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浙江新疆(三)
贾帧笑眯眯的喝了口茶,也不说话,心里突然响起了前几日高心夔来府里拜见的时候说的几句话,“老大人在军机之中最为坦然,不比李师傅方正过了头,不懂变通,更不会当差,老大人有着太后的眷顾,又有春闱秋闱两件事主持着,说句放肆的话,这几年收罗的天下英才可都是老大人门下出来的,上善若水,不争即是争,大人只要不骄不躁,自然会比那些看上去轰轰烈烈烈火烹油的人来的长久。”
这话里隐隐有着挑拨之意,贾帧看着高心夔,“如今内外同心,宫府一体,新政方兴未艾,你的话里,怎么好像储秀宫和军机处有了生分的意思?”
高心夔笑道,“这不是太后的意思,是我的意思,还有,左宗棠的折子,可不是他一个人的意思,有些人已经在其位太过长久了,天下百官都出自其门下,朝廷的位置就那么几个,这些人占了位置,别人就少了,且不说别的,如今这军机之中多少人兼了尚书的位置?从一品的大员就那么几个,有人多得了,就有人少了,如今虽然恭亲王还是恭顺,可日益会骄纵起来,到时候万一有跋扈的事情,这才伤了宫府多年来的情分了,…f我们这些当差的人,万事总要为上位者先做打算的。( 800)”
“皇帝还没有亲政。”贾帧突然转了话题,“这日后的事儿还不知道呢。”
高心夔的话,贾帧到底也听了进去,贾帧代表的是传统的却愿意干洋务差事的士大夫官员,这批人不算少,到底也不多 ,可在朝中也隐隐有着一股影响力,说到底如今是恭党的天下,其余的人未免有着不得志的想法,李鸿藻徐桐等人还有着日后皇帝亲政大展宏图的想法,贾帧这些人,也只能是顺势而为了。
这接下来,怕是又一个工部尚书和一个军机大臣空了出来了。
恭亲王三个人马车飞速的到了曹毓瑛的府邸,下了马车,府中就已经传来了隐隐的哭声,恭亲王顿时觉得不好,疾步到了曹毓瑛日常起居的书斋,这会子地上已经跪了一地,恭亲王到了书斋,曹毓瑛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将手里的一个折子递给了恭亲王,随即溘然长逝,曹毓瑛在恭亲王身边当差多年 ,劳心劳力,素来是倚重曹毓瑛,也深得皇太后器重,文祥也欲将自己的衣钵传给曹毓瑛,谁知今日,居然还是曹毓瑛走到了前头,恭亲王不免悲从心来,捶胸大哭。
曹毓瑛不过才五十六的年纪,英年早逝,慈禧皇太后也不免深感痛心,遗折也是挂念朝政之事,于是次日在养心殿和军机处等人议事的时候说:“琢如之才,堪比曹参,计谋之能,又在诸君之上,居中枢运筹帷幄,统率工部,实在是功劳颇深,如今溘然长逝,天朝痛失柱国之臣!”下旨着礼部操持丧事,又命九王爷孚郡王代天子临曹府祭奠,曹毓瑛的身上还有爵位,原本是要降一等世袭,恩旨不必降等,内阁议定了曹毓瑛的谥号为“忠悫”,文臣谥号得一“文”字为最终目标,太后御笔将“忠”字改为“文”字,曹毓瑛的谥号就变成了“文悫”,不仅曹府上下,就连恭亲王也深为感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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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浙江新疆(四)
左宗棠大军日夜行军一个多月,终于在二月底抵达兰州,休整三日,又沿着河西走廊到了玉门关,到达玉门关和荣禄率领的十二镇等部汇合,两个人虽然未曾见面,可当年到底是一起平过江南的功臣,荣禄又素来温和,不摆旗人的臭架子,两个人倒是相处的融洽,春风不度玉门关,这会子玉门关外还是清冷孤绝的样子,为了阿古柏阻断了通往中亚的商道,最勤劳的商旅都不见踪影,荣禄再三请命要出关到哈密去,左宗棠一直未许,这一日,西边的探子来报,说武云迪率领剩下的一千余骑兵从达拉密突围,朝着西北方向而去,正在中军帐中和左宗棠议事的荣禄再也忍不住,“大帅,如今武云迪危急,若是他再有闪失,这南疆咱们再也没有可用之兵了!请大帅发兵吧!”
左宗棠不发一言,只是摇摇头,荣禄又再三请命由其担任先锋出击,“还没到时候!”左宗棠淡然说道,荣禄似乎明白了什么,“要灭阿古柏,首先要灭白彦虎,白彦虎在玉门关外,可与我军决一死战过?他盘踞在哈密和玉门关之间,避免和我们决战,就是为了搅扰后方,欲断我们的粮草,他当年隐忍不发,一击而中攻破哈密,就是为了扰乱军心,如今白彦虎不除,粮道不安,如何能大军全面出击?稍有不慎,老夫这条命送出去是小,坏了朝廷大事才是糟糕。”左宗棠捻须说道,“白彦虎不除,本帅不会出玉门关一步!”
荣禄无法,却也知晓左宗棠所说的乃是实情,“标下请出战白彦虎。”如今之计,也只能是赶紧剿灭白彦虎,才能迅速打通前往新疆的大路了。
左宗棠点点头,“你尽可去便是,只是怕没多少效果,白彦虎熟知此处地理,切记不可轻敌冒进,中了他的埋伏。”
“白彦虎避而不战,小支队伍他却又来突袭,如此接下去,可奈何?”
“如今之计,只能是等了,”左宗棠也有些无奈,这些地方,到底和中原不一样,平时可以仰仗的人和事都不能用了,所见之处,和所见之人,竟似乎都是敌人,不免有些烦闷,左宗棠想到林则徐当年充军新疆到湖南的路上和自己畅谈的场景,自己侃侃而谈,似乎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别的话都已然忘记,林则徐说的那句:“日后平新疆者,非君不可。”自己深以为然,并一直牢记至今。左宗棠打起精神,如今虽然不能用兵,到底还有别的手段,荣禄拜别出去,左宗棠大声喝道,“请新疆学政进来。”
新疆学政林福宇就是那个建言要在新疆扩招科举被皇太后看中,从御史一跃成为从三品学政的倒霉鬼,林福宇从京师出来的时候亲友送行,无人不嚎啕大哭,均以为林福宇此去必然无法生还了,林福宇虽然没有如此绝望,可神色也是有些恹恹的,见到左宗棠连忙大礼参拜,左宗棠叫他起来,“如今是三月了,预备着春闱吧!”(未完待续)
二十三 浙江新疆(五)
“春闱?”林福宇微微一楞,“春闱是要在京师举行的,这如何能在这里操办?”
“只是一个名头而已,算起来应该是秋闱,只不过在春日里头办,原本要在秋八月办的,如今却是等不及了,双管齐下,十五日之后,办秀才的府试,再过一个月,再办乡试!”
这可是非常之法,林福宇也知道如今这新疆军政就是要行非常之法,只是这府试还好,“乡试怕是没多少人能来,毕竟如今新疆的道路已经断了。”
“白彦虎敢断咱们的路,却不敢断那些新疆各族人的路,新疆也不是白彦虎和阿古柏说了算的,”左宗棠捻须微笑,“他敢得罪我们,却不敢十分得罪这些地头蛇,汉高祖入咸阳约法三章,倒也不是他本性仁德,而是不得已为之,白彦虎若是这样都要拦截,他的日子也到头了,你看着好了,各部族的嫡子怕是不会来的,来些小鱼小虾,也是好事。”
“是,军机处议定,这次府试乡试都要低低录取之,如何低还请大帅示下,下官好有准备。”
“粗通笔墨即可,”左宗棠大手一摆,匪气十足,“你看着办,若是有人带着部属前来的,一律取为秀才,沙州府库里还有许多上好的绸缎,若是中了秀才,一律游街夸官。”
左宗棠任意施为,林福宇也只好点头,如今的他战战兢兢,就怕得罪了左宗棠,若是自己远离了大军,岂不是又要成为白彦虎的刀下亡魂。精忠报国自然是没错的,可若是自己死了,这些死后的哀荣又有什么趣儿,所以林福宇也不得不为自己的身家性命考虑,何况这事儿也是自己的首尾。
如今广为告之。第一批到的倒不是新疆的,而是河湟一带的一个蒙古部落首领之子,满头小辫子,脖子上带着一串巨大的蜜蜡佛珠,此人的母亲乃是西康彝族大姓,陪嫁里头有几个懂汉话的丫头。耳濡目染之间,教的此子颇通汉语,这颇通也不过是能认得几个字而已,见到林福宇拜见之后,自称有天宫秘籍一本。靠着此秘籍必然能中举人,林福宇十分好奇,想着看此秘籍,这唤作伯克日尔的年轻人只是不肯,林福宇再三要求,又摆起未来座师的架子起来,伯克日尔这才有些不舍的从胸前取出一本包着仔细的本子,林福宇一看不免哑然失笑。原来是最初版本的《咸丰字典》,中原已经大行其道,可这西北之地。还是如此不通,林福宇叫人拿了最新最全的《咸丰字典》一共四册一股脑儿都给了伯克日尔,“这可秘籍都给你了。”
伯克日尔大喜过望,连忙自己慢慢的捧了回去,又连忙孝敬给了林福宇一小箱子的碧玺蜜蜡等宝石,日日跟在林福宇身边。他也知道汉人规矩,素来是极为敬重做师傅的。徒弟尊敬师傅,师傅自然也要照拂徒弟。自己这么恭敬鞍前马后的,那里不能中一个秀才,林福宇十分受用,可过了几日,不见有多少人来报名府试,林福宇未免又长吁短叹起来。伯克日尔连忙问这个学问极深的师傅为何烦恼,林福宇说了此事,伯克日尔连忙拍胸脯,愿意用他手下的亲兵去哈密等地传这个好消息,只是事毕又苦着脸要求林福宇通关节,让自己好轻松中了秀才,回去光宗耀祖。林福宇又好气又好笑,“你家教的这样好,那里还不能中,我看你是中个举人都不在话下了!”
这时候还不是这个新疆学政一个人说了算的?伯克日尔选择性的遗忘了自己并不是新疆的部落,连连拍胸脯一定做好这事儿,“师傅,我的父亲是南边有数的大部落,那个白彦虎不敢得罪我们,要是得罪我们,他们就别想吃到盐巴了。”林福宇听到盐巴两个字,满怀希望眼巴巴的看着伯克日尔,伯克日尔连忙摆手,“这生意上的事儿,我可不能做主,师傅别看着我!”
林福宇本来想着要让伯克日尔断了和白彦虎的贸易,谁知伯克日尔一口断了林福宇的念想,也只好作罢,如今到了十五日,竟然也来了稀稀拉拉五六十人,稍微一问,几个是天山东麓的,有些是孔雀河附近的,最多的是哈密来的,最远的倒是喀什过来的一个商队,恰好路过此地,顺便参加一下,预备着中头彩。
汉人有几个,其余多的都是蒙古、藏人或者维人,林福宇也不敢怠慢,拿了一本《咸丰字典》,一个个轮流进学政的衙门,只要是能认得二十个字,就是大清朝有钱米领取的秀才了!若是不认得二十个字,也无妨,能写十个字,也是秀才。
伯克日尔趾高气昂,到底是有了全套秘籍的高手,轻轻松松就中了案首,左宗棠知道他的家世,分外青眼有加,亲自写了四个字“河湟望族”给伯克日尔家,勉励其勤学向上,又一心向善,并鼓励其再接再厉,总要中了解元才是,府试过了第二日,中了秀才的五十位各族子弟(取中率十分的高……)身披大红袍,头戴红花,胯下骑高头大马,在玉门关游街夸官,虽然有些胡闹,可到底大家也极为捧场,气氛弄的极为热络,如今一来,这新疆第一次府试到底有了影响,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许多人,说要再参加考试,人来的越来越多,林福宇无法,也只好先停下来乡试的预备,陆陆续续先后举行了三次的府试,这才差不多把西疆以外的各式部族人等都大部分录为秀才,之后的谢师宴,一大群操着怪异口音服饰各异的人齐齐拜着林福宇,口称“恩师”,不由得林福宇热泪盈眶,这自己手里第一批的学生,居然是这些糙汉子,却也不得不按下别的心思,温言好声宽慰,伯克日尔处处以大师兄自居,呼喝众人,也是极为荣耀,林福宇原本是很不在意,没想到谢师宴次日,自己的学生一群塔哈尔的贵族子弟前来邀请自己外出射猎,林福宇是文官,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射猎,玉门关外白彦虎虎视眈眈,他有几个脑袋,敢出关射猎,连连摆手,那些塔哈尔的子弟认识几个字,只是带来的兵丁甚多,所以林福宇笔头微微一歪,也是低低取中了,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还是伯克日尔前来交涉,听懂了来意,伯克日尔笑着对林福宇说道:“老师,也走的不远,就在左近,如今有咱们这些子弟兵保护着,白彦虎那个老小子不敢来惊扰,”伯克日尔在玉门关之后,对着汉人的习俗学的很快,继续拍马屁,“八十里外有玄泉山,山上有上好的花豹,老师射了回来,给师娘做个坎肩十分的便宜。”林福宇还是不肯,还是左宗棠听到了,帅令叫他出去,这才战战兢兢死命攥住马缰,前呼后应一大堆人出了关隘,行不到几十里路,前头突然烽烟大起,林福宇微微一惊,正欲转身逃命,塔哈尔的几个小汗王,觉得在师傅面前失了颜面,剑眉一竖,几声号角,大部队人马马蹄腾飞,顿时把白彦虎的一小只部队尽数歼灭,林福宇顿时大胆包天,在阵前谈笑风生,又对着塔哈尔部落的几个小汗王连连称赞,又说“这样的少年英雄,如何日后不能做真正的汗王,马上治军,马上治民,文武双全了!”林福宇这才认识到,这些人的作用,也对着自己之前居然能出这样的主意十分自得,在玄泉山下,看着雪山美景,悠然写了好几首歪诗,几个人看着自己的座师更是如同看了诗仙太白一般,捧到了天上去。
过了几日,伯克日尔的父亲,又连忙赶到玉门关来叩见左宗棠,左宗棠身上管着理藩院尚书的位置,原是管得到他,之前不理会是也忌惮白彦虎,如今伯克日尔有了这样的荣耀,其父亲不能不来,到了玉门关,左宗棠这样的人物,岂能轻易放过了他的父亲,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日日笙歌,又请其上座,自己也坐在下首相陪,又是换了总兵参将等人亲自给其斟酒,做了十成十的功夫,伯克日尔的父亲十分感激,蒙古人性子豪爽,连忙拜服,定然要听从朝廷指挥,阻断和白彦虎的商路,剿灭叛逆,左宗棠也痛快,先斩后奏,给了伯克日尔的父亲“陇右宣慰使”的头衔,伯克日尔的父亲对着这个任命倒是犹可,只是过了一日,连忙带着伯克日尔亲自到林福宇住处,姿态低微,语言客气,说伯克日尔性子粗俗,还请老师多多教导等云,林福宇这些日子那里还不知道这些子弟们的家里就是日后自己这个新疆学政安身立命的所在,也十分客气,话语里明里暗里又说会将伯克日尔定位解元,伯克日尔的父亲十分开心,临走之前,送了三百匹上好的河湟骏马给左宗棠,又命伯克日尔继续留在座师跟前效力,如此在玉门关好几日,临走的时候,左宗棠奏请中枢的折子有了批复,加封伯克日尔的父亲为入八分镇国公、柴达木台吉、若羌县县令。到了这时候,左宗棠才有了底气:青海一线,不废一兵一卒,便得安宁。(未完待续)
二十三 浙江新疆(六)
三月,柳丝初吐,草长莺飞,玉泉山附近的山丘上,亭台楼阁隐隐约约,自本朝康雍乾三代帝王悉心营造园林以来,西山左近尽是王公大臣的园子,连绵数十里,海淀一块,世人称之为“天宫”,就连圆明园往西六十余里地的陈恩寺,虽然只是个小寺庙,到底也是装修的极为精致,在一小山包之上,粗粗打量似乎毫不起眼,可认真一瞧,山门是汉白玉做的,正殿前头的四大天王造型古朴,怕是元代留下来的,这一日主持正在偏房打瞌睡,小沙弥也不敲门,一把推了房门,大声叫唤主持,“师傅,不好了?!”
“打嘴!”那个主持揉揉眼,“胡沁沁,师傅好的很!”
“不是,”那个小沙弥轻轻得打了下自己的嘴巴,“外头来了一群人,看样子不是进香客!”
“不是进香客,就是找厢房里住的那个人,你慌什么呀,”老方丈打了个哈欠,“拜访那个人多了去了,什么鲜衣怒马威风凛凛的咱都见过了,有什么不得了的,你自己引他过去就是。”
小沙弥之所以能作知客僧,全在于他的眼光毒辣,虽然老方丈不以为然,可小沙弥觉得不太对劲,“这会子来的忍人物可是大极了,这会子山门外头已经有了几十号人候着了,一拨拨的,把山下围了个水泄不通,素日里经常来的那个伯足先生,这时候也只是垂着手等在下面呢。”小沙弥悄悄得在方丈耳边说道,“我瞧着有些没长胡子的,似乎是宫里头的公公们!”
老方丈一个机灵,能使唤太监的,除了宫里,也只剩下几个王府里头才有的了,任凭是那里来的公公,能使唤这样的人,自己可是万万得罪不起,连忙打起精神,正了正袈裟,“走,瞧瞧去。”
老方丈刚刚走到大雄宝殿,就发现院子各个角落已经站满了青衣男子,见到来了两个和尚,一个为首的笑眯眯的少年朝着方丈拱手,“主持,我家主人欲来此地进香,怕有闲杂人等惊扰,这才叫下人站着,免得有外人进来,主持,”一张银票毫无烟火气得递给了主持,“您瞧着这可好?”
这些人说的话是一模一样的,毫无新意,主持暗暗腹诽,脸上却是眉开眼笑,悄无声息的把银票放进了袖子里,阿弥陀佛一声,“老衲去山门迎接贵主上。”
那个年轻人又说不必,主持就和沙弥一起在庭中等着,过了半盏茶的时分,时常来的伯足先生就伴着一个带着玄色六合帽,一身暗红色的长袍,天气寒冷,上身着一件石青色的坎肩,腰间系了一个羊脂玉佩,双手别在身后,面如冠玉,双眉入鬓,显得十分有威仪,被主持称之为伯足先生的高心夔只是跟在此人身后,见到主持和沙弥两个人低眉顺眼的,对着身前的人笑道,“这位是本地的主持了。”
来人微微一笑,“主持你好,今日我来这里,只是瞻仰佛像,并烧香祈福,叨扰贵寺了。”(未完待续)
二十三 浙江新疆(七)
主持见着此人衣服虽然不甚华丽,可衣服的料子却是一等一上好的,不敢怠慢,一声佛号恭敬有加,通了姓名,来的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姓叶,主持的法号叫做“慈通”,叶施主听到慈通的法号,不由得微微一笑,对着高心夔笑道:“这主持倒是和我是同一辈分的。”高心夔只是微微一笑,边上那个递银票给慈通的年轻人瞪了慈通一眼,又让边上的小沙弥去准备新鲜的茶水瓜果,慈通见到主人虽然和煦,可十分的贵气逼人,也不敢太过饶舌,只是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略微逛了逛各处,又指着看了看观音殿外的一湾碧水,到了后殿的苍苍古柏之下,小沙弥奉上了茶水瓜果,边上那个亲随模样的人皱着眉挑剔的看了看,又用银针放入茶水试了试,还是叶姓主人毫不在乎,拿过来就喝了一口,仰着脸默不作声,也不知道想些什么,那亲随剥了一个野桃子递给主人,那个主人才回过神来,“听贵寺有一位贤才,不知道如今还在不在寺中?”
我就知道不是白来看什么山水佛像的,主持又暗暗腹诽,面上却是不敢露出什么,恭顺得说道,“是,如今正住在客房里,今个早上还见过他,应该是在房内。”
那个亲随挑眉冷笑,“好大的胆子,今个我们主子来,他还不赶紧出来跪迎?高大人,”亲随朝着高心夔埋怨道:“您怎么也不告诉他。”
“哎,”那个主人放下茶碗,止住了亲随的埋怨,笑道,“古来有才能的人,素来都是有些脾气的,若是我来了他就巴巴得跑出来,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读书人喜欢这一套,昔日昭烈帝若不是三顾茅庐,如何能显示诸葛孔明的才干,这点来说,王恺运远远不如伯足你了。”这些文人就是喜欢这一套,得明主礼遇而知恩图报尽显一身学识。
高心夔听着叶姓人的话里对着王恺运的做派不以为然,正准备解释:“大人~”
“不必多说了,”叶姓主人摆摆手,止住了高心夔的解释,“若是真有才,也无妨,我这跑来,不算冤枉。”就请主持引自己到客舍,一行人绕过地藏殿,又排开几株开到颓靡的山茶花,到了几间苍苔布满的小房子,墙角还种着一株巨大的白玉兰花,院子里杂草丛生,倒是有一番野趣,到了房前,房门还是紧闭,那个亲随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高心夔也十分尴尬,那个主持窥得众人的脸色,怕等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忙告退,那个叶姓施主脸上不见端倪,只是说道,“伯足,你去叩门。”
高心夔也不敲门,直接推门进去,看见王恺运端端正正得坐在窗前饮茶,不由得一跺脚,“你这个人,我把正主引来了,你还摆这个臭架子,你可要知道,她来这里,千难万难,你也太失礼了,还不放下杯子,随我出去拜见!”(未完待续)
二十三 浙江新疆(八)
王恺运举到唇边的茶杯微微一凝,“居然真的来了?”他以为随口一说,这位主子如今是天下第一人,怎么会看的上自己这样的人物,必然是不会来的!
高心夔正欲说什么,外头就响起了一声长笑,“昔日刘先主三顾茅庐而得卧龙,才能天下三分,称雄一方。我又不是皇帝,如何不能亲自来?”说毕就走了进来,拿着暖炉微笑看着室内的两个人,随身伺候的安德海连忙挤了进来,警惕的环视了一圈,随即不悦的看着王凯悦,高心夔连忙用眼看着王恺运,王恺运不慌不忙站了起来,长揖到底,“学生参见尊驾。”
来的人自然就是慈禧太后,她见到王恺运只是作揖,不行跪拜之礼,不免有些不悦,她垂帘多年,早就习惯了众人跪拜行礼,见到王恺运如此作为,心里微微不舒服,看了安德海一眼,安德海心领神会,低声喝了一声,“放肆,既然知道来的是谁,如何不行大礼!”
慈禧太后坐下,挑着眉感兴趣的看着王恺运,王恺运不卑不亢,微微拱手,“大人既然微服来此,自然是潜龙入海的,学生若是大呼小叫,惊动了这里的和尚不要紧,若是不慎走漏了消息,给言官知道了,大人虽然不惧怕,可也似乎不甚烦扰了。”
王恺运似乎很能看穿人心,“大人如今手握天下权,享天下利,自然也担着天下之责,何须看重这些小节?身居高位者,不宜吹毛求疵。”
“有道理,身居高位者,不宜只是顾及小节,应该放眼天下,胸怀大局,”身穿着男装的慈禧太后摆摆手,“既然微服,自然也是寻常友人相见,大家一起坐下吧。”
高心夔和王恺运面对坐下,小沙弥送上了茶水,安德海又是一顿忙乎,给三人倒上了茶,站在慈禧身后伺候着,慈禧太后见到高心夔低眉顺眼,王恺运也看着桌面,一时间没人说话,于是笑道开口,“听说王兄你对着朝政十分有见解,昔日也在肃顺府里当差过,之后又在左宗棠那里做幕僚,也算得是地方中枢都有所得了,虽然只是举人,可学问是极好的,这个不用伯足说,我也有所耳闻,不知你对着如今的朝政如何见解?”
慈禧一问,王恺运一答,所答的虽然不甚都满意,可慈禧太后也颇为受用,生出了此行不虚之感,王恺运谈了几句经学讲义的东西,见到慈禧太后没什么兴趣,也就轻轻放下,谈了小半个时辰,太后喝了口水,又问:“左宗棠说地方督抚势力大的很,上折子要地方督抚轮换,我定下了五年一任,连任至多两任,你以为如何?”
“地方督抚,自从大人尽数收揽团练兵权,已经再无异心,就连阳奉阴违都是不能够,太后又何必担心这些,这兵权都在中枢,厘金也都是归着户部管着,太后还怕地方督抚能势大到哪去,如今督抚以曾国藩为首,昔日曾国藩破金陵,我曾劝他自立为帝,割据江南,他都不肯,更何况如今呢?”(未完待续)
二十三 浙江新疆(九)
王恺运其言一出,满室皆惊,太后的脸色阴了下来,高心夔悚然站起,低低得喝了一声,“壬秋!你……”
安德海勃然大怒,“大胆!”
王恺运不发一言,只是极不礼貌得看着慈禧太后,慈禧太后阴晴不定得看着王恺运,高心夔背上顿时湿透,慈禧太后看了王恺运许久,“你果然是好大的胆子。”
“太后以为学生的话如何?”王恺运问道。
“什么话,那句话?”
“自然是学生劝曾总督自立为帝的话,”王恺运继续说道,神色淡定,一味从容,“大清代替前明而立,定鼎天下,如今已有近两百年,这原本也没什么,气数之事未免虚妄,按照前明的时候,也总有三百来年的国祚,只是有句话说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盛极必衰。圣祖、世宗、高宗三代帝王,文治武功,天下独步,早就把这天朝的气运用尽了,故此仁宗宣宗之后,不过才几十年光景,就有洋人海上来扰,割地赔款,辱没列祖列宗,气数已尽,我劝曾总督自立为帝,也是天命所然。”
慈禧太后听了这许多话,脸上隐隐的怒色才平息了下去,“我瞧着你不是什么学问家,倒像是蛊惑人心的白莲教一流人物,”慈禧太后笑道,“你说的不错,康乾以来,国运确实不佳,可如今也有永通桥之战,逼得英法两国议和签约;江南长毛之乱平定,捻军剿灭,西北虽有战事,可与中原腹地无忧,海军新军都一应练了起来,如何算不得复兴呢?”
王恺运正准备反驳,慈禧太后一摆手,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让他继续接话,当然要自己自说自话了,“我知道,外头的人都说,和洋人一战议和,反而比赔款更费钱,买那么多的军舰回来一无是处;洪杨之乱平息,可却又有石达开等余孽逃奔在外;白彦虎再三作乱,扰乱新疆西北,这如今是风雨飘摇,大乱之世,这些话我虽然没听到,可到底也能猜得出来。”
室内的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慈禧太后在说话,“天下之位,有德者居之,若是有德者出世,这天下江山,大清朝自然不能厚颜占着,退位让贤就是,到时候做一安乐公亦是美食,可如今在其位谋其政,我坐这位置上,”慈禧太后扫视王恺运,目光炯炯,“往小里说,自然要保全我这一辈子,这一家子的荣华富贵,往大说,也要扬我国威,立中华民族于世界之巅!不大不小的说,也自然要国家安定,百姓得到好处。这些我从未说过,如今到了这里,听你这么一问,自然也要听我的志向了,你也不用说那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废话,这天下,有德者居之,更是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天下安定,就算有再多的宵小,又有谁会惧?”
太后说完了话,高心夔默默,王恺运眼中露出惊奇的目光,“早就听伯足说大人心怀天下,不似凡人,如今看来确实如是。”
“过奖,我并非是奇人,只不过是比你们多了些眼界罢了。”王恺运不以为然,皇太后身居宫中能有什么眼界,只是上位者如此说,自己却不好反驳,高心夔却是深以为然,太后虽然是不熟悉政务,但在经济之道上,无人能出其左右,不由得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太后沾沾自喜自夸之后,“只是人到了这世上,总要有所作为,我到了这个位置,也要对得起这个位置,若是尸位素餐,为何不在后宫养老享乐?西方有一国王宣称,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就算按照你的意思,清德虽失,可必然不会在我死之前发生。”
“我从来都是不拘一格降人才,伯足在我身边也有不少年数了,在升平署,自然,名声是不好听的,整日里和太监戏子混在一起,无非是写写豆腐块文章,或者编编戏曲,可我看中的是肯干事,干成事,干好事的人,”太后看着高心夔,“如今你干了这么些年,也可知道这戏曲儿也不是没用的吧?”
“是,微臣干的活,其实和国子监礼部差不离,”高心夔说道,“戏曲犹如下里巴人,喜欢的人多,潜移默化之间,才能显示教化之道,再者报纸,掌握天下喉舌,违背洋务的事儿话儿,都不能在报纸上出现,更有广开民智,教化的功劳,任务关键艰巨,微臣时常汗颜,怕担不起这样的大责。”(未完待续)
二十三 步步生莲(一)
“你的才干,我这些年尽数看在眼里,怎么还不知道?那些闲言碎语,你听得自然更多,不过也不用担心,只要有我在,自然无妨,日后有你的出路。”太后笑道,转过头看着王恺运,“我垂帘听政,最缺的就是谋士和干臣,类似郭奉孝诸葛孔明的人物,朝中如今虽然看着运转无虞,”太后把暖炉轻轻得放在书案之上,紫金的暖炉发出清脆的咔擦声,“可洋务一事,朝中还是默然的多,观望的多,奔走当差的人少,有些人醉心洋务也不过是为了头顶上顶戴,若是能真心看得出洋务的好处,怕是没多少。国家大计,唯得人而已,我倒是也不怕那些人要功名利禄,洋务办的好,加官进爵也是寻常事。王先生,”太后笑道,“你考了我许多,我倒是也要来考考你,”古语云:“主择臣,臣亦择君。”太后摆出了一副日后公务员面试的样子,“如今西北战事又起,你觉得是如何处置?”
“自然是要大军出击,武力不服,边疆不能安定,”王恺运说道,“除此之外,更要攻心为上!”
“何为攻心?”
“太后之前下令新疆一省广开科举,录用各族少年为秀才举人,”王恺运说道,“这招入羚羊挂角,天外飞仙,我和伯足私下谈论,也觉得大人不拘一格,如此一招可尽收各部民心,可除此之外,还不够。诸多部落,通文字者极少,野蛮不通教化,毕竟不能尽全功。”王恺运提起茶壶给太后倒了一杯茶,安德海面色不悦得看着王恺运,“大人可曾听说过《西游记》?”
已经过了一个半时辰,候在外面的侍卫首领看着时辰已晚,连忙又请唐五福进来催请,“主子,已经快到午膳的时候了,用了午膳下午又要见军机,虽然在园子里,内务府的人也都在,若是消息泄露了出去,奴才们的脑袋可是不够砍啊。”
“慌什么,我难得出来,你倒是还要催,你放心,没人敢责罚你。”慈禧太后笑道,唐五福苦着脸,“就怕万岁爷要奴才的脑袋。”
“罢了,”慈禧太后也知道这出来也是难得,趁着春日到圆明园,这才从车架之中溜了出来,这会子若是有人瞧见自己不在碧桐书院,怕是要掀起悍然大波了。“今个与你相见,你的见解确实不俗,我也知道你的心意,你那首词里头说的明白,‘谁令骑鹤上京华?好风凭借力,青云路’,肃顺当年还不能够给你这条青云路,而我可以,我不是军机大臣,也不是皇帝,我这条道,不比他们那些算是正途,但也不会差,昔日武则天有北门学士,伯足隐隐已经有此称呼,我倒是不怕,就是有了北门学士,又有何妨!”慈禧太后霸气十足,顾盼生姿,“人尽其才,才能不枉费来这世上活一回,你已经蹉跎太久,人生还有几个七年八年?”不如就直接从了本宫吧!
“我原本是庸才,承蒙上位者不弃,原本应该尽心尽力,”王恺运脸上古井无波,完全没有被明主赏识的喜悦,“只是旧主还在蒙难,”太后的脸色又是顿然变色,王恺运起身,又做长揖到地,“昔日我和他的主张并不相同,可到底也有主宾之情在,若是大人能够宽宥那人,在下就算是赴汤蹈火,又有何妨?”
“壬秋,你!”高心夔连忙站了起来,又朝着慈禧太后鞠躬,“太后,壬秋的意思,并不是如此的。”
太后摆摆手,制止了高心夔的解释,脸上淡淡的,“他的意思我听得清楚,不用你说。”太后看着依旧作揖的王恺运,“他是罪臣,且不说当年如何欺凌皇帝,就说敢射杀于我,就该他诛九族,我饶他一命,安置在钦州,已经是法外开恩,不然你以为,他就不能去菜市口受上那一刀?”要知道自己可算是心软了,历史上死了两个铁帽子王,又杀了肃顺,祺祥政变,慈禧的铁石心肠可见一斑,自己只是看着自己的儿子刚刚登基,不宜杀戮先帝托孤大臣,这才放过了这几个人,只是流放安置罢了,若是按照自己的性子来,把肃顺千刀万剐才能泄自己心头之恨,还是要装作大度仁德的,虽然有点累。
肃顺的跋扈素来是看得见的,宗室没几个喜欢,恭亲王之前甚至要极力处肃顺于极刑,如何能宽宥?不可能。(未完待续)
二十三 步步生莲(二)
太后秉政以来,素来难得说的如此斩钉截铁,可见心里的确是非常讨厌肃顺了,王恺运心里存了无数的话,甚至准备跪下来哀求,可听到太后冷然开口说的话,心里到底是惴惴,一时间茫然站在地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慈禧太后说完了这些话,看到王恺运脸上的神色,“肃顺这个人,得罪人能把人得罪死,有你这样的幕僚,他也不算十分的失败。好了,我把他安置在钦州,已经是法外开恩,”慈禧太后站了起来,“没有到宁古塔或者新疆,钦州地方温暖,自然是最好养老的,”王恺运嘴唇抖动了几句,却说不出一声,“你的建议很是不错,只是还有许多难处,你自己一一摆平了,告诉我,伯足,”慈禧走出门,转过头吩咐高心夔,“你留下,帮着王先生收拾东西,午后就搬到升平署你的地盘去,好生招待。”说完一行人前呼后拥,脚步细碎,就出了山寺而去。
太后知道高心夔必然有话要和王恺运说,也需要高心夔把自己的意思交代给高心夔,故此把高心夔留了下来,高心夔送到山门,回来就朝着呆在地上的王恺运抱怨,连连跺脚,“壬秋,你怎么说这么不找边际的话!”
“伯足,你以为我是真的想让肃中堂回来吗?”王恺运木头一般的坐下来,“我既想,又不想,我岂不知肃中堂得罪太后太深了,如今能保全自身已经是不易,如何还能奢求别的?”王恺运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了一点点泪迹,声音里全是痛苦之色,“若是不请命,我自己心里过意不去,就枉费了肃中堂当年对我的知遇之恩!”
高心夔无声得叹息,“我怎么不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哎。”抚了抚袖子,高心夔不再说话。
“我岂不知道这样的是无用功,只是若是不这样说,难免要被人说成是忘恩负义之徒,哈哈哈哈,”王恺运突然狂笑了起来,状若癫狂,他哈哈大笑,笑出了泪花,又用袖子拭去,“咱们这样的人,谁敢说没有功成名就,功名显赫,名垂青史的心思?既然要买与帝王家,这场面就不得不做,伯足,这是咱们的悲哀啊,因为咱们根本就不能做五柳先生那样的隐士,也只能是待价而沽,价高者得,眼前的矫情是为了更好的进入这个官场,进入这个天下!伯足,咱们不得不这样矫情啊,谁叫咱们是叛逆余孽,更不是什么正统的读书人呢?武则天昔日的北门学士,无非也是咱们一样的人,想咬咬牙搏一个出身罢了!就如同做**,三推四推这才肯就范!”
高心夔呆在地上,默不作声,只任得王开元喃喃自语,“我最自得的不是经学,而是权衡算计之术,如今到了太后麾下,不知道对她而言,是喜是悲呢。”
余音袅袅,外头的知客僧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里头的人为啥又哭又笑,过了一会,萎靡的两个人出了来,王恺运的书童已经给他收拾好了行李,外头的马车也在候着,几个人百无聊赖的出了大殿,后头赶上来了主持慈通,朝着高心夔念一声佛号,“伯足大人,今日那位贵人说小僧和他同辈,不知道是小僧法号里头那个相冲,小僧心里颇为不安,还请伯足大人示下,让小僧改了名才是。”
高心夔微微一笑,“既然是贵人没有叫师傅你改,自然也就不用改了,这也是缘分,且留着吧,说不定,你日后的荣华富贵要从这个法号来呢。”
得了高心夔的承诺,慈通这才放下心来,王恺运坐上了马车,袖着手眯着眼看慈通,“我住这里这么久,多亏方丈照顾,也不能回报,我知道方丈虽然身居陋室,却是佛门里头辈分极高的大德,这寺虽小,却也是京畿的禅宗分坛,”慈通听到王恺运这么说,不由得沾沾自喜,挺直了顾盼生雄,“资历深厚,且不知,”王恺运笑眯眯的说道,“肯不肯出趟远门,搏一场大富贵呢?”
高心夔看着王恺运,“这事儿还没准呢。”
“无妨,这事儿那贵人必然会准,如此不费钱粮,又可收奇效的事儿,贵人素来是喜欢的,你跟着她这么久了,岂不知她想来是最喜欢有实效的,所思虑的只是那些人去罢了,”王恺运看着眼冒金星的慈通,“怎么样,方丈,若是应允了,我就帮你去通通关节,咱们也来一场唐三藏西天取经!”(未完待续)
二十三 步步生莲(三)
慈禧太后难得外出,倒是看着外头的郊外景色分外新奇,坐在马车上东看西看,觉得什么都是好的,如此看了一会,才放下帘子,心满意足得对着一起坐在马车上的安德海说道,“以前住外面,倒是不觉得,可到了宫里,长久没有出来,外头的一山一水,蜻蜓蚂蚁蝴蝶都是好看的,就连天边的云,都比园子里宫里的好看,”慈禧太后摇摇头,“真是奇怪了。”
“主子心里是最喜欢这些山山水水的,”安德海笑道,奉上了一条绣着金凤雪白的热毛巾给太后擦脸,“自然是觉得外头的山水好看,园子虽然大,可来来去去就是那么点地方,更别说是紫禁城了。主子昔日经常念的诗:‘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我听着,这不就是主子心里想的嘛。”
太后放下毛巾,托腮望着马车外飞驰过的景色,“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小安子,你别瞧着我似乎很喜欢这外头,这也是浅尝辄止,尝尝鲜罢了,若是叫我住在这荒郊野外,我自己就已经受不了了,养尊处优这么些年下来,每天锦衣玉食,宫女太监伺候着,早就忘记了当年的苦日子了,”她悠悠回想,“那时候父亲刚刚捐了官,外放南边去,家里真是如同水洗过一般,虽然还有着八旗子弟的体面,可到底内里空虚的很,打秋风的亲戚又多,母亲素来都是撑着外头的面子,从不叫苦喊穷的,内里头还要准备给我入宫选秀的东西,这样的支撑。可见是难为了,家里头的饭菜也不怎么见荤腥,母亲也会悄悄外头托人拿点针线活回来补贴家用,我自从大病之后就不会针线活了,”其实是自己穿越过来了。所以忘记了针线活怎么做,所以只能傻眼看着,笨手笨脚的帮忙穿针引线,“婉贞那时候还是小孩子,更是不会做了,只有母亲和帆儿一起做针线活……”太后说到这里。顿时不说话了,“这都去的人了,我提她做什么,哎,你别往心里去。”
安德海手里拿着装着水果的织金西番莲银盒子默不作声。许久才说道,“主子别这样说,帆儿她,在九泉之下,知道主子挂念着她,想必也是会开心的。”
“她是可惜啊,哎,逝者已逝。小安子你也要开心些,”慈禧太后继续说道,马车里头摇摇摆摆。“先帝也宾天这么多年了,以前倒是没什么觉得,这些年,越发能想起以前的事儿了,这些年老是想着以前的事儿,是不是自己个老了。”
“主子才三十出头。那里就说老了。”
“可不是有句话说,嫔妃若是过了二十。就是花甲了嘛。”慈禧太后摇摇头,微微自嘲。“那我都三十多了,岂不是更老了,你下午叫内务府传旨,让我的母亲,武家的两个孩子进园子,许久不见,有些想他们了,在园子里少些拘束,多留他们几天,对了也把桂祥家的叫进来。”
桂祥的妻子钮祜禄氏旧年刚刚诞下一个男丁,太后颇为喜悦,亲自叫钦天监择了名字来取,又赐了好些东西给钮祜禄氏,如此以来,外人岂不知道这个太后的弟媳妇是在太后面前得脸的人,礼部的人也会拍马屁,借着庆祝皇帝正月初一万寿节的机会,给钮祜禄氏封了一个正三品的诰命夫人,封号“嘉敏”,她上孝敬公婆,敬爱夫婿,阖府之中无人不服的,太后也颇为喜欢。
安德海应了下来,太后谈兴颇浓,又问安德海的家里怎么样了,安德海把自己的兄弟安排到了内务府里头当差,这事儿,太后原本就是知道的,安德海对这些事儿都是很诚恳的交代,这也是慈禧太后喜欢安德海的地方,从来不会瞒着自己,“同治三年他就成家了,娶得媳妇倒也不算差,对着爹妈也孝顺,只是有些小气,我回家自然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只是若是再有别的,那是万万不能了,她时常还在兄弟耳边嘀咕,要着出仕做官,兄弟来找我,我倒是气不打出一处来,自己是什么牌位上的人,几斤几两不知道,自幼就是没读过几本书,只是跟着爹娘学了几首算账的本事,大字不识几个,还想着做官?丢了我的面子倒是无妨,只是怕丢了太后的面子,再者,在内务府的厂子里当差,这俸禄都是一等一的,这有了银子,家里有了嚼用,还这么不知足!因此我狠狠的教训了他一次,他从此就没有再说过这话了。”
“叫他安心当差,”太后挑了一片香瓜吃,“内务府也有的是官,只要他担当的起。”
“是,”安德海继续说道,“今年来园子之前,我那兄弟来找我商量,说要把他的二小子过继给我,免得我日后没有香火祭拜。”
慈禧太后微微吃惊,初闻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也不由得点点头,“这原本是应该的,你兄弟肯为你着想,他耳根子虽然软了些,心肠却是不错。”
安德海摇摇头,“我给拒了,”又把漱口的茶从银质琉璃胆的暖水瓶倒出来,献给太后,“奴才已经进宫了,没了根的东西,不配有人养老送终,我住在宫里头,原本也不用他们照顾,自己也照顾不到后人,日后若是他们肯给我养老,那就住家里,不肯也就罢了,反正是饿不死。兄弟媳妇虽然不敢说话,那几日眼眶总是红红的,那里舍得给我,”安德海微微一笑,“他们失了天伦之乐,将来必然会怪我的。”
太后默然,“罢了,这事儿你既然不肯也就算了,你伺候着我,也是缘分,我还能让你吃了亏,就看将来吧,只是你一个首领太监了,宅子什么的住不好,也不太像样,回去就叫内务府给你家里的宅子翻修一番,叫你家里人住的舒坦,给你家里人赐点东西,你就别说推脱的话了,”安德海正准备推辞,太后举起手来,“这也是给你增光,日后回家,家里头对你能客气些。”(未完待续)
二十三 步步生莲(四)
安德海这几年的情绪一直不是很好,多数闷闷不乐,且时常发呆,太后说这话也是为了宽慰其心,安德海十分感动,连忙谢过,一时间主仆无话,慈禧太后想起了帆儿,心情亦是不好,快到圆明园大宫门,天气突然阴转多云,淅淅沥沥的春雨就下了起来,天气潮湿阴冷,更是平添了许多烦躁,太后下了马车,到了勤政殿更衣毕,皇帝打发人过来说在杏花村和慈安太后用膳了,于是用了膳,安德海去处理内务府的事儿,太后正准备在芳草丛眯眼午睡一会的时候,梁如意急急得拿着盖着交通部大印的电报折子进了来,“启禀太后,是新疆来的战报。”
就没有一个时候是省心的,太后呆呆的看着那个黄布盒子封的消息,懒懒的十分不想动,左宗棠才到玉门关没多久,不可能有什么好消息的,现在来的,必然是糟心的事儿。过了好一会,太后才从欲睡的状态里回过神,坏消息太多,懒得看,却是不得不看,“打开吧。”梁如意用裁纸的小银刀破开封条,打开了盒子,将里头的折子递给了太后,太后端坐在炕上,神色肃然,嘴里念叨着,“阳光总在风雨后,不急不急,急不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随即打开,这样粗粗一览,梁如意窥见太后眉心微皱,却似乎没有多少怒容,可见不算什么坏消息,“恩?土尔扈特部?”
太后微微思索,“这事儿,居然又是给武云迪遇到的,这小子,难不成真的还是福将?恩?”太后瞧见梁如意谨小慎微的样子,“是好事儿!叫起,不拘这时候谁当差,进来商议。”
“嗻。”梁如意随即领命而去,太后拿着折子,那折子是电报直接报的,说的很是简略,只是粗粗得用几十个字说了事儿就罢了,完全没有八百里加急那种长篇大论,电报是快速,可说不了几个字,这时候慈禧太后就十分怀念日后的网络时代,片刻可达,就算是电话有了,如今也是极好的了。太后拿着折子翻来覆去的看,“新疆诸部看来也不是和阿古柏完全一条心的,这倒是个机会,就看着左宗棠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了!”
。。。
玉门关外往西南两百余里,正是塔拉伽马沙漠,沙漠虽然是不毛之地,可也有不少绿洲,绕过一大片被风蚀臣奇形怪状张牙舞爪的石林,沙海之中有一大片清脆的胡杨林,其中隐隐有歌声,绿洲之外还有许多羊牛在漫步啃草,可见,新疆战火连绵千余里,这里居然还未曾波及。
一群身披白袍,头顶戴着白帽,腰间挂着弯刀的人押送着几个布袋子穿越过胡杨林,到了一个水洼附近,那里有一个巨大的帐篷,外面侍卫林立,戒备森严,几个人背着布袋子进了帐篷,还没敢看别的东西,就连忙五体投地跪下,额头碰在猩猩红的地毯上,“参见大王。”(未完待续)
二十三 步步生莲(五)
被人称呼为大王的中年男子是一个四十多岁壮实的汉子,身材高挑,和侍卫们一样,戴着一顶白色的小帽子,微微卷曲的头发随意的披在肩上,身上的玉色丝绸对襟滚边上绣着繁琐的绿色图案,下巴留着短须,敞开的衣服隐隐透着精壮的胸肌,此人自然是白彦虎坐下第一得力的叛军将领,如今的“东干回回可汗大王”,白彦虎,此时的他威严毕露,远远不复当年被僧格林沁追的几乎兵败身亡的窘迫模样,白彦虎漫不经心得用明黄色的丝绸擦拭着手里的长刀,那刀刃雪白明亮,杀人似乎不沾一滴血,他对着日光看了看心爱的长刀,懒洋洋的开口问道,“找了几个回来?”
白彦虎虽然是懒洋洋的,但是地下的人不敢怠慢,连忙又磕头,“大王不让惊扰这附近的,小的就老远找了几个部落,这才寻了几个过来。”
“那些部落呢?”
“都杀了。”
白彦虎点点头,底下的人连忙把布袋打开,布袋里面滚出来了三五个十多岁的男孩子,身穿锦袍,身上有着血迹,脸上还有泪痕,几个人抱成一团,哆哆嗦嗦得不敢哭泣,白彦虎随意扫视了一番,指了指一个,侍卫们连忙把那个小孩子抱着放到白彦虎面前,白彦虎抬起手,捏住了那个男孩子的下巴,看了看那个小男孩的样子,淡紫色的眼珠子里面全是慌乱,却是分外楚楚动人,白彦虎满意的点点头,“你们的差事办的不错,这孩子是我喜欢的,虽然比不上……”白彦虎嘶的一声,原来是那个小男孩忍不住被白彦虎捏住的痛,狠狠的咬了白彦虎一口,小男孩素日里在部落里也是万千宠爱的,怎么能受这样的委屈,白彦虎眉头微微一皱,一把把那个少年掼在地上,送人回来的那些侍卫满头大汗,连忙磕头请罪。
“不中用,”白彦虎握着刀起身,眼睛眯了起来,一刀下去,就把那个少年从额头到下阴,劈成了两半,瞬间帐篷内血腥逼人,鲜血溅满了跪在地上的几个侍卫,白袍上显得分外骇人,剩下的几个少年双眼发白,已经吓呆了,白彦虎满意得看了看被劈成两半的尸体,看到两半不差分毫,侍卫又连忙强忍着恶心连连叫好,大声赞美白彦虎刀法了得,白彦虎看着那几个瘫在地上的少年,见了血,下腹涌起的**不可抑制,“这些人还是新来,不中用,没得坏了我的兴致。拉下去,叫竹童儿来!”
白彦虎和阿古柏不同,阿古柏素来喜爱八九岁的娈童,而阿古柏喜欢十多岁刚刚成长起来的少年,故此叫手下人去掠夺少年来供自己玩乐,可他毕竟是外来人,吃了窝边草,部落不服事小,坏了大汗的大事是糟,故此叫人远远得去灭绝部落来掠夺少年,这一日正是手下回来复命的时候。谁知反而惹得白彦虎先杀了一个人。(未完待续)
ps:这一章不知道会不会被说是涉及huang、。。。。。
二十三 步步生莲(六)
一声声通传下去,不多会,一个容貌秀美言笑莹莹的少年进了营帐,见到满地的鲜血,眉头也不皱一下,对着白彦虎跪了下来,双手就轻轻得敲打起白彦虎的双腿,娇声笑道:“大王,这会子又是谁惹你生气了。”
“一个不想干的人罢了,原本是有些不爽,见到了你,”白彦虎拉起那个少年,搂着他的腰,放在自己的腿上,“见到了竹童儿你,倒是一点也不生气了。”
竹童笑盈盈得到了一杯酒,递给白彦虎,白彦虎一仰脖子,就干了,鲜红的葡萄酒顺着喉咙流到了衣服上,似乎也是沾满了血迹,竹童笑嘻嘻得说道,“大王,咱们这在这沙沙漠里头也呆的够久了,这黄沙漫天的,我的身子上,可是粗糙了不少呢。”
“那里粗了?让我来摸摸。”白彦虎的大手在那个少年身上游走,惹得少年娇喘不已,笑着锤了白彦虎的肩膀一下,“大王,”眼神里能滴出水来,“这里头还有人呢。”
白彦虎他双目一扫,在帐内的侍卫识趣的退下,白彦虎**难耐,一把撕开竹童的衣服,整个人就埋进了竹童玉色般的胸膛里面,竹童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微笑,双手环住了白彦虎的脑袋,轻轻的一扣。
守在帐篷外的侍卫听到里头传来几声沉重的落地声,接连着竹童的娇喘声接连响起,外头的侍卫对视一眼,脸上浮出暧昧猥琐的笑容,过了好一会,营中终于没有了声音,竹童疲倦的打着哈欠出了帐篷,身上披着一件大披风,披风上还有着点点血迹,竹童吩咐营帐外面的侍卫们,“大王这会子睡着了,怕是累坏了。你们别吵着他。”
竹童又吩咐,“去,给我准备洗澡的东西,我要洗个澡。”
门口的侍卫听到竹童这么吩咐,不敢不听,不敢进去打扰白彦虎,白彦虎素来对着下属颇为苛待,特别若是熟睡时被人吵醒,更是会抽刀砍人。如此一直到了晚间,到了掌灯时分,侍卫首领觉得不太对劲,壮着胆子在外头喊了几声,发觉帐中没动静,于是叫人去请竹童来叫醒白彦虎,谁知一番寻找,竹童已经不见踪影,这时候侍卫首领已经知道不好,受着被白彦虎砍一刀的危险,也进了营帐,只见到营帐内场景,顿时魂飞魄散。
“土尔扈特部?”恭亲王看了看折子,微微沉思,土尔扈特部清代厄鲁特蒙古四部之一。元臣翁罕后裔。原游牧于塔尔巴哈台附近的雅尔地区,明朝末年,其部首领和鄂尔勒克因与准噶尔部首领巴图尔浑台吉不合﹐遂率其所部及部分杜尔伯特部﹑和硕特部牧民西迁至伏尔加河下游地区﹐曾遣使向清朝政府进表贡。
康熙五十一年﹐康熙帝派出图理琛使团﹐途经西伯利亚﹐两年后至伏尔加河下游﹐访察土尔扈特部。乾隆二十一年﹐土尔扈特汗敦罗布喇什遣使吹扎布﹐假道俄罗斯﹐历时三载﹐到达北京﹐向乾隆帝呈献贡品﹑方物﹑弓箭袋等。
乾隆三十六年,因不堪沙俄的野蛮统治,土尔扈特汗渥巴锡率领十七万万族人东归,最后约4万3千人成功到达中国。
“土尔扈特为新﹑旧两部﹐旧土尔扈特由渥巴锡统领﹐分东西南北四路﹐共十旗﹔新土尔扈特由另一首领舍楞统领﹐分二旗。”文祥颇为知晓土尔扈特部之事,一一细细说来,这事儿太后以前也在历史书上听说过,只是东归之后,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故事,故此,一时半会还想不起来土尔扈特部有什么杰出的人物,因为是蒙古诸藩的事情,理藩院那里有头绪,理藩院尚书庆海也出席了这次军机处的会议,庆海跪在地上,脑子里想了一番,“新土尔扈特部在天山以北,那里头原本也没多少人,部落人口不过三万,牛羊十多万,营救武将军击败了阿古柏的追兵的,应该旧土尔扈特部的可汗,渥巴锡的四世孙,图穆德尔汗了。此人倒是颇为精干。”
“国朝历代对着西北边疆用兵许久,准格尔,大小和卓等部都已经剿灭干净,只是防着怕土尔扈特部又太过强盛,故此高宗皇帝将土尔扈特部一分为二,分于天山南北安置,以前平定新疆,也只是叫土尔扈特部提供粮草牲口,并不叫其随军出征,防着就怕其崛起,又要在新疆生出事端。”(未完待续)
二十三 步步生莲(七)
这政策不能说是错的,但是也不会正确到那里去,正是清代历朝皇帝对着西北特别是新疆的蒙古部落打击过甚,导致信奉ysl的其余种族兴起,反而更要闹得天翻地覆,在慈禧太后看来,一定要笼络心向朝廷的,特别是土尔扈特部这种不远万里东归来朝的,一定要多多捧起来,树立起典型才是,怎么反而约束其发展呢。
“这事,怕是也没多少用处,”恭亲王想了一番,说道,“土尔扈特部东归百余年,差不多已经是本地部族的,虽然不怵阿古柏,怕也不敢正面对抗,要知道阿古柏发了疯,若是再行灭族一事,凭着谁也受不了。”二月初三,阿古柏派大军剿灭波古城三只部落,尽数杀戮,这三只部落只不过是送了一点粮草给迪化城中的清军罢了,就遭此毒手,“土尔扈特部虽然骁勇,可也不敢如此,我怕接下来阿古柏又要盯上他们了。”
“若是盯上他们,咱们东边的压力可就少了,”文祥说道,“玉门关外一直有白彦虎盘踞着,左宗棠的急进缓攻虽然有了成效,已经收复了玉门关外的几个县城,可一直没有打通玉门关至哈密的粮道,白彦虎少了阿古柏的支持,再加上库伦将军已经率领了蒙古诸部预备好了,在天山西边径直朝着迪化,这时候正是咱们的好时机。”
“那就让左宗棠好生安抚各部,特别是土尔扈特部,礼部看看,有没有什么爵位可以加封的,等到消息属实,就下旨给土尔扈特部图穆德尔汗,嘉奖于他。这西边咱们使唤不上,希望土尔扈特部自求多福,能坚持下去。”
“太后请勿担忧,”恭亲王说道,“当年俄罗斯百般阻拦,都无法灭绝土尔扈特部,如今阿古柏更是不能了。”
“希望如此,说到底,”太后对着西边的战事进展速度十分不满意(读者们也不满意了。。。。),“白彦虎不除,到底是无法进军新疆,如今奈何不了白彦虎,不会奈何不了他家里人,传旨下去,白彦虎三族全部没为官奴,以儆效尤。”
“嗻。”
梁如意又从外头拿了一个黄绸布盒子来,走到帘子后头,“太后,这是西北的战报。”
“这又是什么坏消息了,”太后紧张的心里头直抽抽,“不会是迪化沦陷了吧?”
几个军机大臣面面相觑,憋住呼吸,听帘子后头的动静,过了一会,太后欣喜的声音宛如云中飞鹤,突然拔起,“好好好!白彦虎居然死了!”
“什么!”恭亲王失声叫道,原本是站在皇帝坐的宝座前面,听到这样的大惊喜,连忙走了几步上前,似乎要掀开帘子伸手要折子了,走了几步,这才想起是在勤政殿,脸上微微一红,连忙退后几步,弯着腰候着不说话了。
太后这时候正是狂喜的时候,也顾不上注意恭亲王的举动有什么问题,“快给议政王和军机们瞧瞧,哎呀,这可真是大喜事儿!这下子,这几天可睡的着安稳觉了。”
恭亲王看了之后递给文祥,军机处的几个人依次看过,就连庆海也接过略略看了一遍,大家也十分高兴,朝着太后行跪拜礼庆贺,恭亲王这时候没有准备玉如意,幸好梁如意十分识趣,拿了勤政殿里头摆在多宝阁上头的一只紫檀木嵌银五福临门如意来献给太后,太后十分高兴,拿了如意,摸了摸,“这个赐给荣禄家的去。”梁如意连忙应下。
这时候只有文祥微微疑虑,“太后,这折子上说白彦虎被人割了头颅而去,义民前来禀告,荣禄才一举歼灭之,白彦虎已经是诈死过一次,这会不会又是他的诡计?太后不可不明察啊。”
太后从狂喜之中冷静下来,虽然文祥的话不甚顺耳,可真是实话!
“微臣瞧着,这事儿怕是不会错,”贾帧又反复看了看那上来的折子,“里头说白彦虎其部一网打尽,俘获牛羊金银珠宝无数,白彦虎的家眷等都在,只是不见了白彦虎,且根据这军报,已经可以验明正身了。”
“唔,这话没错,有道理,就算白彦虎金蝉脱壳,可其手下已经覆灭,想必要是再东山再起,也要几年时间,那就让兵部先议定这次奔袭之功,白彦虎有没有死,暂且放在一边吧。”慈禧太后用手托着腮,“只是这白彦虎死的蹊跷,无缘无故被人割了头去,还有,这告之白彦虎行踪的义民,会是谁?”(未完待续)
二十三 步步生莲(八)
敦煌。
在茫茫的沙海中,鸣沙山和三危山紧紧地环绕着一爿绿洲,一弯新月就安静地依偎在这大漠中的一爿绿洲里,鸣沙山下到山脚后,来到鸣沙山脚下的敦煌月牙泉,月牙泉处于鸣沙山环抱之中,四周都是沙山,其形酷似一弯新月而得名。古称沙井,又名药泉,一度讹传渥洼池,清代正名月牙泉。
水质甘冽,澄清如镜。流沙与泉水之间仅隔数十米。千百年来,虽经遇烈风而泉不被流沙所掩没,地处戈壁而泉水不浊不涸。这种沙泉共生,泉沙共存的独特地貌,确为‘天下奇观‘,千年不涸,令人称奇。
这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大漠风沙呼啸,天上没有半丝云彩,圆润明亮半轮明月把清冷的月光照了下来,在波光粼粼的月牙泉上翻动着银光,就在泉水的边上,一个穿着淡黄色道袍的道人,背着手看着泉边树立的几间亭台楼阁,看着制式,正是一座小小的道观,虽然是夜间,可月华如水,照着那个道观清清楚楚,那个道观门打开着,正殿里面还点着几只蜡烛,照耀的里面的塑像一明一暗,那塑像是一尊咧嘴大笑的弥勒佛,被烛光和月光照耀的笑容分外诡异,道观之中供奉着佛教的佛陀,这深夜里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那道士看了看道观,又望了望天上的月亮,心里默默算了下时辰,一阵风吹过,带动的他衣带飘飘,长须迎风摆动,好似神仙中人。
不多会,一个穿着土黄色劲装的身影就从起起伏伏的沙丘之间迅速的窜了出来,轻飘飘得疾步走到道士边上,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竹童参见教主,属下来迟,请教主责罚!”
这个人居然是白彦虎最宠爱的竹童,那个道士点点头,“起来吧,白彦虎驻扎的地方离这里几百里路,你几日之间就能到这里,已经是不易,本座也没等许久。这道观就是咱们的产业,我在这里,安全的紧,再说了。左宗棠大军压境,人心惶惶,还有谁会来注意我这么一个道士呢。”
“是,教主神算,若是没有教主定下妙计,怕是左宗棠那个胆小鬼,到了秋天都不敢出兵玉门关。”竹童的脸上少了之前的娇憨,而是一脸坚毅之色,双眼精光四射,双手虽然白净纤细,可就是这么一双看上去无缚鸡之力的手,一巴掌就轻轻松松得拍晕了白彦虎。
那个道士微微点头一笑,“看样子是成了?”
“幸不辱命,”竹童从背上解下一个包裹,层层剥开,几张透着血迹油纸展开,白彦虎怒目圆瞪的头颅就出现了。
道士饶有兴趣的看着白彦虎的人头,“如今倒是便宜了左宗棠,白彦虎一死,新疆半壁可收入囊中了,收起来吧,好好硝制一番,可别烂掉了,他的人头可还有大用,”道士从袖子里拿出了几张东西,递给了竹童,“你去京师,如此如此,你这几年辛苦了,就呆在京中过几年舒坦日子吧。”(未完待续)
ps:晚上还有一更,补偿昨天没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