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梨花满地(四)
“军机处诸公想的好法子,拿出了章程叫我定夺,若是我允了,这可就捅了马蜂窝,”慈禧太后一阵后怕,当初听到军机处提出这个意见,不及多想,就觉得是个好主意,还是自己这么多年历练下来,知道不能轻易答应下这种看上去极为利好的诱饵(臂如后世炒股一样……),嘴里反复默念“三思后行”才忍住不立刻答应这个事儿,果然没等高心夔这个小诸葛到位,自己就想的清楚了。
“这些候补的官员虽然不学无术的居多,可毕竟是白花花的银子拿出来捐官的,若是轻易免去他们的候补官位,这国朝信用何在?”慈禧太后摇摇头,“再者,这些人无人没有亲眷乡朋,鼓噪起来,这事儿,反而落了下乘!”
虽然这些人极为拖了政府的后腿,当然不是财政上的后腿,而是拖了吏治上的后腿,“一刀切必然是不成的,你的意思是怎么样?我来问问你的意思。”见到高心夔还跪在地上,“起来说话。”
高心夔微微思索,“这事儿说来也是极大的,当年微臣屡试不中,也想着捐个官,进了官场,再好好干起,以臣来暗地里想着,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我不学无术,太后圣明,没有一棍子打死,微臣以为,还是要再选拔过才是。”
“再选拔?”慈禧太后眼中乍然一亮,朝前趋了趋,“你的意思是让这个捐官们再考一次科举?”
“是,内容可仿照科举,若是太后想多删掉点人,可用八股,亦可用算术,”高心夔温和说道,“若是太后想留着多些人,八股不用,只用策论即可。”
“此事可行,”慈禧太后点点头,“我原本就想着应该在科举之外,再多几种选拔人才的方式,料想这些捐官儿里头也应该有真才实干的,若是如此,能选出几个左宗棠这样的人物,我也是心满意足了,龚自珍的‘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就是这个道理,只不过捐官一事我准备要慢慢停下来,你以为如何?”捐官的人里面有钱人居多,慈禧担心,被金钱掌控了政府,将来的中国会变成华尔街。
“若是要罢捐官,最重要的就是户部,”高心夔回道,“这捐官的出息可是不少。”
“这么说起来,那便又是要开源,又是要节流了。”慈禧太后烦恼得说道,“先一步步来吧,先把捐官的出路解决了。”
“是,这事还有个巨大的纰漏,”高心夔继续说道,“这些被刷下来的捐官们,如何处置,此事微臣还没想好。”
出色的谋士不应该只报喜不报忧,而是应该全方面分析,把利弊都摊出来给决策者看,太后满意得点头,“这事儿,我倒是有个主意,捐官不中者,可再参加两次,若是再不中,不得再试,让他们自己谋生去,”慈禧太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旧年先帝在时,就让捐官者可大办商业,各省厘金减半收取,如今可按照此旧历,捐官从事商业、工业者可再免多少厘金,如此一来,也不至于断了他们的活路。”(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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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梨花满地(五)
“职位么,刚好陕甘平乱出来,那里空的很,可以安排他们,”具体的操作事宜还要和军机处商议,这事儿还牵扯到礼部,如今不忙着废了捐官这件事,户部倒是还不用跳出来,所以高心夔也就不搭腔,这事儿算是好了,慈禧太后继续说道:“那你以为,这南洋水师能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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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宝鋆在恭亲王的书房里头,军机处的几个人刚刚用了顿宴席,正在书房里头喝茶消食,云南送上来极好的普洱,正好消食用,几个人刚刚说了些闲话,又及其自然得转到了政事上,“您以为,这左宗棠的南洋水师能成吗?”
贾帧素来不参加恭党的私下聚会,去年李棠阶去世,又补了皇帝的师傅李鸿藻,他是清流的领袖,士林的大佬,崖岸自高,自然不会来参加这些他嘴里认为的“以夷变华”的人搞的聚会,所以这团团坐的,不过是恭亲王、文祥、宝鋆、曹毓瑛四人。“
宝鋆发问,恭亲王摇了摇头,“这事儿难办,”原本的户部汉尚书沈兆霖在同治元年入职军机,等到陕甘回乱爆发的时候,出迁为陕甘总督,没曾想,刚刚到了陕西,就被山洪冲走,就此去世,所以宝鋆就一直干着他的户部满尚书,幸好宝鋆在军机入直,自己又是满尚书,这才压住了以号称理学大家的汉尚书罗惇衍,让洋务的差事在银钱上,不至于难办,宝鋆虽然有些纨绔子弟的架势,可户部的银钱打理的不错,起码知道如今的家底,恭亲王说道,“户部是你当家,你还不知道?白白得说这些做什么,不花钱能买军舰?户部可是空的紧!”
“是这个道理啊,王爷,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刚刚平了乱,这百废待兴啊,那里都要用钱,说来也是奇怪,这些回子,实在是可恶,这云南,又有回子闹了起来,虽然事小,可毕竟也是战事,这银子花花得出去,”宝鋆面带苦色,“若不是海关得力,这各省的厘金都在户部手里,如今早就没米下锅了!”
曹毓瑛微微咳嗽,自开春以来,他的身子就一直不太好,今个饮宴,也未曾喝酒,他深深得吸了一口气,“可今个瞧见太后的话里头的意思,明明是动心了。”
“是该动心,我这乍然一听,也动心了,”宝鋆听到文祥这样说,险些跳了起来,文祥抬起手按了按,“别急嘛,配蘅,我能不知道你户部的难处?所以也没说话,太后那时候没有点头,也是知道难处的。”
。。。。
“哎,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没银子,怎么办水师!”慈禧太后感叹,“这北洋水师已经被人骂死,说是靡费银钱,毫无用处,毕竟,这几年,水师就是养在那里没动静,别说是西洋诸国,就连海外藩属都没去过,难怪他们说闲话,更别说要建南洋水师了,左疯子也就是在浙闽当着一把手,天高皇帝远的,若是入了京,这头上估计早就是满头包了。”
“娘娘的意思不是赞成的?”
“我是赞成的,可毕竟是没钱,”慈禧太后摊摊手,“别说是户部了,我这内库就算有再多的珍宝,也养不起这水师,”慈禧太后想了想这几年北洋水师的支出,脑袋上忍不住青筋直跳,满头黑线,难怪这么多人都不喜欢兴办海军,水师真是烧钱的玩意啊,“每年的一千万,已经让户部吃力的紧了,我瞧着,这沈兆霖走了,”慈禧太后有些不满,声音转冷,“户部就没个得力的人在了。”
宝鋆管着户部,慈禧原本就是对着他不甚满意,这不满意还在咸丰朝的时候就在了,那时候慈禧陪着皇帝常住圆明园,这宝鋆就是圆明园的管园满大臣,他对着肃顺倒是不敢直腰子,对着还是嫔妃的自己倒是敢推三阻四的,这些是小事,可一旦领导对你不满意的时候,小事儿也能成为导火索,慈禧冷哼一声,“罗惇衍也不懂这里头的事儿,还是要排个得力的人才是。”
“只能是暂缓了,如今还是先等几年,左宗棠说要地方去办几个水师的学堂,这个是准了,他是疯子,倒也不是傻子,懂得退而求其次,”慈禧太后转了话题,“先让他发些种子起来,这样日后有了富余,野火烧起来,才能更轰轰烈烈些。”
“石达开在印度建国了,”太后的话里听不出悲喜,“你觉得该如何?”(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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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梨花满地(六)
一条宽广的大河朝着南边流去,波涛不惊,水势平缓,红彤彤的太阳落在水面上,泛起阵阵金光,岸边传出来了一阵不知名的歌声,调子古怪,声音嘶哑,在岸边河滩上的密林里面,一群身上破破烂烂的士兵模样正在站岗,走过密林,里面有一大片连绵恢弘的建筑,只是有些破败了,这座城闹噪极了,城内垃圾成堆,最多的垃圾是牛粪,天气原本就热,盘旋在牛粪上头的苍蝇嗡嗡嗡,嗡嗡嗡,苍蝇们围着牛粪打转了几圈,突然之间对着那些热气腾腾的牛粪失去了兴趣,转过头,朝着一捧乱糟糟的毛发飞去,那堆淡金色的毛发显然受不了这些该死的苍蝇,连忙摇头起来,他的手被绑在身后,又跪在牛粪边上,身后还有人用刀虎视眈眈得看管着他,没办法用手,只能是摇头,“上帝啊,”一口约克郡的乡下腔调,“这些该死的苍蝇,和这些更该死的东亚人!”
这个跪在地上的英国人浑身穿着得体,只是身上有一些血迹,显然是经过了一场打斗这才被绑了,身边有些黑色弯曲头发,眉目深邃,肤色漆黑的随从,小心翼翼得看了身后一眼,悄声得对着这个淡金色头发的英国人说道,“尊敬的先生,这些东亚人杀了好多人,出于我们生命的考虑,您还是少说话吧。”
“这些野蛮人怎么可能听得懂英语,该死的,这些人也配信仰上帝!信仰上帝就不应该滥杀无辜!”这个英国人说着恶毒的话,浑然忘了自己前段日子,刚刚杀了一个印度的领主,抢了他家族几百年的积蓄
那几个被一起绑住的随从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一脸的淡然,这几个人身后的戴着破旧红布头巾的士兵,拿着刀把敲了敲那个英国人的背,“老实点!”
三个首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一开口,果然不会英语,不过一个看上去最是年轻,下眼皮对称得长着两颗黑痣的年轻人对着那几个本地人模样的随从,用本地的土话说道,“这个人是什么身份?”
“是印度总督派在这个地方的地方官。”
“这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叫做库尔纳,”那几个随从虽然看穿了生死,但是人性本然,能不死总是不想死的,“请你们不要杀我,我们只是当他的奴隶,我们也可以当你的奴隶!”
那个年轻人轻蔑得笑了,和身边的两个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对着押在英国人身后的士兵说道,“把这个英国鬼子砍了,把这几个人带回去,好好调教,咱们应该留几个会英国话的。”
“是!”那个英国人还来不及哀求,甚至不知道自己要被处死,一不留神就掉了脑袋,年轻首领啐了一口,“在这个破地方抵抗了这么久,活该死。”
“别说这个了,”另外一个年长些的男子看着站在两人中间的沉默男子,对着年轻人说道,“这出来的日子也不少了,这个地方虽然破了些,毕竟是个安身之处,接下来该怎么行止,咱们听听翼王的。”
这三个人正是被荣禄不小心溜掉的太平天国余孽石达开、李秀成、陈玉成,自从他们在同治元年在云南逃出生天之后,辗转缅甸,然后又越过恒河三角洲的密林,到了现在这个地方,之前都是遇到些土人,没什么抵抗,而且这么一路下来,发觉印度人素来喜欢逆来顺受,若不是蚊虫肆虐,天气炎热,又是穷乡僻壤,此地简直就是天堂,只不过到了这个地方才有人抵抗了一番,攻下来之后发现是一小支英国人的队伍。
那个英国人的尸体就留在地上,几个土人被拉走了,边拉走也不多说话,只是用力挣扎,石达开刚才已经看了看此地的地形,“秀成说的对,这地方虽然破了点,到底也是战略要地,接下来咱们就住在这地方。”
两个人默默聆听,石达开继续说话,“把那几个土人好好训练,就当做咱们的信使,日后咱们就在这里扎根了!”
“翼王!”陈玉成有些惊讶,“这地方毕竟不是咱们家乡,?怎么地,还准备就留在这里,不杀回国了吗!??!!?咱们之前出来,我以为就是喘一口气,等到咱们有了力气,就再从云南杀回去!”
“看着翼王如今的意思,难道就准备住在这里了吗!”陈玉成大声喊道,“这事儿我不同意!天王音容笑貌还在,咱们岂能在这里苟且偷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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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梨花满地(七)
石达开身子震了震,还没说话,李秀成就叹了一口气,意气索然得对着陈玉成说道,“胞弟,清妖……北京那些人,咱们斗不过的,翼王说的对,咱们就在这里扎根罢了。”
“你!”陈玉成怒视李秀成,“忠王!别忘了你的封号!万古忠义!”李秀成尴尬得苦笑,陈玉成更怒,“我看你被清妖擒住的时候,写出那样投降的信,我看你就再也没有兄弟之情,天国大义了!”
李秀成脸色大变,石达开转过身,扬起手,啪的一声,迅速得打了陈玉成一个巴掌,“你说的什么混话!”
原本怒火攻心的陈玉成似乎被打醒了,看着苦着脸李秀成,和怒气冲冲的石达开,想到刚才自己口不择言的话语,羞愧极了,连忙跪下,“翼王,忠王,我不该乱说话,污蔑忠王!我,”陈玉成抽出腰刀,正欲朝着脖子横去,又被李秀成夺了下来。
“你啊,就是这样!”石达开喝道,“忠王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当年多少人投了朝廷,忠王若是要投降,当年带着幼天王,如今还需要跟在咱们在这里喂蚊子??!?!?!”
陈玉成一脸羞愧,李秀成丢下了那把刀,紧紧拉住陈玉成,“胞弟说的对,我的确是贪生怕死,当年被曾剃头十面埋伏围住,我带着幼天王四处难逃,这投了清军,心里到底还是存着侥幸,想着清妖不会斩草除根,哎。。。。。。”李秀成叹气,“我的确是怕死了。”
“那是你想学着姜维,我岂能不知,你不怕死,怕的是这天国的大业就如同此水,”石达开背对着两个人,看着滔滔流向远方的大河,指着水悠然出声,“流走了,再也回不来。”
“自从咱们被赶出了天京城,我就知道,这天国的大业,是再也回不去了,清军越打越猛,咱们越打越差,这时候咱们也别说天王的坏话了,当年天京城里的人什么德行,别人不知道,咱们三个都知道,玉成,”石达开伤感得对着陈玉成说道,“咱们自从离开了中国,来到这个地方,我们想着再逐鹿中原,怕是不成了!”
“翼王,真的是这样的吗?”陈玉成的眼中泛出了泪花。
“自从咱们投了降,这身家性命就不是咱们自己的了,我说来也是佩服朝廷的太后,敢把咱们放出来,也不怕咱们杀一个回马枪,但是我这心里也是心知肚明,心灰意冷不是玩笑话,她敢把咱们放出来,就不怕咱们再杀回去,天国已经亡了,忘了它吧。”
陈玉成默默流泪,李秀成搂着陈玉成,轻轻得拍着他的背部,李秀成是看得明白的,所以不如陈玉成如此伤心,但是也是面如淡金,“那咱们就回不去了吗?”陈玉成哽咽说道。
“不,咱们还能回去!”石达开继续说道,转过头,目光炯炯得盯着两个人,“幼天王还在,咱们在这里打下基业,将来留给幼天王,也是报答了天王的恩情!”
“可幼天王在北京城,清妖们会让他来我们这里吗?”
“会的,”李秀成安慰陈玉成,“只要我们按照那个女人的意思去做,那个魔鬼一样的女人,只要按照她的命令去做,总有一天,她会把幼天王放回来的!”
“是的,当年他们抓住幼天王的时候,没有杀了他,如今更不会杀了他,前提是我们不要再做为害中原的事情,”石达开苦笑,他如今也不知道怎么称呼清军,清妖?自己的物资都是这些清妖提供的,朝廷?石达开拉不下这个脸,也只好含糊得说着“他们”,“玉成,不要觉得为兄的话说的难听,咱们已经不能和他们对等了,如今咱们什么都不是,只是他们手里的一把刀,你以为,没有云南那边运过来的东西,咱们能坚持到现在?”
“既然是一把刀,咱们就要有做刀的觉悟,”石达开的声音逐渐高昂起来,话语里恢复了斗志,“他们既然把咱们放在这里,就是要咱们好好和英国人掰掰腕子,只要咱们的刀越来越锋利,越来越能割痛英国人,幼天王在北京就越安全!只要咱们能在这里建立起一片基业,将来,只要咱们回去了,告诉他们,让幼天王换出来,在这里执掌基业,咱们才算续了天国的香火!玉成,你明白吗?!?!?!?”
“翼王!我知道了,”陈玉成抹干了眼泪,“咱们要努力为幼天王打,好好打英国人!”
“是,”石达开的眼中露出了精光,“告诉那几个土人,就说,我们要在这里建国,让他去告诉英国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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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五千貂锦(一)
“所以这西南的事儿,我本来也是不赞同,按照我的意思,若是太后要仁德,把他们丢出去就得了,还要花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又是送钱送枪的,巴不得他们在南边做大,”宝鋆得了恭亲王的赞许,说的话越发直接,“这是嫌弃西南还不够稳吗?”
文祥阻止了宝鋆发牢骚,“这事儿是议政王和太后定下的,说来只不过是一步闲棋,若是他们在西南得了些势,能给英国人添堵,那就是最好的了,若是不能,也无妨,这些人还能翻出什么大波浪不成。”
“只怕是纵虎归山啊,”宝鋆叹息。
“无妨的,他们的银钱和军械哪里来?不过是云南偷偷送出去的,若是咱们断了这条路,佩蘅你歪歪嘴,云南兵备道还能给他们好脸色?他们就只能是等死,”曹毓英对于此事十分的激赏,“再者,洪秀全的儿子,石达开的儿子还在京里,不怕他们不听话。”
“英国人素来狂妄,道光、咸丰年间两次对着国朝无礼,那时候咱们自然没办法,旧年打了胜仗,虽然海上是拦不住他们,可在地上,咱们胜了一筹,可还不够,”恭亲王喝了口茶,给这件事定了调子,“石达开是个枭雄,这样的人物,关着都不放心,杀了又未免太可惜,放到国外去,是个妙棋,只可惜英国国主不在印度,若是石达开擒了她,也是出了一口气,不过佩蘅你说的是,这国用不多,你量力而行,总不能割肉饲鹰,把咱们那些不用的东西给他们,新进的洋枪洋炮就别给了,免得将来英国人拿着那些东西闹起来,总理衙门哪里不好看。对了,”恭亲王透着一股满不在乎的劲儿,问文祥,“英国人来问过了没有?”
“还没,不过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总理衙门要应付好,别落下话柄,”恭亲王继续说道,“南洋水师是建不起来了,北洋水师都快养不起,别说再建一个了,左宗棠不过是看着曾国藩眼红罢了,不用去管他,太后也是这个意思,下诏嘉奖他为国忠心,也就得了。”
“别的没什么事儿了,如今这穆扬阿已经快入朝了,天津巡抚,你们想好了没有?”
曹毓英闭目养神,文祥也不说话,只有宝鋆大大咧咧得说道,“这事儿还是王爷裁吧,我们几个倒都是有些人可选的,只不过,那些人我们冷眼瞧了瞧,顶天了不过是道台的位置,若是放在天津,这个金山银山的地方,误了王爷的事儿不说,若是让人觉得,还不如太后青眼的人当差得力,这就可不好了。”
“我瞧着不如就用崇厚吧。”恭亲王点点头,“他原本就是署理直隶总督,资格也有,办畿辅葛沽、盐水沽、邢家沽垦务,又负责置办奉天州县事宜,太后颇为赞许,让他守着天津,必然无碍。”崇厚,姓完颜,字地山,号子谦,又号鹤槎,内务府镶黄旗人,河道总督完颜麟庆次子,完颜崇实之弟。道光年间举人。咸丰十一年充三口通商大臣,办洋务。同治年署直隶总督。是旗人里面较为出色的能吏,文祥对这个人有印象,点头表示认可,宝鋆虽然不甚满意,但正如他自己所说的,怕耽误事,不敢把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人举荐出来,只好朝着天津各地的知县知州下下功夫,宝鋆也感叹:“实在是没什么得力的人啊这八旗里,要不然也不会便宜了完颜崇厚!”
“这个话就别说了,”恭亲王摇摇头,“如今已经好了许多,读书的读书,入学的入学,当差当兵都参加了,只不过才没几年,都还是七八品的样子,要不就是武官,像金州的金宝,只不过金州远在天边,这个将军没什么油水,这才排了给他,不然就靠着他的那些军功,在中原这地方当个一地将军,也是难的,若是走仕途的,也是如今自然到不了这巡抚的位置上,还要细细查看着,旗人不比民人,出仕方便些,只是这放外的官儿,正如配蘅说的,若是很不像样,也是难看,所以你们不争不抢,我也是高兴的,不过这直隶总督又空出来了,你们瞧瞧,让谁去。”
大家各自举荐了几个人,恭亲王不置可否,点点头,“咱们把这几个人过一遍,选出两三个让太后定夺。
说完了正事,宝鋆神神秘秘得压低了声音,“王爷,宫里头传出消息,说是有人提起咱们万岁爷大婚的事儿了!”
恭亲王眉毛挑了一下,“是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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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五千貂锦(二)
“估摸着八九不离十,”宝鋆神神秘秘的说道,“消息是在储秀宫传出来的,似乎不是西边哪位的意思,是东边那位提出来的。”
“她这样合适吗?未免有些逾矩了吧?”曹毓英惊讶说道。
“谁说不是呢,那时候满地的主子奴才都听到了,听说西边的当场就拉下了脸子。”宝鋆继续说道,“后宫的太妃太嫔们没过多久,就散了,东边的被西边的留下来说了几句话,第二日,皇太后就免了那承恩公的巡抚。”
“如此说来,岂不是罚了她?”文祥捻须思索半刻,才慢慢道,“看来这事儿皇太后是放在心上的。”
“王爷这事儿要早作准备,”宝鋆对着面沉如水的恭亲王说道,“皇上若是亲政,朝廷这以后的格局,就不同以往了。”
宝鋆没明说,可在座的人都是心知肚明,当年顺治朝的摄政王多尔衮、康熙朝辅政四大臣,在皇帝亲政之后,下场可不太妙,这身家性命之外,手里的权柄若是失去了,也只能是做一个富家翁了,而且,如今这朝政的样子,千百年未有之局面,在这浩浩荡荡的大势之中,其中若是能建功立业,怕是不亚于光武中兴云台二十四将的功劳。
“我瞧着这事儿,且不用说的这么早,”曹毓英小心翼翼得说道,“皇帝如今虽然已是十四岁了,当年圣祖爷也是这个时候亲政的,可皇帝毕竟不如圣祖爷,而且,皇帝还没大婚。当然,自然也不能不未雨绸缪。”
“卓如说的对,”文祥点点头,“咱们还没到那份上,再者,这事儿,佩蘅不是说了吗?那穆杨阿免了天津巡抚,可见,太后这事儿是上心的紧啊。外朝的事儿总要人去做,咱们不做,难不成还让倭仁那些只知道道德文章人来做,再者,皇上若是亲政,皇太后总是要撤帘的。”大家悚然而惊,宝鋆更是刷的站了起来,抚掌讶然,“是极是极,皇太后是要撤帘的,可咱们还不会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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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安子迅速朝储秀宫的后殿一个小小的院子走去,到了院门口,两个小太监给安德海行礼,行礼的同时不着痕迹地把门堵得严严的,安德海微微皱眉,“德龄公公在里面?”
“是,奴才这就带公公进去,”一个小太监小跑着到里头去报信,另外一个小太监带着安德海到了一间抱夏前头,小太监给安德海打帘子,安德海也不说话,板着脸进了房间,朝着德龄微微鞠躬,算是行过礼了,德龄半眯着眼睛盘腿坐在炕上,看着安德海说道:“安公公今个是稀客,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头?”
德龄说了这么一句话,也没叫人倒茶看座,安德海也不在乎这个礼数的事儿,就站在地上,朝着德龄微笑说道:“当不起您的公公称呼,公公还是叫我小安子就得了,今个来找公公,我也不废话,就直说罢了,”安德海右手把玩着左手大拇指的一个银扳指,“为了是前一日东边的在储秀宫讲的话,烦请公公约束宫人,让他们管住嘴巴,别乱嚼舌根子,不要再让流言四起。”
“哦?”德龄花白的眉毛微微挑起,“这事儿我知道了,不过,这是太后的意思?”
“太后没有明说。”
“那你可不能乱揣摩上意啊。”
安德海摇摇头,“小的并没有胡乱揣测上意,东边的提了这么一句,主子没有说话,万岁爷就第一个跳出来,说是年纪还小,谈不上大婚的事儿,万岁爷都这样说了,下面的人再乱讲话,那可就不太对了。”‘
“主子娘娘虽然没说,可那天我是在场,大概能看出来主子娘娘有些不乐意,有些事,只能咱们下面的人提前做了才是。”
德龄静静听着,不发一言,“再者,咱们这些人,一心都是系在主子身上的,虽然有些小心思,但什么事儿总是要先惦记着主子,主子的荣耀,就是咱们的前途,万岁爷若是大婚,那咱们将来怎么样,那可就真是不好说了。”
“这事儿我知道了,”德龄点点头,“你去吧,这事儿我会去办的。”
“那就有劳公公了,”安德海喜形于色,拱手行礼,然后走了出去,德龄默不作声,想了一会,拍了拍手,两个中年太监利索地进来半跪在地上,“你们几个去暗地里看看,有人乱嚼舌根子,记下来,看看都是哪些人的奴才。”
“喳,要不要就地拿下拷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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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五千貂锦(三)
“不必了,太后没有下明旨,不用拿下,”德龄慢慢说道,“安德海是好心,不过这好心往往会办坏事,如今这事儿不宜伸张,要悄悄的办,若是拿下送到慎刑司大张旗鼓得拷问,这原本只有三分没影的事儿,就要闹成十分真的了。”
“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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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亲王依然坐在书房里,靠着紫檀木的官帽椅悠然出神,一干军机大臣已经离去,大家说的不多,都是点到为止,只有宝鋆落后了半个身子,对着恭亲王又说了几句话,“王爷,这事儿我瞧着您要细细想想,拿个主意出来,您是不是赞成太后撤帘子,若是撤,怎么撤,咱们该怎么办?若是不撤,咱们也不能就这样轻轻放过了,该是咱们的,总该给咱们,不能苛待了咱们这些功臣不是?”
宝鋆的话恭亲王明白,若是太后不再听政,那必然朝政就只剩下在自己手里了,皇帝就算是天纵神武,也比不过圣祖爷,到时候军机处还是自己说了算,甚至也不用和皇太后请示,在自己手里削弱的军机处权柄,比如这兵部的职权,又可以名正言顺的收回来,根本就无需考虑皇帝的意见——如今太后坐帘子后头,皇帝坐在前头,自己私下打量,皇帝对着普通的政事也是意兴阑珊,兴趣缺缺,出神的居多,正如宝鋆说的,“外朝总是要有人干活不是?”不是自己这个皇帝亲叔,议政王帮衬着外头的政事,还能是谁?
若是皇太后不撤帘么,其实也可以接受,恭亲王在冉冉升起的檀香烟雾里面继续出神,皇太后素来不是吃独食的主,办事雍容大度,说句不恭敬的话,比先帝实在是强上十倍不止,当年若是太后垂帘,自己秉政,这天下的局势,洋人的气焰,又岂能如今日一般?也不会有兵临城下,险些丢了京师这样的尴尬局面存在过了。
而且对着自己的洋务事十分赞成,且能提出许多自己想不到,就连洋人也啧啧称奇的法子,对于军事之外的政事,也是学习居多,若是有不同意见,提了出来,军机处若是觉得不妥当,也就放下不提,不会说一意孤行,不懂装懂,且懂得分享。
这一点很是重要,皇太后似乎明白朋而不党的道理,一般来说,除却几个自己看中的差事之外,其余的从善如流,都听着军机处和礼部的意见,拿了两个最有油水的巡抚位置,如今又空了一个出来,留给自己,不仅恭亲王的党羽十分得高兴,自己也十分满意。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皇太后有魄力,不至举棋不定,为了洋务大业,免了多少鼓吹保守的举人,这些人直接刷除,如此以来,几乎就断了清流的根子,若是如今的清流,比如这李鸿藻、倭仁之流,若是将来没有新鲜的人顶上去,等到这些人老去,后继无人,满朝各地都是洋务出来的人才,那洋务的大业,任是谁都挡不住了。
回想起这五年的时光,真是称得上同心同德啊,恭亲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微微一红,咳嗽一声,虽然有些小矛盾,不过不影响大局,所以这些年,除了各地有些零星的叛乱之外,天灾也少,各地官员变着法儿赚钱,沿海都开放与洋人做生意,港口蒸蒸日上,别的不说,就天津一日就不知道多少货物进出,如今看来,可称得上四海升平了。
这不仅是太后的功劳,也有自己的一番苦心,恭亲王得意得抚摸着上嘴唇的短须,那这事儿自己该是怎么办呢?恭亲王苦苦思索,就连福晋瓜尔佳氏拿了一盘水蜜桃进来都不曾注意到,还是福晋喊了一声王爷,恭亲王这才回过神来,对着福晋点头,“你这些日子进宫去见过大妞了吗?”
“大妞时常回来,倒也常见,这些日子倒是进去拜见过太后了,西边的,东边的不太管事,我去过几次,她虽然客气,到底是不熟悉,所以不常去,不熟悉的人也不知道如何相处,”瓜尔佳氏回话道,“王爷怎么了?”
“也没什么,”恭亲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容光焕发得和福晋说了几句话,“老七这些日子在外头辛苦了,若是他回来,你第一个就派人把贺礼送点过去,不,你亲自去,老七在不在都无妨,你和七福晋多聊聊一会,原本是妯娌,别拘礼了。”
“是,我晓得了。”(未完待续)
四 五千貂锦(四)
福晋这句话是半点没错,恭亲王悄悄地点头,“不熟悉的人也不知道如何相处。”想比自己摸透了皇太后的路数,和皇太后熟悉之外,对于皇帝,可是不太熟稔了,而且自己听说到,皇帝的性子七分像先帝,只有三分像皇太后,若是和先帝那样小鸡肚肠,私下算计的性子,自己只有吃亏的份。
且还是太后垂帘,亲王秉政,这样来的熟悉,不过将来总有一日,皇帝是要亲政的,皇帝的性子自己也要早些摸透才是,“载澄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
“成日陪着皇上,也不知道忙个什么,这些日子就晚上回来歇息。”
“哼,他倒是把王府当做住店了,”恭亲王冷哼一声,对着自己如今最大的儿子十分的不满意,“叫他晚上回来,我有事儿问他。”
夫妻两个人在说着闲话,复又说起醇郡王的事儿,“说起来,老七实在是比我辛苦多了,”恭亲王叹道,“这些年,一直在西北督军,他一个年轻人,虽然是天子的亲叔,可到底是没有接触的军事儿,这样贸然的前去,我实在是不放心,丢了脸面倒是其次,他那样金贵的身子,万一有个差池,太皇太妃可受不了,”庄顺太皇太妃如今正在醇郡王府里荣养天年,“他自己坚决的很,皇太后的意思,也要他担起担子来,这才去了这么些年,所幸十二镇新军能大用,僧王在那里指挥,终于也要凯旋到京了。”
“是啊,”瓜尔佳氏接嘴说道,“所以这七爷到现在都还没阿哥呢,这事儿,太皇太妃和我都念叨过好几次了,听说储秀宫那里也念了许多次,西边的也觉得挺对不起胞妹,这才经常宣召她进宫解闷,如今马上返京了,阿弥陀佛,大家也该放下心了。”
正在说话间,管家来禀告,说是奕劻贝勒来求见,瓜尔佳氏退下料理家室,恭亲王站在嘉乐堂檐下,手里拿着一根谢尔草,逗着莲花缸里的金鱼,不过多会,奕劻贝子就到了嘉乐堂前,干净利落得打了个千,恭亲王摆摆手,连忙让他起来,笑道,“这原本是你的府邸,还要通报什么,直接进来就是。”
“王爷说笑了,我可不敢当,”瘦削脸,小个子的奕劻笑嘻嘻的又打了个千,“我是什么牌位上的人,这宅子只有王爷这样一等一的人物才住得起呢,我这样没福分的人,在这里,反而多灾多难的,出了这个宅子,如今倒是生龙活虎起来。怎么能说是我的宅子呢。”
恭亲王这么说自然是有缘故的,嘉庆四年,和珅因罪赐死,嘉庆皇帝遂将这座宅第转赐给他的小弟弟庆郡王永璘。永璘大概算得上历代主人里最为钟爱这座豪宅的人。早在和珅当道时,乾隆的诸位皇子便凑在一起商订,将来不管谁当了皇帝,都要“办”掉和珅,惟十七皇子永璘说:“将来不论哪位哥哥当上皇帝,只要把和珅的这座豪宅赏给我,我就知足!”
永璘如愿以偿,搬进了这个宅子,最后也死在了这里,不过他的儿子们争夺世袭的爵位实在太厉害,闹得满城风雨,道光皇帝实在是恶心坏了,所以朱笔涂涂改改,选了永璘第六子绵性的儿子奕劻来继承被夺爵的第五子绵悌的爵位,家门不幸,兄弟同室操戈,庆王府从此没落,所幸奕劻有大魄力,在咸丰皇帝即位初年,那时候他不过还是个不入八分辅国公,就上折子说明自己无福居住在如此风水宝地,请搬出另居,咸丰皇帝正为恭亲王的宅邸而烦恼,见到奕劻如此知趣,龙颜大悦,咸丰二年正月就封贝子。十年正月,上三十万寿,又进了贝勒。到了如今的同治朝,这奕劻倒是半红不紫的样子,管着一点点的小差事,恭亲王见到奕劻来自己府上,哪里还能不知道他的意思,当年自己也是先看上这个和珅住过的宅子,在外面放风,奕劻这就自动得提出来要搬出来了,如此识趣的人,自己原应该帮上一把,恭亲王让人坐下,丫鬟上了茶,“贝勒今个怎么来了。”
“这些日子许久没见王爷了,倒是有些想念,今个来探望一番,洋山出了新鲜的白玉琵琶,。”奕劻恭敬的说道,贝勒的爵位已经在郡王之下,按照道理,根本无需如此恭敬,奈何这爵位不敌差事呢,恭亲王如今可是堂堂正正的军机首席议政王!奕劻自然要奉承,“我这些日子,那差事办的差不多了,也是自己脸皮厚,主动得来请王爷派个差事给我。”(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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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五千貂锦(五)
奕匡示之以诚,恭亲王反而受用的很,他这个位置,不怕伸手要钱打秋风的,怕是就是浪费时间,云山雾罩的和自己扯上几个时辰,恭亲王笑道,“都是高宗皇帝的子孙,说这个也太见外了,我不帮着你,还能有谁?”恭亲王脑子急转,终于还让他想出来了一个差事,“前些日子总理衙门想了一个法子出来,选派一些个年幼的学生出国见见世面,然后学些手艺回来,你也是知道的,这么些年下来,那些军舰,机器,都是洋人在摆弄,咱们自己个半路出家,什么都学的半桶水,咣当响,这事儿,我和太后说起过,太后也是应允的,曾国藩举荐了一个人上来,我瞧着,这事儿,不能就让地方去弄,咱们京里头的那些良家子弟也要选一些出去,毕竟,这北京城若是没有几个得力的工厂,也是说不过去。那这些人,自然也要选一些出去的,你说是不是?”
奕匡点头称是。“所以这南边,让曾国藩主持,这北边,咱们也要有个人去办,怎么样,老弟你有没有兴趣?”
奕匡连忙站了起来,朝着恭亲王深深作揖,“如此实在是多谢六哥了。”
“且不忙谢,这事儿,你先拿个章程出来,怎么选,选多少,去哪国,学什么,学多久,钱怎么来,怎么算,这些你都要仔细谋划一番,这事儿曾国藩也在做,你若是做的好了,我自然脸上也就有光彩。还有,此事太后也会亲自过问的,你可要做好准备,”恭亲王笑道,“哪会可就是你长脸的时候了!”
“是,我一定好好想想法子,总不能丢了六哥的面子。”奕匡十分感激,“日后在六个的衙门里头办事,别的我也就不多说了,就请六哥走着瞧吧!”
两个人又在说笑,奕匡也不是何不食肉糜之辈,和恭亲王说着京城地面上的事儿,恭亲王的亲随进来回话:“振威将军回京了。”
“这么快?大军还在后头?”恭亲王奇道。
“是,是他一个人带着几个亲兵先回来的,这会子已经回府了。”
“他是归心似箭啊,福晋马上就临盆了。”奕匡笑道,“只不过他这样胡闹,抛开大军独自回京,御史台那些都老爷最近心里烦躁的紧,他这样弄出事情来,是又要被弹劾了。”
“他有着军功,又是旗人,太后又是宠爱的紧,取了太后的妹妹,这样的人才,跋扈些也是寻常事,”恭亲王笑道,“他若是如同岳武穆一般毫无毛病,中枢反而要不安了。”
。。。。
武云迪小心翼翼的摸着帆儿的肚子,乐的眉开眼笑,“这小家伙,还等着他阿玛回来才肯出来呢,好好好,这样阿玛能第一时间瞧见你这个让额娘睡不好吃不下的小家伙,打你的小屁股。”
帆儿白了一眼,“这个孩子闹腾了我许久,等到他出生,我疼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你打。”武云迪笑道,“是极,我也是说说而已,”两夫妻许久没见,自然是分外感慨,帆儿红着眼,“你出京这么大半年,我日日在佛前祈祷,就希望你别出事,也不指望当什么大官,平平安安回来就是,如今,阿弥陀佛,总算是平安回来了,”原本窝在坑上的帆儿挣扎着要起来,“我这就给佛祖上香去,”被武云迪一把抱住,“你如今怎么去,”武云迪高声叫管家,“准备好贡品,等会我就亲自去上香。”
帆儿这才平静下来躺下,两个人默默不语,却又十分的温和体贴,丫鬟上了甜汤,武云迪来不及自己先喝,毛手毛脚得喂着帆儿,帆儿一脸笑意,就着武云迪的手,把半碗甜汤喝完,奶妈把大姐儿带了进来,对着武云迪奶声奶气得叫“阿玛”,武云迪一把把大姐儿抱了起来,放在怀里逗笑,大姐儿也不认生,一把用力抓住武云迪下巴的短须,武云迪咧嘴也不敢摆脱,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武云迪逗了一会大姐儿,对着帆儿笑道,“你肚子里那个小家伙出来,这家里就热闹多了。”
“我指望着这胎是个男丁,”帆儿有些忐忑,“让武家能传宗接代。”
“且不用说这个,生男生女原本就是注定的,”武云迪连忙摆手安慰自己的福晋,“生男生女都是一样的,只要是我和你的孩子,我一样的喜欢,夫人别担心这个。”
帆儿感动得点点头,正欲说话,突然下腹就一阵绞痛,脸色变得雪白,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未完待续)
四 五千貂锦(六)
大军从德胜门缓缓步入,大街两边挤满了人,锣鼓喧天,鞭炮声噼里啪啦得响起来,老百姓挤来挤去,大声欢笑,看着那些军姿威严盔甲鲜明的士兵指指点点,“哎哟也不知道是那个是武将军,就是那个常山赵子龙转世的那位将军!”
“是啊,听说这些去陕甘平乱,夜袭金州,镇守陇右古道,杀的那些叛贼不敢越古道一步,这些事儿在报纸上看到,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今天我一大早就起来,就等着来看将军的风采!”
沿街的店面从二楼把新鲜的玫瑰、桃花、迎春花瓣洋洋洒洒得扔下来,士兵们的头顶、肩膀都有沾染了起来,他们的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笑脸,几个大酒楼门口摆起来了酒席,让伙计前来拉人,只是被五城兵马司警察署的人拦住,不许他们接近,“阅示之后自然有宴席招待有功士兵,无需你们费心。”
“哎呀,你们的消息实在是不灵通,”一个瘦小的汉子啧啧出声,“武大帅早就回京了!”
“怎么早就回来了?”边上的人连忙问出声。
“福晋马上就临盆了!所以这才自己先回京的,前个晚上就回来了,听说这会子,福晋还没生产呢?肚子已经痛了两天了!”
“这估摸着是个小阿哥啊,这样折腾福晋!”
“谁说不是呢?可恨那些都察院的都老爷,又准备弹劾武大帅,说他擅自返京,目无军纪!”
“嗬!这些人!”
几个人正在说话,“轰”的一声,德胜门上礼炮轰鸣,城门下仪仗气势恢宏,正中间一个满脸胡子圆脸丹凤眼,不怒自威的花白头发男子骑着枣红色的大马慢慢走了出来,此人正是统率十二镇大军的钦差大臣,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左边含笑穿着四团龙补服的容长脸蛋的是协办军务钦差大臣醇郡王,右边一个神色微微有些落魄,容颜憔悴,似乎在强颜欢笑的正是十二镇都统,直隶提督荣禄,只见他骑着一匹白马,落后醇郡王半个身子,信马由缰,心里也不知道想着什么,人声鼎沸之间,队伍摇摇摆摆到了正阳门下,礼部尚书全庆、万青黎已经在候着大军了,全庆高声喝道,“诸军听旨!”
大军依次跪下,连边上看风景的老百姓也一同跪下,全庆展开圣旨,“……正阳门外检阅三军,夸耀武功!钦此。”
“万岁!”
僧格林沁站了起来,见到恭亲王等一班军机并内阁大学士在楼下等着,又连忙上前参拜,恭亲王拉住僧格林沁的手,微笑道,“僧王一路奔波,实在是辛苦了。”
“为国效力,不敢说辛苦。”
“已经在紫光阁安排下赐宴,到时候皇上也要来的,先检阅三军吧。”僧格林沁和荣禄领命而去,恭亲王拉住醇郡王的手,“老七,辛苦了。”
“六哥,”醇郡王笑道,“我不在京里的这些日子,烦劳你照顾我家里了。”
“都是兄弟,说这些做什么,”恭亲王笑道,“今个先在紫光阁赐宴,明个到我府上,我给你接风洗尘。”
“烦劳六哥费心了。”醇郡王笑道,复又问:“云迪先回京的,听说我那二姐要生了?”
“是,听说好几日了还没生,”恭亲王微微皱眉,“原本今日太后也是想御驾亲来的,只是心里担心着武家的事儿,只是在圆明园等着消息,赐宴原本也是来的,如今也只是让皇上一个人来了。”
画角金鼓轰隆响起,四周围观的老百姓又连声欢呼,惊起了正阳门上的片片乌鸦,遮天蔽日。
。。。。。
慈禧在碧桐书院里面来回踱步,焦躁不安,就连抱云奉上了素日她最喜欢的玉女神仙汤,也被她摆摆手拿了下去,走了几圈,又坐下看书,那本《庄子》被翻了几页,又烦躁地摆下,抬起头就问:“小安子传来消息了不曾?”
“一个时辰之前已经通报过了,”唐五福连忙回话,“御医已经让武福晋服了催产药,宫口已经开了一半,估摸着这会子已经有动静了。”
“不行,我实在是坐不住,”慈禧站了起来,“去备好车架,我要进城!”
“娘娘,”唐五福连忙劝皇太后,“您这样的万金之体,若是贸然去臣下家宅,这与礼不合啊,”见到慈禧不以为然,连忙跪下磕头,“再者今日大军入城,这关防是极严的,这万一有个闪失,奴才就是万死也不敢让娘娘这样出园子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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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离恨无常(一)
安德海双手用力互搓,站在廊下来回快步走,眉头紧皱,时不时得望着厢房里头,厢房的大门时不时打开,丫鬟嬷嬷凌乱得进出,安德海唉声叹气,“怎么这么久了,还是没出来!”
武云迪坐在廊下的一张太师椅上,一动不动,似乎很是镇定,但是他的手用力的握拳放在膝盖上,整个人僵硬极了,将军府的总管见武云迪不答腔,连忙和安德海赔笑,“公公别着急,太医已经开了药了,福晋吉人天相,自然是逢凶化吉的。”
管家话刚说完,安德海还没搭话,里头就出来了一个穿着鹌鹑补服的太医,武云迪刷的站了起来,“里头怎么样了?!?”武云迪和安德海一起发声。
“福晋的身子不太好,”太医说道,“宫位有些不正,请将军的话,是要保孩子还是保大人?”
“当然是保大人!”安德海脱口而出,随即怒视那太医,“你们太医院是干什么吃的,我日日叫你们来请胎脉,你们日日回我说脉象平和,今个告诉我福晋的身子不爽利?我告诉你们,要是福晋有个万一,我叫你们太医院全回家吃自己去!”
安德海大发雷霆,管家连忙上前劝住,武云迪点点头,“安公公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只求福晋平安,保大人!”太医领命再进了产房,武云迪按住安德海的肩膀,“安兄弟,你放心,帆儿跟了我这么些年,我不会置她的安全不顾的。”
安德海默不作声,一把把武云迪的臂膀拉开,“这就是鬼门关了,还说这样的话,若不是为了你们武家,帆儿姐姐怎么会如此受罪,”说到这里随即掩口不再说话,转身吩咐自己带来太监,“把娘娘给的雪参拿出来炖了,准备给福晋补身子!”
。。。
“那可如何是好?”慈禧也知道这么兴师动众去武云迪府中实在不妥,奈何自己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不说从小帆儿就是服侍自己的,就说自己穿越过来,帆儿就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自己对她甚好,可她对自己更好。
不仅仅是服侍自己生活上的琐事,更是和自己能开玩笑,言笑无忌,特别是自己当了皇后之后,凡是宫人无人不对着自己战战兢兢,只有帆儿还把自己当做是当年破落贵族家里的一个平常小姐,记得有一次帆儿快出嫁的时候,曾经皱着眉懵懂得问自己:“娘娘,您说,将来武云迪要是纳妾了,我该怎么办?”
“哟,”慈禧一听,放下手里的如意,对着帆儿调笑,“没瞧出来,你还是个小醋坛子呢。”
“才不是呢,”帆儿的脸涨得通红,连忙反驳,“我还能不知道嫉妒是最不应该的,他若是纳妾,我自然是没有不肯的道理。”
“那你还问什么,”那时候的皇后笑道,“想着我给你做主,只要你说了,”皇后拍着胸脯,连连承诺,“武云迪就别想纳妾。”
“娘娘,不是的,”帆儿慢慢摇头,脸上浮现出甜蜜的笑容,“我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不过是一个野丫头,连父母是谁都不记得,能有幸陪着娘娘这么些年,娘娘一直都把我当做妹妹,从来不曾亏待与我,我原本想着一辈子陪着娘娘,娘娘一个人在宫里头孤单了些。”
“没想到娘娘给我指了婚,还去了那么好的人家,”帆儿绣着花红着眼说道,“他那一日在圆明园相见,我就知道这人实在英俊,只不过顾及自己的身份,没有多想,没曾想娘娘给我这样的福分,我心里实在是欢喜极了,他那样的家世,什么样的八旗闺秀找不到?我心里是透亮的,武云迪是喜欢我,但是云娘娘必然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才肯点头的。娘娘又给了我义妹的身份,进了老爷家的家谱,能嫁给武将军,我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还能敢说不让他纳妾?”
“何况武家也是人丁稀少,纳妾多子多福才是,我只是怕,”帆儿忐忑不安,“若是纳妾了,有了新人,忘了奴婢这个旧人,那该怎么办?”
这么一想,顿时生出几分不吉的预兆来,慈禧太后顿足,“快去准备车驾!”唐五福不敢再违逆,只好应声退下,却又马上回来,“娘娘,议政王军机大臣并僧王等人已经进园子了!”
慈禧太后微微皱眉,“紫光阁赐宴已经完了?”
“是,这会子进园子谢恩了。”(未完待续)
五 离恨无常(二)
“那就先见他们!”慈禧太后大步走了出去,唐五福连忙传轿辇准备去勤政殿,太后上了轿辇,到了曲院风荷的时候,一个小太监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一个利索的打千,“恭喜太后娘娘,武福晋生了个大胖小子!”
“好好好!”太后的半颗心落了地,抚掌大笑,“辛苦帆儿了,这样一来,武家有后,帆儿也能扬眉吐气了!”如此以来慈禧太后的心情大为畅快,复又恢复了镇定,“叫小安子在那里再候着,等着一切平安了再回来。”
“嗻!”
。。。
室内想起了一阵响亮的啼哭,哇哇哇,武云迪刷的站了起来,安德海也转过身子,对着产房发呆,一个稳婆跑了出来,连忙请安,“给老爷贺喜,福晋生了一个阿哥,七斤八两!”
武云迪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似乎已经飞上了云端,哈哈笑了两声,连忙又问:“福晋怎么样了?”
“福晋只是有些累了,这会子正在休息呢。”
安德海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指挥太监,“一应太医稳婆皆有赏!”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武云迪正想抬腿进去看看母子两人,又被稳婆拦住,说是产房不洁,阖府无人不欢喜,无人不开怀,稳婆抱了武家的小阿哥出来给武云迪看,武云迪毛手毛脚得接过襁褓之中的婴儿,傻笑了一番,又连忙给安德海看,“这就是你安叔叔。”
安德海看着那个极像帆儿的小男孩,仔细得看了一番,拿出来了一个内造银制的长青长命锁,放在襁褓之上,“这是我自己的意思。”
“多谢你了。”武云迪笑道,正在这时,室内响起了一声惊恐的尖叫。
。。。
平叛的奖赏早已定好,如今来谢恩,旨意不过是拿出来走过场一番就得了,僧格林沁已经是科尔沁亲王,世袭罔替,爵位无可再加封,于是赐给明黄色四龙补服,其子伯彦讷谟祜加封科尔沁郡王,因僧格林沁只有一子,又加恩伯彦讷谟祜次子可袭承一代郡王爵位,不过伯彦讷谟祜如今只有一个儿子,等到他生第二个儿子的时候,一门两王,是铁板钉钉的了,再赐金州三百亩田地。醇郡王食亲王禄,赐金州二百亩田地,荣禄得了个三等男的爵位,夫人赐封号,五品宜人,母亲加封从一品诰命夫人,赐金州一百五十亩田地。其余战士均有封赏,为国捐躯者入英烈祠祭祀,家人发金牌,凭此金牌可免赋税。
三人谢恩,慈禧又笑道,“议政王运筹帷幄,军机处居中指挥,兵部协调有方,诸位的功劳,我和皇帝都是看得见的,议政王,”恭亲王俯身应下,“你就在这里好好议议,大家伙该是怎么样封赏。”
“是。”
于是大家议了几条,进给太后御览:军机处几个人加封各部尚书和大学士衔,陈孚恩进文华殿大学士,加封太子太保;其余内阁大学士都有加封,只有恭亲王一力推脱,说自己无甚功劳,不能接受封赏。
太后明白的很,恭亲王的封赏不能由他自己提出来,于是笑道:“议政王乃是中枢首脑,若是你没功劳,别人还能有多少?当年乾隆爷平定台湾林文爽之乱,首功可不是福康安,而是中枢的阿桂,军机处拟旨:议政王夙兴夜寐劳苦功劳,食双份亲王俸禄,载澄食贝子俸禄。”
太后如此慷慨,军机处的人怎么会没有奉承的道理,一时间众人跪下谢恩,只有恭亲王微微鞠躬行礼,等到平乱的功臣退下,文祥又仔细说了陕甘战后要安置的流民以及恢复建设的事儿,太后细细得听了一遍,又问了几个问题,文祥回答了几个,有几个不甚清楚的,户部、工部尚书补充得回答了一番,日前捐官的事情已经定下法子,就以陕甘两省为试点,横竖那些叛乱之后的州县已经是荒无人烟,生意凋敝,若是选拔之后的捐官真有才能,出成绩反而快些,曹毓瑛又想了个新鲜的法子,让六科和御史台派出多名御史和给事中担任两省巡按,不干涉政事,只负责监督弹劾,太后心领神会,“这样一来就是万无一失了,若是这些人胆敢贪墨,自然有正直之人监督。”
兵部尚书陈孚恩上奏,这些年裁撤的各省团练以及退伍士兵,仿照京师警察署旧例,可选到陕甘之地充实地方,担任县级以下县尉、捕头、巡检等职,分发土地,太后准之,又说明一条,“切以自愿为上。”(未完待续)
五 离恨无常(完)
“不好了!”之前那个出来报喜的稳婆满脸惊恐的再次跑出来,双手沾满鲜血,对着和武云迪寒暄说话的太医带着哭腔说道,“福晋大出血了!”
武云迪变了脸色,安德海跳了起来,“快快快,你们快进去瞧瞧怎么回事!”几个太医连忙翻帘子进去,武云迪也把自己的儿子放下,准备进去,又被稳婆拦住,武云迪一把就把稳婆推到边上,“让开!”大跨步进了内室,安德海也不再忌讳什么,连忙跟上,到了内室,太医们已经乱成了一团,为首的太医揪着胡子,“怎么会这样!”
帆儿脸色雪白,气喘吁吁得躺在床上,几个丫鬟连忙从被子里面换出棉布,那些棉布沾满了可怕的鲜红色,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内室,安德海看着心如刀割,转过头,红着眼厉声喝道:“还不动手救治!”
“回公公的话,福晋的血崩,是止不了了!”
“你说什么!”安德海一把抓住那个太医的领子,双眼通红盯着,“马上给我拿最贵的药,御药房里的药全部拿出来,拿出来好好医治!”
太医苦着脸无可奈何,只好转身出了内室,吩咐御药房的小太监,“把安公公带来的雪参切片浓浓得煎一碗来,准备等下吊命。”
武云迪悲伤得望着帆儿,“福晋,”说了一声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眼眶慢慢得红了,帆儿长长得吸了一口气,眼神有些散乱,却还是带着爽朗的微笑。只是微笑似暮春的杜鹃花,热烈之余慢慢得在枯萎了,“我不中用了,老爷,你去把大姐儿抱来。”太医拿了雪参汤上来。武云迪仔细得喂了帆儿几口,便起身去抱大姐儿,丫鬟们还在止血,也被帆儿挥手退了下去,“小安子,你去请那个人来!”
安德海伏在床前。听着帆儿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忍不住叫喊了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帆儿姐姐,你这会子了。还想着这些做什么!”
“不,小安子,你快去请来。”帆儿微微摇头,只是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安德海,以前两人在宫中的时候,凡是帆儿若是做错了什么,或者想要什么东西,只要露出这样恳求的眼神望着安德海。安德海就没有不应允的,如今再露出这样的神色,安德海跺跺脚。抹了抹眼泪,“我这就把人叫来,帆儿姐姐你放心,若是人不肯,我绑也要把人绑来!”
帆儿似乎是喝了雪参汤的缘故,又似乎是知道那人要来。精神焕发了起来,满面通红。连连叫丫鬟来梳妆打扮,安德海见她似乎是回光返照。也不敢劝阻,只是叫丫鬟速速打扮,丫鬟们含泪给帆儿梳妆,武云迪抱着睡眼朦胧的大姐儿进来,奶娘抱着新生儿进来,武云迪见到帆儿如此,强笑道:“这会子梳妆作甚,等到你出了月子,再美美得打扮才是。”
帆儿摇了摇头,等到梳妆完了,又想挣扎着起来换衣服,双手一撑,天旋地转,这才歇了这个心思,大姐儿虽然年少,可毕竟见到自己额娘的不妥当,又见到素来开朗的父亲一脸悲色,忍不住就放声痛哭起来,帆儿抱住了大姐儿,抚慰一番,又让奶娘带出去,这会子,安德海去请的人到了,丫鬟卷起帘子,冲进来了一个青衣少女,目瞪口呆得看着室内众人,正是冯婉贞。
帆儿见到了冯婉贞,似乎一块大石落了地,脸上的血色迅速得退去,倚在武云迪怀里,轻轻说道:“我是不中用了,老爷,不过如今我死了也甘心,武家有了后,我这么些年从丫鬟到了武家的女主人,这样的日子在没有入宫之前,我是想也不敢想的,如今这些日子,我要谢谢老爷。”
“老爷这样的英雄好汉为了我,一直不肯纳妾,我心里实在是愧疚的很,成亲这么些年,一直无所出,没有给武家留个男丁,如今有了,我死也瞑目了。”
“帆儿,”武云迪低声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成亲当日就出征去了,没有能陪你,没曾想没过几年日子,我又去了西边,若是知道如今,若是知道如今,哎,我应该多留在家里陪你的。”
“不用说这个,我心满意足了,只是有些事我还放不下,”帆儿抬起了头,对着冯婉贞招手,“县君,请您过来。”
冯婉贞依言上前,帆儿拉住冯婉贞的手,冯婉贞喊了一声,“福晋”帆儿吃力得把冯婉贞的手交在武云迪手里,冯婉贞大惊,连忙抽手,没曾想帆儿这时候力气极大,死死得按住了两个人的手,“妹妹!”帆儿的气息越来越急,“我知道你的心思,我也想成全你,只不过,之前老爷不松口,说实话,”帆儿自嘲得笑了一笑,“我自己也是嫉妒!所以我不愿意你来这里,如今我不中用了,厚着脸皮,将老爷交给你了。”
武云迪默默流泪,低低得喊了一声帆儿就不再说话,冯婉贞满脸通红,“福晋你这是做什么,万万使不得!”
“还叫我福晋!?”帆儿苦笑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死不瞑目?小安子,把孩子抱过来,”安德海抽泣着把新生儿抱给了帆儿,帆儿摇摇手,亲了亲他的脸颊,把小孩子递给了冯婉贞,冯婉贞还是不敢要,帆儿硬塞给了冯婉贞,“以后这一家三口,就都交给你了,妹妹。”强硬着说完这些话,帆儿就倚在武云迪的怀里长长的吐气了,安德海见帆儿死死的盯着冯婉贞,知道她心愿难了,跺脚对着冯婉贞说道,“你就答应下来,难不成还让帆儿姐姐死不瞑目吗!”
冯婉贞看了看泪流不止的武云迪,再看看死死盯着自己的帆儿,心里一阵混乱,腿脚就忍不住弯了下去,抱着婴儿就软软跪下,“姐姐,您放心,我一定听您的。”
帆儿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变得雪白,看了一眼安德海,轻轻得说了一句,“小安子,对不住了。”又勉强抬起头看了看武云迪,含笑闭上眼睛,眼角流出了一滴泪珠,吐完一口气,身子软了下去,就此冥逝。
安德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放声大哭,武云迪死命搂住慢慢变冷的帆儿,说不出话,阖府众人无人不大声痛哭,冯婉贞站了起来,抱着孩子慢慢走出内室,走到檐下,抬头一看,已经是月上柳梢头,冷月冥冥,春风细细,树荫杳杳,落花寂寂,冯婉贞低头看怀里睡得正香的孩子,一时悲伤难抑,两行清泪忍不住就流了下来。(未完待续)
ps:帆儿死了。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5
六 英国大使(一)
贞定夫人看着容颜憔悴的皇太后,微微叹气,等到小太监把太医熬得安神汤拿了下去,才坐在锦凳上,趋着身子对着皇太后说道,“娘娘,可不能伤心过度,伤了身子啊。”
慈禧太后盘腿坐在炕上,一条锦被铺在太后的下身,太后的双眼红肿,声音嘶哑得说道:“谁知道帆儿居然大出血就这样去了,哎,想想以前的日子,当年刚入宫,帆儿就陪着我,两个人在储秀宫的日子相依为命,如今天人永隔,叫我怎么不伤心。”
“帆儿也是享福了,娘娘,”富察氏连忙劝慰,“武云迪也回京了,夫妻也不至于见不到最后一面,再者,给武家留了个哥儿,又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去了,必然也是含笑九泉的。”
慈禧太后的眼中又流了泪出来,安茜连忙奉上小帕子,“娘娘,这会子可还不是伤心的时候,二小姐的身后事怎么办?还要您做主呢。”
“我能有什么主可做的,”慈禧拭泪,“他们自己弄去就罢了,只是我不能随意出宫,就连送帆儿一程都不能够了。”
“那帆儿九泉之下不能安息了,”富察氏连忙说道,“娘娘放心,我在外头会张罗的,再怎么说,帆儿是咱们府里出来的小姐,这个娘家应该出力,再者,桂祥不是在外头吗?让他去给他姐夫帮衬一番就是得了。”
慈禧点点头,“那也只好如此了。”
“那这府里头还有两个孩子,”富察氏犹犹豫豫得说道,“帆儿临终前居然叫了县君过来,臣妾实在是想不到,您说,这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哎,这会子,我心里乱的很,”慈禧太后烦恼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这样看着先吧。”
贞定夫人给慈禧太后掖了掖被角,心疼得看着慈禧,“这才两天功夫,娘娘就清减了这许多,该怎么办是好?”
“没事儿的,母亲,”慈禧太后用手支撑着头,“是替帆儿伤心,实在是用不了多少饭,也不知道饿。”
唐五福进了东暖阁,“娘娘,勤政殿那边,内奏事处来请驾了,六爷和军机大臣都到了,等着娘娘议事呢。”
“娘娘都这样子了,”贞定夫人有些不满,嘟囔说道,“怎么今个还要议事!”
慈禧太后看了看手边的大一堆折子,“已经停了一日了,怪不得他们在催,这原是难怪,英国大使有事来为难咱们了,五福,叫轿辇,”挣扎着就要起来,“安茜给我换衣服,梳妆,”
贞定夫人连忙扶住,“母亲你也出园子去吧,去武家瞧瞧,他家里没有长辈,两个孩子我实在是不放心,你在外头得空了,就多去瞧瞧。”
“我明白了,”贞定夫人和安茜一起服侍好太后,又把太后送出门,这会子如意已经在碧桐书院候着了,“娘娘,”如意跪下打千,“奴才来伺候娘娘。”
“军机们都到了?”
“是。”
“那快出发吧。”
。。。。
英国大使是一个伯明翰来的红头发小个子矮胖型的中年男子,伯明翰是英国的工业重镇,地处英格兰内陆,所以不同于别的外交部同事那样激进,反而显得稳妥内敛,这样的人来执掌身处在英国外交部人看来极度内部封闭极度保守的中国的外交工作,无疑是非常合适的,他的工作风格就展现在他的话语之中,这时候在大清海关总税务司赫德的办公楼,英国大使霍华德说的话就很是明了了。
“总司先生,”霍华德和赫德一起谈完了赫德在海关这幢独立巴洛克风格的三层白色汉白玉大楼,称赞了一番,然后两个人用了红色的中国茶,把话题转回到了正事,“你觉得,这次在印度支那半岛冒出来的事件,你以为是怎么一回事?”
赫德放下了烟斗,美滋滋得喝了一口茶,对着霍华德的话题避而不谈,“大使先生,您来中国已经有四个月了,您以为,这个古老的东方国家,是什么一个样子?在您眼里的印象。”
“这个国家的历史之长,足够我们英国汗颜,整个现代欧洲的历史加起来都不及他拥有那么辉煌的过去,是的,这个我完全认可,但是他们现在的确是不如西方世界了,当然不要说比得上大英帝国,”身为日不落帝国的一员,不列颠岛的傲慢和自信还是在的,“一个国家的能力不仅仅是通过赢一场局部的小战役就能得到提升的。”(未完待续)
六 英国大使(二)
“你说的不错,大使先生,这个国家沉沦了太久了,要知道,一个人,或者一个社会,或者一个国家,反正只要是一个整体,堕落下去十分快,而跌倒了想爬起来,却又十分的艰难了,这个过程往往需要很久,你看看如今的法兰西,呵呵,虽然是当年无敌的拿破仑皇帝的侄子,可也实在是对我们大英帝国,没有什么威胁了。”
“是的,所以内阁派我过来,并没有把这里当做是外交工作的中心,外交大臣明确的告诉我,只需要我维护好远东这里的商人们和中国的生意,避免因为中国人的保守或者是愚昧而使得我们国家的经济利益受到损失,”爱德华大使继续说道,“这么几个月下来,中国人虽然彬彬有礼,可大部分人的眼神之中还是透着傲慢无礼的架势,他们还以为自己是天朝上国,特别是在六年前赢了那一场战事之后,这种不甘之中又有傲慢、怯弱、自卑的情绪,对于我处理印度支那这次的事情非常不利的,您也是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喜欢和他们打交道,因为海军大臣管着军舰、陆军大臣管着火枪火炮,除了这些官方购买的东西之外,地方上的中国官员又十分得热心,早就把商人们的困难和问题解决掉了。”
“所以这是大使先生任期内的第一件重要的事情啊,”赫德说道,他点起了烟斗,这个松木镶嵌绿宝石的还是同治皇帝赐给赫德的,做工精致,赫德爱若珍宝,时时带在身边,“这次的事情您是怎么处理的?”
“我已经递交了国书。要求大清国给我一个答复。”大使继续说道,“我看了看当年的消息,说是石达开几个人是突破了政府军的围困,逃到了缅甸,又逃到了印度。当然,赫德先生,这个只是官面上的说法,我当然不会全部相信,要不是那个荣禄将军是个废物,要不就是中国人想着反正拦不住,顺便就把这些乱贼赶出疆土,去祸害别的地方,”大使霍华德先生苦笑,“印度总督已经发了好几次电报到我这里了。”
赫德微笑,“大使先生说的两样都可能是存在的,政治上的事情,国家上的事情,远远没有表面上看的那么简单,需要我们拨开迷雾,耐心细致地去查明,”赫德吐了口烟,烟雾之中他的表情难以琢磨,“大使先生,我提供一个小道消息,是的,是小道消息,是我的手下在街上听来的,听说,是恭亲王放他们走的。”
那个大使一脸惊讶,“怎么会这样?要知道这些人可是最重要的叛贼!如今在英国国内,为首的三个人每个人的人头起码能从内阁抠出一个伯爵的爵位出来,恭亲王也可以再得到皇帝和皇太后的赏识,怎么可能会这样放走!”大使的脑子毕竟是不笨,转了几转,腾的站了起来,“是放走来对付我们英国的!?!?!?”
。。。
太后闷闷不乐,御前会议,也不多说话,所以就让恭亲王先禀告,“英国大使出具了国书,就针对石达开等人在印度建国一事,对我们提出了抗议。”
“什么抗议?”慈禧懒洋洋得说道。
“抗议我们剿匪不力,让石达开等人逃走。”
慈禧冷哼一声,“他要抗议,那咱们就承认错误得了,”太后用手托着下巴,“就说剿匪不力,咱们虚心接受他的意见。”
“是,军机处几个人商议了一番,准备答复他们,而且愿意在云南等地部署重兵,封锁边境,防止石逆再度攻入中国,”恭亲王似笑非笑,“并且严令禁止茶马古道的商人向石逆等人出售物资。”
“这样做就是极好,”慈禧太后满意得点头,“总不能让英国人寻出咱们的什么错处来,”太后想起了一件事,眉头微皱,“听说现在有人在街面上说,石达开是咱们放走的?说是驱虎吞狼、祸水东引之策?”
恭亲王看了下文祥,文祥直起身子,回道:“是有这么个说法,也不知道是那里流出去的。”
“哼,这勤政殿是漏的和草屋一样,四处透风,”太后很是不愉,“什么事儿外头都知道!”
“太后息怒。”
太后翻了翻英国大使的国书,“议政王和英国大使谈的时候,再告诉他,中国武器装备实在是不够多,也不够好,迫切需要英国政府的支持,我们会花钱买的,请他把我们的意愿转告国内,请英国政府把他们最先进的武器都卖给我们,让我们能够好好平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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