顺身子一震,不免喃喃,“没想到她的胆子这样的大,居然捅这么大的马蜂窝。”高心夔准备离开,改日再来,“东翁,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取得了西圣的信任,再换来了这样让东翁北返的机会,东翁不肯松口,学生亦是不会放弃的。”
“嗨,你花那么多时间来我这里蘑菇做什么?”肃顺头也不抬起来,“两广这么多大事都等着你呢,太原陷落,两广就是危险了,你还是准备好怎么应对吧!”
高心夔笑道,“东翁久居钦州,熟知本土风情,却不知道有什么良计教于我?”
“和法国人开战,一个是兵,一个是银子,银子是你的首尾,分内之事总没问题吧?”
高心夔苦笑道,“广东藩司的库房里是有银子,但是没用钦差大臣的钧旨,我不能擅动,至于广西,素来都是精穷,根本就不能指望上。之前社会各界军民捐献的银子,已经尽数用在北宁城了。”
“那也就是便宜了法国人,”肃顺点点头,“那兵一样是重要的,起码要找人守住镇南关,如果钦差大臣未到,大军未至的情况下,让法国人打进了镇南关,你这个两广小总督,只怕是要挨板子。你去找一个人,说起来,倒是我的邻居,就在附近,找到这个人,我保你镇南关无忧!”未完待续。
六十七、宣室访逐(三)
高心夔从肃顺的家中出来,也不返回钦州府城,马车调了头,朝着钦州湾而去,此地的沙滩多是白色,碧海蓝天,加上白沙滩,极为迷人,只是高心夔无暇多顾,只是一味赶路,海边上滩涂甚多,许多带着白头巾的渔妇背着背篓,不知道在抓些什么,车驾辚辚,转过一条小路,前面有房屋成群一个村落就安在海边,路边有一个小石碑“沙尾村”,随从下来问村民路程,村民指了指,一行人绕过了一道海塘,到了一处颇为壮观的宅子面前,高心夔下了马车,整了整衣服,这乡间的房子,到底也是没有和正经官宦人家想比,有门房侍从什么的,宅子的房门大开,冷冷清清的样子,似乎家中之人都下地干农活去了。
高心夔抬步进了这个宅子,到了里面,只见门房的位置上摆满了农具,中庭里面却放着大刀,长枪,石锁等打熬力气的武器,高心夔行至这里,还是没有人,不免微微惊讶,今日要拜访的是一位致仕的一省提督,怎么进了这里,倒是觉得进了普通的农户之家,他正在微微诧异,不防西厢那里传来了一声爆喝。
“你这个死老头子,我叫你去下地干活,你偏不听,反而要在家里,把儿子们都折腾起来练什么武艺!”这同骂声显然是一个苍老的女人发出来的,“你练了这么多年武,怎么样?还不是老老实实回家吃自己?我告诉你,以前你死在外头当什么狗屁官儿,家里的田都是村里的乡亲们帮忙种的,不然就靠着我一个女人,能干多少农活?今个我把小子们都打发出去,就是趁着这几天天气好,把水渠先修一修,别让大家伙戳你的脊梁骨,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被骂的人不出声,这个女声越发来气,“怎么不说话?哑巴了?都七老八十的人了,还舞刀弄枪的,年纪越大,越发活回去了,学什么武艺?学出来顶什么饭吃?你的良心是好,把俸禄银子都给了战死沙场士兵们的家里人,我倒也不埋怨你,横竖家里有田,饿不死,可你倒是好,都告老还乡了,还要把乡亲们拉起来练什么武艺,我呸!你这是叫他们去送死啊,这战场上没眼的,到时候乡亲们埋怨死你,你脸皮厚,我可是没有脸面见人,叫我说,趁早这些东西也别弄,儿子们别去读什么讲武堂,也就叫他们种田得了!”
另外一个愤怒的声音响了起来,显然是个男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虽然在家,可到底也是当过一品的官儿的,咋了,这忧国忧民,没的上战场,在家里头带着小子们练练手,还不成?就你这个臭婆娘废话多!”
太座发威,没曾想自家的糟老头子居然还敢顶嘴,越发生气,连忙又骂了起来,被骂的男子赌气说道,“你厉害,吵不过你,我懒得听,我滚出去就是了!”
西厢房房门一开,一位手捂住耳朵的满头白发皮肤黝黑的老者飞奔出来,见到了高心夔一行人,惊讶的站住了,他的裤管还挽着,露出了满是伤疤的双腿,这位老者虽然是满头白发,身材矮但是整个人十分的健硕,且双目炯炯有神,可见精神头极好,“老朽眼拙,这是哪一位大人?”老者咳嗽一声,朝着高心夔拱拱手,“驾临寒舍,十分荣幸。”
亲随介绍,“这是咱们广东的藩台大人,如今还兼任着广西抚台一职。”
高心夔上前拱手,“提督大人安好?在下高心夔。”
老者连忙要跪下来请安,“下官冯子材叩见抚台大人,请抚台大人恕罪,匆忙之间,就连官衣也没有换。”
原来这一位就是之前在广西提督上致仕的钦州人冯子材,如今已经是六十七岁的老人了,高心夔连忙把作势要跪拜的冯子材扶起来,“不敢当老将军大礼,快快请起。”
“抚台大人请正厅坐,”冯子材转过头朝着西厢房大声吼道,“老婆子,抚台大人来了,快倒茶!”
西厢房半点动静也没有,冯子材摸了摸鼻子,悻悻说道,“这个不懂礼数的臭婆娘,我早晚有一天要休了她!”只是这话说的太轻了,就连高心夔都听不真切,两个人到了正厅,冯子材请高心夔上座,高心夔执意不肯,只是愿意执晚辈礼坐在下首,最后两个人左昭右穆的坐了起来,冯子材咳嗽一声,看了看正厅外头,“今日只怕是要让抚台大人口渴了,不过不打紧,等下家里头干活的人就回来了,咱们先说正事。”
冯子材翘起了二郎腿,抖啊抖的,“礼贤下士,比有所求,不知道抚台大人有什么事儿要小老儿帮忙的?”
“老大人干脆的紧,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不知道老大人是不是清楚北圻的战事?北宁大败,太原也丢了?”
“什么!”冯子材猛地的拍了一下桌子,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他脸色涨得通红,“这些废物点心,怎么回事?那些没用废物的姥姥的!法国人再凶横,也不能这么快的攻下了太原,北宁那么多人,就是一万多头猪,逮着杀也要好几日啊,他们倒是好!这么轻易就败了!废物,全都是酒囊饭袋!”冯子材站了起来,背着手站在厅内来回疾走,显然是十分气愤,“老子以前在广西知道那么多的狼兵都是好汉子,怎么,到了这些人的手里都成了这样的玩意?丢脸,奇耻大辱!”
等到高心夔把这内在的由头一说,冯子材越发的暴跳如雷,“这些狗东西,丢脸都丢到国外去了!手里头这么好的兵,却比黑旗军那些贼兵还不如,老子以前在越南把刘永福干的抱头鼠窜,刘永福都杀了这么多法国人,自己的团练却丢份儿到这样的程度,奇耻大辱!老子要是还在提督的任上,第一个就要先吊死这些窝里斗的废物!”未完待续。..
六十七、宣室访逐(四)
冯子材暴怒之中也知道自己的话里不对,就算他还是提督,也不可能说是杀了窝里斗的巡抚大员们的,想到这里,他似乎有些心灰意冷,“罢了,国家的事儿,大部分都是靠着你们文官的,偶尔有些人犯浑,也是正常,我都告老还乡了,还操心这些做什么。”
“如今五省团练在越南没有作为,眼下太原城已经丢了,接下去,谅山和镇南关就在法国人的眼皮底下了,眼下朝中的大军还未尽数开拔至越南,如今缺乏一个有号召力统御军务的将才,老大人,你是惯于行务的,我思来想去,没有别的人可以排的上用场了,两广提督都在越南境内厮杀,只能是劳烦老大人,”高心夔站了起来,做了一个长揖,“厚着脸皮请老大人出山,整顿钦州军务,来抵抗法人。”
冯子材矫健的把身子跳开,避开了高心夔的行礼,“老了老了,”冯子材假意咳嗽几声,“都快七十岁的人了,人老眼花的,那里还能担这样大的重任,抚台大人说笑了,还是另请高明吧。”
没有见过中气十足红光满面的老人家,高心夔又朝着冯子材行礼,“镇南关外就是钦州,老大人也要念一念这乡亲,若是法人来袭,这还能有什么好的?”
冯子材只是再三推脱,高心夔刚才听到了冯子材夫妻两个人的交谈,那里不知道冯子材这位老将军的心里如何做想,他微微一笑,请将不如激将,“老大人年纪大了,看来胆子是小了,不过也没关系,”他施施然的依旧坐了下来,“如今的钦州将军,老大人知道是何人?对了,正是刘永福,如果老大人不出马,那我也只好请黑旗军回来驻防钦州,把这家国大任交给黑旗军罢了,哦?老大人说以前黑旗军屡次败在老大人手里?这陈年的黄历,提他做什么,现在是他威风凛凛,如果刘永福堪用,我保举他做一个广西提督的实职是尽可以当的,到时候就和老大人平起平坐了,而且他还是现官,对了,身上还有西圣赐给的黄马褂,老大人见到他刘永福,只怕还要先磕头请安呢。”
冯子材果然被激的哇哇大叫,“老夫会跪那个刘永福?他可是我的手下败将!人可以死,可以跪,但是绝不能丢面子!”他被高心夔所描绘的阴暗未来所刺激到了,“我还没死,轮不到刘永福称王称霸,我这就点起兵马,挑杆子招兵去,我就不信,”冯子材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那些法国佬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正厅的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冷哼,显然是冯子材的夫人,在后头偷听了许久,见到冯子材又想出兵征战,怒气忍不住就发作了出来,只是知道巡抚大人在此,不便出来拧住自家死老头的耳朵,只能是发了一声冷哼出来。
冯子材缩了缩脖子,“这个死婆娘!”他绕道后头去探了一眼,夫人已经拂袖离去了,他顿时又大骂起来,“居然干这听壁角的事儿,实在是可恶,抚台大人请勿动怒,明日老夫就休了她,一定休了她!”
这保证委实是不能算数,高心夔苦笑着点头,“老夫人只是担心大人而已,无妨。”
自家夫人这一声不满的冷哼,倒是给斗志昂扬的冯子材泼了一头冷水,他没有之前的那么激动,捻须低头好好的思索了一番,“抚台大人当面,咱们真佛面前不烧假香,我就直说,要我整顿武备,招团练出关,这不成问题,老夫素来是干这样的事儿的,何况,”冯子材傲气无比,“钦州,不瞒抚台大人,刘永福说不上话,只有我能招到好兵,只是唯一有一件事儿,抚台大人办不好,什么团练送到前线去,都是玩完!”
“军饷,”高心夔点点头,“老大人说的是这件事吧?”
冯子材一拍大腿,“就是这件事儿,俗话说,袋里没银子,心里没落子!说到底这当兵吃粮,总是要养活自己个,然后顺带着养活家人的,若是这征兵招团练,没银子发下去,怎么玩?人家凭什么跟着咱们找法国鬼子拼命?咱们是有饷银的,这些招来的人,不管如何,”冯子材到底是宅心仁厚之人,他摇头说道,“我不能亏待了自己的乡亲,把他们的儿郎带出去送死,银子却给不了。抚台大人若是这件事儿办不好,您就是把妈祖她老人家请来,我也决不出山。”
“广东藩库还有十万两银子,就先拨给老大人。”高心夔干净利落的说道。
冯子材摇摇头,“不够,远远不够,这点银子,发给底下的兄弟们安家费都不够,抚台大人,这普通人,爱国忠君的心思,必然是有的,可若是要他们为国捐躯来爱国忠君,这种人,老夫不能说没有,但绝对是凤毛麟角,不用重金砸下去,没人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来当兵。”
“这”高心夔犹豫的说道,他也知道这十万两银子不够,但是广东收的银子多,支出去的银子也多,一年虽然说有近千万的银子流水,但是从来都是等着花银子的,银子一收上来,只怕是没捂热,就即可要发出去了。
佛山公会那边不是聚宝盆可以无限的拿银子,一时之间实在是想不到从那里再凑银子出来,广西么,更是极穷的地方,根本就不能指望那边给银子,“海关倒是有银子,只是,海关是户部直管的,手续上繁琐的紧,如今那里还有什么时间去打这拿银子的擂台?何况海关也不会有更多的现银。”
“我倒是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拿到银子,”冯子材见到高心夔烦心的模样,不免得微微一笑,悠悠的说道,“只是我面子不够大,舍了老脸只怕是都借不到银子,抚台大人若是出马,想必能够成功。”
“哦?还有这样的地方?”高心夔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儿,“老大人,可是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冯子材笑道,“大人跟着我去就是。”未完待续。
六十八、他乡故知(一)
两个人一同出了冯家大宅,这时候干农活的冯家子弟纷纷回来了,正在宅子前的打谷场收拾农具,冯子材咳嗽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威严的说道,“我出去一趟,你们几个,拿起我的大旗,准备招兵!”
冯子材是老来得子,大儿子如今不过也是三十岁不到的样子,十分年轻,他的皮肤也和乃父一样黝黑,他垂着手称是,只是略微有些犹豫,“阿爹,却不知阿娘晓得不?”
“我做事不用她批准!”冯子材吹着胡子生气的说道,“你们准备好招兵的事儿,别的事儿,不用你们瞎管,就在这,”冯子材指了指打谷场,“竖起大旗,就说要出关打鬼子,合适的人都要,多多益善。,”
“可咱们没有银子,阿爹,”冯子材的二儿子犹豫的说道,“自己招兵,安家费发不下去,是招不到兵的。”
“这事儿不用操心,”冯子材兴致勃勃,“我现在就带着抚台大人借银子去!”
高心夔换了便装,两个人到了海岸边,海塘边上就是一个码头,冯子材显然是坐惯了船的,跳上了一首帆船,“快着些,快着些,”冯子材催促着船老大,“我们可是急着去呢。”
“冯爷爷不用担心,”船老大朝着冯子材笑道,广西风俗,称呼尊长者都为“爷爷”,“今朝吹西风,这番过去顺风顺水,保证赶得上吃夜饭!”
海面上波澜不惊,风帆乘风破浪迅速前进,“冯大人,这钦州海域,如今可还安全?”高心夔有些晕船,牢牢地抓住扶手,强忍着恶心问道。
“这些日子是安全,却不知道将来如何,”冯子材朝着海面上来来往往的风帆指点着,“素日这里是没有什么船在的,这些日子,越南那边许多做生意的船都逃到了钦州这里,这个是运煤的,这个是做粮食生意的,大家都说是法舰嚣张,不许中国人去越南做生意了,凡是看到中国面孔的,一概击沉没有的商量,这钱还是命重要咯,所以大家伙都躲在这里了。”
高心夔摇摇头,“法国人的军舰厉害,却不知道,咱们的水师能不能抵抗。”
“这位爷爷,一定能的!”在听着两个人说话的船老大突然插话了。
冯子材笑骂道,“你这个船老大,怎么地,水师行不行,你怎么知道?朝廷的大事,你怎么知道。”
“冯爷爷,小人虽然在船上过活,可家里的小子是读书的,他们经常拿着报纸给我读上头的消息,”船老大把着舵,开口笑道,“听说这银子花了许多进去买军舰,建水师,总不能是比不过洋人吧?我们素日里听说用银子砸也砸死人,朝廷自然能用银子砸死法国鬼子。”
冯子材笑道,“你这话虽然不通,可到底也有点像模像样的,有一些道理。只是到时候,怕这钦州湾又要打仗了,你怕不怕啊?”
“怕自然是怕的,可朝廷不是说了嘛,”船老大憨厚的说道,“大家伙都知道了这越南是咱们大清的儿子,这儿子被欺负了,当老子当然要出头嘛,难不成给外人欺负去?这可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咯,在海上生活,还怕洋人们的鬼船嘛,不怕的,到时候躲在哪个水湾里就好了嘛,胆子大些,就驾着这艘船抓几个洋鬼子来换钱。”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咯!”冯子材连忙说道,“不过这不是当兵的洋鬼子可不能杀,晓得不拉?要杀只能是杀鬼子兵。”
“爷爷不知道,我家的大娃在福建水师里当兵嘛,我多少知道一些,俗话说,上阵父子兵,他要是回钦州打鬼子,我倒是要第一个跟上去和他一起干嘛。”
冯子材点点头,“难怪你说对水师有信心啊,看来这宣战,昭告天下是好事啊。”冯子材对着高心夔说道。
“如此才能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嘛。”
几个人说说笑笑,路途倒也不甚疲倦,过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一处宁静的海湾,这里的海面上架着许多横竖的毛竹,把海面隔成了许多方块,放眼望去,布满了整个海湾,毛竹上面还挂着许多渔网,星星一般的工人们在上面操作着什么,看来是一处规模极大养殖场,风帆朝着水道慢慢行驶而去,到了岸边,已经有一些人在那里等着了,看到了冯子材,几个人拱手行礼,苦笑的说道,“提督大人又来打秋风了。”
“打秋风,找土豪,”冯子材丝毫不觉得脸红,得意洋洋的说道,“我没银子使了,不找你们这里的土豪,还找谁?你们家大人呢?快点,我今日有贵客带过来的,叫他准备好大餐,海鲜大餐!”
“大人就在厅里头,”迎接的人说道,“我们去准备饭食,您自己个去见大人吧,”他有些躲之不急,“我们这里还有事儿呢。”
冯子材显然是熟来此地,上了码头,越过了许多贝壳堆积的小山,到了一处破旧的宅子面前,伸出腿,用力一踹,把大门踢到两边,破旧的房门摇来摇去,“安大人!我老头子又来化缘了!”
中庭之中有一个人背着大门,在石桌上奋笔疾书着什么,听到外头的动静,也不回头,只是继续写着什么,边说道,“我这个大门若是被你拆了,那你就别想再我这里拿银子,说吧,这次又要多少银子?是给战死的士兵家里头抚恤呢,还是建什么学堂,义庄?我这里可是廉州府,我也不是钦州知府,我说,你这个退休在家里混吃等死的老头子,折腾这些做什么,”此人的说话声十分尖利,倒是有些像女声,他把写的东西吹干,放在了一边,“我这里只有两百两,你要就拿去,嫌少,咱们就拉倒完了!”
他终于转了身来,看着门口的两个人,他的容貌姣好,只是眼角有些一些皱纹,鬓边也有些风霜之色,他看到了高心夔,高心夔含笑看着这个人,“安公公,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六十八、他乡故知(二)
这一位被冯子材称之为安大人的正是以前慈禧太后驾前红得发紫的大太监安德海,只是旧年因为牵扯到圆明园宫变的事情,他在里面做了一点不光彩的动作,这才被流放到合浦来养珍珠,高心夔叹了一口气,看着安德海说道,“咱们也是十年没见了。”
安德海不意冯子材还带了一个人过来,也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自己的老相识,“高大人,”安德海脸上红白一片,眼中露出羞愧莫名的眼神,有些激动却还是有些唏嘘,他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没见了,是啊,十年了。”
“两位既然是老相识,这就是更好办咯。”冯子材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抚台大人你也请坐,安大人,晓得这一位高大人吧?”
安德海收敛了激动的神情,给面前的两人倒了茶,“以前在京中就认识的,我还知道,”安德海对着高心夔说道,“您如今是广东藩台了。”
“不止不止,”冯子材摇头晃脑的说道,“现在已经兼任了广西巡抚了。”
安德海微微挑眉,高心夔解释道,“越南吃了大败仗,国内已经对法宣战,原本的广西巡抚已经被罢免了,西圣的意思,是让我先把这两省的差事都挑起来。”
听到了西圣的字眼,高心夔的眉心剧烈的跳动了一下,高心夔继续说道,“钦州乃是越南前线,没有军队迎上去,只怕是镇南关转眼之间就要丢,冯大人已经答允了我的请求,出山招兵出关迎敌。”
安德海冷冰冰的说道,“兵丁好招,但是银子难发,我虽然在合浦这里养珍珠,不知道外头的大事,可也知道如果藩司有银子,就不会要各界捐款,曾老九也不会去找佛山公会要银子了,你们没有银子,怎么招兵?哦?”安德海似乎明白了什么,对着冯子材点点头,“原来是来找我这里打秋风了。要的不是两百两银子?”安德海勃然变色,“你这个死老头的心也太大了!”
“这不是没法子的事儿嘛,”冯子材抖着腿,喝茶怡然自乐,“这左近最有钱就的是你安大人了,不找你,找谁?”
安德海冷哼一声不再言语,高心夔笑道,“安公公,没见到你之前我却还不知道是来找你,见到你之后,我就知道,这钦州团练的费用就有了着落,只要安公公帮着我办好了这事儿,让法国人不能进镇南关一步,这样的大功,那么您回京中,继续到西圣的身边,又有何难呢?”
安德海摇了摇头,“没有这么简单的,”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既然是你高大人来关说,我自然也没有不允诺的道理,我这里有两百万的银子。”
高心夔十分惊讶,没想到安德海会有这么多的银子,冯子材更是满脸红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好啊,安大人,没想到我冯子材成日打雁,今日倒是被雁啄了眼睛,没想到我这往日里这么几百上千的要,我平时里倒是挺不好意思的,觉得成日这么伸手要钱不太好,没想到啊没想到,您素日给的,就是连您老的一根汗毛也算不上嘛。啥都别说了,安大人高义,我若是招不到好兵,挡不住洋鬼子,我提头来见你就是了!我这就派人去搬银子!”
“不要急,这个银子不是都给你的,”安德海冷冰冰的说道,“我这里只有现银六十万两,这六十万两都给你,剩下的一百四十万两银子,交给高大人安排,你没份儿。”
冯子材脸涨的通红,显然是十分生气,“这怎么说的?难不成安大人还信不过我老头子,就给我这么一点!”他这时候倒是不觉得六十万两银子是天大的数目了,开玩笑,有两百万两白银珠玉在前,这六十万两算个屁类。“枉费我得空就来找你闲聊消遣,结果你就给了我这么点!”
安德海不耐烦的朝着冯子材摆摆手,“死老头,你也别跟我废话,我知道你是不会中饱私囊的,但是你这个人啊,对着底下的兵太心软,素日里有些过不了日子的,就来央告你,你心软倒也罢了,但是自己不想法子,倒是整日来烦我,把我这里当做了善堂,我告诉你,如今既然是暂时没有银子给付给前线,我这里的银子就不能乱花,我派几个人过去督着,这六十万给你,发给底下的士兵,该是多少银子,就是多少银子,不能让你乱用。”
冯子材只是再三不肯,“这安家的银子是先要给下去的,这里就是一大笔钱,不然招来的弟兄们将来出关,也没法子安心打仗,还有,这些人,算的上是我的私兵,这朝廷没银钱保证,我老冯自然要给他准备好,咋了,你这里不给我多些,我拿什么去打洋人啊!”
安德海显然是早已适应了冯子材的咆哮声,坐在位置上,拿起茶杯安之若素,高心夔连忙劝慰,“老大人不用担心,我会即刻上书朝廷,别的不敢说,雷、钦、廉几州团练的编制总会批下来的,西圣素来的意思是,只要是为国效忠,绝不会让他吃亏。”
冯子材这才气冲冲的不说话了,只是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我去看着他们搬银子,现在我就要运到我家去,你们自己旧相识多聊会吧,老头子不奉陪了。”
安德海微微一笑,“海鲜大餐也不吃了?”
“给我竹笼子,我打包带走!”
冯子材离开了,只留下了高安二人,高心夔问安德海为何和冯子材如此熟悉,安德海笑道,“我来这里不久,这个老头子也罢官回家了,有一次去钦州送货,没曾想被海盗拦住,还是他亲自披甲上阵,击退了海盗,这样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两个人算的上都是失意之人,一个罢官,一个流放,彼此之间多了一点惺惺惜惺惺之意,冯子材性子豪迈,也不会觉得结交一个太监有何大不了的,再加上安德海这里有银子,冯子材最需要的就是银子,于是这么多年,都一直交往了下来。未完待续。
六十八、他乡故知(三)
“安公公,我倒是有一事不解,”高心夔问道,“虽然这合浦珠厂收益必然不错,可这么多年如果把银子解入内库,你这里绝不会留着这么多的银子,却不知?”
安德海摇摇头,“从来就没有把银子运回内务府过。”
“哦?”高心夔奇怪的问道,“这是为何?”
“从未有人下命令说要把合浦珠厂的银子拿上去,前几年还有人在这里取珠,现在就连这里的南珠宫里头都没人来拿了。高大人您就在京中,知道这捧红踩黑的例子,有人不愿意让太后她老人家记得我,珠子自然也不会送到宫里头去,合浦珠厂就算金山银山,太后想不起来,也是枉然。”安德海叫了一声,“把架上的盒子拿过来。”
里面娉婷出来了一位妇人,高心夔看着她的容貌有些熟悉,大约是以前宫中见过,“这一位是?”
“算是我的妻室吧。”那个妇人放下盒子,行了一礼,转身退下,安德海看着妇人的背影消失在芭蕉树之间,对着高心夔说道,“我以为她是个旗子,没想到居然不惧风浪陪着我到了南边,这其中之事,一言难尽,吃了这么多苦,倒也不算后悔。这事儿就不谈了,高大人瞧一瞧这个吧。”
高心夔打开了那个盒子,只见盒子之内用绒布托着满满一盒大拇指粗细的珍珠,那珍珠浑圆通透,是南珠里面的极品,最为难得的这一盒珍珠都是红色,嫣红,大红,玫红,粉红,紫红色,各色不一,如今市面上还未有这样红色的珍珠,高心夔拿起了一颗,放在太阳底下仔细打量,深红色的珍珠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芒,放在石面上,滴溜溜的转个不停,古人称最高等级的珍珠就是走盘珠,显然,这一颗比走盘珠还要上佳,若是拿到市面上售卖,这一颗珍珠,只怕不下千金之数。这么一盒珍珠,价值只怕比冯子材拿走的六十万两白银,还要多。
高心夔显然是知道往事的,“西圣昔日有言,只要公公种出红色的珍珠,即刻就可以返京,为何,公公不把这珍珠呈上去呢?若是公公要呈上去,想必谁也是拦不住的。”
“昔日大难,虽然我不是元凶,只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若不是我的过错,孝哲皇后不会惊惧流产,太后也不会遭那样的罪过,他们拦了我的道,我自己心里也怀着愧疚,也不愿意北上。”安德海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你今日到了,这积存下来历年的银子,也算是有了归宿,一百四十万两的银票就在这里,”安德海从袖子里拿了一个信封出来,递给高心夔,“就存在广州城的几家票号里,你去提就是了。”
高心夔接过了信封,“你这里的出息,按理来说,应该是要解入内库的。我若是拿了,只怕将来内务府哪里不好交代。”
“无妨,内务府的那些太监巴不得太后忘记我,怎么会来问我要钱?只怕是心里也存着把合浦珠厂的出息给我花销,然后让我好好在这里养老的意思。”安德海傲然说道,“合浦珠厂之前,除了上贡内务府的珍珠之外,别的一年还要倒贴几千两银子进去做开销,我来了这里,不过是十年,就已经赚下了两百万两白银,进贡给宫里头的珍珠,也早已准备好了几箱,这几箱均是最上等的南珠,如果一下子拿出去买,只怕就只有一百万两银子可以赚。你虽然要军费,但是这个珍珠不能都给你一次性卖了,一次性出了这么多珍珠,价格只怕要大跌。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物以稀为贵,若是这么多珍珠卖出去,只怕是要和白菜价差不离了,珍珠我慢慢的卖出去就是,上次英国驻广州领事问我买二百颗最好的合浦珠,进献给英国女王,要做什么珍珠王冠,我没理他,既然如今缺银子,也只好是卖给他罢了。”
“这进贡的珍珠,如何使得尽数发卖?”高心夔虽然大喜这数月之间的军费必然是无忧了,但是也要考虑到这位昔日故交的前途,“只怕是不行。”
“无妨,你还不知道太后的性子?我这么做,她只有欢喜的,昔日她还说冬春时候,要把圆明园开放收门票赚银子,只是后来,混忘了,也就没有再提这件事。再者,这也是我赎罪的意思,日后万事都由我承担,你且不用多虑了。”
“那我把这盒珍珠带走,呈给西圣,”高心夔站了起来,拱手行礼,“没有银子,只怕我是寸步难行,如何也不能让你独自承担,若是西圣怪罪,兄弟我一起担着罢了。”
安德海虽然嘴里如此说,但是心里也是存着要重新返京的意思,只是自己作为不好意思罢了,高心夔如此说,他自然是十分感激,扶起了高心夔,“你快去就是,军情如火,我这里若是还有什么银子,一概送到钦州来。”
两个人联袂出了宅子,到了码头,冯子材正在大呼小叫的让珠户们把银子搬到大船上去,见到了高心夔手里捧着的盒子,又厚着脸想要来接这个盒子,谁都知道,物品的价值不在于体积,这个盒子里头的东西只怕比银子还要金贵,如果发卖的话他正垂涎三尺,伸出的爪子,被安德海一巴掌打开,“这是进献给西圣爷的东西,敢乱拿,剁了你的爪子!”
冯子材缩了缩头,“那我就不搭手了,快请吧,时间不等人,我这会子是不能拉起一万人的队伍,我把冯字倒头写!”
“别在这里说废话,”安德海讽刺的说道,“战场上见真章,你别这几年在家里做农活,见到法国人手脚酸软,拿不动刀枪,那可真是要丢脸到九州万国去了。”
冯子材鼻孔朝天,连连冷哼,“安大人,赚钱你是好手,花钱我也算是好手,但是用兵您就算不上了,提也别提,就老老实实看我怎么杀法国鬼子吧。”(未完待续。)
六十八、他乡故知(四)
两个人一起上了大船,安德海孤零零的站在码头上摇手告别,身边只站了一个妇人,两个人身影萧索,在晚霞之中渐渐隐去,高心夔微微叹息,转过身子对着笑眯眯的冯子材说道,“安公公拿了这些银子出来,接下去只怕有风波了。”
他虽然是拿到了这笔钱,解了燃眉之急,但是也总要为安德海考虑,所以还是颇为担心,冯子材大大咧咧的说道,“这都不算什么事儿,西圣爷要开战,这银子必然是要的,有心人若是要找茬,这会子也不敢,万事战事第一,没人敢使坏,议政王这么大的官儿,说罢免就罢免了,还有人比议政王的官儿还要大吗?”他倒是旁观者清,“这可是大大意外的惊喜,”冯子材摩拳擦掌,“西圣爷一定会圣心大悦的,到时候高大人折子一上,安大人可就是有大功于朝廷了,何况安大人在这里赚钱也是奉了西圣的旨意,又是西圣高谋远见,早早的让安大人在这里存银子了,又怎么会怪罪呢?咱们中国的事儿,只要这天上的神仙满意了,什么事儿都不叫事儿!”
冯子材这个广东人,故意卷了舌头学北京话,倒是有些滑稽,高心夔点点头,“老大人说的极是,咱们只管花钱,把钱花在刀刃上,事不宜迟,今日就点起火把连夜招兵!”
两个人正在说话,海面上突然出现了一艘铁甲船,上面挂着黄龙旗,行到了高心夔所乘大船的左近,互相通了旗号,那边放了一艘小舢板下来,上来了一个穿着号服的把总,在高心夔面前行礼请安,“广东水师雷州府分舰队第三船把总王德彪给抚台大人请安,好叫抚台大人知晓,南洋船务大臣已经下令,钦州廉州雷州琼州四府海域军民船只明日起禁止出海,只能在近处捕鱼航行。”
“哦?”高心夔挑眉说道,这四州之海域就是广东和越南相邻的海域,这里清空,只怕是为了准备和法军舰队作战了,“南洋水师已经到了?”
“是!”那个把总大声了应了一句,显然他也是斗志昂扬的,“昨日南洋水师已经到了广州港,如今已经开始整顿广东海上防务了,若是因为两国开战,让这里的渔民死伤就不好了,所以先让我传令此处。”
高心夔点点头,挥手让王德彪下去,他对着冯子材说道,“钦差大臣,只怕是须臾就要到广东,我虽然不用去迎接,但是后勤这事儿要先办好,我这个两广抚台,藩台,后勤的事儿,自然当仁不让要交给我。大人这里的六十万两银子先拿去给士兵们安家,我去广州,把银票兑出来把粮草准备好,招兵的事儿,就老大人自己办吧,不够的再问我拿就是了。”
军务紧急,两个人也无暇在安德海处吃饭,冯子材还真的带了一笼螃蟹大虾大鱼而来,养珠厂最忌讳这些食肉的东西会侵害珠贝,所以冯子材也算是为养珠事业做了贡献,两个人就在大船上生火做饭,胡乱吃了一顿,等到了沙尾村,业已掌灯时分了,高心夔的做派和太后颇为相似,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交给了冯子材,他就不去干涉,径直上了马车,朝着广州疾奔而去,临行之前,还把广西巡抚的大令交给了冯子材,冯子材不敢去接,高心夔摇摇头,“军务紧急,实在不是退却的时候,镇南关是在凭祥之外,那里是广西地面,没有这个大印,我怕有人会拿着程序卡你,老大人,如今的事儿,很难,国内只怕掣肘很多,没有名正言顺的手续,到时候还要协调,反而耽误了时辰!你且出兵,到了镇南关,把大印放在城关之上,我自来取就是,也不要担心我有什么过错,安公公能有如此魄力,我难道没有吗?”
高心夔走了,留下了冯子材和六十万两现银,等到了冯宅门口的打谷场时候,这里火把点的通明,乌压压的站了许多人,冯子材的两个儿子满头大汗的迎了上来,“阿爹,这些乡亲们都说要报名,只是没见到银子,都不肯挪窝啊。阿爹你要了多少银子过来?若是有个几千两,今日也可以招起来几百号人了!”
冯子材哈哈一笑,白了没出息的两个儿子一眼,“瞧瞧那副小家子气儿!来人!”负责运送的主场士卒四个人一抬,抬了一个大木头箱子过来,打谷场上面有一个高台,冯子材就把这大箱子放在了高台之上,他白发苍苍,目光如电,扫射了下面的所有人,点点头,开始了说话。
在场的许多人,在许多年之后还记得冯子材说过的话,刚开始场内嗡嗡嗡的议论声极多,等到冯子材站上高台,大家顿时不再言语,只是看着冯子材,冯子材点点头,“很好,乡亲们,到底是看得起我冯某人,我不过是树了一面大旗,十里八乡就来了这么多人说要报名当兵,我大道理也不多说,就说一件事儿,咱们这里是离着越南最近的!”
“最近的,那就是法国鬼子到时候打下越南,第一个就要来打我们钦州!咱们的田地,咱们的家人,咱们的铜板都要被法国鬼子拿去,甚至还有我们的性命,都要送给法国人!”
“老子的意思,无非就是罢了,到时候法国人来了,咱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人赚到,多杀几个法国人也就是罢了!可是不能够!如今广西巡抚来请我了,说是南边的团练不中用,丢了我们广东人的脸面,我寻思着,那个我丢法国人的老母,怎么样都不能让鬼子小瞧了咱们这广东人不是?所以我一横心,我还还没到七十岁,怎么的也不能比廉颇还不中用!所以我就接了大印,要拉一帮兄弟们出关杀鬼子!让法国鬼子,瞧一瞧,我们两广,到底还有没有有卵子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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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老骥伏枥(一)
四周寂静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冯子材,虽然不说话,可各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愤怒的神色,“北方人要来帮我们两广,他们说到底,无所谓,反正到时候丢的不是他们的家乡,可咱们是没地方退的!再退下去,外头就是茫茫大海,法国人的军舰最是厉害,咱们去了海上,被他们一顿炮轰,也是尸骨无存,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咱们钦州的好汉成色怎么样,看的就是今日了!”
冯子材转过省,把那个箱子推翻在地,哗啦啦,银白色的银币闪耀着如同瀑布一样从高台上倾斜而下,发出了叮咚叮咚清脆的声音,财能迷人,地下的人一阵大哗,每个人喘粗气的声音骤然加大了起来,“咱们除了这个保护家乡之外,什么忠君为国,自然不用提了,今日是我老冯招兵,别的空话都不多说,只要是招兵入营,即刻发安家费五十元!当兵入营,自然还有银饷!”
“我是韩信将兵,多多益善!今日大家若是当兵自然最好,不愿意当兵的,给老冯吆喝一声,只要是两广子弟,我就没有不要的!来啊!来啊!”冯子材满面红光,白发萧索,在火把和银堆之间大声呼喝,“有没有爱钱又不怕死的兄弟们,和我去杀鬼子啊!”
光绪元年正月初五,致仕在钦州沙尾村养老的六十八岁原广西提督冯子材在高心夔的力邀之下出山,变卖家产田地,并凭借合浦养珠厂安德海资助,砸了六十万两银子,在沙尾村冯家大宅面前,自己招录士兵,冯子材在钦州威名甚大,几日之间就招齐五千人,稍加训练就要朝着镇南关出兵,冯子材字号萃亭,所以他招的军队,号称“萃军”,亦有“精粹之军”的隐喻。
而在这个时候,太原陷落后,宣光云贵团练欲挽回面子,朝着法军突袭了一次,却惨败而回,只能困守宣光不敢再轻易出动,苏元春和蒋绮所部,收罗残兵至太原城北平歌、东升、郎庄之地,再欲和法军对峙,奈何军心已经动摇,正面作战一触即溃,无法再对法军形成有效阻击,只能是且战且退,让法军的先锋慢慢的北上,逐渐就要碰到了中国的国边境在,战局渐渐的有些对于中国来说,不妙了起来。
巴黎,和平宫,法国议会的所在地,这个季节是巴黎初春的日子,天气还是有些冷,但是青松苍翠,街面上和平宫前的花圃里,种了许多黄色的水仙花,把这个沉寂的季节点缀有些明亮,按照天生和平,十分浪漫的法国人看来,初春这个季节,不是在马赛的海港里面吃海鲜,就应该去普罗旺斯乡间别墅里头烤炉火,而不是在干冷潮湿的巴黎生活,更不应该在这里工作。
可是今日在和平宫,所有的两院议员尽数到齐,这不仅仅是看在首相大人茹费里要到场发表总要演讲的份上,而是这一日要投票,是否对于中国要发动战争。
许多人对于法国万里之外的中国丝毫不感兴趣,对于边上那个指甲盖大小的越南更不感兴趣,这一点和“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中国人可是大相径庭。大商人们只是关心和中国人做生意是不是能够赚到钱,贵族和地主们关心华美的中国丝绸,还有那些梦幻一般的瓷器会不会涨价,当然,还有茶叶,只有高贵的东方贵族少女用胸脯的体温烘出来的茶叶,才能够配巴黎的上层贵族享用(这些无良的商人搞出来的噱头),这些东西如果和中国人开战而无法获得的话,“我个人建议,还是和中国保持友好的关系比较好。”一个身上绣满了东方高贵神鸟,带着白色的假发套,涂着厚厚的腮红的法国贵族骄傲的说道。
时间差不多了,维持秩序的官员敲响了铜钟,大家纷纷落座,不一会,穿着深蓝色燕尾服,秃头,湛蓝的大眼睛,下巴和鬓边都留着大把蓬松的胡子的法国第二共和国内阁总理茹费里沉稳的踱步了进来,半圆形的殿堂里面,最低处,就是一个演讲席,茹费里站上了演讲席,朝着四周微微鞠躬,会场内响起了浮皮潦草敷衍之极的掌声,一个伯爵看了看手里的怀表,对着边上法国最大的蚕丝进口行业代表说道,“我打赌总理的讲话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茹费里显然对于议会里面这样的秩序习以为常,他明亮的眼神扫视了一周,低头摊开了演讲稿,看了一眼,开始了今天,大概是他政治生涯里面,最为重要的在议会的一次演讲。
“骄傲的法兰西民族,需要在世界各地攫取到骄傲的机会来供养骄傲的法兰西人民,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我们在非洲获取矿石和木材,在中亚获取宝石,在北美获取渔业资源,我们在越南,当然也需要伸展我们的利益,保证法兰西的骄傲永远随着国旗飘扬。”
茹费里先是赞扬了法兰西骄傲的民族精神,随即渲染起法国在越南的胜利起来,“在越南的战事,表明我们法兰西只要腾出手来,就能够给傲慢无礼愚蠢的东方人一记漂亮的左勾拳,打的他们完全失去了方向感,我必须要骄傲的向各位议员先生通告,我们已经差不多占据了整个越南,如果现在伟大的拿破仑一世皇帝还在的话,我们可以为他加冕越南皇帝这个荣誉的称号了。”
议会厅内响起了了然的笑声,虽然如今法国实行的是共和制,但是单挑整个欧洲的拿破仑一世是法国人最为崇拜的英雄人物,这当然是毫无疑问的,“当然当然,我们最需要的是皿煮,而我就是各位选举出来为骄傲的法兰西服务的人,”茹费里继续说道,他挥动了自己的右手,“中国人犹如飘浪的瓷器,看上去十分高贵,但是只要稍微用力,他们就会退却,这是毫无疑问的,他们的大军在越南被我们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所谓的黑旗军也完全不能够抵抗,这表明了,中国人的实力非常不行。”(未完待续。)
六十九、老骥伏枥(二)
“现在,愚蠢的中国人恼羞成怒,居然敢朝着伟大的法兰西拿出了不自量力的挑战,居然首先断绝了和法国的外交关系!这是我们绝不能允许的,世界必须在白种人的统治之下,这是毫无疑问的趋势,而我们法兰西,像是凤凰浴火重生,在复兴的路途上,必然会发出永恒的光芒,让巴黎的力量投射到世界的每个角落,这样的趋势,不是一个小小的中国能够阻挡的,中国人需要血和泪的教训才能够让他们明白这一点,骄傲的法兰西,在亚洲,是不可被战胜的!”
茹费理环视居高临下,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议员们,在他这个角度,因为光线的原因,根本就看不清议员们的脸庞,但是毫不影响茹费理目光炯炯,犹如闪电一般的眼神,顾盼神飞,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茹费理总理阁下那坚定不移的决心和意志力,他全程脱稿演讲,根本就没有低头看着提示稿,“今天各位议员做的决定,不仅仅关系到接下去的几年,更是关系到接下去的十几年,几十年,乃至上百年法兰西的国运,每一次伟大的法兰西兴起的时候,都需要踢走绊脚石,波旁王朝是这样,拿破仑时代是如此,共和国时代也是这样,我们在亚洲,在欧洲,在世界复兴的趋势,不论是谁,包括垂垂老矣臃肿难行的中国,都不可能阻拦,这点毫无疑问。。。。。我们在越南对于中国的教训远远不够,我们必须要为法兰西在全世界的布局做出自己符合这个时代的贡献,我们需要报复在苏伊士运河上被中国人戏耍的耻辱,我们需要通过军事行动让中国清楚明白法兰西的重量,我们也需要战争让越南和东南亚半岛归属法兰西,给巴黎的凯旋门再次营造一次庆典!所以,骄傲的法兰西绅士们,伟大的法兰西共和国的议员阁下们,请你们投下宝贵的一票,为我们法兰西开始全面的复兴之路,而做出您这一生最伟大的决定!”
掌声如雷,议员们纷纷站了起来,对茹费里精彩的演讲报以热烈的掌声,茹费里谦虚的连连鞠躬,脸上露出了谦卑却又自信的笑容表示感谢,接下去就马上到了投票的时候,过了半个小时,投票的结果出来了,携带着复兴法兰西口号的茹费里不负众望,让自己增加军备投入,并正式对中国宣战的计划以340票赞成,108票反对,34票弃权的议会投票通过了对中国宣战,增加了一千万法郎军费,并且派出北非舰队和印度支那舰队共同作战的决意。
几个人连忙朝着茹费里走去,和他握手表示庆祝,大家都清楚,这几个人是什么身份,代表了什么行业的利益,一个是鸦片行业,一个是军火行业,一个就是蚕丝丝绸行业,还有一个是钢铁行业,这四个人围着茹费里庆贺,一个古板的投了反对票的老贵族颤颤巍巍的吐了一口唾沫,厌恶的说道,“神圣皿煮的议会不纯洁了,自由女神羽翼之下的议会,已经被利益集团渗透到了各个角落,现在他们是得意洋洋的,但是上帝保佑,希望他们不要忘了当年在中国的惨败!”
任何人都会下意识的忘记昔日在中国陆地上的惨败,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无非是中国人碰巧遇到的胜利,如果在正面决战,任何一个国家都无法来抵抗法兰西陆军前进的步伐,就算是大英帝国的军队也无法与之抗衡,法国人是很骄傲的,英国的长处在于海上,陆地上还是要算法兰西更为厉害,这些年的复兴带来的效果就是德国逐步开始在非洲的殖民地上对法国人进行了退让,更多的精力转向了南部非洲。
但是法兰西的海军也绝不是一无是处的,相对于英国皇家海军来说,的确是有所不足,但是要想对付中国人,这绝对是绰绰有余的,这是任何一个议员不管他是否赞成对清国开战,所共同保持的观点。想要用十几年时间发展的海军对抗法兰西,这是远远不够的。
大家不明白为什么蚕丝丝绸行业的代表也会激烈的保持建议对中国开战的原因,并且为了游说议员支付了多达数十万元法郎的费用,茹费里朝着各位伸出了手,“说实话,中国人实在是太不懂事了,我认为,先进的法兰西有义务来教导中国应该怎么应对强大的国家,这个壹仟万元法郎,我原本是准备购买苏伊士运河的股份的,他们不懂事,我还是准备把一千万元法郎用在中国人的身上,哦上帝啊,我是多么的仁慈啊。”
几个人哄堂大笑,一起出了议会,去行政院发号施令,电报马上就发出了,等到巴黎报纸上刊登出“议会通过对中国宣战,法兰西要教训中国”的号外时候,电报已经到达北非的利比亚军港,北非舰队搭载着北非殖民军队三千人,朝着苏伊士运河驶去,准备去越南作战了。
镇南关外,一日三惊,谣言四起,北圻许多逃难的越南百姓逃入了镇南关,更是加重了两广混乱的局势,曾国荃被免了这团练总管的差事,论理他可以不用管越南的事务了,但是他守土有责,日后若是法人攻入两广,只怕第一个倒霉的就是自己,他亲自赶赴凭祥驻防,这一点来说,谁都无法指摘他。
新的江南王,钦差大臣左宗棠已经从长沙出发,九江的新军也沿着赣江南下,如今已经差不多到了赣州,只是还需要时日,新军未到之时,镇南关绝不容许有失,凭谁都知道,镇南关若是失去,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关卡,但若是真的丢了,让法国人长驱直入,侵入中国领土,只怕是要成为一件天大的事件,昔日慈禧太后和恭亲王联合扳倒了肃顺的一大罪状,就是肃顺“对外无能,致使兵祸连结,疆土涂炭”。如今虽然是新的军机领导班子履新不过几日,但是如果有这样的事故出现,想必慈禧也绝不会吝啬于再罢免几个军机大臣来以谢天下。到时候失了乃兄照拂的曾国荃,也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不得不急。
冯子材心急如火,钦州训练了几日,还没到正月十五,就急着要领兵出征了,这一日,是钦州难得的阴天,算起来不是什么好日子,但是冯子材此人素来不信鬼神之说,这一日大家喝了誓师酒,冯子材把碗掼在地上,瓷片碎了一地,他大声喝道,“把那件东西抬上来!”
萃军站在高台之下,气宇轩昂,等到四个人沉稳的把那东西抬上来之后,五千人顿时哗然,抬上来的竟然是一口黑漆涂就的棺材!
冯子材爱怜的抚摸了棺材几下,站起来对着高台下的五千人喝道,“这是我早些年就备下来的,想着这辈子怕是就这么老死乡间了,没想到啊,天可怜见,我居然还有和法国鬼子拼命的机会,天不负我!”他洪亮嘶哑的声音在晒谷场上回荡,“今日我就带着我两个儿子,带着我这口棺材一起出征!但凡只要我死了,就让儿子就地收尸,就地葬在战场上,我死了,也要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你们怎么杀鬼子!”
场下的人纷纷都跪了下来,主帅如此,手下的人还有如何可说的,“跟随大帅出征杀鬼子!”
“杀鬼子!”
气势如虹,冯子材满意的点点头,哈哈一笑,正准备开口说出发,却不防再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女音,“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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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九、老骥伏枥(三)
一声娇喝声响起在气势满满的打谷场内,冯子材显然是知道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暗自叫苦,他转过了脸,看到了一位身材高挑的中年美妇面沉如霜,站在那里,这位中年美妇满身诰命服制,头上带着朝冠,十分气派,在两个丫鬟的搀扶下,慢慢走上了高台,冯子材的两个儿子顿时觉得不妙,自己这位父亲大人素日英雄了得,在外面威风八面,但有一个毛病很严重,就是惧内,最怕的就是面前,自己的这位母老虎母亲,这是出征的好时候,自然不能堕了主帅的威严,两个人连忙上前拦住自己的母亲,“阿娘,大军马上就要出征,你还是回家休息吧。”
中年美妇甩开了两个丫鬟的搀扶,朝着两个儿子面上啪啪啪打了两个巴掌,“滚开,我和你父亲讲话,轮不到你两个小子嚼舌头!”
两个儿子如同斗败的公鸡一样捂着脸退开了,中年美妇慢慢走到了冯子材的面前,冯子材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脸,赔笑道:“夫人,您这会子怎么来了,外头风大,你仔细吹伤风了。”
中年美妇仔仔细细的看了好几眼全副盔甲的冯子材,两个人相对而立,冯子材的夫人比冯子材还高出来了一个头,冯子材是中年之后才娶了现在的夫人,冯家三代单传,夫人十分给力,连续生下两个儿子,为冯家开枝散叶,冯子材自然是视自己的老婆为珍宝,加上夫人虽然是书香门第出身,倒丝毫不小气,素日散家财给贫困之人,比冯子材来的更为痛快,冯子材自然是又敬又爱,前几天居然把田产尽数卖了,又要领兵出征,本来就存了愧疚之心,这几日都不敢见老婆,如今这一见,自然是气势上就弱了几分。
夫人仔仔细细看了冯子材一会,冯子材正在忐忑的时候,夫人突然肃穆的用左手搭到后手,右腿上前,左腿下弯,行了一个福礼,“妾身为老爷送行,愿老爷旗开得胜!”
冯子材有些发呆,手足无措的呆在原地,“夫人!你!”
两个儿子上前扶起了自己的母亲,丫鬟上前,端了三杯酒来,夫人依次进献给冯子材,“请老爷饮此三杯酒,老爷抬棺出征,妾身身为女流,无法跟着老爷上阵杀敌,只能是在家中放就一口棺材,以全老爷之忠!”
冯子材十分感动,尽饮三杯,拉起了自家的夫人,“有妇如此,夫复何求,夫复何求啊!”
“老爷请在前线为国尽忠杀敌,家中一切事务都不需担心,请让妾身为老爷戴甲,就此送大军出征!”
夫人从大儿子手里接过了冯子材的头盔,仔细的给冯子材戴了上去,只是趁着旁边没人注意的时候,悄无声息的在冯子材的耳边说道,“没出息的死老头,你若是死在前线,我自然陪你去死,只是你若是让法国人伤了两个儿子,断了冯家香火,到了阴曹地府,我就算是做成了厉鬼,也一定要让你跪搓衣板!”
冯子材苦笑的下了高台,这一番情景,让地下的人尽数看在眼里,五千人齐刷刷的跪下,“请夫人放心!”
夫人站在高台上朝着地下行礼,“此去镇南关,我就在家里头等着兄弟们的好消息了!”
冯子材马不停蹄,抬棺出征,又在太平府、南宁府招兵四千,共计九千萃军朝着凭祥出发,等到了凭祥的时候,已经是光绪十年正月二十三了。
养心殿内,慈禧太后看着那盒红光盈盈的璀璨珍珠,沉默不语,边上放着高心夔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报,一下子就让慈禧太后想起了十年前,和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慈禧太后下意识的说起了这句词,王恺运垂着手站在边上听候吩咐,“王恺运,我说句实话,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并不是一定要他回来,我打到了恭亲王,是如了你的愿,但是更多是如了我的愿,我也无需他回来培养人手来对抗恭亲王一党的势力。”
“西圣自然不用如此操心,只是许多事儿,还需要一个不怕得罪人的人去干,他是最符合这一点的。”
慈禧太后看了看自己的手,自从那一次和恭亲王起了冲突断了小拇指上的指甲后,她索性就把指甲尽数都剪了,只是带着护甲而已,“你说的没错,只是这人才也不怕没有,只要耐心寻摸,不怕找不到人来做,只是既然你们如此想,我也要成全你们两个,不过,”慈禧太后把满室发光的珍珠盒子合上,一下子殿内就昏暗了不少,“我现在年纪大了,不耐烦做那种礼贤下士,将相和的把戏,倔强的人,我不喜欢。”
“西圣的意思是?”
“小李子,”慈禧太后左手肘放在了炕桌上,淡然发话道。
“奴才在。”毫无存在感的李莲英出来了,垂着手听候吩咐。
“端华和载垣过的怎么样?死了没有?”
“在盛京过的不赖,虽然是被看守居住,但是衣食无忧,两个人如今七十多了,活的很不错。”李莲英连忙回话道,“只是经常想要回京,折子已经上给盛京将军许多次了,都被盛京将军压了下来。”
王恺运的眼神一闪,微微低了头,“哎,这盛京将军,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既然是上折子,他们到底还是黄带子,怎么能不给呈上来呢,不然你不说,我只怕是忘了这两位昔日的故人了,”慈禧太后假意嗔道,她站了起来,越过了王恺运的肩膀,在王恺运的耳边悄声说道,“我没那个性子演什么大度之人,横竖我对宗室是苛刻出名的,昔日的这两个王爵,原本应该要死了,我是仁慈,才留着他们性命,你发电报告诉高伯足,让他转告肃顺,如果他肯北上复出为官,那我就把端华和载垣返京,铁1帽1子1王复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他不肯回京,”慈禧太后悄然走远,“那我就先杀了端华和载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