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寒光铁衣(三)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是。”
“你那个薇夫人如何了?”慈禧太后喝了一口茶,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就知道她一直呆在威海卫,怎么也不来北京?”
“小小妇人,不敢随意走动,怕入京惊扰贵人。”
“这有什么干系,”慈禧太后笑道,“你是正经的伯爷,谁敢对你不尊敬,你家里的女眷自然也是贵人,什么惊扰不惊扰的,得空了打发她来北京,也让我瞧一瞧,顺便也去承平伯那里走动一二,免得叫人家笑话你们彭家什么亲眷都不要了。”
这话里的意思让洪宣娇从此洗白,不再因为太平天国的余孽身份而躲躲藏藏,彭玉麟和洪宣娇旧年已经诞下一子,只是因为洪宣娇不得见光,故此儿子还养在正室邹氏的膝下,这事儿是彭玉麟的一件心病,听到慈禧太后这样说,一块大石落下于是又要谢恩,慈禧太后叫李莲英扶住,“整日跪也不知道累,赐座吧。”
彭玉麟在一边坐下,慈禧太后看着袖手站着的众人,大约都是三十出头的年轻,英姿勃勃,器宇轩昂,只有为首的人年纪大些,当然了她一个也不认识,慈禧太后偏过头,“这些年轻俊才,看样子就是不错,雪帅,也要叫他们报下名字罢?”
天下文武官员多如牛毛,可能被慈禧太后记住的没有几个,能被慈禧太后召见的更是极少,又能在太后面前自己介绍自己的更是极少,原本见驾的臣子要在绿头牌上写上自己的履历,今日是临时召见,所以也没有履历可看,彭玉麟看着众人,知道他们的机缘到了,“西圣驾前,众人报名。”
为首的丁汝昌单膝跪地,“微臣威海镇总兵,北洋水师左翼都统丁汝昌叩见太后,太后圣安。”
这是大名鼎鼎的牛人啊,慈禧太后微微一惊,“丁汝昌?”
“是。”
“以前跟过陈玉成的?”慈禧太后幽幽说道。
丁汝昌背心一凉,太后居然知道自己的出身!正想解释什么,急切之间却不知道如何措辞,只能是硬着头皮回道,“是。”
慈禧太后看了看地上的丁汝昌,又看了看彭玉麟,“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有年轻还还不懂事的时候儿,起来吧。”
丁汝昌原本手脚已经酸软,听到命令咬着牙站了起来,“后来是到那里了?”
“先是在曾九帅的帐下效力,到李大人的淮军历练了一番,之后北上参与八里桥之战,再在中原剿灭捻军,之后承蒙雪帅青目,这才到了北洋水师之中当差。”
“好,”慈禧太后点点头,“你所经历的陈玉成、曾国荃、李鸿章、雪帅四位都是一时人杰,你只要从他们那里学到一点点,就受用不尽,我用人素来是用人不疑,你是太平军出身又何方,陈玉成我也饶了,你且安心当差就是,跟着雪帅,有你的好处。”
慈禧太后复杂的看着丁汝昌,此人在甲午之中威海卫海战主持对日作战,在弹尽粮绝之后拒绝向日本人投降服用鸦片自尽,忠义如此,自己还用说什么?自然是不能有所怀疑了。
“不过你是陆军出身,在水师上可还习惯吗?”
这时候是彭玉麟说话了,他朝着慈禧太后说道,“他虽然是淮军出身,起初是不通水师业务的,不过李合肥器重他,觉得他可看造就,就把他送到了英国去学习海军的业务,在英国学了四年,这才归国的,他的性子好学的紧,不过几年,业务已经尽数通了,微臣这才向朝廷保举,这才得了威海镇总兵官的差事。他在英国拜见过女王又和一些军舰设计师颇为交往,算得上是半个技术人员了,此番德国制造的七千吨军舰归国,被扣在苏伊士运河,所幸他会同德国的技术人员一起照看,才把这军舰稳稳妥妥的运回到大沽口。”
“甚好,”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能在后世之中留下名号的,果然不是普通人。她对着彭玉麟笑道,“也是你伯乐相马,所得是人。”
丁汝昌退到了一边,接下去介绍的人险些个个让慈禧太后坐不住:
“刘步蟾!”
“林泰曾!”
“邓世昌!”
“叶祖珪!”
“林永升!”
“邱宝仁!”
“黄建勋!”
“林覆中!”
“这可是好事儿啊,”奕劻说道,“能多赚洋人们的钱。”
“如今看着是好事儿,将来未必是,一国之物产怎么能让一个商人把持着?”宝鋆到底是精通经济之道,一下子就看出来其中的不妥处,“他要咱们帮衬着建这个商会,就绝不会是想要打开什么出口蚕丝的市场,而绝对是想要一统蚕丝出口的市场,再和外国人扳一扳手腕,将来如果是胜了洋人,那么蚕丝的价格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到时候店大欺客,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奕劻到底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未免有些讪讪,“配蘅公,那按照你的意思,这事儿办不成了?”
“不好办,”宝鋆摇摇头,“你是知道的,这事儿没有那么容易,为何?咱们王爷不待见那位,”他指了指西首的值房,那里是左宗棠办公的场所,“胡雪岩你还不晓得,可是和他穿同一条裤子的,”他压低了声音,“议政王会肯?当然了,不过是一个商人,不值当花力气去对付,可若是议政王知道了,随便歪歪嘴,这件事儿上他就别想得意。”
“那我的老脸可是要丢尽了,”奕劻皱着眉,“说不得也只好回过去了。”
奕劻为人大方,而且擅于做人,他管着总理衙门进出口的事务,这关系到关税的问题,所以和户部的职责是有交叉的,但是他从来都是唯宝鋆马首是瞻,自己甘愿当宝鋆的副手,且来往频繁,平时的孝敬也极为让宝鋆满意,当然,掌管天下财税的户部尚书是看不上这点钱的,到底是心意难得,(未完待续。)
四十一、寒光铁衣(四)
庙外厮杀声叫喊声响起了一片,炮弹屡次落到了关帝庙的外面,震塌了不少围墙,唐景崧虽然胆大,到底只是文人,那炮弹声绝非鞭炮之声,震耳欲聋,每一次发射都让大地剧烈的抖动了起来,那面目不清的关帝神像也摇摇摆摆要跌落的架势,唐景崧连忙从神像前挪开,正欲和刘永福说话,却实在是耳边震耳欲聋,无法交谈。
“轰,刺啦”连声,关帝庙前的围墙应声而倒,显然是打中看围墙,远处的法军一阵欢呼,唐景崧这时候也看到了庙外的场景,昏暗的天空下,山坡之上,只有火枪和火炮喷射出来的炮弹子弹才带着红光照耀了大地,一闪一闪的,分外好看,人影憧憧,血腥味弥漫了开来,熏得唐景崧一阵恶心,扶住柱子脸色苍白似乎就要吐了出来,传令兵急匆匆的来报,“李蔚大人他们已经赶上去了!”
“很好,再坚持一盏茶的时间,”刘永福点点头,“听我号角退兵!”
“唐大人,”他转过头朝着唐景崧大声的笑道,“今个你是会错意了,我刘永福的身边,是今天最危险的地方!披甲!”刘永福大喝一声,戴上了头盔,大步走出了关帝庙,见到了阵前的法国人气势越来越足,拼白刃居然拼不过法国人?刘永福脸色一沉,挥手,“吹号角!升旗!”
号角吹起,原本还在厮杀不停的黑旗军士兵迅速的朝着关帝庙边上的纸桥退出了战局,零散慌乱的退下了,只有刘永福的大旗慢慢的升了起来,犹如黑日一般悬浮在关帝庙上,战场上到处都是尸体,有些黑旗军还有一口气,身体微微颤抖,只是满头满脸都是血,眼见着不能活了,法国人也不去理会这些频临死亡的人,到了这个时候根本不用发号施令,大家都从山坡上奔下来,拿着枪围住了关帝庙。
刘永福看着围墙外面的越来越多的人影,微微冷笑,“出动!”他一声大吼,后殿之后出来了拿着大砍刀和长柄火枪的亲兵营,个个怒目圆瞪,气势汹汹,这是他最后的仰仗,能把法国人死死缠在这个地方的仰仗!
大约总有三百人之多的亲兵,守住了关帝庙,不用说,为首的穿着黑气袍服的士兵朝着关帝庙外打了一枪,随即一跃而出,靠在最后一道防线里面,朝着外面的法军开枪射击起来。
李威利骑着马在后备军的簇拥下慢慢踱步下了陡坡,“这些可笑的中国人,”他穿越过一群又一群的尸体,“这个地方是附近最低的地点,我们只要咬着牙带着加速度就能一鼓作气冲到这个建筑的门口,”他哈哈一笑,“我们也当然冲到了门口,”他看着关帝庙前开始了战斗,这个时候雷声轰隆,眼见着马上就要大暴雨了,闪电间或照耀了山间之中的破庙,“传令下去,黑旗军的首领刘永福就在这个房子里面,这些是他们最后的力量,只要打败了他们,今天的战役就到此结束!”
“将军阁下,”边上预备的二百人队长心里痒痒,这样最后的大功若是赶不上,只怕将来再也没有战可以打了,“请让我们也一起上场吧!”
“不,不,不,”李威利摇摇头,“你们要在这里做好防守,虽然这些该死的中国人已经败退了,但我们还要做好他们想要偷袭的准备,不到杀死刘永福的最后一刻,我们决不能放松,就像我们在之前的阵地里面杀死那个将军之后,他们就没有战斗力了,只要我们杀了刘永福,那么就不用担心任何形式的反扑了。所以你们要留在这里保证其其余的黑旗军不会再来捣乱,让我们安安静静的解决掉刘永福!”
“轰隆~”天空之中似乎也感应到了地面上激励的战斗,电闪雷鸣之后,倾盆大雨哗哗哗如同将红河水一次性倒了在这里一般,天色越发的暗了下来,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李威利看不太清楚战场上的样子,命士兵把火把点了起来,只见到关帝庙面前的黑旗军士兵越来越少,说着法语的人越来越响,他心里明白,中国人败局已定!
最后的黑旗军们放弃了最后一道工事的防线,躲进了关帝庙,仰仗着围墙和建筑物和法国人依旧不依不饶的厮杀起来,关帝庙门不过几尺宽,已经被黑旗军和法国士兵反复争夺了十几遍。
卫维斯有些浮躁,在这样的暴雨下面,谁都耐烦站不住,他朝着李威利说道,“将军阁下,现在争夺这个庙宇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如果不能快速的拿下,这个地方,必然会造成无谓的伤亡,我申请我带领一支队伍到前面去战斗,只要我们增加了兵力,已经十分疲倦的中国人绝对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相信已经逃跑的中国人不会再回来了,他们把火枪火炮都丢在这里了!”
李威利点点头,“可以,这里还有两百个无敌的士兵,我给你一百五十个人,你下去不要和他们缠斗,直接找一个已经塌方的围墙冲进去,”他转过头,大声的朝着山坡上调整射程距离的火炮兵说道,“马上支援他们,齐射三轮,把围墙上的中国猴子都给我打下去!”
“是!”
火炮朝着关帝庙轰打而去,虽然还没调整好位置,但是也好几个炮弹打中了围墙,那些围墙应声而倒,法军越发兴奋了起来,加上卫维斯亲自率领着援军一起到达关帝庙边上的桥上指挥作战,法军军心大振,呼喊着就要冲进关帝庙,活捉刘永福。
突然许久没有吹响的号角呜呜呜的从关帝庙内传了出来,呜呜呜~雨声无法掩盖住这样低沉却又十分明亮的号角声,突然庙中闪出了一道绿色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照亮了法国人的面孔,“不对!”李威利微微吃惊,他听到了关帝庙后面发出了喊杀之声,桥梁上也似乎有黑旗军出现了,“他们之前溃逃的人回来了!”(未完待续。)
四十二、刀如霹雳(一)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彭玉麟在一边坐下,慈禧太后看着袖手站着的众人,大约都是三十出头的年轻,英姿勃勃,器宇轩昂,只有为首的人年纪大些,当然了她一个也不认识,慈禧太后偏过头,“这些年轻俊才,看样子就是不错,雪帅,也要叫他们报下名字罢?”
天下文武官员多如牛毛,可能被慈禧太后记住的没有几个,能被慈禧太后召见的更是极少,又能在太后面前自己介绍自己的更是极少,原本见驾的臣子要在绿头牌上写上自己的履历,今日是临时召见,所以也没有履历可看,彭玉麟看着众人,知道他们的机缘到了,“西圣驾前,众人报名。”
为首的丁汝昌单膝跪地,“微臣威海镇总兵,北洋水师左翼都统丁汝昌叩见太后,太后圣安。”
这是大名鼎鼎的牛人啊,慈禧太后微微一惊,“丁汝昌?”
“是。”
“以前跟过陈玉成的?”慈禧太后幽幽说道。
丁汝昌背心一凉,太后居然知道自己的出身!正想解释什么,急切之间却不知道如何措辞,只能是硬着头皮回道,“是。”
慈禧太后看了看地上的丁汝昌,又看了看彭玉麟,“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有年轻还还不懂事的时候儿,起来吧。”
丁汝昌原本手脚已经酸软,听到命令咬着牙站了起来,“后来是到那里了?”
“先是在曾九帅的帐下效力,到李大人的淮军历练了一番,之后北上参与八里桥之战,再在中原剿灭捻军,之后承蒙雪帅青目,这才到了北洋水师之中当差。”
“好,”慈禧太后点点头,“你所经历的陈玉成、曾国荃、李鸿章、雪帅四位都是一时人杰,你只要从他们那里学到一点点,就受用不尽,我用人素来是用人不疑,你是太平军出身又何方,陈玉成我也饶了,你且安心当差就是,跟着雪帅,有你的好处。”
慈禧太后复杂的看着丁汝昌,此人在甲午之中威海卫海战主持对日作战,在弹尽粮绝之后拒绝向日本人投降服用鸦片自尽,忠义如此,自己还用说什么?自然是不能有所怀疑了。
“不过你是陆军出身,在水师上可还习惯吗?”
这时候是彭玉麟说话了,他朝着慈禧太后说道,“他虽然是淮军出身,起初是不通水师业务的,不过李合肥器重他,觉得他可看造就,就把他送到了英国去学习海军的业务,在英国学了四年,这才归国的,他的性子好学的紧,不过几年,业务已经尽数通了,微臣这才向朝廷保举,这才得了威海镇总兵官的差事。他在英国拜见过女王又和一些军舰设计师颇为交往,算得上是半个技术人员了,此番德国制造的七千吨军舰归国,被扣在苏伊士运河,所幸他会同德国的技术人员一起照看,才把这军舰稳稳妥妥的运回到大沽口。”
“甚好,”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能在后世之中留下名号的,果然不是普通人。她对着彭玉麟笑道,“也是你伯乐相马,所得是人。”
丁汝昌退到了一边,接下去介绍的人险些个个让慈禧太后坐不住:
“刘步蟾!”
“林泰曾!”
“邓世昌!”
“叶祖珪!”
“林永升!”
“邱宝仁!”
“黄建勋!”
“林覆中!”
“这可是好事儿啊,”奕劻说道,“能多赚洋人们的钱。”
“如今看着是好事儿,将来未必是,一国之物产怎么能让一个商人把持着?”(未完待续。)
四十二、刀如霹雳(二)
直到他被同袍们拉了起来,才发现他早已经气绝,双手只是惯性的掐住了那个法国人,两个人就这样一起纠缠着死在了一起。
他来不及说出了那句话,那句让自己被杀死的话,但是更多的人看到了上面的场景,不畏惧任何刀枪加身,也要怒吼出那句话,似乎那句话一说出来,什么人,什么火枪,什么刺刀都无所畏惧,“李威利被围住了!”
“是谁!”
“是李蔚!”刘永福大喜过望,没想到这个李蔚居然还能挺到现在!“好小子!”
这些法国人根本听不懂中国人在喊什么,但是他们发现所有的中国人用惊喜的眼光看着自己头顶身后的位置,时不时带着期盼的眼神一望,然后对着自己狂笑着加大进攻的力度,似乎不知道从那里来的力气,似乎是天使降福带给了他们无穷的力气,一鼓作气把法国人慢慢的从纸桥上赶了下去,关帝庙那里也是如此,大家时不时的看一眼山坡上,气势汹汹的把法国人从关帝庙赶了出去。大敌当前法国人根本无暇顾及到身后会有什么变化,虽然还是勉力作战,但是心里却不由得慢慢的生出了疑问。
他们在看什么?
这个时候刘永福却比之前亲自作战的时候更为担心,他的心脏砰砰砰剧烈的跳动着,似乎就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拿起望远镜就看着远处的山坡,双手勉强忍住颤抖牢牢抓住望远镜,这个时候,需要怎么来帮助李蔚他们!“来人,用法语喊,就说李威利被被包围了!”
黑旗军久在越南,和法国人打交道实在是不算少,军中有不少人会说法语的,听到了刘永福的吩咐,连忙一起喊了起来,“李威利被包围了,李威利被包围了!”
黑旗军都是正面对着山坡上,这时候乌云渐渐的消散,虽然天色昏暗,却非之前那里漆黑一片,大家奋勇向前,把法国人逼回到了防守的工事之后,时不时的抬起头看着山坡上的场景,看到不断的法国士兵倒下,越发欢呼越发有劲了起来。
身处前线法国士兵虽然这句话实在是太滑稽了,但是这些中国人似乎演戏演的很逼真,忍不住就回头一看,一看之下,顿时觉得魂飞魄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黑旗军突然冒了出来!
发现不对的还有远征军副司令卫维斯,他听到了身后传来的喊杀之声,转过头才发现果然有人突袭了李威利所在是阵地,见到这个场景,他又惊又怒,又听到了身后中国人用法语喊起来的说李威利被包围住了,他顿时知道不好,连忙指挥人想要从这里的绞肉机退出来,先去救援李威利,任何情况下,主帅绝对不能受到伤害!
刘永福见到有人企图调转方向前去支援,顿时下令,“全军出击!不求杀多少人,只要把敌人冲散,不许他们前去支援!”
“是!冲散!”
“拖住他们!不许他们回去捣乱!”
“快快快!拖住他们!”
士气高昂的黑旗军潮水般的从纸桥上涌了出来,他们丝毫不畏惧可能会让自己毙命的射击,这个时候他们的心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只有一个信念在让他们跳的更远,跑的更快,砍杀的力道更沉,那就是,不能让纸桥边上的法国人回去捣乱!
“杀鬼子!”
“杀!”
喊杀声震天,似乎要比刚才一直连绵不断的雷声还要震动天地,卫维斯被一群赤脚带着斗笠的黑旗军给围住了,虽然暂时杀的难舍难分,但是也脱不开身想要回去支援,大部分的人都在关帝庙和纸桥一带作对厮杀着,谁也没有能够离开这里,大家都清楚的明白,这个时候,就看着山坡上,谁能够取得胜利!
李蔚挥刀砍死一个白帽子的法兰西士兵,他的脚步有些踉跄,汗水、血水、雨水混杂着从鼻翼上流下,流过了满身刀疤和伤口,黑衣紧紧湿漉漉的贴住了肌肤,他的神智有些模糊,似乎有些发高烧,解决了这个法国人,只好站在原地歇息狠狠的喘了几口气,“叫几个人去把那些炮兵解决了!”李蔚强忍着头晕感大声的喝道,“不许他们对着山下的弟兄们开炮!”
“是!”
边上的一个人拉住了李蔚,李蔚推开了他,他不再喊杀了多少个法国人,因为他已经记不清楚了,大约有五十个?大概可能有六十个,他坚定的朝着李威利一团人走去,“走,一起去把这些最后的人全部干掉!”
李威利很好认,他的胸前挂着金灿灿的勋章,在晚霞的掩映下一闪一闪发出绚烂的光芒,残余的法国兵把李威利紧紧的围住,这时候根本腾不出手来进行是三排射,有的人刚用火枪射倒一个黑旗军士兵,却来不及填充火药,被几个黑旗军一齐出刀,刺死在了一边。
李威利的身边不过只有五十人,刚开始猝不及防之下就已经损失了二十多人,剩下这个二十多人也不断的在减少,李威利透过了人群见到了那个在南坡之战中的神枪手,他浑身带着血迹,脸色苍白神色却是十分坚定,每一次挥刀都让人难以招架,他身边的人慢慢的在减少,再过下去,只怕自己就要被俘虏了,为什么山坡下的士兵们还不上来救援!李威利勉强保持着镇定,他大概知道这就是中国人该死的计谋!
他们身上沾满血迹,假装伪装成了尸体,就等着来偷袭我们!“肮脏无耻的败类,只敢用这样的招数来对付高尚的法兰西骑士,”他大声的咒骂着,从腰间伸出了一把手枪,隔着身前的法国士兵,朝着那个魔鬼一般的中国杀神,悄悄的开了一发冷枪。
“砰!”李蔚的左肩喷出了一朵血花,他的身子如遭重击,剧痛让他原本模糊的神智变得清醒了起来,“老大!”边上的人扶起了李蔚,其余的人继续朝着前面杀去,“你没事吧。”
“妈个巴子,”李蔚左肩剧痛,痛得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刀兵,他的脖子和额头上青筋直爆,眼角慢慢的充血,他一把推开扶着自己的士兵,“上前!我不需要你扶!”
他大喝一声,拖着刀疾奔到了法国士兵跟前,左右一下就把两个法国人的刺刀挡开,一个跳跃,冲进了法国人对于李威利的保护圈,李威利满脸惊恐的看着李蔚,继续用手枪射击,这种手枪近处射击反而不准,倒是打中了边上的法国士兵,李蔚反手把刺向自己的刺刀隔开,狞笑着看着李威利,刷的一刀,朝着李威利的脖子劈了过去。
刘永福突然发现山坡上的法国士兵一起大喊,也不知道他们喊得是什么,只是看见他们四下奔跑做鸟兽散,似乎丧失了斗志,不敢再面对黑旗军,山坡上的黑旗军士兵正在四处追赶溃逃的法军,刘永福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了大刀,他原本眯着的眼睛猛地睁大,难道,难道!
山坡上有一个满身是伤的黑旗军士兵一手拄着弯刀,慢慢的从人群之中站了起来,他的双腿在发抖却十分坚定,身影在晚霞的掩映下恍若天人,分外的高大威武,让人看了就不禁要拜倒臣服,他的右手用力的举了起来,手上拿着一个球状物,他的声音洪亮无比,仿佛洪钟大吕,传到了每一个黑旗军士兵的心中,他大声的喝道,“李威利人头在此!”(未完待续。)
四十三、刀如霹雳(三)
原来如今已经升任宗人府右宗人的贝子载凌,他拿起袖子擦了擦脸,朝着彭玉麟和李莲英点点头,在这个地方不适合交谈,于是都不说话走了出去,李莲英上了楼,不一会走了下来,“西圣有旨:彭玉麟并北洋水师德国购军舰将官一同觐见。”
彭玉麟走在了前面,身后的丁汝昌等人按照品级鱼贯而入,到了楼上,慈禧太后背对着众人,带着一副金丝眼镜,倚在床上翻着一本册子,彭玉麟甩了甩马蹄袖,“臣彭玉麟携北洋水师将官叩见太后,太后万安。”
慈禧太后吐了一口气,微微摇头,放下了手里的册子,显然是不满意这里头的东西,她转过身,拿下了金丝眼镜,“不必多礼,雪帅快起来吧。”
李莲英接过了金丝眼镜和那个册子,转身离开,慈禧太后坐在了宝座上,“不中用了,我如今还没到五十,眼镜就花的很,看折子都要带眼镜儿了。雪帅今年六十多了吧?”
“回太后的话,微臣今年六十有七了。”
“这个年纪原本应该让雪帅你选个轻松的差事当着,如今却还让你在海上颠簸,我这心里可实在是不忍啊。”
“为国尽忠,微臣没有怨言,”彭玉麟说道,“北洋水师从无到有,都因太后一力支持才有今日,北洋水师上下是忘不了太后的恩情的。”
“什么恩情不恩情,这是为国做事,又不是给我一个人开军舰,”慈禧太后笑道,“你既然能这样想,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心里对我埋怨,你且再忙几年,等到德国的七千吨军舰再到了几艘,我再让你入京当差。”
“是。”
“你那个薇夫人如何了?”慈禧太后喝了一口茶,若无其事的说道,“我就知道她一直呆在威海卫,怎么也不来北京?”
“小小妇人,不敢随意走动,怕入京惊扰贵人。”
“这有什么干系,”慈禧太后笑道,“你是正经的伯爷,谁敢对你不尊敬,你家里的女眷自然也是贵人,什么惊扰不惊扰的,得空了打发她来北京,也让我瞧一瞧,顺便也去承平伯那里走动一二,免得叫人家笑话你们彭家什么亲眷都不要了。”
这话里的意思让洪宣娇从此洗白,不再因为太平天国的余孽身份而躲躲藏藏,彭玉麟和洪宣娇旧年已经诞下一子,只是因为洪宣娇不得见光,故此儿子还养在正室邹氏的膝下,这事儿是彭玉麟的一件心病,听到慈禧太后这样说,一块大石落下于是又要谢恩,慈禧太后叫李莲英扶住,“整日跪也不知道累,赐座吧。”
彭玉麟在一边坐下,慈禧太后看着袖手站着的众人,大约都是三十出头的年轻,英姿勃勃,器宇轩昂,只有为首的人年纪大些,当然了她一个也不认识,慈禧太后偏过头,“这些年轻俊才,看样子就是不错,雪帅,也要叫他们报下名字罢?”
天下文武官员多如牛毛,可能被慈禧太后记住的没有几个,能被慈禧太后召见的更是极少,又能在太后面前自己介绍自己的更是极少,原本见驾的臣子要在绿头牌上写上自己的履历,今日是临时召见,所以也没有履历可看,彭玉麟看着众人,知道他们的机缘到了,“西圣驾前,众人报名。”
为首的丁汝昌单膝跪地,“微臣威海镇总兵,北洋水师左翼都统丁汝昌叩见太后,太后圣安。”
这是大名鼎鼎的牛人啊,慈禧太后微微一惊,“丁汝昌?”
“是。”
“以前跟过陈玉成的?”慈禧太后幽幽说道。
丁汝昌背心一凉,太后居然知道自己的出身!正想解释什么,急切之间却不知道如何措辞,只能是硬着头皮回道,“是。”
慈禧太后看了看地上的丁汝昌,又看了看彭玉麟,“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谁都有年轻还还不懂事的时候儿,起来吧。”
丁汝昌原本手脚已经酸软,听到命令咬着牙站了起来,“后来是到那里了?”
“先是在曾九帅的帐下效力,到李大人的淮军历练了一番,之后北上参与八里桥之战,再在中原剿灭捻军,之后承蒙雪帅青目,这才到了北洋水师之中当差。”
“好,”慈禧太后点点头,“你所经历的陈玉成、曾国荃、李鸿章、雪帅四位都是一时人杰,你只要从他们那里学到一点点,就受用不尽,我用人素来是用人不疑,你是太平军出身又何方,陈玉成我也饶了,你且安心当差就是,跟着雪帅,有你的好处。”
慈禧太后复杂的看着丁汝昌,此人在甲午之中威海卫海战主持对日作战,在弹尽粮绝之后拒绝向日本人投降服用鸦片自尽,忠义如此,自己还用说什么?自然是不能有所怀疑了。
“不过你是陆军出身,在水师上可还习惯吗?”
这时候是彭玉麟说话了,他朝着慈禧太后说道,“他虽然是淮军出身,起初是不通水师业务的,不过李合肥器重他,觉得他可看造就,就把他送到了英国去学习海军的业务,在英国学了四年,这才归国的,他的性子好学的紧,不过几年,业务已经尽数通了,微臣这才向朝廷保举,这才得了威海镇总兵官的差事。他在英国拜见过女王又和一些军舰设计师颇为交往,算得上是半个技术人员了,此番德国制造的七千吨军舰归国,被扣在苏伊士运河,所幸他会同德国的技术人员一起照看,才把这军舰稳稳妥妥的运回到大沽口。”
“甚好,”慈禧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能在后世之中留下名号的,果然不是普通人。她对着彭玉麟笑道,“也是你伯乐相马,所得是人。”
丁汝昌退到了一边,接下去介绍的人险些个个让慈禧太后坐不住:
“刘步蟾!”
“林泰曾!”
“邓世昌!”
“叶祖珪!”
“林永升!”
“邱宝仁!”
“黄建勋!”
“林覆中!”
“这可是好事儿啊,”奕劻说道,“能多赚洋人们的钱。”
“如今看着是好事儿,将来未必是,一国之物产怎么能让一个商人把持着?”宝鋆到底是精通经济之道,一下子就看出来其中的不妥处,“他要咱们帮衬着建这个商会,就绝不会是想要打开什么出口蚕丝的市场,而绝对是想要一统蚕丝出口的市场,再和外国人扳一扳手腕,将来如果是胜了洋人,那么蚕丝的价格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到时候店大欺客,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奕劻到底是没有想到这一层,未免有些讪讪,“配蘅公,那按照你的意思,这事儿办不成了?”
“不好办,”宝鋆摇摇头,“你是知道的,这事儿没有那么容易,为何?咱们王爷不待见那位,”他指了指西首的值房,那里是左宗棠办公的场所,“胡雪岩你还不晓得,可是和他穿同一条裤子的,”他压低了声音,“议政王会肯?当然了,不过是一个商人,不值当花力气去对付,可若是议政王知道了,随便歪歪嘴,这件事儿上他就别想得意。”
“那我的老脸可是要丢尽了,”奕劻皱着眉,“说不得也只好回过去了。”
奕劻为人大方,而且擅于做人,他管着总理衙门进出口的事务,这关系到关税的问题,所以和户部的职责是有交叉的,但是他从来都是唯宝鋆马首是瞻,自己甘愿当宝鋆的副手,且来往频繁,平时的孝敬也极为让宝鋆满意,当然,掌管天下财税的户部尚书是看不上这点钱的,到底是心意难得,所以虽然宝鋆和左宗棠不睦,这么说来连带着应该对胡雪岩也是要打压才是。不过见到奕劻面露为难之色,宝鋆哈哈一笑,指了指奕劻,“你这个人啊,必然是收了人家的手软了吧?罢了,你既然和我说,那就帮着你办了就是。”
“那可多要仰仗配蘅公了,”奕劻大喜,笑眯眯的说道,“那个胡雪岩是个懂事的人,只是怕配蘅公门槛高瞧不起他而已,不然早就找到您这里了,您放心,这个安徽人大方的很,知道您帮了他,难道会不懂得知恩图报吗?”
“说的什么混账话!我还贪那么点银子不成?”宝鋆笑骂道。
“议政王若是有芥蒂,这事儿怕也不好办啊。”奕劻担忧的说道。
“怕什么,咱们王爷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只要他不知道,”宝鋆朝着奕劻招手,奕劻把耳朵凑到了宝鋆的嘴边,宝鋆悄悄的说道,“你明日拟了折子,送到军机处来,明日王爷休沐,不在宫里头,太后如今不太管这些琐碎的事儿,到了御前发下来,一定是能过的,我不反对,左宗棠那厮自然不会反对,到时候顺顺利利的,我户部发个命令下去,自然这什么劳什子商会就有了!”
“再把那名字写的含糊些,不要写大名,免得有心人在王爷哪里嚼舌头根子。”宝鋆吩咐道,“这样就没有再不妥帖的了。”
“配蘅公,实在是感激不尽,”奕劻连忙起身甩袖子打千,“这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旗人最重脸面礼仪,奕劻答应了胡雪岩,自然就想要办好,若办不好,那盒珍珠倒是小事儿,只是面上过不去,颜面受损,这可不好,帮忙帮不上,说什么及时雨?所以为了胡雪岩的事儿,奕劻亦要说是宝鋆帮了他的大忙。
“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宝鋆笑眯眯的说道,“这第一个是帮他,第二个也是帮咱们,他若是把蚕丝出口的生意做大了,贝勒你不是也高兴吗?”
“现在洋人们压价压的可真够狠的,”宝鋆拍了拍肚子,感叹道,“咱们大清能够出口的东西不多,无非是蚕丝、丝绸、茶叶、瓷器这些玩意儿,丝绸呢现在出口少了,毕竟洋人们的机器比咱们好,产出的丝绸花色不如咱们,可胜在多又便宜,这是他们的优势,所以咱们出口的丝绸都供给外国的那些王公大臣,普通人买不起,所以又贵又少。瓷器不怕,最好的都是官瓷,轮不到他们洋人说话议价。茶叶么,最好的茶都自己用了,出口的都是最次的茶梗,既然是最次的,也不在乎什么价格,可这蚕丝,就是难说了,各有各的渠道,各有各的买家,洋人们又不傻,自然是会压价的,各人都想要脱手,价格就高不起来,价格高步起来,咱们的税就收不上去,我是巴不得蚕丝的价格再高一倍!没银子可不好,”宝鋆摇摇头,“所以若是你不来,这事儿我原本也要办的,恰好,瞌睡就遇到了枕头,帮了他就是帮了自己,你告诉他,若是这几年不把蚕丝的价格提上去,那就别办什么商会了,趁早走人,别砸了这个招牌!”(未完待续。)
四十三、刀如霹雳(四)
修复中!
四十四、纸桥大捷(一)
修复中!
四十四、纸桥大捷(二)
修复中!
四十四、纸桥大捷(三)
恭亲王的脸色虽然不算的上难看,但也绝不是一种听闻大胜应该有的欣喜雀跃之情,脸上也不是宰辅气度的沉稳神色,而且眉心微皱有些不悦,站在勤政殿外也不和人说话,景寿自从祺祥政变之后,整个人就沉寂了下来,一下子从辅政大臣到了阶下囚,又起复如今在御前大臣当差,人生的酸甜苦辣他也都尝过了,如今么,虽然政事上的权柄没有了,但是想想之前在肃顺眼皮底下当这个军机大臣也是没有什么权柄,反倒是如今自在,御前站站班一言不发,把关防处置好就成,他经历了这样大的风头,一直谨小慎微,为人和善,且不与人争斗,凡事只求无过不求有功,他虽然不知道如今太后和议政王有了分歧,但见到恭亲王的表情,心里未免咯噔一下,思索了一番,还是觉得躲着些比较好,于是央告惇亲王,“五爷,等下还是您领班庆祝罢。”
惇亲王也不疑有他,点点头,答应了下来,不一会,勤政殿的殿门就出来了小朱子,说明太后叫起,他领着御前和军机大臣一同进了正殿——如今慈禧太后召见群臣寻常都在正殿,慈禧太后坐在珠帘之后,群臣跪拜行礼,惇亲王和恭亲王两个身份尊贵,是天子的皇叔父,如今一般都不跪拜了,景寿亦是如此,军机之中左宗棠和宝鋆年纪已经七十多,李鸿藻亦是不年轻了,所以从今年开始,日常请见就连跪拜也一概免了,太后升座,群臣只是微微弯腰鞠躬以表示尊敬。
惇亲王高兴的说道,“奴才等为太后贺,越南黑旗军大捷!”如意就让李莲英递了上来,慈禧太后也是十分喜悦,“五爷客气了,这是大家伙的喜事儿。”
惇亲王恭贺完,只觉得后头不对劲,没人接话茬啊,他转身狐疑的看着恭亲王,“嘿,老六,怎么哑巴了?”
慈禧太后笑盈盈的不说话,抚摸着那支紫玉鸳鸯如意,只是隔着珠帘看着恭亲王,恭亲王无法也只好山呼万岁恭贺一番,御前大臣别具体的政事儿是不掺合的,这样到了喜,惇亲王和景寿就一个朝东,一个朝西,站在丹陛之下,做起了木头桩子。
“黑旗军得力啊,”慈禧太后满意的笑道,“全歼法军自李威利以下五百五十人,俘获法军士兵五十余人,这么多年,可没见到这样干净利落痛快的大捷了。”
“太后,”恭亲王终于是忍不住了,“黑旗军如何倒也罢了,他毕竟是越南国内之事,只是为何唐景崧会在越南和这等反贼混在一起?”他十分恼火,昨日夜里收到这样的奏报,他险些一个晚上都没歇息好,“黑旗军杀了再多的法国人也是无妨,若是中国朝廷的人物和他们混在一起,法人必然有所行动,越南之事越发无法解决!”
“议政王所言甚是,”宝鋆连忙跟着说道,“洋人们原本就是无礼要搅三分,如今唐景崧的日记就刊登在日报上,法人一看便是,若是他们因此以为我大清支持黑旗军和法人作对,这绝对会遭人诟病并引发外交风波,臣以为,先惩治唐景崧擅自处境之罪!”
“宝大人,你是不是整日对着账本,脑子都糊涂了?”左宗棠沉声鄙夷的看着宝鋆说道,“这样的话也是中枢大臣该说的吗?唐景崧在黑旗军眼见着这么一番大胜,传到国内百姓沸腾,如今你要把他处置掉,你以为你是秦桧不成?笑话!”
“你!”宝鋆气急,“凡事都有法度,唐景崧虽然见证大捷,未见其在之中立有大功,我虽有心做秦桧,只怕他也不是岳武穆!”
“唐景崧不过是小人物,”恭亲王沉声说道,他抬起了头,不悦的看着珠帘,“处置不处置也是无妨,只是他擅自行动,是否有太后密旨?”
“我让他去云贵军前效力,便宜行事,可有不妥?”慈禧太后直接了当的说道。
恭亲王微微一滞,“越南之事已经让总理衙门去处置,若是太后有不同的意思,不妨叫军机处办着,何须要暗地里叫外人去做?且唐景崧没有中枢的约束,怕是行事妄为!”恭亲王从袖子里拿出来了一个折子,摊开仔细的说了一些数字,“两广云贵这些日子从金陵安庆等军械厂支取火枪一千柄,火炮三十门,只怕都到了黑旗军的手中,两地总督都如此行事,若是太后没有密旨,唐景崧此人必然有招摇矫诏之罪!”
慈禧太后默然不语,恭亲王见似乎慈禧太后被逼住了,更要乘胜追击,“法人原本就是在北圻咄咄逼人,如今虽有大胜,必然不可能善罢甘休,如今法人尚有红河以北仍为中国藩属地之议,只怕从今往后越南全土尽没了!”
“若是以往,议政王所言之事,我绝不会有所反对,”左宗棠立刻说道,“如今海清河宴,国内太平,和洋人们起冲突的地方,只有藩属一途,昔日的琉球苏禄,浩罕、土尔扈特部均是如此,在藩属国一让步,接下去就要在国土上让步!”左宗棠厉声说道,“越南若失,两广云贵可还有完卵存之?”
“我瞧着朝中的气氛不对劲!”左宗棠说道,“如今不过是越南里头的人杀了法国人,咱们就这样如临大敌,要喊打喊杀的,那将来若是和法人开战,灭了他们的首脑,岂不是我们也要和昔日天津教案一般远赴巴黎谢罪不成?若是我没记错,各位可当的不是法兰西的官儿!”
“左宗棠你不要胡搅蛮缠,”恭亲王淡然说道,“我绝非对法一一避让,若是将来开战,必然是举全国之力,而不留任何后手,我说的是今日既然要和法人议和,商谈越南和苏伊士二事,就不能在派人去越南找黑旗军这种叛逆,鄂格在越南就是代表我天之朝,若是法国敢对鄂格不敬,自然有他苦头可吃,”恭亲王这一番话倒也不算差,“如今得罪了法人,只怕是越南的事儿更不好谈!”
“法人若是老老实实的商谈,自然是少不了他的好处,”左宗棠正欲反击,边上的李鸿藻就慢慢说话了,他的语气低沉,神态坚定,“咱们礼仪之邦也绝不会是说要行阴谋之策,只是法国人不顾忌我大清脸面,悍然入侵升龙府,之前原本他们占得地方咱们也不去管它,如今还要得寸进尺,不可忍也,唐景崧虽然出了国境,可这为国之心拳拳可见,不可轻易罢之!”
恭亲王十分不悦,这个李鸿藻,又跳出来刷存在感了,“李师傅请慎言,难不成我们这些人都不为国吗?”
“兰翁绝非此意,议政王,”翁同龢温和的说道,“如今外头民意都是高涨,直接把唐景崧视为汉之班超,如何能够轻易罢黜之?就算有一些矫诏的地方,如今用人之时,倒也不能苛责呀。”
翁同龢说话水平就是好,话里也只是说唐景崧或许有矫诏的地方,只是如今时机不对不能发落。
“李师傅的意思,这黑旗军该怎么处置啊?”
“臣以为,这黑旗军是朝廷的叛逆不假,不过那也是以前的时候,如今在越南受了重用,又得了大功,华夷有别,既然杀了法人,说到底就是朝廷的助力,虽然不能官面上封他们什么,但是派一人过去表示朝廷支持之意,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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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纸桥大捷(四)
“日后若是黑旗军无用,径直让唐景崧北返就是了,或是黑旗军再有贰心,交给法国人处置,我们等着看也就是了。”李鸿藻说道。
李鸿藻的话突然让所有的人都重视了起来,难不成,怎么会,李鸿藻居然跳出来和恭亲王放对了?左宗棠十分惊讶,要知道前些日子为了张佩伦任南洋船政大臣的事情,两方可是合在一起要给自己好看,硬生生的把吴长庆给挤了下去,今日怎么又转了性子,他的脑中如同雷火电光一般的旋转,只听到李鸿藻继续说道,“黑旗军都能够全歼法人,想必法人不过是纸老虎一只,我泱泱天z朝如今国力强盛,又何须惧哉!若是法人不敬,自然可以用兵将教训之!”
“法国人最强的在于他们的海军,”宝鋆摇摇头,“兵将倒是用不上场,海上若是和法国人起了冲突,只怕万里海疆永无宁日了!”
“万里海疆永无宁日?佩蘅公,这话未免可笑了,难不成南洋北洋水师就是摆设吗?”李鸿藻说道,“这么多年扔下去的银子只怕到了万万两,这么多银子下去,若由着法国人在海疆上肆意妄为,那只怕这水师也没必要存在了,不如趁早免了就是。”
恭亲王心里暗暗埋怨宝鋆真是猪队友,好端端提及这个做什么,现在最要紧就是谈越南的事情,他也不接李鸿藻的话,当然他对于李鸿藻出尔反尔的态度十分厌恶,“越南一事将来如何,请太后圣裁,苏伊士运河股份的事儿需要快快谈成,不然八旗改革的事儿,办不好。”
“越南的事儿嘛,还要继续和法国人谈。”慈禧太后在帘子之后慢悠悠的说道,“这事儿还是你议政王抓着就是了,不过唐景崧,我的意思,还让他在越南,小李子,把唐景崧奏折的副本拿来。”
“无外筹防,揆时度势,力止于斯,而终归于无救。越南有损,中国殊可叹已!臣窃维救越南有至便之计,越南存则滇粤亦固。”慈禧太后读着唐景崧的折子,“刘永福者,敌人惮慑,疆吏荐扬,其部下亦皆骁勇善战之材,既为我中国人,何可使沉沦异域?观其膺越职而服华装,知其不忘中国,并有仰慕名器之心。闻其屡欲归诚,无路得达。若明畀以官职,或权给以衔翎,自必奋兴鼓舞。”
群臣在细细听着,不发一言,“当然,这些都还谈不上,”慈禧太后放下了,“且不到要说给刘永福官职的时候儿,只是他们既然如此行动,也是有报国之心的,法国人自然要和他们谈,不过我们也自然可以用一些小手段,法国人骄横,无非是在越南捷报频传,如今不用说,自然是要夹着尾巴做人了,黑旗军大胜也能给法国人压力,在越南的事儿上也好谈,唐景崧到了那里,激励人心的事儿自然可做,别的事儿,没有军机处的旨意,就算答应了也不作数,如今难得有大胜,民心振奋,若是有贬斥之意,犹如热火骤浇冷水,必然不妥,和洋人们和谈,也不是靠着嘴皮子就能胜的,议政王,”慈禧太后柔声说道,“黑旗军和唐景崧的事儿,你就不必费心了,朝政繁忙,须臾离不得你,不过是藩属小国之事,何须你操心?让两广云贵去做就是了。”
慈禧太后显然是不赞同对于纸桥大捷任何相关人的处置的,恭亲王无法,“此事亦不可封赏之,不然无法和法人交代。”
左宗棠微微冷笑,“自然,”慈禧太后说道,“咱们就当做一件的普通事儿就好。”
恭亲王走下了勤政殿,他从未觉得这一刻的勤政殿是如此冷清,这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在勤政殿内辩论就已经体现出来了,大局远远非自己一个人能够控制的时候了,虽然他在处理具体政务之上还是一言九鼎,但是如今在御前奏对,别人是越来越能够饶舌了!
想到这里,恭亲王一脑门的怒气,忍不住就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宝鋆被吓了一大跳,“王爷,这是怎么了?”
“真真是可笑,”恭亲王喝道,“才把别人托上青云,这会子又朝着我们踏脚,想把咱们踩进泥里,这些人到底有没有知恩图报之心!”
话虽然如此说,到底恭亲王也明白,这些承诺到底是不算数的,想到了李鸿藻的态度,又想到张佩伦去了南边,他大惊,脸色都变了,“不好,那个张幼樵去了南洋,绝不会对着法国人忍让!”
“不能对着法人忍让,”景廉也骤然变色,“那将来必然要擦枪走火。”
“且不用担心这个,”宝鋆说道,“咱们可还没和法国人宣战了,难不成法国人如今就敢不宣而战,去马尾港炮轰吗?必然是不会的,”他宽慰着恭亲王,“再说了这个张幼樵不过是一介书生,装一装谋士也就罢了,让他指挥海军,嘿嘿,只怕船头朝着那边都不知晓呢。”
“哎,说到底把南洋水师交给这个人,也是不放心的,”恭亲王长吁短叹,“这么辛辛苦苦操持些年,到底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宫里头那位主子?不想打仗,无非是想着若是大战,银子洪水一般的流出去不说——这也不必说,如今咱们横竖也算是有钱的,较之宣宗朝何止宽裕了十倍?银子咬咬牙也好办,只是别的,若是打仗,就不好收场!关税商贸,还有和各国的关系,都是要变化的,入继我最要的就是求稳,而绝非求变,和法国人起了冲突,这变化如何,将来实在是难以想象。”
“我为什么对着太后要和俄罗斯人动手不发一言?无非就是俄罗斯在西洋各国里头,算是中等强国,法兰西却是不同,人家在越南就有海军驻扎,须臾之间就能进击两广浙闽?这是闹着玩的吗?我且说句实话,若是把越南丢了能够换得十年太平,我毫不犹豫就把越南送出去!越南对中国又不恭谨,留着这玩意做什么?哎,不当家不知道油盐贵啊,都以为这动手是好玩的?如今咱们可都是浑身金贵的紧,轻易碰伤磕伤就不好了!哎,我还在受这个闲气!”
宝鋆连忙劝解宽慰,“太后不让王爷去管黑旗军的事儿,是看重王爷呢,黑旗军如今胜了,保不齐将来就会输,敲打敲打法国人,只要不朝着中国动手就是,咱们也没损失,死的是越南人,也是在越南地面上打仗,和咱们不相干,王爷也不必在意。”
恭亲王似乎是赌气之语,景廉也是如此之说,“佩蘅公说的极是,王爷何须生气,要知道多做多做,不如不做,黑旗军第一是叛逆,第二就算胜了法人,将来也不好安置,难不成回国继续让刘永福自己带兵?要知道如今地方上可就没什么这私人的军队了,不好安置啊。”
“太后的性子,你们是不知道的,”恭亲王摇摇头,“石达开这样滔天罪孽犯下来的人她都饶了,刘永福更是小喽啰了,太后只会看这个人有没有用,却不看过往如何,若是没用,天大的面子也不顶用,只要刘永福立下大功,将来什么事儿都好办,什么章程都可以商量。”
“别的不说,这样一来,只怕这越南又要起大风波,”宝鋆也不是傻子,一下子就看到了关键的事物,“我只怕这刘永福会把咱们中国也拖进去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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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节节败退(一)
“不能由着他们这样乱来,”恭亲王摇摇头,他如今既讨厌李鸿藻等人,更是讨厌勤政殿的那一位,难道这领班军机大臣就一定是要和秉政的人相对吗?
“太后说这件事不让您管了,”宝鋆摸了摸鼻子,无奈的说道,“王爷咱们还是别惹事上身吧,还是和法兰西和谈要紧。”
“不,”恭亲王难得的露出了坚毅之色,“这事儿要是办不好,怎么和法兰西人谈?如果把越南的法兰西人都杀了,我就是轻轻拱手把苏伊士运河都给了法人,他们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王爷,我倒是要说一句,”景廉一向都是做执行者的事儿,一如昔日的朱学勤,在中枢之中依附恭亲王,倒不比在西北任上一下子就屠了几百与朝廷离心背德勾搭俄罗斯企图叛乱的部落人丁,这样来的心狠手辣,不过他凡事不要说话,只要一说,言必中之,他这么一说话,恭亲王倒是不能不正视,“秋坪,这里没有外人,凡事你直说就是,我听着。”
“俗话说,瓦罐难免井边磕,将军难免阵上亡。法兰西攻占越南升龙府,企图逼越南人就范,这心里自然是存了捏软柿子的想法,自然是没话说的,但是他也要清楚,但凡是作战,就不会不可能有伤亡的事儿,之前那个安邺,不也是被黑旗军杀死的?他们在越南会遭遇到什么,绝非没有准备的,中了黑旗军的计谋,重蹈覆辙,又被杀了主帅全军覆没,这就是最大的蠢事,怨不得别人。”
只是有一点,这个唐景崧到底是在黑旗军边上的,这是非常不妙的一件事情,“唐景崧和黑旗军一起,这摆明了就是中国的意思,朝廷和黑旗军在一起,就是说,咱们支持着黑旗军杀法人。”
“这也没错嘛,教训教训法国人也是好的,论理儿,这些法人也太不像话了,在北圻说动手就动手,没有半点把咱们大清放在眼里,”恭亲王也不是没脾气的主儿,这么多年执掌中枢下来,大约也只有外国人敢明里暗里对他不尊敬,他愤愤的说道,“只是凡事不能由着性子来,”他似乎话里有话,说的不仅仅是法国人,“他们如今也算是碰到钉子了。我何尝不想把越南平平安安的保下来,只是为了一介越南,要坏了这么多年的安稳日子,我是半点都不愿意的,国情如此,稳定第一,若是不稳,什么事儿都办不成,即使办下去了,也要打折扣。秋坪你说的有道理,唐景崧擅自出关,是要落人口实,我若是不管,”恭亲王有些头疼,“总理衙门那里还怎么谈?法国人如此骄纵,就算有这样的大败也绝不会说要退缩的,必然是暴跳如雷,一定要报复。”
“那既然要报复,咱们怎么谈也是没用,洋人知礼照规矩来谈,也就罢了,若是不懂礼数的乱来,让王爷吃了法人的刮落,朝廷和军机处的面子往哪里搁?”景廉摇摇头,他是不赞成恭亲王继续在越南的事儿上面继续搅合的,所以今天他的话一定要说的通透,“不如王爷把这事儿抛开就是,叫总理衙门的人去做。”
“可越南的事儿和苏伊士股份的事儿是一起的,”宝鋆说出了疑惑,“越南越乱,咱们可是越不会卖股份给法国人的,放任不管,只怕黑旗军还要继续取胜,到时候更是没法子谈苏伊士的事儿了。”
“佩蘅公,您这可是钻了牛角尖了,法国人若是在越南得不到多少便宜,这可是对咱们有利啊,”景廉笑道,他细细的说了一番道理,这法国人若是在越南失力,那么自然要从别的地方挽回,拿回了苏伊士运河股份,那么在苏伊士运河的管理上他就是老大,这也绝不亚于吞并了越南,这对中国是利好的消息,如果法国人要灭黑旗军,那么到时候观望一二,再把苏伊士运河拿出来卖给法国人,同时保留一点越南国的法统和领土,这样也是仁至义尽了。
横竖黑旗军胜败,中国就都不会吃亏,不妨高高挂起就是了,“洋人们若是要找茬,只怕是一件事,就说这黑旗军都是中国人,这就绕不过去,咱们怎么说他都不会听,胡搅蛮缠,咱们还能胜的过洋人?只要法国人不把炮打到两广,兵船不来中国,让他们耍一耍嘴炮,也不打紧,不当真就是。”
“法国人指望着在越南大胜来逼我们在苏伊士运河股份的价格上让步,这是显而易见,人人皆知的事情,”恭亲王点点头说道,“如今他们价格是压不下去了,不过想要把这个钱脱手掉来办八旗的事儿,也不是件易事。”
“这个股份也不一定要卖给法国人,”宝鋆一拍大腿,“金贵的很呢,卖给谁不是卖?这会子若是我们去找英国大使,只怕他即刻就可做主收购,”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怎么就要老是盯着法国人卖呢?”
“佩蘅公也看出来了?”景寿摇着一把素面的扇子笑道,“这当然也是要用越南来换的道理的,只是法国人不识抬举,太后也不是很乐意的模样,所以才拖了这么久,法国人自然要压价,为何太后也不乐意。”
“太后不乐意这个银子办八旗的事儿。”宝鋆下了结论,“这到底是内库的钱,是她的体己。”
这也是有可能的,清朝的财政政策原本和明朝是不同的,明朝分内库和户部的库房,皇帝的支出和国家的支出是分开计算的,当然了这个界限不是很明晰,因为有时候君主强势,可以从户部提银子,内阁强势,那就盯着皇帝的钱袋子,巴望着从里面拿钱补贴外朝。而清朝不同,存钱只有一个地方,那就是户部,皇帝的钱都问着户部要,谁也不敢拦着,若是碰到雍正皇帝和道光皇帝这种一味过苦日子的也就罢了,可若是碰到了乾隆皇帝,那么户部尚书也只好想着上吊也要给皇帝弄银子了,和珅为何能长时间受乾隆皇帝宠爱,经济上的原因就是他能搞到银子,供乾隆皇帝花钱舒舒服服的,一点儿也不会哭穷,同时还能把国家开销运转下去,十全武功花的银子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一点来说,和珅的确是干才。
但是到了本朝,洋务的事儿一开,慈禧太后除了往户部要钱之外,自己更是设了一个内库,内务府的出息和金州的出息都放在放在里面,办工厂,车马行,轮船,这么几年累计下来,的确是不少了。慈禧太后不小气,凡是有大灾难的时候,赈灾的银子都会从内库拨一部分出来,除却每年固定的日常支付宫中的开销之外,其余的钱是一分都不会问户部要,这点宝鋆是感激的,但是如今想要从他那里把这么几百万的银子拿出来,这的确是有点难了。
“太后不是小气的人,再者八旗的事儿,说起来是家属倒也没错儿,”景廉摇摇头,“太后不乐意卖股份,我瞧着,是不是太后不会弄八旗的的事儿?”
恭亲王微微有些吃惊,“秋坪你这是什么意思?老七都大张旗鼓的搞了,若是太后不乐意,怎么会让老七去弄。”
“我也只是这么一说,供王爷参考,太后无非是两个,不愿意股份拿出来,要户部出钱,要么,这八旗改的的事儿,只是个幌子。”(未完待续。)
四十五、节节败退(二)
“幌子?”不愿意拿钱,这是件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如果八旗的事情要太后自己掏腰包,他不乐意,把这件事拖着,等到户部有钱的时候再办也有可能,但是这个幌子,就不好理解的,“秋坪的意思,是太后不做八旗改革的事情?”
“不是不做,只是不花钱做,”景廉说道,“宗人府又抓了这么多人,难不成,太后想要?”
这后头的半句话景廉没有说出来,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他心里是清楚的,现在那个养心殿总管李莲英麾下的宣礼处,可不是白吃饭不干活的,到处都有探子,虽然有些话可能说中了真实的情况,但是真正的东西是最要命的。
景廉掩口不语,后续的话却还是让恭亲王惊出了一声冷汗,太后要干什么?杀了这些闹事的人?还是一概都开除出旗,这两样都能做到不花钱或者是少花钱。
或者是直接免了丁银禄米,都自生自灭,这些方式都不行,恭亲王有些坐不住了,“这也不能吧,再怎么说,这些人总是有些作用的。”
“能有什么作用?”景廉是看不惯这些废物点心的,这里没有别人,也不用做出很是维护八旗众人的样子,“这些人没用的居多,我也说句实话,八旗的身份,只有一点有用,若是日后当差,比民人到底是快些,可若是不上进,这点用处也没用!”
但凡朝中各部官员,都有满汉之分,用来安置旗人,高宗朝后旗人官员大部分都是不满额,也就是说,只要你有点资历,有点水平,升官是妥妥的,远远比民人中进士,各部观政,外放地方官员,再入京六部都察院这些地方历练一番,才有可能当到四品的知府,运气好些,五十岁之前可以当到一省参议,这是副省长的职务了,若非大机缘,或者是有大功,想要和李鸿章一样四十出头就封疆大吏,执掌东南,或者是帝师的位置,如李鸿藻一般,入直军机,别的人想都不要想。
旗人却是不同了,只要肯当差,什么都好说,桂祥这样年轻,授一个从一品的领侍卫大臣,谁也不能说闲话,以前甚至有监生任部堂高官的例子,更是不胜枚举。这些年洋务办的好,不少旗人进学参军或者是当差,很是涌现了不少新贵。
还有恭亲王这种不到三十就军机行走的,自然就不用说了,这是特例,如果按照恭亲王的性子,只要是宗室的人都愿意上进,什么职位都是肯给的,比如如今的奕劻,怎么说也是炙手可热的新贵官员了。
景廉是进士出身,最是尊贵,他大部分是看不起这些混吃等死或者是走偏门想要要挟朝廷的人,这观点倒是和翰林学士宝廷差不离,“若是太后不想拿钱,就发作了这些人,指不定将来会有乱子,这一点,王爷还是要谨慎啊,所以我的意思,就把越南的事儿丢下,由着他们办就是了,毕竟这外交不如内政来的紧要。还是紧着八旗的事儿要紧。”
景廉说的有道理,这心腹之人说的话,恭亲王也能听得进去,“只不能和法人宣战动手,我什么事儿不管也成,”恭亲王点点头,“你说的是,小打小闹无妨,越南的事儿说破天也只是藩属的事儿,高脚鸡上不了台面。”
“王爷只是怕张佩伦胡闹吧?”景寿笑道,“这些文人出身,骤得高位,只怕脑子有些发烧,这也正常,谁都想投笔从戎,效仿班超封侯名垂千古呢。且不知道他指挥不指挥的动南洋水师,若是能够命令南洋,难不成咱们王爷就不能动手掺沙子吗?”
“你的意思是南洋水师提督的人选?”恭亲王思索了一番,突然眼神一亮,连忙说道。
景廉点点头,“是的,王爷,左宗棠说让吴长庆去当南洋船政大臣,这是当不上了,可这南洋水师提督的职位还在,不如给了吴长庆。”
恭亲王有些不悦,“这是左宗棠保举的人,我把他放过去,难不成要他和张幼樵打擂台吗?”
“吴长庆说到底是李鸿章帐下出来的人,虽然左宗棠保举,这是不能否认的,”景廉笑道,“吴长庆能够听李鸿章的安排和命令,这样一来,想必若是张佩伦要疯,也没人第一时间陪着他来疯。”
“这到也是,”宝鋆点点头,“咱们王爷只是怕张佩伦乱来——这是一定的事儿,你就瞧着今日李保定的样子就知道了,他们是憋着劲想要给法国人甩脸子,打巴掌呢。如果吴长庆去,就算要打仗,他也心里有数,绝不会是乱来,王爷这事儿可做!”
恭亲王点点头,“那就按照他的意思去吧,只是怕得意了左宗棠这厮。”
景廉昔日在左宗棠帐下当差,倒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老上官的坏话,只是低头不语,宝鋆看了看景廉,哈哈一笑,“这个左骡子,别的事儿我倒是什么都不佩服,只是他这个独来独往,凡事随心所欲,我倒是十分佩服。”
这话的意思就是左宗棠保举吴长庆也不过是兴之所至罢了,恭亲王释然,对着景廉笑道,“还是秋坪想的周到,这些事儿我是没有想到的,是智将啊。”
“我也是之前一言不发,也不掺合进去,隔岸观火,才瞧着一点蛛丝马迹的,那里就说的上是智将呢?”景廉笑道,“不然我若是和王爷一样关心则乱,也不会知道这些了。”
“你说的是,那越南我就不管了,左宗棠乐意去指手画脚,那就让他去吧。”
景廉回到自己的住所,换了衣服,叫管家打发了一个人上来,“你之前送来的桃子我用着不错,回去告诉你家老爷,我这里也不能白吃,送一篓橙子回去给他。”
那个人应声下去,果然拎着一篓橙子出了景廉的府邸,左绕右饶到了一处极为宽敞的宅子,朱红色的大门是超品的官员才可以用的,显然,这里住着一位男爵以上的人物。(未完待续。)
四十五、节节败退(三)
他也不进大门,绕了一圈,在西南方向的角门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追踪,悄无声息的进了内宅,花园风光正好,他不停留径直到了一处楼房,这里早就有人候在外头,见到来人,就带着他进了内室,他低着头打千行礼,“景中堂打发小的回来了,还叫奴才带了一篓橙子回来。”
“哦?”里头坐着一位留着短须,温润如玉的男子,他正在低头执笔写着什么,听到来人说话,抬起头来笑道,原来是桂祥,“他怎么说?”
“就说不能白吃爷的桃子,叫奴才带了橙子回来,倒也没别的说法。”
“这个景廉,”桂祥摇摇头,看了看那满篓子的新鲜橙子,翠绿的叶子衬着黄色的橙子十分好看,让人忍不住垂涎欲滴就要动手剖橙,“还这样隐晦,橙子嘛,意思倒也清楚,说明事儿成了,看来吴长庆可以去福建了。”桂祥放下了笔,笑道,“这倒也不枉费李鸿章来托付我,我这面子还留着呢。”
边上有一个中年的书生捻须看着桂祥写的字,“公爷这字儿,越发的进益了,到底是西圣老佛爷昔日一手教导出来的,听说您和老佛爷的字儿也有几分相像,是吧?”
“这字儿可是练了不少时候儿了,”桂祥笑道,挥挥手让来报信的人退下,“太后她老人家昔日还在府里头的时候,教了一点,后来陪着英宗皇帝在宫里头读书,学得多,不算辜负了师傅的教导,如今也勉强能在御前当差了。”
桂祥在光绪皇帝继位之后外放到山西当了一任道台,官场上的人大多捧高踩低,他是垂帘秉政皇太后的亲弟,谁又敢来得罪他?上杆子要拜在他门下称晚辈了,后来回京又当了一任礼部员外郎,如今是御前领侍卫大臣,这也是太后在政变之后对着警卫士兵不甚放心,故此要用亲弟来戍卫的缘故。
“公爷何须谦虚?您这样的家世,不用十分精通文墨,”那个书生笑道,“您已经是出类拔萃的了,西圣老佛爷不是也仰仗着您吗?景中堂也要卖您的面子,咱们公爷的面子,自然是一等一的。”
“这可不是我的面子,”桂祥笑道,“这第一点是老佛爷的面子,没错儿,我只是沾光而已,第二个是景廉卖着左宗棠的面子,我才好开口啊,不然我那里敢使唤议政王的爱将呢。”
那个书生脸上带着一丝诡笑,“凭谁,就算是议政王,也越不过西圣老佛爷去,公爷您说是不是。”
“是到也是这个理儿,只是如今啊,世人都喜欢说一句话,县官不如现管,西圣爷高高在上,倒不如恭亲王什么事儿都管着,大家都要忌惮着。不过这六爷自己面子极大,哪里会看的到我的呢?”桂祥说道,他喝了一口茶,把眼中的深意埋进了水汽之中,“说起来,我可还是没面子的。”
“六王爷的确是风光,只是怕这风光好不了多少年了,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如今公爷您还瞧不出来?六王爷和太后可是不同路了。一个要和一个要战,怎么能处得来呢?”
“胡说,”桂祥笑骂一句,“什么处得来?油嘴滑舌的。再者说了,老佛爷那里会说要战?是那些腐儒们要战。”
“公爷说笑了,若是西圣不要战,怕什么人去越南,难不成这个人派过去就能顶用吗?必然是不成的,只是表示了一个态度,报纸上刊登了《请缨日记》,同样只是给法国人看,我对越南必不可放,你们若是再行放肆,日后出动的可不就仅仅一个唐景崧了。这样的事儿,是打恭亲王的脸啊。”
“我瞧着恭亲王也不会继续管谈判的事儿了,明眼人都瞧见,若是这越南的事儿谈不成,那边苏伊士运河怎么谈?”那个书生断定道,他的断定的确是没错,恭亲王这时候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法国人不和中国打仗,越南那里就是打出了脑子,也一概不管。
窗外轰隆隆在打雷,显然夏雨又要到来,“那八旗的事儿?”桂祥问道,这些事情是都有联系的,八旗、苏伊士运河、越南,绝不是互相孤立的事件,“先生以为,我这件事儿要掺合吗?”
“太后她拉了一个七王爷,一个承恩公,一个贝子,几个亲王没有说话,只怕同意的也不少,这些人分量够够的,和宗人府关起来的那些人打擂台已经够了,虽然不甚了解,但是按照西圣办事的架势,必然是要把大部分的人都保住,少部分的人撸了也不怕他们掀起什么大波浪来,八旗底层的人都收拢住,把这些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的钱袋子都护住,其余的人落魄了也就落魄了。不相干,公爷如今还是别得罪人的好。”
“也不知道多少人和我明里暗里说过话了,”桂祥笑道,“说这个军机处铁板一块也就罢了,外头的六部九卿,全都是恭亲王门下的人物,别人抢不到,这样的日子,可不太好,只是外头的人都以为宫府一体,没有贰心,咱们是知道的,也不是铁板一块,西圣爷有她自己的主意,也有他夹带子里的人,如今既然宫府有了一点点儿的嫌隙,那咱们就好做事了。”
“公爷圣明。”那个书生拱手笑道,“这样就绝没有问题了。”
乌云越盖越低,空气也越发闷热起来,管家来报入宫当值的时间到了,桂祥起身,吩咐那个书生,“上次交代先生您的事儿可别忘了,再不弄好,可要秋凉回宫了。”
桂祥坐着马车到了大宫门前的时候,暴雨已经哗哗哗的倾盆而下,侍卫们拿着一把绸布的雨伞来接,上面涂了防水的涂料,比纸伞更为轻便耐用,桂祥也不高傲,和这些人十分和气的打招呼,一会就到了四宜书屋的边上,侍卫大臣们的值房,听差领着桂祥进了他自己个的值房,和上半日的侍卫大臣交接了班,侍卫首领就来请安了。
桂祥叫人端椅子来,再端茶,“这样的雨天,喝杯热茶是最好的了,”桂祥歪在炕上问:“今天没什么大事儿吧?我可要先问你老哥问个清楚,不然我到了御前,”桂祥笑着拿杯盖点了点坐在自己面前的侍卫统领,“若是碰到天意不豫,我吃了刮落可就不好了。”
“公爷您说笑了,”这个侍卫显然也是旗人,不称呼大人称呼爵位,他捧着茶笑道,“公爷可是西圣爷的亲弟弟,正经儿的国舅爷,西圣爷对谁发火也不能朝着公爷您发火呀。”
“西圣也是我的君上,岂能用亲情来乱规矩呢。”
侍卫统领也只是这么一说来拍桂祥的马屁,“倒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只是说越南的黑旗军又打了几个胜仗,除了升龙府之外,别的地方都已经收复了。”
“这慈颜必然大悦啊,”桂祥笑眯眯的说道,“今个差事好办了。”
等到喝了茶,桂祥起身,整了整身上的朝服,也不去勤政殿,先往北,在圆明园之中巡视了起来,到了武陵春色,只见合欢花树遍植各处,三层的宫殿掩映在一团粉红色的烟雾之中,边上有小孩子的欢笑声,这里是云贵太妃的住所,应该是不会有小孩子在的,怎么会有小孩子的笑声呢?桂祥十分惊讶,也不方便进殿,只是在漱玉亭下敲了敲,花海之中跑出了一个粉嫩如同玉团儿一般的女孩子来,显然是瑛皇贵妃的女儿,惠庆公主溥俣。(未完待续。)
四十五、节节败退(四)
又见到花树后出现了几个人影,为首的穿着朝服,留着短须,顾盼生雄,气势轩昂,正是一等忠勇侯武云迪,他原本看着地上的惠庆公主,觉得对面有人,于是抬起头来见到是桂祥,两厢行礼,桂祥笑道,“姐夫,”这是按照帆儿的那一辈算起来的,“你今日当保姆呢?”
武云迪有些郁闷,“大公主让我带她去骑马,云贵太妃陪着瑛皇贵妃去碧桐书院看皇帝,抓了我的壮丁。”
“皇上怎么不去骑马?”桂祥笑道,“准是前些日子的风寒闹得,要不然,当年的英宗皇帝可是您教出来的,如今皇上跟着您学骑射,是最好的。”
“皇上的身子弱,我原说痛痛快快骑几天马,出出汗,这不就的了?可我才一说,贵太妃和皇贵妃就连忙拦下了,说皇上万金之体,万事总是要小心,这么和我说的,那里能够去骑马,日常在园子里遛弯都要少走几步。”武云迪摇摇头,“这可不好。”
“这是杯弓蛇影啊,凡事如今都要小心,”桂祥点点头,“昔日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大家伙都以为是平时不谨慎的缘故,所以如今要好生照看着,不能用闪失,你说到了马上,万一有个不小心,只怕这宫里头一半伺候的奴才要人头落地了。”
这话倒也在理,之前英宗皇帝身子算不错了,骑射围猎都是尚可,更是敢御驾亲征北海,这身子骨得了一场病就都莫名其妙的宾天,更为了帝位空悬,闹出国朝两百多年来最大风波,无数人头落地,如今的光绪天子自从即位以来,这汤药一年四季就从未停过,如今春秋长了些,身子才好了些,但是也不敢去骑马的地步。
两个人正在说话,惠庆公主有些不耐烦了,拉了拉武云迪的袖子,“姨老爷,我要去骑马。”
武云迪把惠庆公主一把抱起来,放在了肩膀上,“走,我带着公主去紫碧山房,你小姨妈在家里头也闹得很,什么时候我把她打发进园子伺候公主殿下,让她也来陪着骑马!”
两个人哈哈一笑别了桂祥,桂祥含笑叉着手看了看两人离去,于是也转身离开,在圆明园内巡逻了一圈,回到了勤政殿,外面已经候着一大批的官员等朝见,见到了桂祥纷纷行礼,一个镶蓝旗原来的人,讲武堂出身之后,任了一任步兵营的协领,又随驾北伐过,本来是旗里的都统,如今要外放长沙将军,如今等着陛见之后就南下,他朝着桂祥打了个千,又亲热的抱住了桂祥的腰,“哎哟,我的公爷哪,有日子不见,却不知您这是清减了啊,要我说,”他转过头对着廊下候着的官员们笑道,“咱们西圣爷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把人用的太狠了,咱们公爷这千里马可是瘦了一大圈呢。”
几个旗内的官儿知道桂祥的厉害,点点头连忙附和,桂祥拉着这个都统摇了摇手,“大人您这是寒碜我咯,什么千里马,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朝着别人告了罪,把都统拉到了一边,两个人说起了悄悄话,“大恩不言谢,”那个都统又打了个千,请了双份安,又伏在桂祥耳边悄悄的说道,“我也不多说什么,只能说多亏了公爷您了,以后您说一句话,让去哪里,刀山火海,若是我皱一下眉头,我就不是镶蓝旗出身的好汉!”
这种人就是能干事又懂得钻营的那一类,所以已经外放了从一品的将军,这一番话说的真诚,桂祥倒也动容,笑着摆摆手,“我可只是在慈驾前说了一次,是西圣上了心,也记住你这个一个人物,这才给了你一个机会,我不值当你谢,若是要谢,您等下朝见谢西圣就是了。”
“西圣天威所在,我倒是不敢饶舌,只是见到公爷您,在您面前才敢说一二,”那个都统说道,他左右看了看,用马蹄袖子掩住嘴,刻意压低声音说道,“这八旗的事儿,我已经联系了几个都统将军协领管带——都是新军讲武堂出来的,西圣的懿旨,就是我们天大的事儿,别的时候我们不好说话,倒是叫人以为西圣又把新军拿出来耍刀子吓人,如今刚好轮到了八旗的事儿,万万是不敢退缩的,您只要招呼一声,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没有二话。”
桂祥感激的握着了都统的手摇了摇,“有四哥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且不瞒你,外头对这些事儿不乐意,虽有七王爷在那里,可有些人,心里是不平的很哪。”桂祥似有所指,“只是西圣不好随便发作。”
“不乐意的就只有那些黄带子和红带子,爱新觉罗家可没多少出息的人物,整日间就会闹这些幺蛾子,最不成器的就是昔日的豫睿二人,他们以为是与国同休,其实是朝廷最大的蛀虫,还是吸血鬼,”都统沉声说道,“若不是西圣的恩恤,我们这些下五旗最底层出身的人,这一辈子也就是混吃等死,以前在新军辛苦几年,如今到底是熬出来了,只是若不能进新军,如今也只是皇城根儿下没用的废物一个,如今有身份,有官位,也有俸禄银子,较之以往,已经是天壤之别,这天大的恩情,我们是绝不敢忘却的,只要您一声令下,谁敢对西圣不敬,我们决容不下他们。”
办新军已经是十几年了,培养出来的军官已经很多很多,政变之后清洗了一大批,剩下来的都是绝对忠心耿耿之辈,且别说宗室这些人,昔日就是瞧不起自己,根本无需理睬之外,就是恭亲王,也不用对他如何,只要一心当差,在军中努力奋进,若是想要出去走走,那就外放地方的武官,若是不乐意出去,留在新军之中继续打熬就是。
几次平叛和对外作战,死的人是多,但是万骨枯一将功成,无数人可把头顶的铜顶子换成了蓝色,又换成了红宝石顶子,军人嘛,到底是要从战场上杀出来的,就算昔日几千几万的人进了讲武堂,大浪淘沙火炼真金,没用的人一一淘汰掉,留下来的这些八旗出身的武将,武力大约是不如普通的士兵,可论起策略头脑倒也极好了。
“谁也没有西圣这样的胆略敢做这事儿,”那个都统坚定的说道,“正如昔日她留了下来坐镇京师鼓舞士气一般,公爷您就请放心,镶蓝旗绝对是跟着西圣走的。”
“这次那些旗里不成器的都统佐领敢去宗人府跟着黄带子闹,无非就是因为昔日这旗里的丁银禄米都要被这些蛀虫克扣不少,咱们的日子原本就差,不差这么点,但若是改了他们就没有了这个出息,这事儿我们已经知道了,只要您一声吩咐,”他的脸上露出了杀气,右手下切,“我就杀了他们。”
“西圣若是要杀人,昔日在宗人府就杀了,”桂祥心里一打突,连忙说道,“她老人家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带着镣铐跳舞,既要跳的好看,也不能超脱了镣铐这个规矩。现在四海升平,不能猪啊用当年杀人的路子来吓人,到底西圣也是八旗出身的,若是大家伙都寒了心,就不像样。四哥去了南边,一定要记住这句话。”
桂祥客气的很,那个都统却不敢称四哥,“公爷说的什么话,我是什么排位上的人,敢在您面前称四哥呢,您若是给常禄一个体面,叫声老四就是好了。”
“您可是西圣昔日亲自称之为镶蓝旗都是英雄好汉的人物,怎么能不叫我尊敬着呢?”桂祥笑道,“金鳞非池中之物,如今遇到风云,不就是上天了吗?”
两个人说了一句,到底不敢耽搁,就一起候在了勤政殿边上的偏殿,等过了半个时辰,太监来报,“军机大臣们都已经跪安了,这会子你们候着,递牌子。”
这官员的绿头签已经在午膳的时候就准备好呈给太后,太后一般来说,都是按照通政司的顺序瞧一瞧人,看看上面的履历,若是想说话的,一个个的召对,若是不乐意说,那也就是一群人进去磕了头退出来就完事儿,先进去了一位要外放的布政使,文武官员,到底是文官在前,武官在后,纵使布政使的品级还没有长沙将军高,还是紧着布政使先见。
布政使现在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西北内陆的倒也好,若是东南沿海的,需通一门外语,把洋人们的钱引进来,帮他们的厂子建起来,工人们帮着招起来,这些若不通外语是不成的,最最起码,要会寒暄。
第二就要通晓经济之事,所以户部出身的布政使如今最多,毕竟农事也十分紧要的,其次是交通部和工部,这要建设,翰林院出身的人倒是可以当臬台,但决不可能一步到位,染指藩台之职。张佩伦的资格若是外放,必然是一省这可数的几个人,布政使若是当不得,臬台也无趣,还不如管船政,另外搏一条出路来。(未完待续。)
四十六、白云出岫(一)
所以这样一来,有了成功的例子,那么几个学堂的人也有了前途有了盼头,更愁招不到好学生,如今的模式就是这样,先进学堂,学得知识,再考科举,学堂里面各门课都教,反倒是比自己看书来的强。武举却是反了一下,先考武进士,再入讲武堂历练学习,再出仕担任武官。
这是去江西的布政使,如今不少洋人在江西办厂做瓷器的生意,十分紧要,这一位布政使是京师大学堂出身的高才,在工部当差之后,又留了洋见过世面,是恭亲王夹带里头最得力的人,这样放到江西去,就是为了历练几年,日后准备着接任江西巡抚的。
他进去了不过半盏茶的时分就出来了,可见慈禧太后今日心情不佳,不想多废话,这么多省,副省级以上的文武干部都要接见才上任,任务是很繁重的,不想说话也是正常,正常的程序走过就够了。一般来说,除非你简在后心,不然没到巡抚的位置,太后根本不会多管你。所以如今市面上有句话,说的俏皮,倒也是没错:“不到巡抚,不入圣眼。”
接下去召见的是常禄,他紧张的整了整衣服,跟着太监进了勤政殿,今日是在东暖阁召见的,帘子后头坐着一个人影,常禄到了内间,甩了袖子,就跪在地上一拜,“奴才镶蓝旗马步军都统常禄,叩见皇太后,愿皇太后万福金安。”
常禄伏在地上不起头,就等着叫平身,帘子之后一声轻笑,“多年不见,常四,你如今居然成了从一品的将军了?”
常禄就是昔日在英法入侵时候,前门大街外,祥福茶馆前拦着那时候还是皇后的慈禧凤驾的那个八旗混混,没想到这么多年下来,先杀洋人后进健锐营,又到讲武堂读书,这么几年下来,走的路比别人多,这官当起来也比别人快。他见到了慈禧太后这样说话,似乎调侃他的出身,隐隐有不屑之意,心里大惊,原本直着的身子连忙又伏了下去,脑门上冷汗淋漓,颤声说道,“奴才卑鄙,原不配担任此职。”
“只是和你开个玩笑的,说起来,昔日没有见过面,到底也是老相识,快起来吧,小李子给常四搬个凳子来。”慈禧太后微微一笑,坐在帘子后笑道,如今见军机已经不用。帘子了,只是见外臣还用帘子隔着,虽然有些看不真,但是自己也可以在帘子后头随意一些,她摸着手里的一串楠木珠子一个个的数下去,见到常禄坐了下来,她也不先谈正事,“我听说你家里还有一位母亲,是不是?”
“是,奴才的阿玛去世的早,都是额娘一手拉扯奴才大的,”常禄说道,“昔日不懂事,很是让额娘担心受怕。”
“昔日如何无关紧要,要看的是现在,我用人,最是不拘什么身份,什么宗室还是什么亲戚,最紧要的是才能,”慈禧太后用手肘支着靠垫,“你差不多是这些年所有的事儿都参与的,这个从一品的将军,难道还当不起呢?我瞧着很当得起嘛。”
“说起来,你们这些新军出来的人,现在是到了收成的时候,这么多年历练下来,想必将来能够派上用场。”
“西圣所指,绝无退缩,只会一往直前,”常禄站了起来表忠心,“奴才虽然不敢代表十二镇如何,但是大家伙的心思,绝对都和奴才一般。”
“坐下,坐下,”慈禧太后点点头,语气里透着满意,“你们有这样的心就是好。”她仰起头吩咐李莲英,“小李子,把我那小厨房的饽饽拿两盒来,等下常四家去,带给她母亲,我想着你家里头什么都不缺,大约就是这些吃食我倒可以让你母亲尝一尝。”
这样拉了一会家常,倒是显得和别人与众不同,果然常禄十分感动,眼眶都红了,又问家里头的人,听说他的儿子在同文馆进学,慈禧太后点点头,“这样很好啊,一门子都上进,日子就会越来越好咯。”
之后太后又问,“你去了长沙,预备着怎么当差?”
“奴才想过了,长沙府乃是湖南首府,昔日这湘军左军差不多都是湖南起来的,十二镇之中泰半军官都出自湖南,长沙籍的更有不少,奴才想着,先要拜一拜他们的码头,免得他们在暗地里给我使绊子。”
慈禧太后笑道,“这很好嘛,你也不是莽汉,这些地头蛇若是不弄好,想你也办不好差事。”
“是,人头搞好了,再就安心的练兵,把长沙的团练操办起来,起码也要在那里练出一直强兵,以供太后驱使,明年这大比武,决不可丢了份儿。”常禄说道,他的话里透着一股八旗混不吝的意味,不过这是性子使然,太后倒也不怪罪,“你能够如此想就是最好,这当兵吃饭,总是越不过一个武字,把地方的局面稳定好,练好兵,你的差事就办好了。”
“不过你这个长沙将军,倒也不必急着走,我还有别的事儿一概叫你去办,只是如今还不到时候,且不忙,这八旗的事儿,你知道了?”
“奴才已经听承恩公爷说起过了,”常禄说道,“这事儿,奴才都听承恩公的。”
这话说的很让太后满意,“很好,”她难得说了这个词,“话说到底我也是想着大家伙的,不然也不会要办这个事儿,如今这内忧外患算不上,但千里之堤毁于蚁**,还是要谨慎的,若是我一味高乐,撒手不管,二十年内也不会走大褶子,只是很多事情,若不是趁着现在有空闲的时候料理了,将来就怕来不及,”她似乎一直都有这种感觉,就怕来不及。
这么多年秉政下来,似乎办了很多事情,场面也弄的很大,但是细想想,很多事情还是没做,步子还是慢了些,之前掣肘不算多,但是似乎自己忘记了要走的路,和该朝的方向。这样可不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