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思凡夜奔(四)
“看上去没错,内里是大错特错!”武云迪喝道,“太后若是真的得享天年,脑子怎么会如此糊涂,东太后一不是前朝皇后,而不是皇帝生母,凭什么垂帘听政?睿豫两王素来没有办理国事,为何把恭亲王一概免职,而将大政托付两个白痴纨绔!这遗诏实在是臭不可言!”
“武大人慎言!”一个英姿勃勃的年轻武官上前喝道,“两位王爷乃是国之栋梁,如何能说是纨绔白痴之语加之诸身?”
武云迪凝视此人,“怎么地,你有意见?”
“不错,”那个年轻武官对着武云迪丝毫不惧,“八旗中人绝不会任凭武大人为非作乱,乱了朝纲,灭了法度!”
“再说了焉知武大人是不是想学汉末董卓,过一过皇帝的瘾?”
武云迪扫视他身后的众人,“你们这些人,都是这个意思了?”
“正是此理。”
“大人乃是武人,何须干涉政事,”一个火枪营的统领忍不住开口说道,“咱们只是安心当差罢了,何苦操这个闲心,什么人都少不了要依仗我们。”
“武大人,我劝您还是安分些好,如今可是不同往日了,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我们八旗宗室了,”一个腰间系着黄带子的武官冷笑道,“您的出身不高,还是老老实实的辞官就是,把丰台的大权让出来!”
武云迪反而平静了下来,慢慢坐下,环视众人,“这么说,大家伙都是这个意思?”
“新军乃是太后一手创立,武大帅和荣大帅艰苦创立,”几个年轻的武官刷的站出来表明自己态度,“决不让任何小人想要毁了此地!”
“标下也是这个意思!”
“很好,”武云迪满意的点点头,“有些人就是不知足。太后给了你们掌兵的权利,如今看来是给错了,八旗这些勋贵子弟看来好东西不多!”几个人脸上浮现出怒色,有些人却是露出了羞愧的表情。“人人都说我出身不高,却有人一直和我说,我是响当当顶天立地的好汉,一个人的出身从来都不是靠什么门第世家或者祖宗是什么功臣来决定的,包衣怎么了。包衣依然是国之栋梁,什么睿亲王,在养心殿里也不是对着我的钢刀屁滚尿流?”武云迪不屑的一笑,“我靠着自己如今已经是侯爷,不像有些废物,若是少了世袭的爵位,怕是已经饿死了吧!”
“好了不说废话了!”武云迪刷的站了起来,“老杨!”
杨树声点点头,“大帅请吩咐。”
“守住丰台大营,不许调动任何兵丁!”武云迪看着众人。淡然发令,“我知道你们为难,不敢有所动作,但是只要丰台大营不乱,那些废物就闹不出什么大乱子来!”
“武大人你已经不是丰台大营统帅了,无权处置此地之事!”使节怒道。
“我是不是了,可继任者不在营中,”武云迪轻蔑一笑,“德长要是敢来这里接印,我倒是高看他一眼。继承者未到,我自然把大权都交给此地官职最高之人,老杨,只要守住一两日!”
“你去吧。”杨树声这点担当是有的,使节大声抗议,他脸色一沉,“既然传旨完毕,军中不许闲杂人等逗留,请出去吧!”
武云迪带着几个愿意跟随自己的将领疾步出了白虎节堂。一把揪住了那个使节,“天使大人,您这是要去那里啊?”武云迪狞笑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武武大人,武侯爷,我只是一个传话的,上头有命,我不敢不尊,您可别把我放在眼里,就当一个屁放了吧!”使节战战兢兢,他觉得自己的胯间都有些湿漉漉的感觉了。
“我心中怒火大的很,你说我不找你发泄,找谁呢?”武云迪拉起了那个瘫在地上的使节,“你还要去那里传旨?九门提督府吗?我看你几个人少的很,怕路上有什么乱子,不如本侯爷一起陪你去吧!”
“慈禧太后驾崩?命睿亲王豫亲王监国,还有,慈安太后垂帘?”慈禧太后不敢相信得复述了这几句话,脑袋如遭重击,眼冒金星,“居然是这几个人!”
“主子明明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那里就驾崩了,真是乱臣贼子!”小朱子愤恨的说道。
慈禧太后慢慢的摇头,“他们必须要说我死了,不然他们就没办法交代,怎么着,把我软禁了?嘿嘿,那更是让人有上下其手的机会,丰台大营有武云迪在,只要他一声令下,以解救我为号召,没人不会答应,只有说我死了,才会让那些支持我拥护我的人死心,他们的政变才会有可能成功。只是他们千算万算却没算到,你们居然会把我偷偷运出宫,”慈禧太后在暗室之中来回踱步,知道了什么人搞得鬼,她反而轻松了下来,“找不到我,但是却有了印玺!”
“有了印玺,只要遗诏发了下去,武云迪和荣禄没有动静,兵部的大权都交了上去的话,再过几日,都平稳了下来,就算我亲自出面,怕也没用!”慈禧太后烦躁的骂了一句京骂,“xxx,这会子还不知道园子里头他们怎么样了,若是只对付我,倒也罢了,但若是他们决意要让皇后……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慈禧太后呆呆的坐在炕上,小朱子急切的问道,“主子接下去该怎么办?是不是该找荣禄大人或者是武大人?”
“荣禄?”慈禧太后犹豫得摇摇头,“我不知道,荣禄是不是可靠,我现在谁都不敢相信了,”她泫然欲泣,但又坚强忍住,“我对钮祜禄氏是如此信任,如此尊敬,她还搞出这样的事情来,现在我是想明白了,若不是她,睿亲王和豫亲王两个人焉能如此顺利杀入园子里,八旗护军营也绝不会不能入园平叛!”
“荣禄?”慈禧太后喃喃自语,“我能相信他吗?”
“那武大帅呢?”小夏子说道,“武大帅可是主子的妹夫!绝不会是和别人一条心的!”
“暂时先别找他们两个,我先要观察一两日再做定夺,”慈禧太后坚定的说道,“去把恭亲王找来!”(未完待续。)
四十二、浮萍霜露(一)
“可主子,恕奴才多嘴,”小朱子说道,“恭亲王这人靠得住吗?奴才胆小,怕他和睿亲王是一伙的,找了他就自投罗网了。”
“肯定不会,”慈禧太后说道,“遗诏把恭亲王撤了议政王领班军机大臣等职位,他又出现在这个地方,必然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不然任何人,就算他手握兵权,也不敢这个时候不在中枢镇守,不然睿亲王和豫亲王必然要趁这个机会夺权,今日若是下诏恭亲王监国,或者他干脆就自立为帝,我都信是恭亲王捣的鬼,但是他被开了,说明这个时候必然是和他无关的,我现在必须要找个人做依靠,我知道这一定是很危险的,但是没法子,必须如此,”慈禧太后吩咐道,“你去的时候小心着些,几个反贼这时候还没对恭亲王动手,但是想必已经悄悄派人监视了,就算恭亲王和我一心,这时候手里没兵,也抵挡不住那些狗贼,要怎么办,想想法子别打草惊蛇才好。”
依靠着别人的确是非常不舒服的感觉,特别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一个未明心意的人时候,但是如今的太后没办法,她必须要找到同盟,才能从眼前的困境走出来,万一恭亲王不敢面对自己呢?万一恭亲王真的如小朱子所说,不值得相信呢?事事谋定而后动,说说容易,做起来何其之难!
“小夏子,你也出去!”慈禧太后说道,“主子您这里不能没人伺候。”
“如果他们真的来找到这里,留下你一个人也没用!”慈禧太后摇摇头,“他们如今还不敢大张旗鼓的找我,不然怎么说我已经死了!?他们一定是会稳住朝廷和大军,只会暗暗的寻找我,我暂时不用担心,你去,万一要是恭亲王靠不住,我起码还有一个希望!”
慈禧太后平静的从茅草屋里走了出来。只见到那个妇人在打扫着篱笆围成的院子,小夏子准备走出去,妇人关切的问“大兄弟这是要去那里?”
慈禧太后笑着说道,“我这个长随。认识恭亲王府里头的马车夫,刚才他和我说,说是恭亲王在这边上,我这不是病着吗?也不指望说去要匹马来,若是能借个几两银子。让我租辆马车,去张家口就方便了。”
“这倒也是,可惜我家里头也是贫苦人家,不然接济些银子给你倒也无妨,”那妇人笑道,“大兄弟你认识路吗?若是不认识,我带你去也无妨,我时常拿着野蘑菇去那里卖给王爷的厨子,倒也熟门熟路的。”
小夏子看着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点点头。“那就劳烦大姐了,日后我病好了,必然要重谢。”
“什么谢不谢的,”妇人爽朗笑道,“出门在外,难免有窘迫的时候儿,能帮上一把就帮一把吧!”她朝着外头吼了一声,“狗儿狗儿!”
“娘你喊我作甚?”一个挂着鼻涕的三四岁小男孩蹦蹦跳跳的拉着一头黑狗跑了进来,那条狗兴奋的甩着尾巴,妇人拿起了篮子。“你在家里陪着这位大爷。”
“什么大爷,”慈禧太后见到妇人如此热情,心里原本郁结,却也不禁受到感染。嘴角扬起,“叫叔叔就成,若是大姐不嫌弃的话。”
“成,你陪着叔叔说话,不许出去撒野,知道不?娘出去一会就回来!”妇人翻检着篮子。不免嘟囔,“这些蘑菇不知道能换多少钱……”
太后招招手让狗儿上前,狗儿含着指头抬起头看着慈禧太后,那条黑狗警觉的朝着慈禧太后呲牙,汪汪出声,慈禧太后看到狗儿挂着的鼻涕,拿着袖子给狗儿擦了擦,又问狗儿几岁了,喜欢吃什么,被唤作狗儿的小男孩憨厚的一问一答,慈禧太后有些开心,却不觉有些伤感,“我是这么的喜欢小孩,英宗皇帝却死在了我的跟前,到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抱上孙子。”
“主子。”小朱子也有些动容,却不知道如何接话,别人以为天家总是最富贵最如意的地方,却不知道也有寻常人一般的生离死别,一样的无可奈何,和一样的无力感。
“你快去吧,”慈禧太后继续逗着狗儿,“去找他们,提出我的要求,若是能成,我就出现,若是不成,那你就别回来了。”慈禧太后有些伤感的撇了一眼小朱子,“你,哎,你要保重。”
小朱子磕了一个头,决绝得转过头离去,慈禧太后继续逗着狗儿,心里却是想着心事,突然又红了眼圈,狗儿吮吸着手指头,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叔叔,“狗儿,你的狗儿叫什么名字?”
“叫大黑。”
慈禧太后看着那头伏在自己脚下的黑狗,“大黑,”那头黑狗抬起了头,朝着慈禧太后摇尾巴,慈禧太后伸出手,那黑狗就朝着手吐出了红舌头,舔的自己手心有些痒,她哈哈一笑,“走,咱们去看看,你家有什么可吃的,做饭去!”
那个妇人一路叽叽喳喳的和小夏子说话,小夏子心里担着心事,却不好发作,只能是勉强敷衍,走了十来里路,那个妇人健步如飞,小夏子倒是有些走不动了,妇人又拉住小夏子一直往前走,走上了官道,不一会,就到了一处宅子,瞧着规制,就是王爵该有的房子,大门口有几匹高头大马,上面骑坐着几个武士,看到了来的两个人,不屑的冷冷看了几眼,随即只是看着宅子的大门,不理会两个人,那个妇人知道厉害,不敢再高声谈笑,暗暗咂舌,悄悄的对着小夏子说道,“王爷这里的人以前倒是和气,如今怎么这么凶。”
两个人走上了宅子门口,一个看门的人上前问来意,那妇人刚想说什么,看门的人抬起头,似乎听到了远处的响动,连忙让两个人走开,“我们王爷回来了,你们站边上些!”
一个皱着眉头穿着利落短打的短须男子慢慢骑着马从西边过来,身边伴着一群人,王府前的仆人们都低头行礼,口里喊道,“王爷回府了!”
小夏子和那个妇人也靠着路边低着头,他稍微瞥了一眼在对面骑着马的人毫无举动,心里一惊,“果然有人在这里监视!”(未完待续。)
四十二、浮萍霜露(一)
“可主子,恕奴才多嘴,”小朱子说道,“恭亲王这人靠得住吗?奴才胆小,怕他和睿亲王是一伙的,找了他就自投罗网了。”
“肯定不会,”慈禧太后说道,“遗诏把恭亲王撤了议政王领班军机大臣等职位,他又出现在这个地方,必然不是和他们一伙的,不然任何人,就算他手握兵权,也不敢这个时候不在中枢镇守,不然睿亲王和豫亲王必然要趁这个机会夺权,今日若是下诏恭亲王监国,或者他干脆就自立为帝,我都信是恭亲王捣的鬼,但是他被开了,说明这个时候必然是和他无关的,我现在必须要找个人做依靠,我知道这一定是很危险的,但是没法子,必须如此,”慈禧太后吩咐道,“你去的时候小心着些,几个反贼这时候还没对恭亲王动手,但是想必已经悄悄派人监视了,就算恭亲王和我一心,这时候手里没兵,也抵挡不住那些狗贼,要怎么办,想想法子别打草惊蛇才好。”
依靠着别人的确是非常不舒服的感觉,特别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托付给一个未明心意的人时候,但是如今的太后没办法,她必须要找到同盟,才能从眼前的困境走出来,万一恭亲王不敢面对自己呢?万一恭亲王真的如小朱子所说,不值得相信呢?事事谋定而后动,说说容易,做起来何其之难!
“小夏子,你也出去!”慈禧太后说道,“主子您这里不能没人伺候。”
“如果他们真的来找到这里,留下你一个人也没用!”慈禧太后摇摇头,“他们如今还不敢大张旗鼓的找我,不然怎么说我已经死了!?他们一定是会稳住朝廷和大军,只会暗暗的寻找我,我暂时不用担心,你去,万一要是恭亲王靠不住,我起码还有一个希望!”
慈禧太后平静的从茅草屋里走了出来。只见到那个妇人在打扫着篱笆围成的院子,小夏子准备走出去,妇人关切的问“大兄弟这是要去那里?”
慈禧太后笑着说道,“我这个长随。认识恭亲王府里头的马车夫,刚才他和我说,说是恭亲王在这边上,我这不是病着吗?也不指望说去要匹马来,若是能借个几两银子。让我租辆马车,去张家口就方便了。”
“这倒也是,可惜我家里头也是贫苦人家,不然接济些银子给你倒也无妨,”那妇人笑道,“大兄弟你认识路吗?若是不认识,我带你去也无妨,我时常拿着野蘑菇去那里卖给王爷的厨子,倒也熟门熟路的。”
小夏子看着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点点头。“那就劳烦大姐了,日后我病好了,必然要重谢。”
“什么谢不谢的,”妇人爽朗笑道,“出门在外,难免有窘迫的时候儿,能帮上一把就帮一把吧!”她朝着外头吼了一声,“狗儿狗儿!”
“娘你喊我作甚?”一个挂着鼻涕的三四岁小男孩蹦蹦跳跳的拉着一头黑狗跑了进来,那条狗兴奋的甩着尾巴,妇人拿起了篮子。“你在家里陪着这位大爷。”
“什么大爷,”慈禧太后见到妇人如此热情,心里原本郁结,却也不禁受到感染。嘴角扬起,“叫叔叔就成,若是大姐不嫌弃的话。”
“成,你陪着叔叔说话,不许出去撒野,知道不?娘出去一会就回来!”妇人翻检着篮子。不免嘟囔,“这些蘑菇不知道能换多少钱……”
太后招招手让狗儿上前,狗儿含着指头抬起头看着慈禧太后,那条黑狗警觉的朝着慈禧太后呲牙,汪汪出声,慈禧太后看到狗儿挂着的鼻涕,拿着袖子给狗儿擦了擦,又问狗儿几岁了,喜欢吃什么,被唤作狗儿的小男孩憨厚的一问一答,慈禧太后有些开心,却不觉有些伤感,“我是这么的喜欢小孩,英宗皇帝却死在了我的跟前,到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抱上孙子。”
“主子。”小朱子也有些动容,却不知道如何接话,别人以为天家总是最富贵最如意的地方,却不知道也有寻常人一般的生离死别,一样的无可奈何,和一样的无力感。
“你快去吧,”慈禧太后继续逗着狗儿,“去找他们,提出我的要求,若是能成,我就出现,若是不成,那你就别回来了。”慈禧太后有些伤感的撇了一眼小朱子,“你,哎,你要保重。”
小朱子磕了一个头,决绝得转过头离去,慈禧太后继续逗着狗儿,心里却是想着心事,突然又红了眼圈,狗儿吮吸着手指头,好奇的看着眼前这个叔叔,“狗儿,你的狗儿叫什么名字?”
“叫大黑。”
慈禧太后看着那头伏在自己脚下的黑狗,“大黑,”那头黑狗抬起了头,朝着慈禧太后摇尾巴,慈禧太后伸出手,那黑狗就朝着手吐出了红舌头,舔的自己手心有些痒,她哈哈一笑,“走,咱们去看看,你家有什么可吃的,做饭去!”
那个妇人一路叽叽喳喳的和小夏子说话,小夏子心里担着心事,却不好发作,只能是勉强敷衍,走了十来里路,那个妇人健步如飞,小夏子倒是有些走不动了,妇人又拉住小夏子一直往前走,走上了官道,不一会,就到了一处宅子,瞧着规制,就是王爵该有的房子,大门口有几匹高头大马,上面骑坐着几个武士,看到了来的两个人,不屑的冷冷看了几眼,随即只是看着宅子的大门,不理会两个人,那个妇人知道厉害,不敢再高声谈笑,暗暗咂舌,悄悄的对着小夏子说道,“王爷这里的人以前倒是和气,如今怎么这么凶。”
两个人走上了宅子门口,一个看门的人上前问来意,那妇人刚想说什么,看门的人抬起头,似乎听到了远处的响动,连忙让两个人走开,“我们王爷回来了,你们站边上些!”
一个皱着眉头穿着利落短打的短须男子慢慢骑着马从西边过来,身边伴着一群人,王府前的仆人们都低头行礼,口里喊道,“王爷回府了!”
小夏子和那个妇人也靠着路边低着头,他稍微瞥了一眼在对面骑着马的人毫无举动,心里一惊,“果然有人在这里监视!”(未完待续。)
四十二、浮萍霜露(二)
小夏子知道规矩,若是恭亲王府里头的侍卫,见到恭亲王回来,必然也是要下马行礼的,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他知道,这些人必然是叛变的那些王爷们派来监视恭亲王的!
恭亲王转过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骑兵,不悦的冷哼一声,慢慢上了台阶准备走进府中,小夏子一时之间不敢呼喊,这个时候要是被人发现了恭亲王和太后的异动,就靠着恭亲王府的侍卫们,决计是抵挡不住的!他急的满头大汗,边上的那个村妇有些关切的问小夏子,“大兄弟你是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小夏子这才注意到身边还有陪着自己的妇人,他一下子来了主意,“大姐儿你陪我演出戏!”
“啥?”
那个小夏子一把抓住了妇人,啪的一声把她手里的篮子打翻在地,“好奴才,我瞧你是忘了本!”小夏子怒目圆瞪,大声喝道,“你自己说说看!原本出身就不高,只不过是个偏房太太生的,我瞧着你可怜,持家也算是不错,又是亲戚,当然把外头的生意都交代给了你!你倒是好!一个人挎着篮子来这里头闲逛,咋了?你嫂子交代给你的事儿,你都忘了!可真是胡闹!”他还作势在妇人的肩膀上拍了几下,看上去似乎在教训自己的媳妇,“还在这里闲逛!还在闲逛!啊,自己个的事儿都忘记了,嫂子都不知道去那里了,你还有这个心思闲逛游玩啊!”
那个妇人一呆,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哎呀,老天爷啊,我可是真不活了!”随即在地上翻滚了起来,野蘑菇洒了一地。
恭亲王如遭电击,身子微微一抖,转过身来。斜着眼看了看在地上闹腾的两个人,“怎么回事?”他威严的发问。
一个门房小心翼翼的回道,“回王爷的话,是左近给厨房进野蘑菇的村妇。不知道怎么今日闹了起来,马上就把他们赶走。”
“既然是卖蘑菇的,那就收了下来,”恭亲王点点头,“春天的野蘑菇。我倒是有些想吃了,让厨房把他们带进去给个好价钱,可怜见的,到底是不容易。”
恭亲王看了一眼伺候在门边的管家,管家点了点头,“你们两个不许闹了!”管家威严的喝道,“主子仁慈,给你们个好价钱,跟我进去,静悄悄的去后厨。不许乱来!”
小夏子连忙扶起了妇人,“是是是,您老人家大恩大德,那位大爷也是大恩大德看上去就像活菩萨,我想起来了,就是弥勒佛!”
“别瞎说,乡下人乱讲话不怕闪了舌头!”管家吓唬他,两个人捡起地上的蘑菇,感恩戴德的进了别院,在街对面的一伙骑兵冷冰冰的看着府前的闹剧。为首的人不屑一顾的说道,“鬼子六这心胸真是宽阔的可以,什么身份都不是了,还有心思这个时候吃什么野蘑菇?嘿嘿。可见,咱们王爷根本就不用担心这个废物鬼子六,还兴师动众叫我们守在这里!”
“要我说,咱们还不如冲进去,把他杀了也就罢了,”边上的一个人出主意。“省得在这里耗时间。”
“不可,恭亲王是宗室里头能干的人,而且是近派宗亲,不能硬来,只能是慢慢盯着,以防他有什么别的心思,如今看来,这法子到是也有效,鬼子六在这里头,只能是每日打打猎,什么事儿都干不了。”
“还有别的队伍在搜查这一带,不用急,那个人就算还活着,也逃不掉!”
。。
管家把人带进了宅子里头,转过身看着两个人,“你们到底是谁?”
“我要求见恭亲王,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儿!”小夏子的脸上原本的谄媚之色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坚毅肃穆的神色。
那个妇人这时候才有些害怕了,拉了拉小夏子的衣袖,“大兄弟,你咋胆子那么大呢,王爷是咱们说见就能见的嘛,别浑说,拿了钱咱们回去就是呢。”
“大姐你等一会,我说了事儿咱们就回去,”小夏子对着管家喝道,“还不快去,这时候可是耽误不起,被外头那些人知道了,你们家主子说不定也是一个死字!”
小夏子十分威严,那个管家不由得弯下腰来,“是。”
小夏子被带进了花厅,里头只有恭亲王一个人,小夏子干净利落的行了个打千礼,恭亲王摆摆手,让管家退下,“你是什么人?”小夏子满脸灰尘,恭亲王一时之间看的不清楚,故而发问,“你在外头讲的那些话,夹枪带棒的,谁吩咐你说的?”
“六爷,”小夏子喊着宫里头称呼恭亲王的名号,恭亲王越发狐疑了起来,“我们家主子让我来看望六爷的。”
“你们家主子,”恭亲王皱眉盯住小夏子,“是园子里出来的?”
“是园子里出来的!”小夏子朗声说道,“还是澹泊宁静出来的!”
恭亲王刷的站了起来,动作之大,打翻了身边的乾隆粉彩并蒂莲盖碗,啪嗒掉在了地上都毫不自知,“她在哪里?”恭亲王狂喜,“快带我去见她!”
“六爷要见我们主子做什么?”小夏子慢悠悠的说道,“我们家主子,怕信不过王爷。”
“我若是深陷其中,如何会在此地?”恭亲王急切的说道,“如今我虽然只是免去一切差事,但也是朝不保夕,指不定那一日就要也如同塞尚阿一般身首异处!”
“塞尚阿大人被叛贼杀了吗?”
“不仅是塞尚阿,”恭亲王摇摇头,“皇后也流产了,这会子怕也是活死人一个。”
小夏子身子巨震,“如此可如何是好!主子一定要伤心坏了!”他想了想,咬咬牙,“六爷如何出去?”小夏子说道,“外头的人盯得那么紧!”
“也只好乔装了,”恭亲王思索了一番,“你先和那女子一同出去,在三里之外候着我,我先换成下人的衣服出去和你汇合,”恭亲王似乎浑身来了劲,“想不到我这来西郊避祸,居然能歪打正着,实在是祖宗保佑!”(未完待续。)
四十二、浮萍霜露(三)
慈禧太后拿着扫帚,粗粗的扫了几下,见到地上还是脏得很,不免微微摇头,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下来,没想到自己居然扫地都不会了,她丢下了扫帚,哼哼唧唧的走到了厨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炉膛里头的火苗点了起来,这还因为这户人家有洋火柴,不然估计把这个房子的木头都拆了进去烧,慈禧还是点不起来,好不容易把水烧开了,慈禧太后把中午的剩饭都到进了锅里,再把白菜切成段,一同放了进去,把锅盖盖上,复又坐下来看着炉火,狗儿懵懂得伏在太后的膝盖前,“叔,你做什么好吃的?”
“菜泡饭,”慈禧太后有些出神,大黑趴在一边,蜷缩成一团,“很久没自己动手烧饭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烧,狗儿喜欢吃什么?”
“我喜欢吃肉,”狗儿留着口水说道,“还想吃肥鸡肥鸭!”
“哈哈,狗儿只要听叔的话,以后就能吃上肥鸡肥鸭,”慈禧太后揽住了狗儿,看了一眼在地上的大黑狗,“大黑也是。”
狗儿开心的笑了起来,除了笑声之外,房间里只有干柴在炉膛里剥落的声音,大黑狗突然刷的直起了身子,朝着门外呲牙发出低沉的声音,随即“汪汪”大叫,边叫边奔出了厨房,慈禧太后的心里突然一缩,随即听到了外头响起了许多的脚步声。
。。。
武云迪风风火火的带着人进了九门提督府,他对着高踞在猛虎屏风之下拿着一本书静静看着的荣禄大声喊道,“这都什么时候了,都火烧眉毛了,你还有这个闲心思看什么劳什子书!”
荣禄默默把手里的书放下,他的双眼红肿,显然是哭过了,“我不看书还能怎么办?武兄,难不成叫我关了九门吗?”
“你关了九门有什么用?”武云迪跺脚,坐在了下首。“那些乱臣贼子又不在四九城里头!怎么,你这里没人来传旨?”
“来了,”荣禄有些怔怔的说道,“我原本节制九门提督。将我的职务卸下,转任兵部尚书,”他有些讽刺的惨笑,“这位置倒是不算差。”
“那你怎么还在此地?”武云迪说道,“何不学老子一般。滚他娘就是了!”
“九门提督想着要拿回去在我手里的大印,我已经把他关起来了,”荣禄轻描淡写的说道,“就算别人如今得意了,也休想在我这里得到什么便宜,我知道他们的心思,以为想要夺了九门,把四九城控制起来,别的不说,把内阁军机六部九卿的家人都看住。忠臣义士投鼠忌器,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荣禄紧握了双手,双眼泛红,眼中亮晶晶的,“哼,他们做梦,我从来都是母后皇太后的人,如今就算是皇太后死了,我也绝不会和那些害死母后皇太后的人同流合污。就拼了死,也绝不会让他们如意,武兄,你意下如何?若是胆小。想明哲保身,你回家就是。”
武云迪一呆,上前拉起了荣禄,“你******是在玩我?”
“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武云迪是那种人吗?”武云迪怒喝道,“我要是这种人?我还会来找你?我可是授了内大臣!那个使节说只要我老老实实的,明日就封公!那里不在这里强。你小看了我!”
“你说你是太后的人,难道我不是?都说我是包衣奴才,姐姐进了宫不得宠,也只是受尽了冷眼,太后给了我机会,我才有今天,才有如此显赫,原本就是赤条条来,把这身子都还给了太后,又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没你厉害,丰台大营带不出兵来,若是带了兵,我******早就去烧了圆明园,把那些乱臣贼子都烧了,也绝不能含糊!”
“******我早就说过,那些八旗的勋贵子弟靠不住!”武云迪还在大声骂道,“太后还要给他们带兵!若不是他们有了兵权,未必有如今这样的大胆,敢犯上作乱!”
“他们还是成了,”荣禄怔怔的流下泪来,泪珠子沁入了胡子,流到了胸前的狮子补服上,“太后还是驾崩了,死在了这些乱臣贼子的手里。”
武云迪怔怔的看着荣禄,突然咧嘴一笑,随即狠狠的给了荣禄一个拥抱,“不用担心!咱们还有戏儿!”他在荣禄耳边说了什么,荣禄原本哀伤的表情突然出现了混沌的表情,一脸惊讶、喜悦、不敢相信、怀疑、困惑交织在一起,“你在说什么?”
“我早就说咱们的天绝不会这么快的倒下,只是还要你来证实,带上来!”武云迪拍拍手,一个穿着寻常衣服的男子被带了上来,那个人一看见荣禄,眼中的泪刷的流了下来,“荣禄大人。”
荣禄刷的站了起来,“你是小朱子!”
“是,”小朱子用袖子擦着泪,“主子娘娘被我和小夏子偷偷连夜运出了圆明园,眼下安全的很。”
荣禄眼中流泪不止,用袖子擦怎么也擦不干,“老天爷开眼!”他连忙拉住小朱子的双臂,急切的说道,“快快快,把我们带去拜见主子!”
小朱子摇摇头,挣脱了荣禄的双手,“主子现在不想看到你们。”
荣禄一呆,“这是什么意思?”他看着武云迪,武云迪坐在一边,“你说有旨意要见到我们两个一起儿才能说,眼下没有别人,你说吧。”
小朱子从怀中拿出了一块衣袖撕成的布片,“有旨意,”两个人跪了下来,“臣等领旨。”
“剿灭二王,夺圆明园。”小朱子将布片递给了荣禄,“上面有同道堂小印,请两位大人检查。”
布片之上用血迹写成了八个字,触目惊心,荣禄是知道慈禧太后笔迹的,心神激荡之下仔细检查,果然是慈禧太后御笔。
“主子说了这时候就是考验两位的忠心了,若是敢在这个时候冒天下之大不韪攻打圆明园,才能证明你们为了娘娘什么都敢做!”
明面上太后已经病逝了,现在圆明园里头军机大臣都在,垂帘听政的太后在,监国的亲王都在,武云迪和荣禄要是敢动手,在世人看来就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未完待续。)
四十二、浮萍霜露(四)
中枢尽在圆明园,且又有慈禧之宝发布旨意,从法理角度来说,慈禧太后已经是死人一个,绝对没有任何的机会翻盘,而带兵去圆明园,不仅要再起纷争,大动干戈,绝对更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做世人眼中的乱臣贼子。
这样的代价,真的能承担吗?
一时间大堂内寂静无声,安静的小朱子只是听到了自己胸腔里头的心脏砰砰砰的剧烈跳动声,“早就该如此了!”武云迪击掌起身,“那些猪头肉杂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实在是该死,如今有了密旨,正是出口恶气的时候儿了!”
“是这个理,”荣禄点点头,两个人丝毫没有任何犹豫,瞬间就定了下来,“咱们同去!打下圆明园,再去请母后皇太后的御驾!”
“可是咱们没有兵啊,”武云迪原本是兴致勃勃,这时候却不免发了愁,“丰台大营那里头有那些杂碎在里头混着,杀了不是,放任他们,怕老早就走漏了风声,”这么多年历练下来,武云迪也绝非表面上表露出来的那样的粗俗,内里事情也看的通透,“说到底,他们也不是没有遵循法理儿!就靠着咱们这几个人,绝对是攻不进去圆明园的!”
“不用担心,”荣禄又回复了从容的神色,恍若诸葛孔明,只是双眼微肿,破坏了胸有成竹的形象,“这九门提督府有兵!来人,”荣禄大声喊道,“叫人上来!”
来的人穿着朝服,亦步亦趋的走了上来,朝着堂上打千,“末将,四城警察署总署长冯三保参见大帅!”
武云迪看到了来人,连忙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扶起了冯三保“岳父大人,您怎么在此地?”
来的枯瘦小个子的中年男子正是冯婉贞之父,冯三保。他朝着武云迪微微颔首而笑,“荣大帅,已经叫属下警察署尽数待命。”
武云迪心中一亮,对着荣禄喝道。“好你个小子,这就是你的奇兵?”
“当然,九门提督府之下五城兵马司里头,堪用的武力就是你这位岳父大人的警察署,警察署里头。除却一些文职之外,都是历年来大战退伍下来的兵丁,一共有三千之数,”荣禄说道,“这战斗力自然是没话说,丰台大营调兵麻烦,且鱼龙混杂,你说会暴露消息,想必也是可能的,我留着冯三保大人不过是以备不时之需。如今有了密旨,自然是水到渠成!冯三保,母后皇太后传出密旨,叫我等剿灭乱臣贼子,”荣禄高声喝道,“你听旨!”
“末将在!”
“警察署所有之兵尽数在德胜门集合,我要在一个时辰之内见到所有能上阵的警察!武云迪前去指挥,现在天色差不多就要暗下来,等到九门闭门的时候,从德胜门开拔。前往圆明园!”
“圆明园里头就那么些人马,他们把自己家的家丁派上,也绝对抵挡不了,”荣禄说道。“太后有衣带诏,我们所向无敌!”
“是!”
谁都知道,只要是太后的衣带诏一拿出来,必然是无往而不利,如今就是没兵,有了兵。这是傻子都能赢的一战,但是荣禄居然说要自己主持战事,武云迪有些不解,“仲华,这一战需你来主持!”武云迪说道。
“我要去见太后,她那里头我实在是不放心,小朱子说那里无人伺候太后,若是有人大索西郊,必然危险!武兄,这一战必须要你来主持,原因我不说,您也知道,我还是外人,不能插手这些,这是我的私心,望你谅解。”
“什么私心,你知道要让功于我罢了。”武云迪摇摇头,冯三保已经退下去传话了。
“我又不是天子近亲,”荣禄笑道,“你是文宗皇帝云贵妃娘娘的弟弟,又是太后的妹夫,英宗皇帝的姨丈,乃是天家亲眷,这些关系,你在这里,自然散漫做去就是,你主持这战,大家也以为不过是家务事,外头受到的关注也能少了些,我却是不同,你就不要推脱了,冲锋陷阵的事情你去做,我偷个懒,我实在是担心皇太后,等到入夜,我们一齐同出德胜门,你去圆明园,我去西郊找母后皇太后,绝不能让千金贵体有所闪失。”荣禄坚定的说道,“如今只不过才过了一个白天,只要我找到了母后皇太后,你再打下圆明园,这些跳梁小丑自然就能一战而决,再无后患,天下也不会震动。”
“今天这一夜绝对是十分重要的!”
。。。
太后心里突然一紧,知道可能是找自己的那些对自己不利的人,连忙把自己的**帽朝下压了压,又用炉灰擦了擦脸,大黑在外面剧烈的犬吠着,汪汪大叫,外头响起了骂声,大黑哀叫一声,夹着尾巴逃回到了厨房,随即厨房的大门被粗鲁的打开了。
慈禧太后粗着嗓子哎哟一声,“这是谁啊?进来也不招呼一声!”
来的人是几个粗鲁的士兵,穿着锦袍,“我们王府来的,有个女贼偷了我们王府的宝物,我们正在搜查,嘿,你是谁!”他狐疑得盯着在烧炉的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心里砰砰直跳,说话却不慌不忙,“这是我哥家里头,”慈禧太后继续粗着嗓子说道,“嫂子去买蘑菇了,就我一个人和我侄子,什么女贼,到底是没见过的!”
“没见过?”那个人看了看慈禧太后,只见他背着身子在灶台上忙碌,看上去十分熟练,“头儿,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后头一起的士兵低声说道,“那一位是娇生惯养的主儿,你瞧着他烧饭的架势,那里能是那一位呢!”
那个人还是有些不放心,低眼看到了含着手指头的狗儿,于是蹲下了身子,“你这孩子,烧饭的那个人是你的谁?”
慈禧太后心里砰砰剧烈跳动,一颗心差点要蹦出了胸膛,她感觉到似乎时光都已经停滞了,感官只剩下了一个听觉,她听到了狗儿憨憨的笑道,“是我叔。”(未完待续。)
四十三、冷月无声(一)
慈禧太后悄无声息的长长吐了一口气,小孩子是不会骗人的,那个人这才放下心站了起来,“这些日子有什么陌生女子,瞧见了一定要告诉我们,王爷重重有赏。”
慈禧太后点头哈腰,“是是是,军爷您走好。”
“咱们走!”
几个人走出了厨房,慈禧太后这才觉得自己的腿脚软的不行,她靠在了灶台上,随即又被滚烫的灶台烫的跳了起来,外头还有说话声,她悄悄的竖起耳朵细听外头的交谈。
“我说大哥,你若是担心,不妨把烧饭那个人衣服扒了瞧一瞧就是,横竖还要问这么多话做什么,”一个猥琐的声音阴笑了起来,“浪费口舌。”
“你就趁早打住了吧,这里头的民风可彪悍的很,又靠着圆明园,三亲六眷指不定就和那位老爷有关系,扒了人家的衣服,到时候闹起来,咱们说不定还走不出这里头,再说了老子又不喜欢象姑,别扯这些,走,去西边瞧瞧,她一个病歪歪的,走不了多少远!”
慈禧太后气的牙根紧咬,却也有如释重负逃出生天之感,她对着狗儿十分感激,“狗儿说的好!”这时候才觉得背上有冷汗淋漓,她打开了锅灶,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紧张,一直烧着柴火,锅里头原本的菜泡饭变成了烧焦的米饭,这样也没法子下口了,她一声苦笑,也只好是又加了水进去,铁锅发出了刺啦啦的声音,白雾又升腾起来,她复又坐在灶台下,望着通红的火焰发着呆。
自己对待世人的态度,是不是太过仁慈了,回想往事,昔日的这位本尊执政时期,可没有出过这么大的乱子,论心肠。她可远比自己硬多了。
狗儿跟大黑也依偎在边上,他拉了拉慈禧太后的袖子,“叔我想吃鸡蛋。”
“哦,”慈禧太后回过神。“鸡蛋在那里?我去给你拿一个。”她站起来,狗儿指了指挂在墙上的破篮子,慈禧太后掏了掏,“没有鸡蛋了,”她才想到。或许自己早上吃的那碗稀饭里头的鸡蛋是他们家里头唯一的一个鸡蛋了。
“今个没鸡蛋了,狗儿,以后叔给你买,每天都有鸡蛋吃!”慈禧太后摸了摸狗儿的头,安慰的说道。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左近的几处农舍也已经点起了油灯,太后和狗儿闲谈了几句,问家里头的情况,狗儿毕竟还小,许多事都不懂得。问了也是白问,那些人似乎是搜索过了此地,不再回来,两个人将就着吃了焦米粥,又坐在房屋里头等着外头的消息,慈禧太后的心里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但是又不能表露出来,只是坐在坑上发呆。
她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包括上辈子到这辈子,大约都没有这么长的一段时间用来思考和遐想。人在失意的时候才会想到了以往的不足和缺陷,这一日的挫折,让她好好的想了想,接下去该如何走的路。
她思考的是如此的深沉。外物似乎一概不能惊扰于她,直到大黑的犬吠声又想起,这才让她惊醒,妇人开打了门,探头进来,看到狗儿伏在慈禧太后的膝盖上睡着了。“哎呀,我的小祖宗,”她连忙上前把狗儿抱起来退了出去,“这都打扰到客人了。”
“没关系大姐,”小夏子进了来,含悲带喜的看着慈禧太后,“六爷来了。”
还没等慈禧太后说“请进来,”外头就疾奔进来了一位青衣小帽留着短须的男子,那个男子见到了慈禧太后,眼中露出了喜悦的光芒出来,慈禧太后也站了起来,两个人就这样相顾无言,似有千万句话讲,但一时之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小夏子连忙退了出去,把房门悄悄的关了起来。
恭亲王掀开衣服的下摆,就要跪下请安,被慈禧太后连忙拦住,她亲手扶起了恭亲王,“这会子还行这样的大礼做什么,我们都不在宫里头,不要将就这些了。”
“太后可是安好?”恭亲王急切的问道,“我一直担心着太后,”他把外头的消息简单的一说,“大家伙叫我在外头候着,到了晌午都没有消息,我就知道园子里必然坏事了,所以借着打猎来了这里,所幸是太后洪福齐天,祖宗保佑,”恭亲王露出了喜色,高兴的说道,“不曾想太后居然能逃了出来!”
“六爷,”见到了恭亲王,慈禧太后的眼中又留了泪出来,两行清泪慢慢流下,“所幸还能生见你!”
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不管是真的流还是假的流,不管是出自什么目的,拿出来就是无往而不利,恭亲王见到了太后流泪,大为感动,“奴才也不意能够再次见到太后!”
“还什么奴才不奴才,六爷,您我是年轻时候就认识了,这时候还在矫情这些礼数做什么,都一概免了吧!我如今可是没有什么主意了,能逃出来已经是万幸,一介女流,没的依靠,如今只能是靠着六爷你了。”慈禧太后眼中含着热泪,泪眼婆娑的看着恭亲王,恭亲王十分惊讶,太后从未失态,就连去年英宗皇帝驾崩,也未见太后在人前落泪,如今脸上一脸柔弱,又是后怕的表情,怕是真的受了大委屈了,他的心里涌出了一股柔情,双手握住了太后的手,只觉得她的手冰凉,“是,都听您的,您受委屈了。”
慈禧太后这几日连续情绪激动,加上身子十分虚弱,早就是支撑不住了,只是知道这次政变厉害,不能和以往的风波等闲视之,故此咬着牙强忍着,现在见到了恭亲王,知道这局势还能挽回,心下一松,一口气泄掉,手脚发软,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得倒在了恭亲王的怀里。
恭亲王连忙抱住了太后,见到太后枯黄的脸色,似乎较之往日的威严模样多了些许可怜和娇弱,一双迷离的眼神望着自己,他顿时口干舌燥,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未完待续。)
四十三、冷月无声(二)
同治十四年三月十六日的夜晚如约而至,原本片刻之间还是晚霞满天,转眼之后就已经暮霭沉沉,德胜门早就肃清了闲杂人等,肃穆穿着制服的警察们鱼贯而出,潮水般的涌向了西郊,武云迪和荣禄骑着马,带着围兜,不叫人看清楚面目,冯三保在吩咐此处守门官,“本官接到兵部命令,有贼人在西郊作乱,奉命前去围剿,尔等谨守城门,无中枢谕旨,不得擅自开城!”
“是!”
夜色之中,火把和灯笼蔓延出去,形成了一条火红色的长龙,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的急行军,就到了升平署附近,大臣们的赐邸大门紧闭,外头是一个人都没有,大军停了下来,再往前必然会捧到驻守此地的防军,“八旗护军营就在前头,虽然是你的老部下,可如今也不知道他们内情如何,我去见江忠源,他的宅子就在左近,”荣禄说道,“让他出马,起码要兵不血刃的进圆明园才好。”
“那你把密诏拿去。”
荣禄摇摇头,“我不用,他不是笨的人,只要听说这一回事,必然就会一看究竟。”
随即带了一百人悄然淹没在夜色之中,其余的人坐在地上休息,冯三保对着武云迪说道,“侯爷,今日这一战你主持罢,警察署的兵力都归你调遣,你听我说,不是我谦虚,毕竟我是没经历过战场的,到时候误了事就不好了。”
武云迪点点头,“就听岳父大人的。”
过了半盏茶时分,江忠源气喘吁吁的骑着马带着两个亲随来到了这里,他刚刚下马,没见到别人,也不管冯三保单膝跪地请安,就直着嗓子喊道,“武云迪,你要作甚,造反吗!”
“造反的是园子里头的贼人。”武云迪坐在马扎上合着眼养精蓄锐,也不起身,淡然开口,“不是武某。武某乃是天子忠臣,绝不会做叛逆之事,仲华兄可是和你讲过了?我这里有太后的密诏!”
“荣禄说过,我却是不信,故此前来查验。”江忠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你们可别中了小人的奸计!”
武云迪从胸前拿了一块青布出来,丢给江忠源,江忠源连忙接住,瞪了武云迪一眼,摊开一看,“这是同道堂之章?”他疑惑的问道。
“印玺这几年不用,不过你在兵部干了这么多年,是不是母后皇太后的亲笔,总是看的出来吧?”武云迪说道。
“我入京为兵部尚书,垂帘听政都是用的同道堂。我看的清,”江忠源恼怒的说道,“只是太后如今在什么地方?我问荣禄,他不肯说,说只是自己会去护驾,叫我来此地见你。”
“荣禄去接驾了?”武云迪皱着眉,“他怎么这么倔!”
“现在不是说这个东西的时候,如今这时候咱们应该先解决叛贼!”武云迪慢慢的站了起来,双手紧了紧胸前的牛皮绳,“只要解决了圆明园之中的乱党。太后自然能露面,这也是太后给咱们的任务!江尚书,你意下如何?”
江忠源跪了下来,捧起那块青布。“臣奉太后之旨,绝无二心。”
“如此甚好,”武云迪接过了那块青布,“有衣带诏在此,想必八旗护军营没什么二话可说的,只是若是你江大尚书出面。万事又是好说些,好了,不用废话了,”江忠源还准备说什么,被武云迪一句话堵了回去,“马上去大宫门,我可不想在外头耽误太久的时间!”
圆明园外灯火辉煌,守门的人心不在焉,晚间的天气有些冷,这些人心神不属,也越发懒怠了起来,突然有哨子急切的吹了起来,“呜呜呜!”
守门的侍卫突然警惕起来,“怎么回事?”
半里之外越来越多的火把出现在了守门侍卫的眼前,守宫门的侍卫们一声喊,大家都把武器拿了出来,“什么人!”
“是本官!”火把之中出现了江忠源,只见他坐在马上,慢慢的踱步上前,神情肃穆的扫视众人,“八旗护军营守门的都统将军何在?”
“下官德奎拜见部堂大人,”宫门侧出现了一位肥肥胖胖的将领,他身后一个小兵迅速的转身离去,只见他散漫的朝着江忠源拱手,“敢问大人漏夜带着这些人来圆明园做什么?是要造反吗?”
“本官受母后皇太后懿旨,特来护驾!”江忠源对着德奎说道。
“母后皇太后已经宾天,我不知道大人您的懿旨是从何而来的,我收到的命令是没有用印的诏书,宫门不可开,”德奎听到母后皇太后五个字原本是心里一惊,却又马上镇定了下来,“大人还是请回吧,明日我会上折子弹劾大人的。”
“你说母后皇太后已经宾天了?”江忠源肃然说道
“遗诏已经明发天下,”德奎说道,“这还要问吗?”
“那我要是说母后皇太后还没死,”江忠源看着众人,“你们信吗?”
守门的侍卫一阵骚动,他们面对着不知名的队伍前来的时候还未有骚动不安的震动,却被江忠源的一言而搅动的不安了。
“江大人!”德奎喝道,“死者为大,不可胡言!”
“你德奎忠于职守,我是知道的,所以遗诏一下,你就遵守了,只是这遗诏,”江忠源喝道,“乃是乱臣贼子所为,昨夜乱贼偷入圆明园,企图加害母后皇太后,所幸忠臣义士将母后皇太后送出园外,这才幸免于难,现有衣带诏在此,乃是母后皇太后亲笔,上头有同道堂印玺!”江忠源拿出了那块青布,人群之中大哗,“还不速速将宫门打开,让我等入内勤王!”
江忠源将那青布举起,众人的眼神都凝聚到了这块青布上,德奎十分震惊,“这……下官要先报备园中!”
“德奎,你不要自误!”江忠源喝道,“我知道你的本分,绝不是乱党一流,不然也不会在园子外头守着,我有懿旨,母后皇太后还在,那些叛贼就算有十万个心思,也必然成功不了,你若是知道这点就该识时务,速速打开城门,不然你以为我这身后的义军都是空口白牙骗来的吗!”
德奎终于被说动了,他咬着牙,“尊懿旨,把门打开!”(未完待续。)
四十三、冷月无声(三)
朱红色的宫门被慢慢的打开,举着火把的警察们迅速的进了大宫门,带着围兜的武云迪骑着马慢慢踱步到了德奎的跟前,放下了围兜,“德奎,你做的不错。”
“武大帅!”
“是武侯爷!”
“给大帅请安!”
不少人连忙跪下请安问好,几个人原本还十分惶恐,见到了武云迪,顿时放下心来,这位战神,可是母后皇太后最宠爱的嫡系!他站在这里,自然就是代表了母后皇太后的意思!大家顿时安定了下来,德奎也不例外,他打着千苦笑说道,“您老人家在这里,只要露面说一句就是,我没有敢不遵的,还要江尚书说什么?”
“自然要说,江忠源拿着懿旨出现,说明你们是忠于母后皇太后的,而不是看在我自己个的面子上开门的,这两者之间,天壤之别,你不会不明白,”武云迪慢慢说道,“看在我面子上,若是没懿旨,我就是乱臣贼子,有懿旨,你们就是拨乱反正的大功臣。”
“可这消息这会子大约是传进园子里了,”德奎苦笑,“属下也没法子都控制住所有人。”
“没关系,传进去就传进去,”武云迪慢悠悠得说道,一脸杀气,“我巴不得他们都知道,平叛的大军到了,决一死战,总比让他们溜走才好。德奎,我交代你一件事。”
“请大帅吩咐。”德奎响亮的说道。
“守住园子,任何人都不许出入,除非是我和江尚书的命令,”武云迪下了马,“我要看看,这些乱党,有几根骨头能够我拆的。”
。。。。
“你们这些废物!”睿亲王在勤政殿的偏殿大声咆哮,“居然连一个怀孕的女流都搜不出来!”他对着豫亲王气喘吁吁,“三哥,叫他们去找瑛贵妃那个贱婢。他们找了这么一整日,居然什么都找不到!”
“严刑拷打过瑛贵妃宫里头的奴婢了吗?”豫亲王坐在炕上,慢悠悠的说道。
“都问过了,只是说那一日夜间。云贵太妃和瑛贵妃两个人听到园子里有了变故,所以就换了轻便衣裳出门而去了,却不知道去了那里。”禀告的人如是说道。
“那也就是和叶赫那拉氏一般逃出去了。”豫亲王说道,“真是一丘之貉,行事举动都是如此的卑鄙。罢了,五弟,不用急,我们派了人出去,这两三日之间,总是能找得到的。”
“可这瑛贵妃不除,她肚子里头的总是祸害,”睿亲王担忧的说道,他不免有些战战兢兢,“圆明园偏偏又这么大。宫殿比紫禁城还要多,园子里的太监宫女都是别人的人,一时间不敢反抗,但也绝不会是帮着咱们,指不定偷偷藏到那里去了!这我想着就睡不着觉。”
“大着肚子,总是要吃饭的,”豫亲王慢悠悠的说道,“咱们不用急,等着就好了。”
“三哥,如今也不知道叶赫那拉氏是不是在园子里头。指不定还在园子里,”睿亲王突发奇想,“不如咱们把园子烧了也就是了,到时候还能把他们逼出来!”
“你说什么胡话呢。”豫亲王皱眉不悦的说道,“这园子从雍正爷建起来到现在,历代帝王苦心经营才有这样的繁华,你说要烧掉?这园子只要一烧掉,咱们不是反叛也就是反叛了,我想着这朝中泰半人心就要丢掉了。别的不说,就说那些雍正爷下来的王爷贝勒国公们,能服咱们?”
“也罢,你说的是,”睿亲王瘫在椅子上,“我心里怕的很,军机大臣们都不肯奉召,就一个礼亲王,别人都不能帮上忙,军机处的事儿都停下来了!”
“不是还有东边的嘛,”豫亲王喝了口热茶,闲适的说道,“她是同治皇帝的养母,等到明天让她发一道诏书,说明缘由,那时候咱们叫大起,他们不敢不来,都进了园子,就是咱们说了算了,若是不肯?直接杀了就是,到时候先杀李鸿藻,让他那个老小子在我们面前破口大骂,好不晦气!”
“这个自然,”睿亲王点头,“想着也不会有多少人啰嗦的,啰嗦的只不过是那些近派亲王王爵,到时候第一个先把鬼子六抓进来,就问他服不服,若是他肯了,那些汉人自然不会乱嚼舌头,谁当皇帝,和他们来说,毫无分别,我只是担心一件事儿,”睿亲王皱眉担忧的说道,“叶赫那拉氏,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王爷王爷!”外头响起了焦急的喊声,一个侍卫满头大汗的进了偏殿,“两位王爷,宫门外有江忠源带着士兵前来冲击圆明园!”
“什么?”睿亲王跳了起来,“他身为兵部尚书,难道不知道无诏冲击圆明园乃是大罪吗!”
“只有他?还有谁?”豫亲王喝道。
“旁的人没看见。”
“就是他?那也是废物一个,”豫亲王这时候反而放心了下来,“武云迪从丰台大营气走了,荣禄那里也毫无动静,就靠着江忠源一个人文人,想要逆转乾坤?做梦吧。”
“可他说他有叶赫那拉氏的密旨!”
“叶赫那拉氏果然逃出去了!”豫亲王激动的跳了起来,“所幸我及时解了几个人的兵权,不然这个时候我们已经死了!”
睿亲王双眼发呆,“完了完了,她还是逃出去了,还是逃出去了。”
“怕什么!”豫亲王喝道,“荣禄武云迪不在,就一个江忠源!也不知道那些人是那里凑起来的,嘿嘿,慈禧端佑皇太后之宝可是在我们这!还好我有了准备,早早的把印玺拿了过来,他们就认印不认人!只要我诏书一下,这些乌合之众就会烟消云散,什么密旨都没用,他们的密旨能有印玺吗!快,”豫亲王十分兴奋,大叫道,“叫东边的拟旨去!到时候用懿旨就把他们都冲散了!老五,这时候咱们只要打散了这些人,明日再把所有人都拘了来,叶赫那拉氏再有手段,也别想翻身了!”(未完待续。)
四十三、冷月无声(四)
“五哥,这事儿成吗?”睿亲王手脚发软,“要知道叶赫那拉氏冒出来了!”
“谁知道江忠源是不是拉大旗作虎皮在哄人?”豫亲王说道,“叶赫那拉氏也是凡人,她现在手里一点兵都没有,怎么来为难我们,她又不是神仙,你就放心吧,走,咱们带人把江忠源那些乌合之众打了出去,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天下太平!”
两个人披上了挂,带领着自己的死士冲到了太和保和殿钱,这时候已经两军相遇了,江忠源看到了豫亲王和睿亲王,“两位王爷,这时候本官还是叫你们王爷,我手里已经有母后皇太后的懿旨,命我们攻入园中,擒拿二位,两位王爷还是束手就擒吧!”
睿亲王不怒反笑,“江忠源,你失心疯了吧!母后皇太后已经宾天,遗诏并我们二王监国,遗诏上说的明明白白,和你江忠源毫无关系,怎么地,你是想着借母后皇太后升遐,行篡逆之事?我就知道你们这些湖南出来的汉人,想着都是改朝换代的叛逆之事!我瞧你才是叛逆!左右给我拿下!”
“放肆!”江忠源举起了那块青布,“这是母后皇太后密旨!上面有同道堂之章!”
豫亲王心里一沉,那时候自己居然忘了要拿这个“同道堂之章”!果然这一日就阴魂不散的冒了出来,在这里给自己添堵找茬!他看到左右的脸上又露出了恐慌的神色,连忙收敛情绪,安慰道,“同道堂之章自从英宗皇帝亲政以来,已经收入了玉府,不再作为印玺之用,母后皇太后发布命令都用慈禧端佑皇太后之宝,特别是临朝称制以来,从未再用同道堂之章!怎么,江忠源你巴巴的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拓了同道堂之章来。想要行叛乱之事?将士们,诏书在此,”他举起了手里的黄绫,“江忠源乃是乱党!”
江忠源为之气结。没想到豫亲王居然有这样的利口,“同道堂之章被母后皇太后贴身收着,母后皇太后未曾宾天!”
“母后皇太后已经宾天!”睿亲王喝道,“若是母后皇太后没死,江忠源那你请太后出来!我们束手就擒。绝无二话。”
“母后皇太后万金之躯,如何能和你这种乱臣贼子当面?”人群之中出现了一个矫健的身躯,江忠源朝着一边退却,将那个人让了出来,“武云迪!”豫亲王的眼神一缩,喝道。
“叛乱的事情,你也掺合进来了!你不要自误!”睿亲王惊恐的大叫。
二王还以为是江忠源的手尾,所以丝毫不惧,没想到武云迪居然在此处!“你们两个打量着,天下人都是白痴吗?”武云迪嘿嘿冷笑。“母后皇太后被你们逼出宫去,你们到底是聪明的,还想着用遗诏,说母后皇太后死了,我告诉你们!”武云迪喝道,高亢的声音在夜色之中回荡,“母后皇太后好着呢,等收拾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她自然从容返宫!”武云迪抽出腰刀,对着神色恐怖的一干人等喝道。“我的封号是忠武侯!我只会是忠臣,绝不会去当什么叛贼,兄弟们一起上,有敢于抵抗者。格杀勿论!”
“是!”
。。。。
小夏子守在了门外,见到房内的灯光还在,说话声却是没有了,于是朝着外头更走远了一步,有些机密的事儿,不宜多听到。多听到也就意味着更多的麻烦事,那个妇人烧好了饭食,过来请小夏子去吃,她这会子也知道小夏子绝非是普通人,态度上有些忐忑又有些阿谀的样子,小夏子摆摆手,她又连忙端了一碗饭过来给小夏子,小夏子就站在篱笆院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妇人说话,“哎我说大兄弟,你家的少爷是不是什么贵人啊?我瞧着那个王爷的管家都不敢得罪你了。”
“是,”小夏子笑道,他见到了那个妇人脸色巨变,连忙又说道,“不过大姐您也别担心,我们都是好人,特别是我们家主子,是慈悲心肠,你收留了我们,我们必然会报答的。”
“那若是这样,”妇人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这丁银实在是吓人,还有什么捐啊税啊什么的,若是和这里头的官儿熟,不如让你们家少爷说和说和,让我把过去的欠账免了?以后的钱自然还是交的……”那个妇人看着小夏子哭笑不得的表情,连忙改口:“若是十分为难也就罢了!”
小夏子又想说什么,突然左近想起了不少的脚步声,他刷的站了起来,才看到小朱子疾步轻轻走了进来,“是荣禄大人!”
小夏子呆了呆,“主子的意思不是让他去园子里吗?”
“武大人已经去了,我是见到圆明园里头闹了起来,才把荣禄大人带来的,”小朱子眉开眼笑,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带着青色披风的男子,正是荣禄,“他还带了几百号人,已经悄悄在这边上防守住了,一般的人,都进不来这个地方。”
那就好那就好,小夏子念佛道,“阿弥陀佛,这下子我们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他朝着荣禄打千,“给荣大人请安!”
“我们主子可是心心念念等着荣禄大人来护驾呢。这会子,谁都信不过!”
荣禄心里涌过了一阵暖流,他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不得不抗旨来了这里,母后皇太后呢?我要前去拜见。”
太后?听到了这个词,那个妇人不免腿脚发软,瘫倒了在地,小朱子连忙拉起来,“大姐你这是怎么了?多亏了这位大姐,不然主子娘娘都没地方安置!”
“主子娘娘就在里头,”小夏子对着荣禄说道,荣禄急切的抬脚往前走去,却被小夏子拦住了,“六王爷到了,这会子正在里头说话呢,奴才不敢打扰。”
荣禄停下了脚步,“什么?恭亲王来了?”小夏子点点头。“里头就是两位?”
“是,就是两位。”小夏子压低的声音刚落,原本点着昏暗灯光的室内突然熄灭了蜡烛,变得漆黑一片了。(未完待续。)
四十四、前度刘郎(一)
血慢慢的渗透了那些雕栏玉宇之中,喊杀声慢慢的减弱了,睿亲王和豫亲王所仰仗的无非是一些自己府里头世代为仆人的包衣奴才,和一些宗室八旗亲贵里头当差有武力的人,遇到了武云迪几千人的围攻,早就抵抗不住了,要不是豫亲王和睿亲王咬着牙在前头督战,身先士卒,大声鼓励,这会子大约是忍不住早就投降了。『≤頂『≤点『≤小『≤说,
武云迪被众人拱卫着一同向前,他一道将一个拿着弯刀的士兵砍翻在地,警察署的人原本都是沙场上退下来的,旧时的武艺都还在,加上去有了密诏,怎么会不奋勇向前,不过是半个时辰就将豫亲王等人的跟随者斩杀殆尽,等到从逆者死的死,投降的投降之后,两个王爷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即刻大索全宫,”武云迪喝道,“不许逆贼逃出去,要抓活的!还有,也不可以惊扰宫眷,桂大人呢!”
“我在这里,”后头冒出了一个人头,桂祥的脸色惨白,虽然有些战战兢兢,但是还强忍着血腥满地的不适感,单膝跪地行礼,“大帅请吩咐。”
“你在园子里熟悉,去找瑛贵妃,一定要找到她,”武云迪发号施令,“她是母后皇太后唯一的希望,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桂祥的眼睛一闪,“是!”
“岳父!”武云迪对着冯三保说道,“你去把长春仙馆围起来,不许那里的人走了一个!”
“要不要进去看管起来?”冯三保低声说道,“哪一位算是主谋了!”
“不行,她该由母后皇太后处置,”武云迪说道。
“若是她寻了自尽怎么办?”
“那就让她自尽就是,”武云迪收起了手里的长刀。“这样的人,自尽是便宜了她,不用去管她死活,只要是别再让她上蹿下跳就成,不过也不能脏了岳父的手,我去拜见皇后娘娘!”
武云迪到了镂月开云的牡丹台。牡丹台里的牡丹花依旧茂盛,在月光之下吐着芬芳的香味,宫人们又见到了士兵前来,不得不战战兢兢的前来开门,鸣翠含着泪站在檐下,见到了来人,不由得愤恨的说道,“娘娘都如了你们的愿了,怎么还不肯放过?一定要逼死娘娘吗?”
武云迪单膝跪下。“微臣武云迪奉母后皇太后懿旨入园护驾,禀告皇后娘娘,”武云迪抬起头,“逆贼们已经被打败了,万事安好,请娘娘放心。”
鸣翠听到了这个消息,却越发的痛哭了起来,边上伺候的宫人也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鸣翠边哭边说道,“万事安好?怎么可能是万事安好!娘娘昨日受了逆贼们逼迫。目睹塞尚阿大人死在自己面前,惊惧过甚,她……她……”鸣翠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
“皇后娘娘怎么了?”武云迪觉得不妙,顿时喝问。
合宫都是哭声,鸣翠放声大哭,“顿时就流产了!流产了!”鸣翠状若癫狂。“下了一个六个月大的男胎!已经成了形的男胎!”
“是英宗皇帝的嫡子啊!”
皇后阿鲁特氏默然躺在殿内,脸色如死灰一般,乱蓬蓬的头发毫无光泽,杂草一样凌乱的放在枕头上,她听到了外头的哭声。但似乎又没听到,因为她的表情十分宁静,十分安详,似乎万事不能惊扰了她,她的身子蜷缩在锦被之中,殿内还有浓郁的血腥味,她侧着耳朵听了外头的响动许久,但是好像没有听到耳朵里头,月光透过开着的窗棂照进了殿内,还带进了馥郁的牡丹花香,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突然裂开嘴笑了一下,可眼角也迅速得滑落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自己毕生追求的东西被人毁了,这辈子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说,是谁在里头?”荣禄压低了声音,转过脸,他的脸色在月光的照耀下,苍白着肌肉扭曲着,显得十分可怕,他盯住了小夏子,“是六王爷?”
“是,”小夏子看到了荣禄惊怖的脸色,害怕的往后退了一步,“六王爷已经在里头和主子说了好一会子话了。”
荣禄转过了脸,呆呆的望着茅屋,月华如水,水银泄地般的无孔不入,洒满了整个庭院,院子里头只是站着两个太监和荣禄三个人,月光皎洁,把一切都照的十分鲜明,茅屋檐下的稻草,墙上的柴火堆,挂着的几个西葫芦,荣禄都看的清清楚楚,就是看不清漆黑一片的房屋,他慢慢的转过身,走到破木凳子上,背对着房屋慢慢的坐了下来,望着黑暗和光明之间的村庄,不再说话了。
荣禄就坐在凳子上守候着,守候着这一辈子一直在守候视若珍宝的东西,他一言不发,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是眼前没人可以倾述,只有小夏子和小朱子两个人默默的站在边上,一边陪着,夜里霜露越来越厚重,荣禄的铠甲上出现了小小颗的水珠,天色开始麻麻亮了起来,林间的喜鹊画眉等鸟清脆的唱起了歌。
村庄之中出现了淡淡的薄雾,晨曦有些亮了,不再是漆黑一片,有些人家已经开始点上了灯,准备做早饭,不一会,外头响起了马蹄声,小朱子和小夏子紧张的望着荣禄,又望了望外面,一个警察署的骑兵进来单膝跪下禀告,“大帅,圆明园传来消息,逆贼已经尽数生擒!”
荣禄丝毫不动,只是开口问道,“怎么花了这么久的时间。”
“有些乱党偷偷逃了无人居住的宫室,要一个个的搜过去,所以费了些时候,眼下已经全部清点完毕,绝对没有漏网之鱼,这才敢来告诉大帅!”
“别的人呢?”荣禄还没说话,小夏子就连忙问了,“一干太妃太嫔,还有皇后和瑛贵妃!”
“皇后娘娘流产了,瑛贵妃和云贵太妃一齐躲了起来,已然找到,眼下无碍!”来人禀告道。
小朱子和小夏子喜忧参半,一个人笑了一笑,一个人却是皱着眉头没有再说话。
“小朱子,你听到了?”荣禄点点头,淡然说道,“请娘娘起身吧。”(未完待续。)
四十四、前度刘郎(二)
“请娘娘起身吧,可以返宫了。”
小夏子和小朱子对视了一眼,走到了茅屋的门前,轻轻的叩了叩房门,“主子,”小夏子轻声的说道,“圆明园已经传来消息,大事已定!”
里头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只是站在门口不说话,过了一会,门咿呀打开,恭亲王走了出来,他也是青衣小帽,看到了园子之中的背影,不由得微微一楞,走到了跟前才发现是荣禄,恭亲王有些惊讶,“荣禄。”
“议政王,”荣禄只是坐着背对着恭亲王,也不起身,“园中一切妥当,请王爷放心。”
恭亲王有些不好意思,他抬起了头,见到两个太监进去伺候皇太后更衣了,于是对着荣禄说道,“不知道皇后娘娘他们如何了?”
“皇后娘娘安然无恙,但是腹中的龙胎没保住,已经流产了,”荣禄淡然说道,“瑛贵妃的肚子保住了,塞尚阿为了保护皇后,被杀,田字房唐五福和安茜等一干太监宫女被杀,其余的军机大臣都安然无恙。”
“皇后居然流产了!”恭亲王吃了一惊,“外头人都只是说皇后宾天,我到底是不信的,这,哎,可比宾天更让人难受了!”恭亲王跺脚,“如今只是希望瑛贵妃能平平安安的诞下皇子才好!”
荣禄继续默然,“希望如此。”
荣禄也不起身,恭亲王也不怪罪荣禄无礼,两个人就这样站着,不一会,边上的妇人也抱着狗儿畏畏缩缩的走了过来,侍卫们慢慢的朝着这处围拢了过来,门咿呀一声,小朱子和小夏子一同打开了门,慈禧太后慢慢的走了出来,她抬头第一个就见到了那个妇人,她笑了笑。朝着妇人招招手,那个妇人带着狗儿走了过来,讪讪笑道,“少爷。还不知道你的身份,昨日可是怠慢了。”
“不是怠慢,是你最好的招待,”慈禧太后温言笑道,“那碗蛋粥。我会一直记得的。我今日先回去,过几日再来看你。”
她摸了摸狗儿的脑袋,转过头看到了恭亲王身边的那个背影,她不免呆了呆,开口说道,“荣禄?”
荣禄慢慢起身,慢慢的转了过来,慢慢的单膝跪下行礼,“奴才荣禄叩见母后皇太后,母后皇太后万福金安!”
除了恭亲王之外。别的人都一并跪下,“母后皇太后万福金安!”
那个妇人也连忙拉着狗儿跪下,慈禧太后摇摇头,勉强笑道,“这会子闹这些做什么,没有你们,我什么身份都不是,都起来吧。”
她慢慢的走向了荣禄,看着他,和他身上的露珠。“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夜就到了,”荣禄原本是低着头的,见到眼中出现了一袭青衣,于是他慢慢的抬起头来。看向太后,他的眼神有些莫名,似乎有些伤感却又有些满足,还带着一丝不忿,“不敢惊扰太后,只能是料理了太后交代的事务。这才禀告太后。”
“大敌当前,我能信任的也就是你们几个了,”慈禧太后看了看荣禄,又看了看一侧的恭亲王,恭亲王微微带着笑意,太后也是微微一笑,又看着荣禄,荣禄这时候不知如何,心里一阵剧痛,“所幸你们还能赶到这里,不让我受了贼人的委屈,好了,既然圆明园料理了干净,我们一起去,”太后挑了挑眉毛,似乎那个果断决绝大气英明的慈禧端佑康颐皇太后又出现了,一夜之间她的胆怯和犹豫尽数消除,眼中出现了锋利的锐意,“和那些乱臣贼子算算帐!”
这才是自己所希望见到的状态啊,荣禄又是跪下,把自己的微酸深深藏在了心里,“奴才遵旨!”
恭亲王起身走了出去,慈禧太后伸出手,轻轻的放在了荣禄的肩膀上,“仲华,你别怪我,”她悄然说道,“我有我的苦衷。”
太后就骑着马,在五城兵马司警察署的兵丁护送之下,到了圆明园的大宫门前,一路上她听到了圆明园之中发生的事情,她没有哭泣,只是沉默,“我之前问小安子,问他,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定数,他说有,我却是说没有,”这一会子已经到了勤政殿,地上的血迹还没洗去,她就一步步得踩着地上斑驳的血迹,走过了勤政殿的中庭,走过了勤政殿的正殿,走进了安茜被当做自己停灵在此处的偏殿,她掀开了安茜脸上的手帕,仔细的端详着这个跟着自己二十多年的宫女,安茜穿着大红色的吉服,头戴朝冠,脸色惨白,神色安详,并不是被杀死,而似乎只是在熟睡之中,或许自己轻轻呼喊,她就会醒来,慈禧红了眼圈,却强忍住不哭,“我从来都是相信自己,从不信什么命运,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儿,我才发现,或许,”她把手帕放了回去,“可能是有命数所定的。”
小朱子跪在地上伏着不肯起来,他早就哭成了泪人,“师傅一直喜欢着安茜姑姑,如今能和安茜姑姑一起为娘娘牺牲,想必走的也是安乐的。”
“田字房多少人死在了贼人们的手里,”小夏子抹着泪,咬着牙说道,“娘娘不可以放过他们!”
“还有那些守园子的侍卫们,”太后淡然开口,她仰着脸,忍住不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他们绝对不会白死,他们的仇我一定回报,他们都是为了我而死的,血绝不会白流,我已经回宫,病也好了,是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了,给我换衣服,”慈禧太后吩咐小夏子和小朱子,“敲钟叫起,然后我要换身衣服,出去见他们!”
才过了一日一夜,似乎就已经是过了一年那么久,原本今日就要召见在京的所有众臣,根本就不用再行通知,恭亲王复又站在了班首,接受着若有似无的敌意和畏意和敬意,勤政殿前还是血腥味呛人,不少人也不知为何,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着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母后皇太后驾到!”梁如意又出现了,挥动着拂尘站在丹陛之前喝道,“群臣进殿!”(未完待续。)
四十四、前度刘郎(三)
慈禧太后穿着明黄色的四团龙绘山海纹吉服,头戴点翠头面,踩着花盆底,发出笃笃笃的声音,慢慢的就着小夏子的手,慢慢的从后殿转了出来,两排护卫从两侧奔出,一直走到了勤政殿外,背对着大殿拱卫戒备。勤政殿一切如旧,和昨日不同的,只是坐在上面的人不一样了,太后的脸色苍白,但是精神头极好,利剑一般的眼神扫视在地上的众臣,大家虽然没有抬头,但是都感受到了太后那锐利的眼神,纷纷甩着马蹄袖子跪下请安。
一时间养心殿闹哄哄的,但是无人聒噪,就连咳嗽声一声也未闻到,一片寂静,太后慢慢的坐了下来,摸了摸面前御案垂下来的明黄色的布幔,一如前几日,可这不过两日,必然是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出现了。
“前日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慈禧太后也不叫起来,让大家伙都在下面跪着,她也不看众人,只是侧着身子,斜斜的望着东暖阁上面的匾额,那里写着雍正皇帝的御笔“制怒”两个字,殿内鸦雀无声,“恩?”慈禧太后微微皱眉,“怎么不说话?”她厉声喝道,“都哑巴了!”
她骤然发怒,高亢的声音直接冲击到了每个人,每个人都俯下了身子。不敢直视慈禧皇太后。
这时候只有恭亲王才能回话,论在这里头的身份,只有他最不尴尬,最有权利说话,恭亲王不紧不慢的鞠躬,“前一日夜间,有贼人趁着夜色偷入圆明园,意图对母后皇太后有所不轨,又残害皇嗣,矫诏称太后驾崩,企图谋朝篡位,幸得太后受祖宗福德庇佑,才能幸免。之后更是发下密诏,号令勤王,贼首已经生擒,逆贼用心险恶。臣等也失之防范,臣等请太后降罪,惩治我等失察之罪。”
“请母后太后降罪。”众臣连忙俯下身子,山呼太后降罪。
“这第一个自然是祖宗保佑,可第二个。还是靠着各位忠臣义士!”慈禧太后冷然发话,“若无田字房众人拖住逆贼,本宫绝无生理可言,若无议政王前来找本宫,我一定是以为朝中尽是反贼!若无武云迪荣禄听我诏令,如今我还要在外头受尽屈辱!这些事儿,岂能你们这样简简单单的一个降罪就能抵消的!我现在先放着你们,”慈禧太后环视众人,“等料理了反贼再给你们算账,”群臣之中有人暗暗长吐了一口气。“武云迪何在?”慈禧太后喝道。
“武大人已经到了勤政殿,在外头候着了。”
“宣!”
武云迪昂首挺胸进了勤政殿,众人悄悄的转过头看着龙行虎步的武云迪,这下大家都知道,武云迪的前途绝非如今的一个公爵可以结束的了了。
“奴才叩见母后皇太后。”
“你,”慈禧太后凝视武云迪,“你很好,不枉费本宫对你的信任,接到本宫的密旨,你就把事儿办成了。很好。”慈禧太后说了三个很好,显然对于武云迪的行动十分满意,“逆贼何在?”
“启禀太后,睿亲王和豫亲王已经扣押在了澹泊宁静的厢房里。除却当场斩杀的余孽之外,其余众人已经尽数关押起来,入园之人,无一人漏网。”
“很好!很好!五城兵马司该重重有赏!”慈禧太后高声说道,“这些在沙场上为国杀敌,如今还能为国平叛。实在是值得敬佩和赞扬,国朝绝不能亏待任何一个为国尽忠之人。军机处拟旨嘉奖,阵亡者入祭忠烈祠,你把名单报上来,我要亲自写旨慰问他们家人父母。”
“太后圣德。”群臣又是俯下身子。
文祥磕头回道,“启禀母后皇太后,塞尚阿为保护皇后,身首异处,请太后下旨抚恤。”
“塞尚阿忠心为国,不惧奸人,以耆艾之身言辞痛斥奸贼,保护皇后,以身殉国,实在堪怜,加封一等承恩公,文华殿大学士,崇绮原本有承恩公之爵位,故再荫一子袭承恩公之爵,着内阁礼部拟定谥号。”太后下旨,“并派亲贵大臣前往阿鲁特府祭奠。”
太后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一夜原本是有两位军机值夜的,怎么就塞尚阿的消息,还有一个是谁?”
李鸿藻高声说道,“正是庄亲王奕仁,他从了贼人,遗诏就是他签署明发天下的,昨日他还是领班军机大臣。”
武云迪回道,“已经也扣在了园子里,等着母后皇太后发落。”
李鸿藻落井下石,众人自然是就当做看不见,别的不说,被拘在圆明园内的军机大臣和醇郡王等心里自然是恼怒,“看来今日,又要少一位********了,”太后幽幽说道,“有些人就是不知足,进了军机,到了御前,有了钱,有了权柄,还要做领班军机,还要当监国,还想做皇帝!”
庄亲王等人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太后如斯之怒,怕是宗室亲贵这次受波及的怕是要都完蛋了。慈禧太后厉声喝道,声音在殿内回荡,“要杀我,要造我的反,无妨,古今之外从未见不流血不政变之王朝,有人对我不满,也是正常,毕竟人总是有顾及不到的地方,当差做事总有轻重亲疏分别,有人对我和议政王的洋务新政不满,也是寻常,要我的命,要夺权,没话说,谁叫中国人有句古话叫做成王败寇呢,治国理政从来都是各人有各人的一套,不服我的,推翻就是,我不怪他,只是千不该万不该,这些贱人,不应该去谋害龙胎!”慈禧太后的眼角通红,“谁监国谁垂帘谁当军机领班都不要紧,最要紧的就是不能去惊扰了龙胎,要让英宗皇帝百年之后还有子孙可以祭祀!”太后说一个字就拍了一下御案,“英宗皇帝好不容易留下两个遗腹子,皇后的身孕居然被这些贱人弄流产了,那可是一个男胎啊,”慈禧太后哭的如同夜枭一般凄厉,“乃是大行皇帝的嫡长子!”(未完待续。)
四十四、前度刘郎(四)
“这叫我如何去见文宗皇帝,叫我如何去见英宗皇帝!”皇太后捶胸嚎啕大哭,“叫我有什么脸面去九泉之下见列祖列宗!”
见到太后大哭,众人皆是磕头请太后息怒节哀少悲,李鸿藻双眼之中泪水直流,他连连磕头,“母后皇太后请节哀!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所幸天命垂怜,还有瑛贵妃的胎在!”
醇郡王也膝行上前,“是,李师傅说的极是,这时候该是处置叛逆的时候儿,太后请速速下旨,将一干叛逆尽数处以极刑,非此不能告慰英宗皇帝在天之灵!”
“请太后下旨。”群臣又是请旨。
太后慢慢的收了眼泪,“六爷,你说句话吧。”
恭亲王俯身,“这些人实在是该死,论律就算是寸碟也是便宜了他们,请太后下旨吧。”
“豫亲王、睿亲王抄家。”太后一字一句的说道,她擦干了眼泪,一脸坚定和顽固,“就是我往日对着宗室过宽,才有今日之大祸!”
“昔日肃顺怡亲王郑亲王等人对我不敬,又派人暗杀于我,他们还算留着余地,只是想做权臣,绝没有想要改立新君的大逆不道之心!故此我也就轻轻放过,怡亲王、郑亲王两位王爵虽然免去,可到底还在,只待贤者。同治元年以来,广开海禁,鼓励通商兴办工业,内务府的工厂,我都是要宗亲们一体投资,都知道大家日子不好过,想着给大家一起赚赚钱,八旗子弟,无处谋生,又开了多少官位出来安排众人,进讲武堂,进同文馆,大力栽培,却是换来了如今这副模样。我就知道,有了钱,有了权,还有了兵。看来就是想做皇帝了!我一味宽容,一味忍让,一味妥协,就是换来如今的夺宫之变!”
“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宽容当做了软弱可欺。”慈禧太后阴着脸继续说道,“如今往后,心怀不轨者,本宫且告诉你们,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如今这些人就是你们的例子!”
“豫亲王、睿亲王抄家,夺爵。”慈禧太后说道,“这两支铁3帽b子1王,从此往后,就没有什么世袭罔替了!”
恭亲王大吃一惊,“这。娘娘要三思啊,两王乃是两白旗多尔衮和多铎之后裔,两人犯罪,依照大清律处置就是,几位世袭罔替乃是高宗皇帝定下来,轻易不可变更啊。”
“自古之例,有兴自然也有废,世宗皇帝之前,也从未有怡亲王可世袭罔替的,两王不成器。行叛逆之事,绝非爱新觉罗之子孙,更是已经严重败坏了先祖的名声和高宗皇帝的期许,何德何能。两白旗还能有此王爵?”慈禧太后厌恶的说道,“他们自从进了圆明园要谋害英宗皇帝的后裔,就再也不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了,我要收回标志着他们祖先上的荣光,也是顺理成章!”
李鸿藻听得十分痛快,这下可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他大声回话。把恭亲王意图继续劝阻的话儿拦在了喉咙里,“母后皇太后圣德无过!”
“太后的意思,是要将两人名典正刑吗?”胡林翼问道。
“是,此番谋逆,必然暗通款曲者甚多,”慈禧太后肃穆说道,“先废了他们的王爵,不然还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丹书铁劵可以免死呢,再让宗人府、刑部、大理寺三堂会审,把那些从逆之人一概都揪出来,我绝不会饶过任何一个叛逆之人!”
这是要兴大狱的意思了?几个军机大臣面面相觑,但是谁也说不出什么劝谏的话儿来,皇太后遭到了这么大的劫难,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园子里又死了这么多人,就连英宗皇帝的嫡长子都搭进去了,难道还要劝太后不要牵连无辜?谁都不敢说这样的话,太后只要问一句,“帮从逆者说情,你意欲何为?”就可以让人哑口无言,如今的太后正在火气头上,不能轻易招惹得罪,就算再有什么劝解的话也只能是日后再说,今日是一定要让太后发作出来的。
人群之中传来了一声闷声,恭亲王转过身子,见到了满脸冷汗的穆扬阿昏倒在群臣之中,边上的江忠源也顾忌别人的眼神,连忙扶住他,不至于完全跌倒在地,慈禧太后显然也看到了穆扬阿,不免皱眉,“将穆扬阿扶下去,”她开口说道,上来了两个小太监把穆扬阿扶了下去,“他既然身子不好,就先在家里休养着,这些日子不用去交通部当差了。”
这是简单的处罚,但是谁也不知道穆扬阿后面会遭受什么,看到了穆扬阿大家才想起来,园子之中还有一位这次政变的核心人物,这个人该怎么处置?不少人联想到片刻之前慈禧太后说的那句“太过宽仁,”这话的意思,将来自然是绝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了。
“礼亲王奕仁,附逆从事,其恶不知,免去军机大臣一职,先由三法司审问,再做定夺,其余从逆者先行羁押,等三法司一概审问再行刑罚,这事和守卫圆明园的差事,交给武云迪。荣禄,”她吩咐了进殿以来一直没有说话的荣禄,“丰台大营里头异心者颇多!我要你一一清理干净!”
“按照武云迪之诉,丰台大营之中未有明显从逆者,”荣禄回道,“若是大加鞭挞,恐军心不稳。”
这是婉转的拒绝了,群臣无言,慈禧太后凝视荣禄,随即说道,“也好,先等三法司把进园子的逆贼都拷问出来,再做定夺,不过有些人,先开出丰台大营,做别的无关紧要的差事去。”
荣禄应下,慈禧太后环视众人,“若论忠心,再无过恭亲王!恭亲王亲自乔装打扮前来寻找本宫,此恩此德,没齿难忘,复授恭亲王原本之一切差事,食双亲王俸禄,加授宗人令,好好的整一整这亲贵的风气!”
宗人令代表了恭亲王可以处置宗室亲贵子弟的权利,这个权利之前在处置肃顺等人的时候恭亲王也短暂拥有过,如今又是有了,恭亲王微微鞠躬,“奴才遵旨。”(未完待续。)
四十五、今又复来(一)
“其余各衙门按照往日处置事务,”皇太后继续吩咐,“有过者可先不罚,有功者必要先赏,田字房伺候的宫人们都被逆贼杀了吗?”
“还有许多,都被逆贼关押在田字房,唐五福及几位太监宫女被杀之后,宫女安茜咬了本格的耳朵,本格惊惧离开田字房,剩下的人才幸免于难。”
慈禧太后点头,“我绝不会亏待忠于我的人,内务府要对死难者厚赏,唐五福和安茜以及死难的侍卫和太监宫女,询问家人,或是归于本家,若是愿意陪葬在我的陵寝的,一律迁入。”
陪葬帝陵乃是臣子极大的荣耀,唐太宗的昭陵就陪葬了大约一百多的功臣,著名的长孙无忌、程咬金、徐世绩、魏征等都长陪李世民于地下长眠。本朝制度,除却关外三陵之外,其余者并无大臣陪葬帝陵之例,太后说要这些人陪葬于自己陵寝之侧,这是极大的荣耀,根本就不能轻易授之,只不过众臣想想,只是陪葬后陵,就算是太监宫女侍卫倒也无妨。于是也就不反对了。
“留下来的,太监赐给蟒袍,宫女赐给贵人的吉服,”慈禧太后说道,“其余的各有封赏,内务府去办就是了。”
“警察署的有功之人,都由兵部进行录名记功。一干人等的犒赏,江忠源你先都统计起来。”
“是。”
“毓和办事不力,撤去九门提督之职,冯三保主持警察署剿灭反贼有功,任九门提督之职,加强关防,严禁贼人惊扰京师。”她看着荣禄。“荣禄加内大臣、领侍卫大臣,主持丰台大营,武云迪也加领侍卫大臣。领侍卫大臣,主管圆明园关防之事。”
一道道的命令发了出去。唯独就没有说到长春仙馆的哪一位要如何处置,但是大家看到了穆扬阿差不多已经被停职的样子,就能猜想到那一位的结局了。
这样的政变看上去是有些儿戏,但是也不得不说,成功的几率很大,只要斩首行动般进了淡泊宁静,先将慈禧太后处死,控制住圆明园。再手握太后印玺号令天下,命群臣进园子,再发布遗诏,有想反抗的人即刻处死,毕竟在殿内手无寸铁,谁也硬不起来腰板来抗衡,到时候关键的几个位置一换,就比如昔日在畅春园即位的世宗皇帝一样,抓住了隆科多和年羹尧,诸位皇子就是心里再有不甘。也不得不俯首称臣。
可惜走漏了风声,让慈禧太后逃了出去,这么一下鳌鱼入海。飞龙腾空,什么人都阻拦不了了,所以武云迪和荣禄有了密诏,就靠着这些乌合之众,就自然是烟消云散,灰飞烟灭了。
谋反的事儿从来没有完全筹备一说,靠着两个一直锦衣玉食的亲王能想出如今这样的法子,又勾结内廷,里通外合。闹了这样的局面,已经是前所未闻了。国朝两百多年,从未见到这样政变的事儿出来。不由得让人又惊又惧,又怒火直冒。特别是害了英宗皇帝的子嗣,这是绝对不能忍的,李鸿章等人,一心念念的就是保住英宗皇帝的血脉和法统,这一点来说,清流们比起恭亲王绝对是和慈禧太后更为亲近的。
军机们下去议事了,亲王大臣勋贵等也一一退下,人心各异,不管有些人心里如何惊惧,现在是绝对不能如同没出息的穆扬阿一般显露出来的,只能是强忍着,或者是前去恭亲王哪里求情,要不就赶紧去慈禧太后的父亲,惠征哪里去磕头求饶了。
武云迪下去防卫,荣禄还是站在殿内,慈禧太后下了丹陛,悄然对着荣禄说道,“你出去,派些人要看住四九城,不许贼人进出,特别是要看住什刹海的西南角那里头,明白吗?”
荣禄骤然抬起头来,不敢相信的看着太后,太后微微一叹,“我如今能相信的人,也就是你们几个的,别的人,再怎么亲近,我也是不放心的。”
荣禄点点头,“遵旨。”转身大步离去,慈禧太后慢慢的走出了养心殿,看着殿外林立的士兵,这才稍微安定了下来,武云迪差人把在豫亲王那里夺回的慈禧端佑皇太后之宝送了回来,红木匣子上尽是斑斑血迹,慈禧太后不动声色,点点头,叫小夏子收了起来,“别弄丢了,这盒子也不用擦,好叫我看的清楚,记得住教训。”
太后行走到了勤政殿外,外头已经有宫眷等候多时,为首的就是云贵太妃和丽贵太妃,并六宫妃嫔,两个人连忙跪下,“太后。”
“起来吧。”慈禧太后点点头,她有些感慨,又有些唏嘘,“不过才两日不见,就已经仿佛过了好几年,我都觉得自己老了许多。”几个人只是含泪赔笑,太后对着云贵太妃说道,“这一番,多亏你了。”
“我不敢当。”云贵妃微微屈膝,“算起来还是靠了祖宗保佑。”
“你们躲到了哪里?”
云贵太妃的眼中也是泛红,“我们躲在了安佑宫。”
“安佑宫?”
“是的,我见到了园子里头喊杀之声,想着必然有了变故,派了一个太监去偷偷的打听,别的不知道,只是瞧见死了不少侍卫,我想着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就叫起了瑛贵妃,原本是想着趁乱逃出园子去,但是瑛贵妃她大着肚子,行走不方便,这在外头,若是被贼人追赶上,什么都难以挽回,等到了西北角的时候儿,她就走不动了,我瞧着安佑宫就在前头,搀扶着她进了去,夜里无人,两个人依偎在影真之后,不敢动弹,没有什么可吃的,所幸还支持的住,也有人进来搜查过,只是敬畏是列祖列宗祭祀的地方,不敢仔细搜查,我们这才躲过了一劫,到了晚间,臣妾听到了武云迪的声音,这才壮着胆子出来一问,才知道娘娘又回来了。这出来才发现,原来是躲在文宗皇帝的影真之后。”云贵妃有些激动,“先帝还是庇佑着我们的。”(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