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雷霆雨露(三)
“不错。”太后点头,“你倒是看出来了,因恩科而另增五十名或一百名的,这特殊情况,并非恒制。我想着,如今趁着这个机会,多招一些人,否则手里无人可用,就算有千万种妙计也是行不了,怎么样?要不要去试试运气?”太后拾了一个蜜汁香梅吃了,笑着对桂祥说道。
“娘娘开的什么玩笑,”桂祥眉头一皱,苦着脸说道,“我读书不成,那三脚猫的水平不敢拿出去说嘴,若是真的中了进士,不是给娘娘脸上贴金,而是给娘娘抹黑了。”
“你能这么想就很好,”太后赞许地点点头,“既然成了家,我这个做姐姐的总要给你找个差事做做,你瞧着想去那里头当差?告诉姐,”太后豪气顿生,拍胸脯保证,“我都给你安排妥当了。”
“还是娘娘疼奴才,”桂祥嬉皮笑脸,“知道给我找个差事,我整日在家里被阿玛拘着,不许出大门一步,或是陪着阿玛见客,闷也闷死了,巴不得出去当差办事儿呢。”
“哈哈,你倒不似那贾宝玉,”太后开朗地笑了起来,“你这么说,既然有心,我岂有不给你准备的理,去总理衙门,和洋人打交道,怎么样?”
原本欢喜无比的桂祥听到这里,面容呆滞了起来,太后奇道:“怎么,总理衙门不想去?”
“京师里头的人都说总理衙门不过又是个鸿胪寺,向着那些洋鬼子有什么好打交道的,”看到太后脸上露出不悦的表情,桂祥又连忙解释,“也不是单单我一个,这四九城的,听说要抽到总理衙门当差,都推脱地不肯去。”
“鼠目寸光,这总理衙门日后的权柄,不比军机处差,这总理大臣,也是和领班军机一样的地位,罢了,你若是不想去,那便不去了,不过日后可别哭着鼻子来找我,要到总理衙门去当差。”太后摇了摇头,这些人还是如此的没有眼界,于是兴致有些阑珊,“那你自己个想好了,再和我说吧。”
“是,奴才也不求做多大的官儿,发多大的财,只求着能帮衬着娘娘一二,能减娘娘肩膀上的担子,那就是最好了。”桂祥连忙表忠心。
“你能这样想就很好。”太后说道,“那就去兵部吧,陈孚恩在那里头,你吃不了亏,桂祥,我要和你说,你去不是混日子的,若是混日子,那就在家吃吃喝喝最惬意,虽然我这个位置看着尊贵,可不知多少人眼红着呢,你也知道,我不是这么一路顺利地当上太后,也不是顺利垂的帘,流了八个,抄了三个,摘了两个铁帽子王,这才一步步到了这样的地步,绕是如此,还有人说我蛇蝎心肠呢,”太后随即用着满不在乎的话继续说道,“我虽然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可被人这么讲,总是不舒坦。”
“太后多虑了。”
“没有多虑,”慈禧摇摇头,慈爱地看着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一步错,就是万丈深渊,所以我如今少管政事,也就是这个道理,毕竟前朝的时候,没有听过政,怕丢了面子,那可就没里子了,所以一应政务只是和军机的人商议着办,从来不乾纲独断,只是对着自己比较熟稔的事儿料理一些,我是如此,何况你乎?”
“别让人抓住纰漏,勤勤恳恳地当差,有我这个姐姐,还怕没你的前程,”太后瞧见德龄穿过一蓬怒放的粉红色杜鹃,叉手站在滴翠亭前头,便站了起来,“你把我的话细细地想一想,过些日子再递牌子进宫吧,对了,你既然也进宫了,也该去拜见皇帝,这会子,大概是在东四所骑马呢。”
桂祥也连忙站了起来,点头称是,两个宫女上前,跟着太后出了亭子,太后摆摆手,让宫女不必跟来,德龄走近,“京中有谣言起,曾国藩要谋反!”
“谋反?”太后大吃一惊,头上的珠钗都连连抖动,在半空之中,一贯云淡风轻地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谣言怎么说的?”
“说是曾国藩大破金陵,将洪秀全的宝藏据为己有,又连收江左十万逆贼大军,正在江南准备效仿明太祖,登基称帝。”德龄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会的,”太后沉吟片刻,果断说道,“他敢将洪秀全尸体焚烧弃于江中,这就绝了太平军的军心,曾国藩他们兄弟两个可没有什么好称呼,南边的人都叫他们什么?”
“曾剃头,曾屠夫。”
“可见杀戮太甚,”太后摇摇头,“这怕也是他自污之举,所以曾国藩是必然不会反的。”(未完待续)
三十三 雷霆雨露(四)
“曾国荃之妻离开芜湖时候,货船就装了大大小小二十多箱,可见洪秀全的金库已全数落入曾氏兄弟手中。”德龄继续爆料。
“这是你打探到的消息?”
“是。”
“这有什么办法?”太后拍拍手,无奈地很,“自厘金出来,江南军费用度稍有缓解,但江南各军也是半饥半饱,你没瞧见,军机处那么多的折子都是弹劾湘军、淮军、左军、楚军惊扰地方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们纵使拿了洪秀全的宝藏,我也挺不起腰杆子要问他们要这个钱。”
“唉!”恭王重重地叹口气,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倏地住脚,满脸懊恼地说:“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如果国库充裕,也就算了,偏偏又穷得这个样子,大乱戡平竟无以善其后,咱们对上对下,怎么交代?”
在座的人都同情恭王的烦恼,然而不免对他的近乎天真的打算,有自寻烦恼的感想。这也怪不得他。以宣宗的爱子,为先帝的同乳,其间虽有猜嫌,而清议认为他是受屈的一方。
去年前的一场政变,对社稷而言,正统不堕,有旋乾转坤之功。这一年来,敬老尊贤,严明纲纪,而信任曾国藩,比起肃顺来有过之无不及。就因为有此一份魄力,内外配合,各尽其善,得收大功,这是恭王的人所难及的机会与长处。
然而天满贵胄,不管天资如何卓绝,阅历到底非可强致,这倒不关乎年龄,在于地位和见闻。他的地位无法接触到末秩微禄的官吏,他的见闻限于京畿以内的风土人情。因此,他的眼光来看,便有了绝大的错误。
除了恭王以外,在座的人都觉得李棠阶指曾国荃为“功名之士”,是个相当含蓄的好说法。因为,不便说他所学的是五代的藩镇,打胜仗只为占城池,占城池只为封官库,封了官库,然后借故回乡,求田问舍。在京的湖南人都知道,早在咸丰九年,曾国荃在家乡构建大宅,前有辕门,内有戏台,搞不清他是总督衙门,还是王府?这个荒谬的笑话,恭王应该知道。李鸿章看他老师曾国藩的面子,卖曾国荃的交情,既克江北,按兵不动,让“老九”独成复金陵之功,好为所欲为,这不过是两三个月前的事,恭王更应该知道。然则看了“宋史”和“十国春秋”上的记载,以为曾国荃克金陵,会象曹彬下江南,收金陵那样,躬自勒兵守宫门,严申军纪,秋毫无犯,然后把南唐二主之遗,自金银珠宝到古玩书画,尽行捆载而北,悉数点交内府。那不是太天真了吗?
这些想法自然不便说出口,那就只有解劝了。只苦于不易措词,说是百战艰难,说是不世勋名,都可以作为恕词,但有曾国荃的那位老兄,摆在一起,相形之下,反显得曾老九的不可耍因此,所有的劝慰,都成了不着边际的闲话,谈得倦了,纷纷告辞。
只有宝鋆留了下来,换了一个地方陪恭王消磨长日。那是竹荫深处,做成茅屋似的一个书斋。彼此脱略形迹,科头短衣,在一班慧黠可人的丫头侍奉之下,随意闲谈,从宫闱到市井,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不用修词,也不用顾忌。
这一天谈的,比较算是正经话,话题依然是在恭王的烦恼上,国库支绌,而曾国藩要钱办善后。
宝鋆到底比恭王的阅历要深些,“理他那些话干什么?曾涤生说伪‘王府’一文不名,也不过替他那位老弟,作一番掩耳盗铃的说词而已!”宝鋆以户部尚书的地位又说:“你以为他真会到我这儿来要钱吗?不会!曾涤生的理学,不是倭艮峰的理学。他是胸有丘壑,是绝大经济的人,打了这么多年仗,要兵要饷,还不是他自己想办法!如今办善后,本该借助于地方的,难道他倒非要朝廷拨款,才会动手?你想想嘛,这话是不是呢?”
恭王笑了:“你这话,刚才当着那么多人,为什么不说?”
“我为什么要说这话?泄了底儿,对我有什么好处?”宝鋆又说:“户部的堂官,实在难当,里里外外都不体谅,真是有苦难言。”
恭王听他的语气中带着牢骚,不由得把他的话又玩味了一遍。管钱的衙门,局外人所求不遂,自有怨言,是可想而知的,似乎内部也不体谅堂官,那是怎么回事呢?(未完待续)
三十三 雷霆雨露(五)
于是他问:“什么叫‘里里外外’?你部里怎么啦?”
“还不是为了慈禧太后万寿那天的那一道恩旨。”
这一说,恭王明白了。慈禧太后万寿那一天,特颁上谕一道,军兴以来,各省的军需支出,无需报销,但自本年七月初一以后,仍按常规办理。这道谕旨,表面说是从户部所请,实际上是恭王的决定。他的想法是,历年用兵,都是各省自己筹饷,纵有所谓“协饷”,由未被兵灾的各省,设法接济,一半也是靠统兵大员的私人关系,宛转情商得来。朝廷既未尽到多大的力量,此时自不宜苛求,而且一笔烂帐,不知算到什么时候才能了结?倒不如索性放大方些,快刀斩乱麻,一了百了,倒也痛快。
这是个颇为果敢的决定,不但前方的将帅,如释重负,激起感恩图报之心,就是不相干的人,也觉得朝廷宽厚公平,显得是有魄力的宏远气局。然而户部、兵部的司员书吏,正摩拳擦掌,要在这一笔上万万两银子的军需奏销案中,狠狠挑剔指驳,不好好拿个成数过来,休想过关。这一来,万事皆空,自然要大发怨言。
宝鋆看到恭王的脸色,猜到他的心情,随又说道:“我也不理他们。这也好,正因为他们大失所望,愈见得这件事办得漂亮!真的,背地里谈起来都这么说:除了恭王,谁也没有这么大的担当。上万万两的军费支出,说一声算了就算了,这是多大的手面哪?”
随便几句话,把恭王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代之而起的是贵介公子,脱手万金,引人啧啧惊羡的那种得意的感觉。
。。。
太后打发了德龄,转过身看着热闹非凡的御花园,仿佛是一个存在在另一个次元冷眼旁观的人,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是对这些热闹的东西不感兴趣了?总是喜欢呆在一个角落里默默地看着大家嬉闹?
大概是从咸丰皇帝仓皇逃离北京之后吧,没有了依靠,所以生活里的小趣味全部烟消云散了。
若是脱离了凡人的兴趣爱好,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杏贞摇摇头,准备融入这个热闹的氛围,突然人群之中一阵骚乱,不少宫女围住了一个地方,“快去看看,”杏贞连忙吩咐唐五福,自己也起身走了过去看个究竟,排开人群,只见帆儿脸色苍白得倚在一个宫女的身上,“这是怎么了,”安德海连忙扶住帆儿,“脸色实在是吓人。”
“快叫太医,”太后连忙吩咐,原本放着风筝的冯婉贞也丢下风筝走了过来,“叫太医瞧瞧,先把人带回储秀宫。”
太医急忙赶来,不多会,就从储秀宫里传出了喜讯,“启禀太后娘娘,武夫人有了身孕,已经三个月了!”
太后闻言大喜,别的人犹可,只是安德海脸上露出又喜又悲的神色,冯婉贞也呆呆地盯着脸上泛白,却又是脸带红润的帆儿,帆儿脸上泛出了红润,眼角露出了泪花,“你说的可是真的?”
“微臣敢以性命担保,夫人确实已经怀孕了!”
“好好好,刘太医是最擅妇儿科,脉息必然是无误的,”太后大喜,随即唏嘘不已,“自玉嫔的二阿哥出生之后,这六宫之中,竟然再无一人怀孕,如今你有了身子,可见这是个吉兆,”听到好消息,自然心情愉快,“快快快,五福,传轿辇,等会将帆儿送出宫去。”
众人连忙恭喜帆儿,又恭喜太后,冯婉贞神色复杂地看着一副母性光辉帆儿,定了定心神,整理衣服,行了个福礼,“恭喜福晋。”
安德海也连忙对着太后笑道,“如今帆儿姑娘有了身子,太后这一半的心事儿就放下了。”
“这是自然,”太后点头,大手一挥,豪迈地说道,“都给我听好了,御药房,御膳房,都要好生伺候帆儿!”
“喳!”
“臣妾逾越了,请太后恕罪。”帆儿连忙谦虚说道。
“对了,”太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儿,脸上露出了喜滋滋的笑容,“传旨去丰台大营,让武云迪休息一天,回来瞧瞧自己的媳妇,如今你可是,”太后对着帆儿笑道,“可是武家的大功臣了。”
“是,”帆儿眼中有了水意,回想起有些事情,不由得有些梗咽,“这是太后的恩德庇佑臣妾。”
“你倒是没有以前爱说笑了,”太后笑着说一句,冯婉贞站了起来,朝着太后行礼,“娘娘,我有些不舒服,想下去歇息一会。”
“恩去吧,”太后点头,然后对着帆儿说道,“既然有了身子,就要好好养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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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雷霆雨露(六)
次日军机处进宫议事,说起曾国藩的事儿,太后问起市面上的谣言,恭亲王虽然不以为然,但也慎重地对太后提议:“虽然这流言蜚语滑稽无比,可也是无风不起浪,曾国藩如今攻灭发逆,江南各军,一干将领犒赏尚未发下,人心不稳,若是有人煽风点火,生出许多事端,那反而就不美了。”
文祥接着说道,“如今各军已经上报有功将士,奴才也以为不宜再拖,有功不赏,军心怕是不稳,再者,曾国藩上折子请裁撤乡勇,若不封赏,裁撤也是无从谈起。”这也是等于曾国藩和军机的一个默契了,我裁军表示我绝无异心,那你们总应该把赏赐发下来,叫儿郎们安心荣耀返乡吧?
太后不直接回答这个问题,“曾国荃祈病休,这个折子大家怎么看?”
“回太后的话,这曾国荃的意思向来也是曾国藩的主意,曾国藩也上了折子要裁撤湘军,奴才以为,这是曾国藩忠心的意思,防微杜渐,不惹人非议,奴才请准曾国荃病休,并裁撤湘军,以彰显国朝保全忠臣之意。”宝鋆说道。
“议政王也是这个意思?”太后不置可否,问恭亲王。
“军机处议了一下,这曾国荃不妨先准许病休,只是这湘军尚未克尽全功,江南到底未曾底定,还是不宜裁撤,等日后天下太平了再裁军便是。”
太后点头,“这话不错。”
“所以还请太后示下,”恭亲王从袖子里拿出来一本折子,交给了杨庆喜,“这是内阁军机处会同吏部、兵部拟好的奖励将士乡勇的折子,还请母后皇太后定夺。”
“已经拟好了?那就拿上来吧,”太后喟叹,“本宫原本是难以定夺,既然议政王你拿了方案出来,那便是极好了。”
恭亲王有些惶恐,“请太后恕奴才等内阁擅自主张之罪。”
“无妨,议政王无需请罪,祖宗家法,原本是没有宰相之职,奈何国朝政务繁多,故设置军机处担任宰相之责,所以,今个本宫把话说清楚,各位千万不可妄自菲薄。”
“是,敬遵太后教诲。”军机处大臣连忙齐声说道。
太后翻开了折子,从头到脚粗粗得看了一遍人名,随即放下,干脆地说道:“不妥当。”
满室皆惊,众人跪在地上,忍不住面面相觑,领班军机章京曹毓瑛的脸上甚至已经沁出了细汗。
“请太后示下。”恭亲王连忙说道,太后要捣什么鬼?难道是对着自己预备拟定的这件事不满意?
“头一个议政王怎么不在里头,议政王虽然未曾亲临前线,可毕竟是运筹帷幄,坐镇中枢,指挥调动的,昔日高宗皇帝平定台湾林文爽之乱,论述功劳,坐镇中枢的阿桂和调度粮饷和珅定为首功,率领将士杀敌的福安康不过是次功,这单子里,怎么没有议政王的名字?”
这原本就是想让皇太后自己个提出来的,曹毓瑛长长舒了一口气,文祥连忙说道,“奴才们愚钝,请太后责罚。”
“责罚自然谈不上,军机诸位大臣自然也是有功劳的,先帝驾崩,皇帝登极,满朝板荡,全赖一干老臣呕心沥血,才把局面勉强维持了下来,这功劳,本宫和皇帝心里是有数的。”坐在帘子前头的皇帝也连忙点头。
“所以我看着这名单里头没有议政王,这是不妥当的一点,发下去重新再议。”
“是。”众人无人不惊叹于太后的有条斯里,这空着恭亲王的名字,也是恭亲王的铁杆,宝鋆想出来的主意,试试看,皇太后是不是还是对着恭亲王一如既往的信任,如今这么一试,果然是圣眷犹隆。
叫军机再议,主动权却是掌握在自己手里,为君者,怕还是不要直接表示自己的意思才好,太后默然沉思,若是加恩多了,怕是恭亲王恃宠而骄,加恩少了,又怕他心存怨怼,反而不美,不如就让军机自己个议,议出来的恭亲王自然不会过分,也不会委屈了自己个,无非是些钱,或者爵位罢了,华而不费也。
“还有,”明黄色细纱帘后头的皇太后满服朝冠,珠光宝气,带着紫金福禄寿三星高照护甲的手,拿着那个折子递给了杨庆喜,杨庆喜绕过帘子,带着一股清新的香风,将折子交给了议政王,议政王坐在锦墩上,站了起来接过折子,继而凝神听着母后皇太后的吩咐。
“曾国藩的爵位似乎也不太妥当!”(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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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雷霆雨露(七)
得到喜讯的武云迪连忙策马返家,堪堪到了门前,家丁仆人就喜滋滋地迎了上来打千行礼,“给大爷贺喜哪!”
武云迪意气奋发,挥了一个响亮的鞭花,哈哈大笑,一个轻纵,飞身下马,“阖府赏半年月例!”下了马连忙问总管,“妇人呢?”
“回大爷的话,大奶奶在内院,太后刚刚派了轿辇送回来的。”
武云迪疾步进了内院,走到卧室,放缓了步伐,轻手轻脚地上了台阶,生怕惊扰到内室,出来了一个丫鬟,看到武云迪,连忙行礼,“大爷。”转过头喊了一声,“大奶奶,大爷回府了。”
武云迪也来不及让人掀帘子,大步进了内室,看到帆儿笑盈盈得坐在炕上,武云迪连忙上前,“夫人。”
原本是笑脸相迎的帆儿看到武云迪,连忙板起了脸,准备下地,武云迪连忙说,“夫人,快快坐下。”帆儿也不理会,叫丫鬟扶着起来,甩着帕子利落地行了个大礼,“给大帅请安。”
武云迪住了脚,看着帆儿神色不同往日,心里咯噔一下,不明所以,却是一头雾水,“夫人你这是作甚?快快起来。”
帆儿也不站起来,“臣妾实在是不敢,就怕大帅一时间不痛快,又要打砸抢的了!”
听到这里武云迪怎么还能不知道是事出何处,来不及说话,帆儿站了起来,朝着站在厢房里头伺候的丫鬟们喝道:“见到大帅,还不大礼参拜!”
几个丫鬟颇为诧异,却也不能违背,只好委委屈屈地跪了下来,武云迪谄笑道:“夫人,何须如此兴师动众,我这个大帅,在府里头,还不是您说了算?”上前拉住了帆儿的袖子,帆儿连忙甩开,自己上了坑,背对着武云迪,“大帅,您可别把小女子捧杀了,。小女子还没那个福分指派大帅您呢。”
武云迪连忙挥手叫满地的仆妇出去,上前揽住了帆儿的肩膀,帆儿挣脱了一番,见挣脱不开,也就随武云迪摆弄了,武云迪厚着脸皮,假模假样轻轻地锤着帆儿的肩膀,“夫人可别气坏了身子,若是气坏了身子,我这肚子里的孩子,岂不是心疼死了?”
帆静静地说道,“咱们这样的家,你虽然是军功卓越,可毕竟是包衣出来的,咱们原是比不上那些世代勋贵的人家,有了云贵妃,你这才入了太后的眼,得了这样的位置,赫赫盛名,自然我不是说你没本事,只是这有本事的人多了去的,八旗子弟也并不全是酒囊饭袋,为何是你独一个做了都统,又当了将军?无非是有了这个机遇罢了,我也原本也是奴才出生,”帆儿说着有些伤感,嗓子里有了哭腔,“只不过娘娘照拂,才让我入了叶赫那拉的族谱,又收了我做义妹,这风风光光地嫁给你,咱们家这才算是兴盛起来,这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盯着咱们呢,生怕找不出一点纰漏出来,你这个大帅倒是好,”帆儿啐了一口,恨恨得说道,“生怕别人不说你跋扈,还把人家的驿站给端了,”帆儿绕过身子,青葱手指戳了戳武云迪的额头,“真是四面威风的大帅啊。”
武云迪温顺地犹如一只小猫,一把拉住了帆儿的手,放在手里温存着,另外一只手环住帆儿的肩膀,让帆儿靠在自己的身上,嬉皮笑脸地说道,“太座有话,为夫怎敢不尊呢。”
“别嬉皮笑脸的,”帆儿板着脸,“今个入宫拜见太后,她老人家可是说了,弹劾你不尊臣体,目无法纪的折子多了去了,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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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机处给出奖赏曾国藩的爵位和原先历史上的一模一样,“一等毅勇侯”。
清的爵位分为三个系统:宗室爵位、异姓功臣爵位和蒙古爵位。清朝依然施行王公侯伯子男爵位制度,也按照晋朝的宗王官于京师的制度。藩王不就藩地方,没有爵土。清朝爵位分为宗室爵位、异姓功臣爵位、蒙古爵位。宗室爵位分为十二等,每等若干级。十二等大致可分为超品、品级:超品: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公、将军。蒙古爵位一般按照宗室爵位例,同时保留原来的蒙古尊号,有时在亲王之上依旧设立汗号世袭罔替。异姓功臣爵位当然是封给异姓功臣的。公、侯、伯、子、男是其中的一部分。异姓功臣爵位分为九等。清朝的爵位分宗室、蒙古、功臣三种。清代的公、侯、伯爵均分三等,地位都是在一品之上。雍正以前,爵位没有名字,雍正之后,开始赐予封号,乾隆年间更是有四字封号的爵位,大家耳熟能详的尔康的原型,福康安,就是“一等嘉勇忠锐公”。
一等二等三等的,实在是麻烦,什么时候改了才好。太后暗暗思量,看到众人屏气凝神听着自己的话,也不卖关子,“先帝当年,御口天宪,破金陵者王!”(未完待续)
三十三 雷霆雨露 八
“先帝当年苦恨洪秀全为患中国,又加之洋人叛逆攻打京,两头难以兼顾,才不得不对着英法夷委曲求全,签订城下之盟,为此,先帝深恶痛绝,当年本宫服侍在边上,也是眼瞧得真真儿的,长吁短叹,致使夜不能寐,这破金陵者王的圣意,虽然没有明旨公布下,可毕竟大伙也是知道的。”
皇太后的意思虽然未曾明言,但是在场的人无人不听懂了皇太后的意思,太后的意思是就要给王爵了?幸好军机处的人也早就议定好了章程,文祥是管着吏部的大学士,听到这话,磕了个头,从容不迫地回禀道:“启禀太后,南方各省办团练兴私军,是在太平国篷勃兴起时江南半壁眼看不保,江山可能易手,而八旗绿营不堪作战,实在无法支捂的严峻形势下,两害相权之下作的权宜!”文祥知道皇太后最讨厌长篇大论,所以话尽量简洁明了,也不那么云山雾罩的,再者,跪久了,自己的膝盖总是难受,“如今曾国藩已然是正一品协办大学士,又是疆臣之首,一应保举无所不应,礼部又加恩曾家三代,追赠诰命,这也是显示国朝已然按照功劳犒赏功臣,国朝惯例,除康熙朝三藩之后,只有福康安一人死后追赠郡王爵位,这也不过是追封而已,当年福康安屡立大功,平定金川,平甘肃回民之乱,再平定台湾,出击廓尔喀,最后病逝苗疆之乱,如此高宗皇帝才给予追赠郡王。”
廓尔喀之役后,大学士阿桂以未临行阵,奏让首功,福康安被列为首功之人。九月,赏一等轻车都尉,令其子德麟承袭。乾隆本欲给予王爵封衔,但因未克阳布,故就此裁抑,乾隆:“福康安系孝贤皇后之侄,大学士傅恒之子,如果得成巨功,或可晋封王爵,在朕止以其勋劳甚大,用示酬庸,而下无识之徒,或谬议朕厚于后族,破格施恩,传之后世,亦且以为口实,几与汉唐之宠信外戚者无异,朕将何以自解。而福康安父子兄弟.多登显秩,福康安又荷王封,富察氏一门太盛,于伊家亦属无益。”文祥将乾隆皇帝的话重新了一遍,“论起内外武功,平定内乱,抵御外敌,曾国藩却又比不上终身为国尽忠的福康安了。”
“是,母后皇太后,”户部尚书沈兆霖对着曾国藩侵占户部之权十分的不忿,“江南各省厘金已然尽数解往雨花台大营,这宁波通商的关税也到了他手里,这就罢了,他原本就是提督浙江军政务的,但是他还将两广赋税一并截取,李鸿章和左宗棠上了好几次的折子,弹劾曾国藩的湘军横行不法,截获补给,导致两军无力北上,不得不惊扰地方,再有甚者,攻下江宁,户部原本想着拿着洪秀全搜刮江南的金银珠宝来填充国库,填补旧年留下来的窟窿,可曾国藩却上报洪秀全府邸并无金库,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是,”宝鋆也连忙道,“京师有流言,曾国藩破了江宁,要有自立之心,这不是空穴来风的事儿,若非曾国藩有不驯之心,自然不会有这样的流言。”
“可曾国藩毕竟上了折子,裁撤湘军,曾国荃也请病休。”太后道。
“这是他裁抑的法子,为的也是给自己一个体面,”宝鋆道,“军机处给出的赏赐,淮军上下均是厚赏,曾国藩麾下凡是有功者,乃至马夫,无人不戴五品顶戴,或号称游击,这次赏赐,更是有若干承袭了世职,曾国藩虽然有功劳堪称自豪,可奈何若是没有母后皇太后和议政王为他撑腰,这些年的弹劾,也就没有他英雄用武之地了。”
宝鋆完了,皇太后若有所思,一时间没有话,恭亲王坐着看到里头纱帘的身影一动不动,也连忙开口道,“若是太后觉得这平定发逆的赏赐不妥当,打回军机处再议便是。”
“也不必了,”太后果断爽快地道,“议政王加食亲王俸禄,不许推辞,六爷,”恭亲王站了起来,正欲推脱,“这外头的大事儿,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只有靠着你来帮衬着皇帝了,如今发逆剿灭,可以告慰先帝在之灵,你这个双份,当得起。”
恭亲王也不好再推却,站了起来谢恩——成了议政王之后,恭亲王除了觐见的时候跪拜一次,就不用再跪拜了。
接下来就要到曾国藩的酬功了,文祥还是那句话,“决不能晋封王爵、高爵重权、以长其羽翼、终生异心!”
“本宫明白了,”太后点点头,“不过一等侯还是委屈了曾国藩,加一等,封公吧。”未完待续。。
三十三 雷霆雨露 完
“军机处各位,并内阁,吏部、兵部都要封赏,这个是同治朝一等一的大喜事儿!”太后喜滋滋地声音响起,简直就不容人继续再就曾国藩的爵位之事再争论,众人看着恭亲王的身影,恭亲王没有丝毫反应,大家也不说话,只是磕头应了下来。
太后自然是最高兴太平天国覆灭,这第一紧要的,就是说明自己个的儿子是天命所归,刚刚改元登极不到半年,纠缠了整个咸丰十一年,把整个中国搞得天翻地覆的太平天国之乱终于宣告平息,金陵的陷落,表示着国内的局势开始走向平静,就算还有石达开在贵滇一带折腾,不过那里已经是帝国的中心地带了。平息内乱不再是国内政事的主线,用后世的话来说,“应该把工作重心从阶级斗争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
这也比历史上提早了两年平定了太平天国,并将太平天国的势力从另外一个时空之中的长江中下游,江浙皖赣四省之地的巨大老虎,变成了龟缩芜湖到苏州湖州一个狭长的三角地带,所幸流毒不甚,这也是自己的一个胜利吧,杏贞志得意满,“这全赖将士用命,中枢一心,才有如此大功,”说到这里又忍不住唏嘘,“本宫也不枉费先帝信任了。”
“全赖太后洪福,”众人也连忙山呼,恭亲王继续说道,“是,请旨,这曾国藩该封几等公?”
“二等公便是不错,毕竟也要给他留点余地,将来再接再厉,不过叫礼部好好得想个封号出来,四字公虽然不妥当,三字还是可以的。”太后定下了规矩,“将来若是曾国藩再有这灭国之功,封王的机会自然也是在的!”杏贞心里其实是很不舒服的,对于曾国藩的态度也不如从前那样的信任,谁叫他当年咸丰皇帝号召天下勤王之师北上护驾的时候,天下督抚各个相应派出兵丁,就算是两广总督黄宗汉也派了几百总督标丁北上勤王,当然,这几百人还没走到,《天津条约》就签订了,可这观望之心,就唯独这曾国藩一人才有!曾国藩居然没有派军北上,李鸿章率军北上的时候,还被曾国藩呵斥一番,要知道江忠源都派了蒋琦率领八千人北上的!
当年若不是自己亲临前线,武云迪、李鸿章奋力死战,再有僧格林沁老练毒辣,瞅准机会一击而中,这会子,呵呵,自己不是已经废了后位,就被肃顺灰溜溜的压在身下不敢啃声了。
咳咳,这个略微不甚文雅,不再提了,当年若是那战输了,结局真是不堪设想,中国人向来都是这样,成王败寇,当年若是输了,那便不是如今圣明果敢的皇太后,而是红颜祸水,干涉朝政,导致战火连天,洋人入侵的妖姬了。
太后想到这里还是忍不住后怕,幸好是赢了,不然这时候就算恨死曾国藩也是无用,幸好赢了,这会子对着曾国藩的怨怼也不算强烈,公事公办,当然了,对着军机处的意思,也没必要对着干,不封王,那便是不封罢了。
“是,请旨,曾国藩上裁撤湘军折,和曾国荃祈求病休折,该要如何处理?”
“军机处的意思是?”太后摊开右手,仔细地打量了自己的护甲,那上头的猫眼石和松绿石熠熠生辉,太后不说自己的意思,先听军机处的。
“如今江南尚未彻底少清发逆余孽,若是急着裁军,怕是逆贼又要死灰复燃,但这会子又怕惊扰地方太甚,”文祥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众人皆知,包括在珠帘后头的母后皇太后也知道,“这惊扰地方”怕不仅仅是吃拿卡要,更有杀良冒功之事,“故臣等以为,曾国荃可病休,湘军裁撤暂缓。”
“这样便是很好,军机的意思透彻,”太后赞许了一番,“富贵不返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楚霸王尚且如此,更别说是曾九帅了,”太后也难得说笑一次,“曾国荃刚刚发了财,罢了,就让他衣锦还乡好好荣耀乡里吧,到时候请内阁的大学士给他们家写个匾额,曾国荃病休这准了,将来若是再用到他,起复便是。湘军裁撤,不准,再下一道旨意,叫曾国藩约束好部署,功是功,过是过吗,若是仗着功劳就肆无忌惮做不法之事,那是不成的。”
第二日,武云迪上折请罪,军机处议定:罚俸半年,免健锐营都统一职,降为守备,仍领健锐营,并严旨申饬。(未完待续。。)
三十四 九流宾客 一
贾桢在府里的书房里,练了一会米芾的《蜀素帖》,觉得有些气闷,见窗台艳阳高照,便批了一件单衣,到了后花园游览景色,这府邸不是他自己个所有,而是御赐之物,将来若是致仕,也是要交还的。
园内春光明媚,杏花开的正艳,暖水里头有两只鸳鸯在嬉戏,有些倦意的贾桢见到这样的景色,也来了些精神,连忙叫丫鬟摆下茶案,厮搬来太师椅,就着那七彩亭外,柳荫下,摆起了茶艺起来。
贾桢在树下伴着茶香昏昏欲睡,外头招呼门房的管家靠了近来,意轻声地,“老爷,兵部陈尚书来了,正在前院呢。”
贾桢原本半眯着的眼,猛地睁大,随即又闭了起来,“他来做什么?真是奇怪”贾桢喃喃自语,随即让丫鬟扶自己起来,“他穿了什么?”
“是家常的衣服。”清朝官场习俗,若是来客穿着官服,主人可以不见客,但是绝不能穿着便服会见客人,这是一种极端没礼貌的表现,皇帝也是如此,若是召见大臣,朝服是最基本的。所以电视剧里面,有些白痴编剧,让皇帝穿着家常的衣服接受大臣叩见,也是不合礼数的。故贾桢有此一问,贾桢听到管家消息点点头,“如此倒是免了我换衣裳,把尚书大人请到后院来吧。”
等到陈孚恩一路穿花拂柳到了贾帧跟前,贾帧已然含笑候在当地,炉上的开水咕噜噜作响,陈孚恩大步跨了一步,先作揖行礼,贾帧含笑回礼,两人分主宾在亭内坐下,丫鬟上了茶,贾帧请陈孚恩,“这是山东老家带来的野茶,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胜在香味清新,颇有隐者之风,大司马不妨试一试。”
陈孚恩脸上隐隐有些忧色,听到贾桢请茶,“下官怎么能比得上中堂大人如此闲情,就怕,哎,日后做一名隐者也是不可得了。”
“大司马何出此言啊?”贾桢看着陈孚恩的脸色,心下了然,却也不点破,只是望着流水曲觞,优哉游哉开口道,“虽然内阁清闲,我也不多去朝中凑热闹,但是,大司马这些日子当得差事,老夫是看在眼里的,太后不是几次都在军机处口谕嘉奖了吗?这不是在议定平息洪杨逆乱的赏格,尚书大人,过些日子,那些下官看到你,也该称呼‘中堂’了——就算不入直军机,一个协办大学士,来内阁陪陪老夫,是跑不了的。”
陈孚恩苦笑连连,放下茶杯就摆手起来,“中堂大人这是取笑下官了,大人心里明镜似的,还来打趣,下官这处境啊,”陈孚恩摇摇头,“比那大江大河上的一叶扁舟,好不到哪里去!”
“哦?”贾桢饶有趣味地捻须看着陈孚恩,“此话怎讲?”
“我就不信老大人不知晓,罢了。老大人要打哑谜,下官就挑开了,这次京察,这十有*,我是躲不过去了,”陈孚恩面容惨淡,“下官原先是肃顺的人,太后和恭亲王一举推翻顾命大臣,下官原本就是不能容在这新朝之中,奈何彼时要安抚人心,彰显太后为政仁德,这才留下我这个孤魂野鬼在朝中,若是别的地方,下官估摸着也就能这么混到致仕,可人在宦途,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我若是退了,自然就是掉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兵部尚书,谁都盯着紧,那府里头已经传出消息,要在这次京察名正言顺得把我弄下去,”陈孚恩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若真如此,下官实在是不甘心。”
陈孚恩站了起来,朝着贾桢深深做了个揖:“下官知道中堂大人虽然不在军机处,可资历深厚,又有首倡垂帘之功,太后也颇为仰仗中堂,时不时就国家大事咨询与中堂大人,下官无法,还请中堂大人救一救。”
“子鹤,你这是作甚,坐下坐下,”贾桢连忙道,见陈孚恩站着仍然不肯坐下,贾桢摇摇头,“你来问我这个久不在中枢之人,岂不是问道于盲?”贾桢到了同治元年的差事是和周祖培等人一起编撰《文宗实录》,这样的事儿,两个正牌的一品内阁大学士都心照不宣地将差事丢给底下的人,日日翘班回家喝茶会友,只不过是偶尔到了内阁处对照检查一番罢了,“起来,老夫手里头的差事还不如你重要,你可是手握下兵马粮草的大司马,怎么能比得上我这埋头故纸堆之中要来得强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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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九流宾客(二)
陈孚恩虽然心智慌乱,可也听出来了贾桢言语里面的微微酸味,就连忙跟着贾桢的话打蛇随棍上,“是呀,说起来,孚恩倒是要为老大人不平了,老大人从道光六年进了榜眼之位,在朝中历练多年,乃是三朝重臣,更是掌握文衡多年,门生故吏满天下,就连恭亲王当日也在御书房守了中堂大人的教导,见到中堂大人也要叫一声师傅,到了同治年,想必老大人也听说了,太后原本是要让两位相国入值军机,奈何被恭亲王一句两位相国年纪大了,不堪军机事务繁重打发了回去,要知道他岳父桂良可是比中堂大人还要大上几岁的,也被他弄进去了军机,也倒不是说桂公不能入直,可如今才改元,他就卧床不起了,这实在是不吉.....军机处几个人,全是恭亲王一党,哎,倒是委屈了中堂大人。”
贾桢微微一笑,“这原是小事儿,哪里不是当差的地儿?文宗实录,圣训也是极重要的事儿,原该我这些老臣担当着,入不入值军机也无妨。”
“是,中堂大人高风亮节,下官倒是学不来,”陈孚恩眼见说开了,也就坦然言之,“下官到这里,还是来求中堂大人救一救了!”
“请中堂大人念在同为翰林一脉,给下官指点迷津。”
“出主意倒是也没什么主意,我一个老头子,能有什么主意,”贾桢微微笑道,“尚书大人,你却是找错了庙门,拜错了菩萨,我来问你,当初是谁保下你的?”
陈孚恩瞠目结舌,脑海之中闪过一道闪电,山羊胡子上沾满了茶水也毫不自知,他刷的站了起来,“是......”
“解铃还须系铃人,子鹤,你当局者迷了。要知道,这天下,这国朝,并不是恭亲王一人当家。”贾桢笑眯眯地拿起茶盏,“尚书大人,你说是不是?”
陈孚恩脑中飞快转动,脸上又惊又喜,站了起来深深得做了一个揖,要说之前那个是乱抓救命稻草勉强为之,如今的这个是真心实意的感激之意。
贾桢微微一笑,双手虚扶,“子鹤何须多礼,请坐下吧,难得春日和煦,不妨安心赏一番美景。”等到陈孚恩依旧坐下,贾桢想了一想,“你觉得如今朝中局势如何?”
“还能如何?”说到这里,陈孚恩微微有些不屑,却又有点无奈,“太后垂帘,亲王秉政,这叔嫂二人,君臣同心,实在是不辜负这‘同治’之意啊,太后对着恭亲王言听计从,上次御史弹劾军机处不能照章行事,太后反而嘉奖军机处,这原本是许多人等着看热闹,末了,倒是失望的居多。”
“呵呵,子鹤啊,你倒是看的不错,老夫那时候原本也是失望之极,不过,”贾桢挑了挑花白的眉毛,“回头细想想这事儿,另有乾坤啊。”
“哦?”陈孚恩心中大石落下,此时心情好极,听到这些事儿,不禁来了兴致,“还请筠翁指点一二。”
“眼下自然是君臣同心同德的,可这事儿老夫就看出来了端的,”贾桢微笑捻须说道,“太后要办英烈祠,这事儿是好事儿,可惜错了章程,这原本是小事儿,可这御史一上折子,明明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没想到这沛公没上当,霸王倒是撂车了!”陈孚恩眼睛一亮,显然是明白了贾桢话里的隐语。
恭亲王此举就是摆明了要表明自己对皇太后擅自违背垂帘章程的不满的表现,上请罪折子,说难听点,就是为了逼皇太后罪己罢了!
“中堂大人说的极是,这个御史怕也有恭党的影子,皇太后大度的很,不与他计较,另外一个方面,也怕中枢停摆,如今这局面来之不易,”陈孚恩越说越透亮,“可见这君臣,不见得是一心!”
“这是小事儿,算不的什么,你往日是在肃顺麾下的,”贾桢笑道,“你冷眼瞧着,如今这恭亲王和肃顺有何差别?”
“筠翁的意思是?”陈孚恩半是疑惑半是了然地问道。
“肃顺重用汉人督抚,重用曾国藩,恭亲王也是如此,肃顺整顿吏治,恭亲王如今也要办京察的差事了,这些事儿都是一样的,咱们这位议政王的招数和肃顺差不了多少,对了,大概不同的地方约莫是恭亲王分外看重洋人,办了一个总理衙门罢了,如今瞧着,也不怎么样,”贾桢对着总理衙门不以为然,“所以说到底,这恭亲王和肃顺也是一样的人儿,只不过恭亲王是先帝亲弟,皇上亲叔,位份尊贵,不比肃顺这个暴发户,皇太后容不下肃顺,就能容得下恭亲王?”贾桢放下茶盏,“且看将来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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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九流宾客(三)
陈孚恩在摇摇摆摆的轿子里若有所思,“这中堂大人说的似乎极有道理,如今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等到自家府前落了轿,伴当掀开轿帘,陈孚恩这才停下思绪,抬起头环视府门,见到冷冷清清,不见一个人影,陈孚恩不禁冷哼一声,甩袖子进了府邸。
刚坐下还没坐热乎,丫鬟才奉茶上来,管家用手拿起长袍的下摆,猫着腰拿了一个名刺进来,“老爷,有人来拜。”
“哦?如今我这鬼憎神厌的地儿今个倒是有人来?”陈孚恩嘲笑地说道,“不拘是何人,一概请进来,”陈孚恩懒洋洋地打开名刺,见到里头的署名,忍不住就抖擞了精神,长眉一抖,眼中精光四射,“快,快请进来!”
。。
“陈孚恩?”慈禧太后疑惑地挑眉毛,刚刚和太后禀告过引见的杨庆喜点了点头,“是,是他递牌子求见的。”
“恩?”太后点点头,这会子还是午时不到,上午的时刻,慈禧放下看的折子,揉了揉脖子,“叫吧。”太后站了起来,就着安德海的手到了明黄色纱帘之后,安坐下,内奏事处的太监就引着兵部汉尚书陈孚恩进了东暖阁,陈孚恩连忙跪下行礼如仪,“起来吧,陈尚书,”太后的清朗声音在帘后响起,“有什么事儿?”
自从太后垂帘,一应废话也不想多问,按照母后皇太后的话来讲,“日常请安问好的话在折子里都看的腻了,难得和臣工议事,就不要多讲废话了,”这是陈孚恩求见太后,不是太后召见,故太后有此一问。
“太后,微臣请致仕。”陈孚恩伏在地上也不起身,就这样说了一句话出来。
太后长眉一挑,“这话从何说起?”
“微臣原本就是戴罪之身,附逆在先,又驽钝在后,实在是不堪大用,恰巧京察在即,微臣自觉无用,不如退位让贤。”陈孚恩隐隐有了些凄惨的声音,悲切溢于言表。
“这话说的实在无理,”太后的声音冷漠了下来,叫陈孚恩一时间不敢说话了。
“当年本宫就已然承诺,只诛首恶,从者不论,再者,肃顺等人为非作歹,也是在行在之后,你陈孚恩远在京师,怎么谈得上是附逆呢?可见大谬,再者,这么些差事办下来,本宫也都瞧得清清楚楚,你陈孚恩是有才的,本宫昭告天下,唯才是举,不论出身,更不论说跟着谁过,这都是无稽之谈,你不用多想了。”
“太后盛德浩荡!”陈孚恩仿佛吃了一个人参果,十万百千个毛孔都分外的妥帖,整个人都轻飘飘了起来,心中大石落下,跪在地上宛如跪在云端一般,“微臣感激不尽!”
“怎么了,这时候,你突然递牌子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太后有些疑惑。
“微臣听闻京察在即,要清算微臣这些跟着顾命大臣过的臣子,故心下惴惴,想着若是被革职,不若自己个致仕求去,反而留个体面。”陈孚恩今天说话特别得直接,直接就把外头的事儿,和自己心里所想的都一股脑的说出来,反而倒是皇太后有些不适应,过了许久,帘子之内没有动静,“京察者,整顿吏治也,不论何人,不论何党,若有违规违纪者,均需处罚,你陈孚恩若是做错了事儿,自然也要罚,做对了,当然要赏,你若是一心为国,本宫和皇帝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太后圣明,”陈孚恩又山呼不已,这时候他分外钦佩给自己出主意的那个人,没想到居然算对了皇太后的想法!“微臣斗胆,想给太后举荐一人。”
“哦?”太后有了兴致,“你有人要举荐?”
“正是,为政之要,唯在得人,若不得人,良政不行,当年王安石若得正人施行新法,宋祚不会只有这么几百年,前明张居正主持变法,后继无人,也是一般的结果,可见若为善政者,首先在得人,周武王得吕尚打下八百年周家天下,昭烈帝三顾茅庐赚得天下三分,苻坚失王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一败涂地,这都是活生生的例子,太后不可不察。”陈孚恩侃侃而谈,“如今太后盛德,议政王勤勉,若是得人不当,也是无用。”
“这话倒是没错,这经就是再好,被歪嘴和尚念歪了,也是邪门歪道。”太后点点头,说了这么一句,“就凭你这番见识,吏部尚书是尽当得了。”这个陈孚恩倒是眼界不错......难道他也想来一出“元直走马荐诸葛”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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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九流宾客(四)
“太后圣明,微臣愧不敢当,敢问太后,当年肃顺门下五子,可有听说过?”
“肃门五子?隐约似乎有这几个人,具体却是不详,”太后对着肃顺有关的一切事情都不感兴趣,谁会对着想杀死自己的人有好感?听到陈孚恩说起这件事儿,太后的声音顿时冷淡了下来,却也没有拉下来脸,只是淡淡得问道。
“正是,微臣知道肃顺这厮对太后,对皇上大不敬,实在是该死一万遍,太后仁慈,这才没有要肃顺的命,微臣等心有忐忑,却又是感恩戴德,实在要肝脑涂地,才能报答太后恩德万一,故冒天下之大不韪,斗胆向母后皇太后举荐一人,愿太后摒弃前嫌,唯才是举,简拔俊杰于漩涡之中。”
“这人是谁?”
“江苏吴县署理知县高心夔!”
。。。
“部堂大人,大学士已经让你朝着太后,这不是极为简单的事儿?照做便是。”那递名刺见陈孚恩的人就是高心夔,他虽然面带微笑,但是神色之中还是有着隐隐的郁色,祥福茶馆的茶客们若是能登门拜访兵部尚书,并被邀入书房密谈,必然会讶异,那一日在祥福茶馆喝茶的年轻人居然是知县。
“伯足啊,你久不在京里,不知道这里头的事儿啊,”陈孚恩摇摇头,对着高心夔的轻描淡写不以为然,耐着性子“如今哪里还有咱们的立足之地,顾命八大臣一夜之间被推翻,这里头的人,谁不胆战心惊?要知道除了那八个,老夫这个兵部尚书,就算是最大个的了!”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这日也愁,夜也愁,愁着这身家性命怎么样才能安然无恙,愁地头发都白了!”
“是,门下今个看到部堂大人,见部堂大人比旧年看上去老了许多。”高心夔看着陈孚恩满头华发,默然点头,不怪陈孚恩心惊胆战,自己在南边难道也不是寝食难安吗?
“是啊幸好在北京的时候,听从太后的差遣,从来不使绊子,勤勤勉勉地把粮草兵饷团练的事儿办了下来,风风光光地赢了这次大仗,”陈孚恩脸上尽是红光,“这事儿,就算搁在恭老六那里头,我也是敢挺直腰板说话的!”
“可是先帝宾天,哎,行在有了八大臣,肃顺又是如此不智,派人行刺太后,无怪乎太后要扳倒他们了。”陈孚恩长叹一口气,脸色迅速得暗淡了下来,“太后虽然没夺老夫的兵权,可老夫也不敢去联络肃顺,好让他知晓太后金蝉脱壳,用计赚他,这是我的不对,”陈孚恩的肩膀垮了下来,彷佛老了十岁,“这事儿我对雨亭终生有愧。”
高心夔无声息地叹了一口气,“大人无需自责,门生虽然在南边,可也听说过,那时候,太后已然和恭王联手,又有僧格林沁、胜保、武云迪等兵权在手,周、贾相国,在京六部尚书鼎力支持,东翁他,他就算事先知道,也是大罗金仙,劫数难逃!就算大人您冒着自家风险暗通款曲,也是无力回天了。”
“总是过不了自己那关,如今我失了气节,”陈孚恩惨笑,“唯一留下来的这点名利却是再也不能失去了!伯足,你瞧着,有什么法子?我知道当年肃顺幕下,你是第一个谋士,就算壬秋(王闿运的字)也比不得你堂堂正正杨某之道,你若是给我出谋划策,老夫必然能躲过这节。”
“大学士说的没错,老大人就去求太后便是,”高心夔眼中若有所思,闪烁着莫名的光芒,“门下仔细瞧了瞧太后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用惊世憾俗是吹牛了些,可用锐意进取实在是得当无比,恭亲王那些东西,怕是太后满足不了!”
。。。。
“哦?本宫怎么满足不了?”太后听到这句话,来了兴致,忍不住就开口问道,等到开了金口,才发现这满足不了,实在是有些隐晦,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声,却又是竖着耳朵听陈孚恩怎么说。
“高心夔道:恭亲王之举和肃顺并无差别,若论开拓之举,只有洋务一样,洋务之事,心夔虽不了解,可心夔知晓如何筹谋划策,运筹帷幄!”
陈孚恩见太后来了兴致,越发觉得高心夔识人之明,“老大人,你只管直接说就是,无妨的,太后此人喜用阳谋,坦坦荡荡,你若是说开了,她必然不见怪,反而会夸你坦诚,将来听从太后做事,将差事一切摆到明面处,马首是瞻,坦坦荡荡,这就是您安身立命的根本了!”(未完待续)
三十四 九流宾客(完)
“那伯足,你想要什么?”陈孚恩看着高心夔,疑惑得问道,春日温暖,在这暗室之中确实秋风飒飒,寒意入骨,“难不成?”
“不错,”高心夔脸上惨淡一笑,“若是永居地方,我这身上打着的‘肃‘字永远地去不了,只能沉沦下僚,一辈子兴许也就这样了。原本也是这样想的,没曾想见新朝有了新气象,这才到了这首善之地,再试试运气,要知道,门下这样的人,靠着自己一个人的力气,是成就不了什么事业的,上次误押十三元,以后也没这个机会再科举了,若是这次承蒙天上人青眼,自然是极好,若是不成,我也就回南边,安心守牧地方,横竖曾总督,也不为难我。”对于高心夔这样的人来说,不能施展自己的才能是最最难受的地方。“老大人,您别瞧不起我......”
陈孚恩唏嘘之余,又快速地把思绪拉了回来,只见太后还在沉思,太后无意识地用手打着手边的垫子,胸前的东珠朝珠熠熠发光,这高心夔?算是毛遂自荐吗?若是人才,倒也使得,就怕是个嘴尖腹中空的人物儿,“倒是有趣,本宫第一次见到如此大胆之人,”太后微笑道,“龚澄人品极差,不过其父诗文却是极好,本宫最爱那一句:‘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若是高心夔有才,本宫不会顾及什么的,传旨,叫内奏事处排好秩序,召见吴县署理知县高心夔!”
“喳!”
“太后圣恩浩荡!”陈孚恩山呼不已。
“你且别忙,这些日子,醇郡王找过了你了不成?神机营的事儿,别耽误了!还有那英烈祠,虽然素日里是别的衙门在操持,可一干事宜你也不是坐视不管的,之前武云迪纵兵扰乱城南驿站,我已经处罚他了,可那个驿丞实在可恶,你兵部可是将士们的娘家人,就这么坐视不管?”
一个“娘家人”词说的陈孚恩心中火热,连忙大声应下,“微臣这就盯着,务必要让将士们有个安身之所,这样才能为国朝鼎力相助,为太后娘娘扫除障碍,成就不朽伟业。”
“如此最好,”太后满意地点点了头,“如今这洋人虽败,发逆虽灭,可这兵事还远未完结,兵部做的事儿,还多的很,日后有你忙的时候,你跪安吧。”
太后看到陈孚恩磕头出殿,站了起来,对着案上的折子,也失去了再看的欲望,吩咐内奏事处的太监,“拿到军机处,请六爷他们先拟吧,午后再办事儿。”
“喳,”安德海挥手让太监们把折子抱下去,太后没看见德龄,一般自己召见大臣的时候,德龄都是会在场的,“德龄去了哪里?”
“彷佛出宫去了,”安德海想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确定,“大约是这样。”
他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也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名堂,太后暗暗嘀咕,也不再理他,“咱们回宫去。”
“喳,太后起驾类!”安德海拉长了腔调,叫了个花牙子,倒是把太后逗笑了,一行人打着华盖,提着香炉,执着羽扇,跟着太后一起走回了储秀宫,刚到了正殿,太后用了茶,又翻了几页书,又逗了逗一只山东德州进的狮子猫,那狮子猫两只眼睛一只黄色,一只翠碧,矫捷灵敏,肉球一般在炕上滚来滚去,太后十分的喜爱,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唐五福又来报,“武大人夫妇进宫朝见。”
太后哼了一声,“叫进来。”
武云迪和帆儿进了正殿,只见太后端坐“大圆宝镜”的牌匾之下,两人行礼如仪,太后摆摆手,“起来吧,”又叫人给帆儿搬凳子坐下,说了一会养胎的事儿,许久不理武云迪,武云迪也只是尴尬得站在地上,过了一会,还是帆儿心疼自家丈夫,笑着对太后说道,“太后,臣妾这会子把这个胡闹的人带进来,让太后亲自发落。”
太后这才看了看武云迪,“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是小事儿,只是太难听了些,武云迪,我说你也该长长脑子,”太后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事儿原本你是占理的,如今倒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太后恕罪。”武云迪有些讪讪。
“以后做事要注意方式方法,如今虽然是大快人心,但是也落人把柄,行了,罚了俸,又降了官,这事儿就过去了,不过那个人该打!以后注意着些就够了,别在这里杵着,滚过去瞧瞧皇帝的马术如何,等会再来接你夫人回去。”
信息量有点大,武云迪有些困惑,还没来得及等他回神,内奏事又送了一个折子进来,这时候显然是急件,太后打开一看,眼睛眯了起来,不由自主叫了声好。
“英法购置的军舰到了!”(未完待续)
三十五 轮船飞渡(一)
“呜呜~~~”浙江海面上接连不断地响起了汽笛声,一个在海上拉起渔网的渔民被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看着南边的海面,见到了连绵不断在海平面上出现的白帆布大船,手里的渔网都忍不住丢了下去,“这这,洋鬼子又来了!”
“胡闹台!”穆杨阿在宁波府的衙门里头摔着杯子,大发雷霆,地下的侍从们不敢说话,“瞎了你们的狗眼,什么洋鬼子又打过来了!?!?!?”
“如今大清朝可是海清河晏,万万没有什么战事的,这些洋鬼子押着咱们买的铁甲船这么大老远送过来,不过是一些押镖的,值得你们大惊小怪!一群胆小鼠辈,哼。两广也是些废物,这些船这么北上他们都瞧不见?难不成是和孙悟空一样隐身飞过来的不成!”穆杨阿显然忘记了自己之前接到说洋人又率领军队出现在宁波海面时候,自己瘫软在地上的的糗样,这会子吐着唾沫大肆喝骂起来,这或许是为了掩饰心虚。
边上的一个绍兴师爷,李师爷挥挥手,让底下的人下去,“去找几个通译出来,准备好接洽,”等到底下的侍从出了签押房,李师爷对着穆杨阿说道,“东翁,可是要在咱们宁波府把铁甲船接下来?”
“且看看吧,若是接下来,这银钱可多了去了。”
“可东翁已然要高升入京,”李师爷出谋划策,“若是这一桩差事办下来,到了京中,太后面前又是一桩大功呢。”
“功劳是功劳,可这银子,啧啧,”穆杨阿呲牙,想想就有些肉疼,“别看这宁波府倒是商贾云集,日日千帆远航的,你是知道的,别说是本座了,就是左宗棠,也是见不到咱们库里的银子,长毛之乱,银子淌水般的运出去,我这手里竟然没能剩多少!还有那洋枪洋炮,嗬,曾国藩倒也是好意思!”
“先生你说的极是,这功劳是有的,可咱还没摸透这太后的意思呢,太后是要先南还是先北?这可不知晓。”
“东翁所言甚是,”李师爷捻须思索,“道光和咸丰年间洋人都是自南向北,一路袭扰而上,若是看着眼前,就不能把军舰放在南边了。”
“若是放在南边,这自然好办,我这一转手,也就得了便宜,但若是要去北边?”穆杨阿摇摇头,“那些洋鬼子的水师兵一走了之,咱们怎么办?用牛拉不成?所以还是先瞧着吧,等着太后的旨意,若是要宁波府出钱,”穆杨阿脸上皱成了一团,“老爷我还不如早点北上为妙!”
“是,昨个江宁总督行在递了公文过来,要这个月的军饷,学生这就发出去?”
“不给了,”穆杨阿摇摇头,“如今发逆已平,他曾国藩还要这么多的钱做什么?还有,他们若是要洋枪洋炮,一应按照市价付款,不许白要,这不是成了讹人了?再说了,他曾老九打下江宁城,洪秀全的金库全部侵吞了,倒是还有脸来问我要钱呢?难不成属貔貅的?只进不出?”穆杨阿一声冷笑,小眼睛闪烁着冷酷的光芒,“如今发逆已经平息了,什么淮军湘军总要解散,给了钱,京师那里头怎么交代?”
“东翁的意思,京中有了消息?”李师爷连忙问道。
“太后娘娘给了我一份信儿,就是我那女儿,里头说,叫我当好差事,要唯母后皇太后马首是瞻,这原是没错,”穆杨阿一阵感激,“若不是母后皇太后的恩典,我这家里怎么还能出一个太后呢?我心里原也是这个意思,总是要粉身碎骨报答才是,之前的邸报你也瞧见了,叫曾国藩‘慎杀’,这平定江南的恩赏却是还没下来,不过我瞧着,”穆杨阿摇摇头,“曾老儿想着封王?那是门也没有,封王,坐拥江南,麾下又是自己的私兵,嘿嘿,我要是议政王,怕是晚上都睡不着觉,若是曾国藩在江南一日,兵多将广,又深得人心,那就别想封王,我这给曾国藩添堵,就是给中枢分忧,就算明着收到军机呵斥,他们心里对着本官我的做法必定是深以为然的。”穆杨阿摇头晃脑,年须微笑,“再者说了,咱们的浙江巡抚,可是看着曾国藩有些不顺眼了,我这么做,抚台大人只有帮着咱们的。”
李师爷心下了然,如今的浙江巡抚正是左宗棠。按理说他们就算成不了好朋友,也不至于弄到形同水火的地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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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轮船飞渡(二)
曾左二人是湖南同乡,当年曾国藩在湖南办湘军时,便和左宗棠有了交往。曾国藩后来在太平天国的场子中发达起来,督两江,领四省,旗下幕僚更是人才济济,一时出现了“天下提镇无不出于曾帅”的传言,人气那是相当地旺。性格上的巨大差异使得两人表面和善私下充满了矛盾的暗礁。曾国藩讲究个人修养,是个理学家,平时不用说,处处显得很“面”。而左宗棠个性刚直果断,慷慨激昂,是非分明,疾恶如仇。左喜欢快刀斩乱麻,曾喜欢慢工出细活,因此两人经常锣不对鼓,板不合腔。左宗棠多次进京赶考却未及第,因此始终特别敏感,稍被人怠慢或过分谦让,都可引起激烈的反应,而且言词辛辣,甚至狠毒。有一次曾国藩在给左宗棠的信札中,出于谦让,用了“右仰”这样的客套话,左宗棠很是不快,说道:“他写了‘右仰’,难道要我‘左俯’不成!”曾国藩曾作一语调侃左宗棠:“季子敢鸣高,与予意见大相左。”将左宗棠的姓(左)和字(季高)都嵌入进去,寓庄于谐,既切事,又达意,略无雕琢,浑然天成。左宗棠却受不了这一“恶补”,甚至有点恼羞成怒,便决意在气势上凌轹对方,因而打出一记刚猛的重拳:“藩臣徒误国,问他经济有何曾?”也将曾国藩的姓(曾)和名(国藩)嵌入首尾。二语合璧,恰成一副绝对。虽然对得工整,但是言语却显恶毒。天长日久,嫌隙渐生。
如果说这些都是日常的小矛盾的话,那么天京城被攻克后,两人就洪秀全的继承者幼主洪天贵福是否已死的问题,向朝廷打起的笔墨官司,就是二人从此产生了天大矛盾的根源。
天京攻陷后,曾国藩听信众将所言,认定洪秀全之子洪天贵福已死于乱军之中,江南匪焰将熄,于是向朝廷奏报克复金陵,所有悍贼被一网打尽,并特别指出,城破后,伪幼主积薪于宫中,举火自焚。
不想左宗棠也密上一折,称据金陵逃出难民供出伪幼主洪天贵福于同治六月二十一日由东坝逃至广德,被太平军将领黄文金迎入湖州府城,想借伪幼主名号,召集太平军余众。清政府看到左宗棠奏报后,对曾国藩大为不满。曾国藩平生自认为以诚信为本,假如按左宗棠所言,则无异于欺君罔上。于是曾国藩上折反驳左宗棠,称洪天贵福可能已死而黄文金为纠合太平军余众伪称尚存,这是古来常有之事等。言外之意,左宗棠虚张声势,有邀功请赏之嫌。左宗棠看到此奏后,具疏自辩,洋洋数千言,辞气激愤,指斥曾国藩有欺君之嫌。这下事情可就闹大了,于是两人一时之间你来我往,大打口水战,就算最后幼天王和李秀成投李鸿章大军之中,也不能改变两人已经撕破脸的事实。至此曾左二人的关系彻底破裂,十几年的交情付诸东流。
想起这些事,李师爷连连点头,对着穆杨阿的话深以为然,随即换了话题,“旨意上说的含糊,命东翁入京述职,只说解宁波通商职事,也不知道给东翁安排什么位置,我瞧着这户部的尚书是逃不了的,如今这户部的满尚书可还是缺着呢。”
穆杨阿哈哈一笑,颇为自得,“我心里倒是觉得自己个当户部尚书是尽够了,不过谁叫咱的履历难看了些,不过是一任兵备道,一任道台,一任知府,加了个五口通商大臣的衔儿,这尚书若是有份儿,那自然是太后垂怜青眼有加,若是没有,也不怕,我瞧着母后皇太后此人,只要你差事办得好,便是会大用,不怕没好位子,六部九卿哪里都去得!再者说,有着慈安太后的面子上,太后她老人家也喜欢用亲近的人,瞧见武云迪了没有?就是这个理!”
。。。
“英法的军舰终于到了!”慈禧太后拿着那折子激动不已,对着唐五福说道,“叫起,也不必等到午后了,就说要准备着议水师的事儿!”
“喳!”
不管是租还是买,总之,中国第一支军事意义上的舰队马上就开始组建了,太后心里雀跃,转过头看着武云迪还站在地上,不由得笑道,“怎么样,武云迪将军,要不要去新建的水师里头当个提督?在马上叱咤风云,不知道到了水里,是蹈海的蛟龙还是落汤鸡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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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轮船飞渡(三)
武云迪摸了摸脑袋,愁眉苦脸地想了一会,“奴才还是不去了,”看到太后的眉头皱起,武云迪连忙解释道,“倒不是奴才懒怠,这水里我实在是怕的慌,当年南渡黄河,才那样的水,我差点没把整个苦胆吐出来,”武云迪一脸惊恐,脸上似乎都回忆出不太好的表情,“后来又过淮河,奴才更惨,躺在船上昏昏沉沉过了好几天才好,这还是在河里头,若是入了海,奴才这百多斤的肉可都要送给海龙王了!”
太后哈哈大笑,“原本你是个旱鸭子。”
“是,奴才还是老老实实呆在马背上罢了,这水里是实在不敢去,”武云迪笑道,“只要在这陆地上,娘娘就是要奴才山里去火里冲,我要是说个不字,不消别人动手,奴才自己就挥刀子,阉了进宫伺候太后娘娘!”
帆儿见武云迪说的粗俗,悄悄啐了一口,又拧了一把武云迪,太后也不以为忤,笑道。
“罢了,你既然不愿意去,那这个提督,你是没福气当了,不过这话可是你说的,只要在陆地上,最近,这健锐营可太平?”
“日子平静了些,儿郎们倒是有些不舒坦了,”武云迪听到皇太后垂问,也不再嬉皮笑脸,“自从旧年杀了洋鬼子,这些日子都在营区里头练,练的实在是絮叨,原本想着就算江南水路纵横,也无妨,想着要去南边平叛,好么,这一下子,洪秀全倒是死得快,江宁一下子就破了,这些人一天天在丰台里头嗷嗷叫,浑身劲儿无处使,若不是奴才约束着,老早就出去弄得地方乌烟瘴气了。”
太后点点头,“这话没错,这将士若是没有使劲的地方,自然就会出乱子,幸好你日日操练,才将这些人的精力全都发散掉。”
武云迪瞪大了眼睛,目光闪闪得看着太后,“娘娘,健锐营里头的子弟们,若是再这样下去,奴才可是约束不住了,要不是吃喝嫖赌烂了根子,就是散了军心,这次进宫,也是架不住他们,说要来问娘娘要个说法呢!”
“哦?要什么说法?”太后疑惑地问道。
“无非是何时才能再杀敌嘛,咱们健锐营怎么说也是太后亲军了,”武云迪笑嘻嘻地说道,见到太后不反对这个“太后亲军”的说法,也就顺着之前的意思说了下去,“再怎么着,也不能给太后您老人家丢份子啊,原本想着南边的事儿没完,就鼓着气要去南边给他们一下狠子,别以为我们就能在北边才跑的住马,没这样的事儿,可惜南边这个洪秀全实在是不禁打,”武云迪满脸懊悔,这剿灭发逆之战实在是不容易得到的,要知道,之前自己就是靠着北伐的李开芳和林凤祥就到了如今的位置,额,当然,还有更高的位置过,不过被太后撸了,“这么快就灭了,儿郎们哇哇大叫,准备什么时候和着湘军比划一番,看看谁厉害!”
如今敢在我面前吹牛b的大概也就是你这个奇葩了......太后心里默默擦了汗,原本只是听听闲话,听到最后一句话,太后心里一动,点点头,思索一番,“想着比试?还怕没机会?就怕你到时候输了,这将军的脸皮不知道哪里摆去!”
“娘娘别门缝里头把人看扁了!”武云迪跳了起来,直嚷嚷,帆儿怎么拉也拉不住,“要是前几年,我可是不敢说,可健锐营也是跟了僧王南征北战过的,那些孬种早就淘汰出去了,留下来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就算有些八旗子弟娇气了些,可也是上刀山下火海不会皱半下眉的,八里桥战后,八旗护军营还有外火器营留下来的老兵都一并并入了健锐营,这些可是杀过敌人见过血的,不是那些,嘿嘿,湖南乡下来的农民能比的!”
“可别大意失了荆州,你既然有这个意思,不如就这么个意思下来就是。”太后拍拍手,“我来定个日子,什么时候,等到南边后续的事儿稳妥了,我就让你们几个比比看,武艺兵法到底是哪家强。”
“这话可是真的?”武云迪大喜过望,连忙追问。
“君无戏言。”太后点点头,“这事儿我就摆在心里了,这也算是你的乖,你如今知道了,还不抓紧着练?好了,你去指点下皇帝的马术,本宫去见军机,帆儿,去各位太妃太嫔处走走,你也收几个红包进来,”太后哈哈大笑,“赚点奶粉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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