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出将入相(四)
李鸿章不敢怠慢,收拾妥当,套了马车,朝着紫禁城而来,进了西华门,步行十多分钟,就到了养心门外,这个时候慈禧太后已经在召见大臣了,所以他还需要站在养心殿门檐下候一会,漫地金砖,擦得锃亮,简直可以照出人的影子来,李鸿章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倒影,胸前的珊瑚朝珠微微晃荡,也不知道他在想着什么,只是倒影边上又出现了一个人影,李鸿章这才惊醒,抬起头来,看到了李莲英就在边上,李莲英笑眯眯的说道,“李大人,奴才给您请安了。”
他作势要打千问好,却被李鸿章伸出手拦住了,“哎哟,李老弟,咱们两个人还闹这些虚礼做什么?说起来,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五百年前是一家,”因为是在养心殿外,故此不好高声喧哗谈论,李鸿章只是压低了声音,“你伺候西圣最是烦劳,这烦劳是功劳大大的,我要向你请安问好才是呢。”
李莲英笑眯眯的起身,“您折煞奴才了。”
“别闹这一套,”李鸿章笑道,“咱们兄弟不用这样子,你在宫里头辛苦,我在外面也没忘了你,”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棕色的小玻璃瓶子出来,递给李莲英,“这个是我从外头淘换来的,这可是好不容易得的东西。”
李莲英对着亮处打量了一会那个玻璃瓶子,“这是药吗?就算药,也只是这么一口就没了啊。”
“这是给公公你治脚气的。”李鸿章笑道,“晚上洗了脚,抹上去,过几天就不痒啦,这是德国产的药水,灵验的很。”
“也劳烦您还惦记着我,”李莲英笑眯眯的说道,“大人您真是有心了。”
“小事一件,不值得你提什么谢,”李鸿章摇摇手,“这会子西圣在见哪一位呢?”
“是见阎敬铭和胡雪岩两位,”李莲英说道,“为了筹议新币的事儿,估摸着还需要一会,我给您搬个凳子过来,您慢慢等着?”
李鸿章呼吸微微一滞,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不了,我就站着,您先忙去就是。”
两个人正在谈话,里头就传出了慈禧太后突然高昂的声音,“我不是问你们有什么困难,我要的是你们把这个差事给好好的办了!”
李莲英朝着李鸿章做了一个请耐心等待的手势,蹑手蹑脚的走进了殿门,他走过了偏殿,走进了东暖阁,这个时候慈禧太后并没有坐在帘子后头,而是坐在了前头光绪皇帝的宝座上,“若是个个都来我这里哭着说,事儿难办,人难选,钱难找,我还要你们这些当朝大佬做什么?世宗皇帝罢了内阁,我瞧着你们军机处不行,那就罢了军机处,若是六部尚书不行,我日后是不是要把六部都罢了,自己个直接指挥下面各司的郎中员外郎?”
两个大臣连忙低头请罪,李莲英说里面是阎敬铭和胡雪岩两人奏对,其实还斜斜的站了一个人,只这个人不是穿着补服的官儿,而是穿着红色太监服的中年男子,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细细的汗水,虽然是殿内有火龙,可也不至于热成这样子,“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过几日就到了二月,我预备着*月天气凉了的时候,就让皇帝大婚,皇帝大婚之前就要办好这件事儿,结果你们倒是好,”慈禧太后显然今个是有些不高兴的,板着脸,她的脸原本就是鹅蛋脸,这么一板着,越发看的脸越拉越长了,她看着阎敬铭和胡雪岩两个人,“一个说要缓办,一个说要大张旗鼓的办,有没有一个准信?还有你,小安子,”慈禧太后对着斜站着的太监说道,“内务府这么多厂子,你倒是说如今没钱,没钱倒也罢了,可这内务府银行的事儿,怎么这么慢?”
太监到底不比大臣有尊严,大臣只是低头谢罪,而安德海连忙跪了下来,“奴才死罪!”
慈禧太后冷哼一声,她正准备说什么,见到了李莲英从外头走进来,“小李子,什么事儿啊?”
“回佛爷,山河总督李鸿章已经在养心殿外候着了。”
“让他再等一会,我这里的事儿还没完呢,”慈禧太后摸了摸手边的一把紫玉如意,“阎敬铭,户部现在到底有没有银子?有多少银子?到底能发多少新币?你有个准数了没有?”
阎敬铭不卑不亢的说道,“回皇太后的话,这些年收上来的银子,都用在了平常的开支上,虽然如今没有战事,可军费是不能省的,所以军费还是少不了,其余的比如工部,交通部,户部,这些原本就是建设的项目极多的部院,花钱是越来越凶,臣并没有说他们花钱不好的意思,只是这建设官道、铁路、招商、河道来往贸易,凡此种种,都是要海量的银子的,比如官道和铁路,这些是不可能直接把银子收回的,只能是慢慢图之,这些投入收不回来,就是内务府的厂子再把银子拿出来补贴,也是无济于事,若不是昔日开始发行了债券,这么历年一次次的发出去,然后建了银行,银元铸造规模扩大,国库的银子早就是入不敷出了!收上来的银子,一是要预备着还利息,二是各处就等着这些银子拿出去,绝没有多少银子可以一直留着,国库里面大约还有一千万的银元,可这点银元让银行发行新币,是完全不够的,胡大人说大清银行不负责存款或者是支取银元之事,那么地下的那些票号更是不会听命受这些新币了,新币是纸张做的,若是各大票号没有收的举动,只怕是几日之间,这些新币就再也没有什么用处。新币发出去没用,别的都不怕,就是怕朝廷的声誉会一落千丈,就万万不值了。”
“臣以为不然,阎中堂实在是太过于谨慎了,”胡雪岩抬起头来,神采飞扬,他的胸前画着一只锦鸡,这是代表二品官,没想到几年过去,胡雪岩居然已经登堂入室,成为朝廷的大员了。(未完待续。)
七、出将入相(五)
如今胡雪岩正经的差事是“大清银行”行长,正经的二品官,虽然暂时归着户部管,不过这个银行,和太仆寺或者是太常寺那种清水衙门似的部管衙门不一样,端的是位高权重,铸币局划分归银行,然后发行大清银元的差事就到了大清银行这里,这个银行基本上就是胡雪岩一手创立的,他也十分的凶狠,虽然是票号出身,但是一担任这个银行行长,马上下令将碎银子禁止流通,若是票号商号银号违背者,一律罚以重款,但是可以将银锭向政府,就是向大清银行置换银元,这一招彻底就断了所有票号的根儿,不仅仅是晋商的根,在世人看来,更是断了他阜康钱庄的前途,不过胡雪岩不在乎,这个时候谁还会看上那么一点点的钱息?更多是需要布局整个金融行业了,阜康钱庄最早成为南方代为发行债券的票号,这一点足以让胡家在江南屹立不倒。
“正如阎中堂所说,如今已经是入不敷出了,这是眼前最大的问题,如今倒也还好,可将来有别的用处,就不够了,接下去要建新园子,这是一笔大的支出,银元虽然是比碎银子分量轻了许多,可到底还是要银子去做的,没有了银子,银元是变不出来的。”
这话其实已经说的很明白透彻的,银元的面值较之银锭的重要是轻了许多的,也就是说,大清银行拿着三钱的银子,加上一些别的金属,就可以锻造出面值一两的银元,这就是钱息,实际上,现在的大清政府早就已经是在增发货币了,但是这个货币还是银子做的,大家伙都认,加上之前严令不许再用银锭,多少让银元的价值可以维持住,但是若是新币是纸币,这一张纸到底值不值这么多钱?这可就是需要商榷了。
“发一些新币是没用的,必须要马上用新币全部取代银元,将银子全部取消货币的作用,这样一来发行货币的权力在朝廷的手上,票号的银票,就再也没有了价值,或者说银票只是作为大额购买之用了,日常的金钱往来,都要归属银行,归属户部来决定。”
铸币权如何重要,货币的发行权如何重要,根本不需要胡雪岩来告诉自己,后世的美帝,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量化宽松,什么叫做量化宽松,就是告诉大家,老子没钱,接下去马上又要印美钞了!
美钞是世界公认的,而印制美钞,那个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且可以迅速的流通到世界各国去,不会造成国内因为货币滥发造成的物价上涨,因为货币受到世界的追捧,那么意味着物价上涨被平均到了世界各国,美国几乎是独享其利而无需承担任何不利后果。那么当然慈禧太后也希望马上来发行几乎不用成本的纸币来进行货币增发,解决财政的困难。
是的,财政困难,正如阎敬铭所说,现在的大清朝,已经有些入不敷出了,一方面巨额的债券利息和本金需要支付,另外一方面海量的建设需要进行拓展,海量的投入都无法直接生效,这就是政府和商人的区别,政府会不计成本不考虑收益的负责基建,而商人,只是需要赚钱。
“胡大人您消息灵通,难道不知道外面那些晋商已经放出来风声,要抵制新币了?”阎敬铭沉声说道,“虽然我也想着把他们都抓起来,可抓人并不能解决问题,新币发出去是好,按照胡大人你的意思,到时候滥发了新币,发出去了,可若是他们想要来换银元,各票号说纸币概不接受,只怕片刻之间,新币就如前朝的宝钞一样,分文不值了。”
明朝的时候也发行过纸币,就是大名鼎鼎的宝钞,刚开始发行的时候,就超额发行,并且毫无保障措施,因为谁都知道,印一些可以替代银子和铜钱作用的纸张,实在是太方便了,然后宝钞从开始的同等面值的九折,渐渐成为了五折,然后到了一折,到了最后,成为了废纸,废纸就是连最后户部知道这玩意印出来没人用,市场不认可,于是也停止了,中国方面可能对于纸币还是比较抵制的,当然这不包括各大票号的银票,慈禧太后听阎敬铭所说昔日英国人第一次发动战争,很大的一部分愿意就是中国方面不接受英国人推出的纸质英镑,故此这也是一个导火索。
“关键是发出去,大家伙都愿意认这个,”慈禧太后点点头,这一点她还是觉得阎敬铭是靠谱的,“说句实话,朝廷的什么脸面都不重要,要紧的是这个新币发行,绝不能失败,若是失败,将来再要做什么新的财税上的事儿,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人家不信你,寸步难行!胡雪岩,你说说看,这事儿怎么解决。”
“各大票号的大面值银票,为何市面上无论是商家还是官家,都愿意认,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各大票号见票即付,没有什么拖延的道理,就算是再多的银子,也可以迅速的调动过来,所以,咱们的新币若是想要发行成功,就必须要无论是谁拿着新币过来都可以马上发行银元。”胡雪岩说道。
“此事绝不可能,”阎敬铭断然说道,“若是按照胡大人你的方案,要大举发行新币,咱们预备的银元起码要准备一半,民众或许是不会哄抬,但是各大票号必然会倾其所有之力,收拢其新币然后来我们这里兑换,这个兑换就不是几万几十万两银子的事儿了,各大票号的财力,只怕几万万都有可能,如果将来他们先收罗了市面上的新币,然后朝着咱们发难,发生这事儿,我是半点都不奇怪。”
“所以这事儿,难办就难办在这个地方,”胡雪岩点点头,承认了阎敬铭的观点,“咱们没有那么多的银元准备兑换,但是不发,或者少发,无济于事。”(未完待续。)
七、出将入相(六)
“不过微臣的阜康钱庄已经联系了江南各票号,务必要让江南各地全力支持新币,但说到北边,那么就只能是阜康钱庄一家来承接新币了。”胡雪岩说道。
慈禧太后点点头,胡雪岩的话虽然是轻巧,但是已经表明将自己和朝廷彻底绑在了一起,承接新币那么也必然会和北方的票号金主们对战,如果他们一起来拿着新币来冲击阜康钱庄,阜康钱庄也必然会再次陷入挤兑的风潮。
“还不到那个时候,”慈禧太后看了一眼胡雪岩,“你胡财神九窍玲珑心,不会说这样干脆一死了之的话儿就算了吧?心里有什么小九九,趁早说出来,阎敬铭也在这里,一起参详参详。”
“眼下还没到时候,请皇太后恕罪,”胡雪岩说道,“隐隐有了个主意,但是还未和阎中堂请示,这需要几个部一起协商,怎么样又解了财政的危机,又不会让新币的发行出现问题进而影响到朝廷的威严。”
他的话透着尊敬,就是没和阎敬铭请示汇报过,不会把自己的主意拿出来,但是阎敬铭不吃这一套,“皇太后,新园子是要后年就建成,时间算一算,如今已经要准备好银钱拨款了,可如今的银子还不知道去那里筹,按照微臣的意思,艰难的很,不如把这个园子的建设挪后,臣估算着,把这一项额外的支出延后,就算不发行新币,朝廷也能支应下去。”
胡雪岩大吃一惊,抬起头看了一样慈禧太后的脸色,连忙低下头,“什么?你的意思是要停了建园子?”慈禧太后挑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微臣就是这个意思,”阎敬铭沉声说道,“新园子与国无益,若是往日里有闲钱,自然没有二话,可如今正是财源紧张的时候,再建园子就不太合适了。”
胡雪岩听着眼皮不住的在跳,这个阎敬铭实在的胆子太大了,整个军机处就没人说不建园子,只有你,阎敬铭敢如此说话!
接下去只怕要雷霆之怒了,胡雪岩连忙提高警惕,这些年慈禧太后越发的说一不二,军机大臣凡事都只有承旨的,英明果断决绝有如康雍乾三代皇帝,阎敬铭居然敢当面唱反调,这胆子真是太大了!
“不合适?”慈禧太后冷冷的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殿内是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过了许久,慈禧太后居然没有大发雷霆之怒,只是平静的说道,“你们跪安吧。”
显然皇太后对着阎敬铭十分的不满意,但却没有立刻发作出来,不知道是觉得阎敬铭说的十分有道理,还是懒得说话,横竖这个时候显然,皇太后是不愿意继续再讨论这个话题,于是两个大臣退了出来,只留下了两个太监呆在东暖阁里头,安德海原本惶恐不安的表情消去了,取而代之是十分沉稳的表情,慈禧太后看了安德海一眼,李莲英连忙说道,“佛爷请消消气儿,不值当为了底下的人生这些闲气。”
“罢了,这些人,懒得和他生气。”慈禧太后闭上了眼睛,“这些日子也不知道怎么,吃饭吃不下,做事儿也懒洋洋的,刚才还极生气的,没想到就过了这么一会,就不想理会阎敬铭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慈禧太后打了一个哈欠,这会子似乎对任何事情她都提不起兴趣,百无聊赖的样子。
“许是这些日子节气不好,故此圣体有些烦倦,”安德海说道,“还是请太医来请一请平安脉才好。”
皇太后不置可否,李莲英禀奏道,“李鸿章大人就在外头,让他先跪安?”
“不必了,”慈禧太后眼泪汪汪的,刚才打了一个哈欠,稍微缓解了一点困倦,她伸出手看了看在宝座边上放的一个紫檀木的托盘里面的一些绿头牌,上面写着今日要见的官员,她随手一挥,把那些绿头牌弄乱,“叫李鸿章,接下去的就不见了,明天再叫。”
“是。”
李鸿章肃穆走了进来,跨步进了东暖阁,就甩袖子下跪请安问好,慈禧太后恢复了从容淡定的模样,“你这是做什么?”慈禧太后朝着站起来的李鸿章点点头笑道,“如今是不流行这样的大礼了。”
“微臣多年未见西圣,自然要大礼参拜,”李鸿章微笑说道,“不比朝中的大人们可以****参见西圣。”
“这才是朝廷的忠臣啊,”慈禧太后把左手肘放在了靠垫上,对着伺候两旁的李莲英和安德海笑道,“礼数到了,这人心才会舒服。”
这里面话里有话,李鸿章刚才也在外面隐隐听到了里面几个人的声音,知道皇太后指的是什么意思,他不接话,只是微微一笑,慈禧太后也不追问这个话题,伸出手递了递,李莲英给李鸿章端了一个小圆凳子过来,“坐下来说话,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慈禧太后接过了安德海端过来的茶,喝了一口,“之前见你的时候还是在上海的时候,才过去几年,你的头发就这么白了,是不是河南山东的事儿不太顺心啊?”
李鸿章回道,“河南山东洋务的事儿以前不多,这些年都是开展这些,算的上是乱糟糟的,河南人口极多,种植的田地却不多,往年偶尔旱涝的时候,就容易有流民,这些年风调雨顺,皇太后庇佑,这两地,都算平稳,火车和轮船还有官道都是在开着,倒也算不得特别的忙,只是山、河两省都是黄河过道,河防的事儿,有些棘手,不过也应付过来了。”
李鸿章说了一些地方上的事情,其实这些事,大多数不是总督府管的事儿,应该是具体的布政使和巡抚办的差事,只不过李鸿章把这些都揽过来自己个说了,“这两身青壮极多,这些年招了一些好兵苗子,想着练了几年,就能够入选新军了。”
算起来,军务才是总督的本职工作,慈禧太后听了一会,点点头说道,“在山河干的不错,”她又低头喝了一口茶,“要不要挪个位置啊?”(未完待续。)
七、出将入相(七)
“你在山河任上也干满一届了,差事办的不错,洋务不能就靠着东南沿海或者是两广,要紧的是内陆都要一一铺开,山东拱卫京畿,河南是中原腹心之地,别的不说,小麦的出产就是全国第一的,说的上是粮仓,这里的稳定最为重要不过,若是河南的小麦歉收,只怕京师的馒头面条就要上涨,你能把粮食和洋务一起搞起来,两边相互促进又共同发展,你在山东河南,干的不错,”慈禧太后赞许的说道,她习惯去肯定别人的功绩,“这么一任下来,也是差不多了,从两江再到上海,在上海又去浙闽,然后北上,这么地方上也历练了不少日子了,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啊?倒是可以和我说说。”
这是很大的恩典,一般来说,领导叫你去什么地方当什么官儿,大约是会来征求你的意见的,但是绝不会说让你自己选,想去那里去那里,故此李鸿章连忙站了起来,“太后的恩典,微臣正是感激涕零肝脑涂地都无以回报!”
“这话说的,坐下吧,”慈禧太后笑盈盈的说道,“你在地方上呆的时候不少了,也应该要入京历练一些时候,不是说长时间见不到我吗?就入京为官得了,六部的位置,现在空了几个出来,要我说,就先去工部当差,再加文华殿大学士,过几年在中枢熟稔了,就入军机,如何?”
慈禧太后开出的待遇可不谓不丰厚,工部是管营造的,虽然在六部里面,位置并不靠前,但是现如今官场的常识定论就是若是想要出政绩,那么就是要大把大把的会花银子,银子花出去,把建造的东西和事务拿出来,这就是一等一的政绩,就连教育部原本这种教育育人的部堂,也迫不及待的要各处建大学堂,工部只怕是如今最会花银子的部堂了,只要是管营造,就绝对不会少差事可以干,手里的权柄也绝不会少。
再加文华殿大学士,这等于就是提前在尚书的位置就享受了宰相的待遇,有清一代,严格的来说,只有内阁大学士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宰相,军机大臣只是有宰相之实,而无宰相之名,所以如果入直军机处,除非有大学士的加衔,不然谁也不愿意把自己身上原本的那些尚书侍郎或者是别的卸掉的,因为军机处的本官职权很低,犹如明朝的内阁,这样说起来,明清两朝真是好基友啊。
李鸿章有了大学士的加衔,将来入直军机就是妥妥当当的,再也没什么可说的,要知道孙毓文和董元醇,如今还没有大学士的加衔。这个待遇极好,可是李鸿章却似乎没什么开心的表情,他的眉心猛烈的一跳,随即脸上露出了喜悦的表情,“西圣的恩赐,微臣原不能够推辞,可西圣视微臣为心腹,臣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正有下情陈奏。”
“恩?”慈禧太后微微不悦,她听出来了李鸿章话里的推脱之辞,原本今日就是心情不佳,见不得人唱反调,没想到今日这一下子,有了两个人接连来唱反调,“什么下情啊,若是不靠谱的话儿,也就不必说了。”
李鸿章人精似的,这时候却似乎没有听出慈禧太后的不高兴,只是神色淡然的说起了往事,“微臣昔日还是翰林院的一个芝麻小官,承蒙西圣不弃,亲自写了拙作的御笔赐给微臣,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是臣的涂鸦之作,没想到西圣居然记住了此诗,实在是感激涕零,这么多年过来,封侯已经得偿所愿,可微臣最乐意擅长的还是办军务,西圣青眼,让微臣来北边可以帮办北洋军务,微臣看着那些水师的军舰,真真是打心眼里高兴,见到水师的儿郎们,也如同是家里人一般,亲热的很,西圣原本要简拔微臣,微臣真真是肝脑涂地都不能报答西圣的恩德万一,只是微臣想着,若是趁着现在身子还算硬朗,脑子也不糊涂的时候,能够再在北洋当上几年差,帮衬着水师再动一动,这就是最好的了。”
听到这里,慈禧太后不免得点点头,刚才有些怒气,眼下子看来是消了不少,“你这话说的不错,北洋水师,这些年,你出力不少,”李鸿章大部分的时候居住在威海的时候更多,此地有什么可驻扎的,无非就是北洋水师罢了,“我是瞧见的,只是你地方上的资历差不多了,我的心思,你应该知道,将来你必然是要入直军机的。”
“当年是西圣一手将微臣提拔起来的,这样的天恩臣委实不敢忘,昔日文宗皇帝时候,英法两国仗着船坚炮利来侵犯中国,所幸祖宗保佑,皇太后激励战士,这才一举得胜,那时候微臣就想着等到将来财源充裕的时候,就奏请朝廷要兴建水师,不曾想,西圣高瞻远瞩,迅速的就把北洋水师给操弄起来了,臣昔日操办淮军,还算便利,水师和团练是自然不同的,可微臣在上海的时候也帮衬过水师,知道这里头的门道,所以,这个不情之请,请太后再让微臣在地方上呆几年,”李鸿章恭敬的说道,“了却了微臣昔日兴办水师的夙愿。”
“是啊,”慈禧太后听着有些唏嘘,“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快三十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啊,”她似乎走神了,想了一些往事,“你也老了,”慈禧太后对着李鸿章说道,“少荃今年几岁了?”
“微臣今年六十九了。”
“刚好和我同生肖,也是属羊的,”慈禧太后微微一笑,“没想到你也年纪不小了,我还以为,你还是昔日在江南办团练战太平军的少年书生呢,真真是岁月如箭,”她似乎有些伤感,“转眼这么多年,我老了,少荃你也老了。”
“西圣春秋鼎盛,何来年老一说呢。”
“人都是会老的,”慈禧太后说道,“你既然不愿意入京当差,那就罢了。”(未完待续。)
七、出将入相(八)
慈禧太后说了这个结论就不再说了,显然她是已经放弃了让李鸿章进京中当差的想法,“你愿意呆在地方,那么就回去等着旨意吧,这些天,难得也在京中,多呆几天,过几****还要叫你的,”李鸿章站了起来,连忙称是,慈禧太后又说了一句,“我听说你带了你的女儿进京了?”
“是,小女经璹陪着微臣一同进京的。”
“得空了,让她入京来,我瞧一瞧,”慈禧太后说道,“你们家的教养必然是好的,几个儿子都是才干了得,想必这女儿也差不了多少去,惠庆公主整日疯疯癫癫的,也要个好的女孩子教导一番。”
“是。”李鸿章又说道,“微臣在泰山得了一个极好的泰山石砚,预备进献给皇太后。”
“泰山?泰山风景如何?”
“岱宗夫如何,的确是齐鲁胜地。”
“旧年京杭大运河北上返京,倒是无缘一见,什么时候倒是可以去瞧一瞧,”慈禧太后点点头,说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小李子,把李大人的砚台给收起来,多谢你的玩意了,不过少荃你也少给我打这些马虎眼,怎么地,就把我当做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在京师里头到处撒钱,来了我这里,只剩下一个石头砚台了?恩?”
李鸿章满头大汗的走出了养心殿,被外面的冷水一吹,汗水才升腾掉,但是内衣也已经都是湿哒哒的了,李莲英送了李鸿章出来,李鸿章对着李莲英苦笑,“濯实老弟,你不厚道啊。”
“奴才当这差事儿,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李莲英憨厚的笑道,“请总督大人您见谅。”
“我那里敢怪您呢,”李鸿章摇头,继而捻须笑道,“所幸西圣没有太过怪罪,我倒是侥幸了。”
“西圣爷最看重的就是忠心和能干的臣子,”李莲英垂着手温和的说道,“别的事儿,不重要。”
“老弟你说的极是。”李鸿章走出了养心门,李莲英倒是好,亲自送了出来,“老哥受教了。”
“西圣爷出来的时候有吩咐,”李莲英继续说道,“胡雪岩如今当着银行的行长,管着银钱的事儿,若是李大人想要继续在水师上有所作为,有些事儿,还是和衷共济,不计前嫌的好。”
“您说的半点错都没有,可是我有心,人家无意啊,”李鸿章摇摇头说道,“不过您说的没错,水师的事儿,我一个人办不好,还是要大家伙一起办的。”
太平湖的醇亲王府府邸内,三个人在静静的说话,光绪皇帝问到李鸿章的动静,醇亲王微微一笑,“他一早还没进京,礼数儿却是早到了,如今这些地方的诸侯里头,估摸着就属他最阔气了。”
醇亲王也不和光绪皇帝掩饰着什么,直接就说了李鸿章有礼送来,光绪皇帝微微皱眉,“他那里来的这么多钱?”
“办洋务办得好,自然银子来的快,他有盛宣怀当着助手,银子还能少了呢。”醇亲王说道。
光绪皇帝隐隐有些不悦,只是碍于醇亲王的身体,不好发作,于是只是“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醇亲王在病中,耳聪目明是做不到了,所以也没发现光绪皇帝的不高兴,“去年在天津检阅水师,问起水师里头的许多事儿来,王文韶倒是不太清楚,还是李鸿章说的头头是道,不仅仅是我,就连各国的使节听了也是十分满意,他是个能干的这错不了。”
“他若是这么能干,不知道这些银子从那里来的,”光绪皇帝不知道为何说了这么一句,醇亲王这才惊觉,抬起头看了看光绪皇帝的脸色,惊讶的看了自己的福晋一眼,福晋微微摇头,醇亲王这才笑道,“是,他这样大手大脚的,却是不知道银子那里来的。”
于是不再提此事,转而谈起了别的事情了,醇亲王看了看四周,“论理儿,这事儿不应该我来提,只是如今就要选秀了——皇上您别不好意思,这事儿,是一等一重要的,将来的皇后,是您一辈子的伴侣,”醇亲王笑眯眯的说道,“您要有个准,却是不知道皇太后是什么个意思?”
“亲爸爸的意思,”饶是在背后,光绪皇帝还是这样称呼着慈禧太后,“让我自己做主,先看一看,哪一家的合适。”
醇亲王大摇其头,“这话是皇太后让皇上您自己选,皇上您可别忘了,这不是自己选就够了的,选皇后最要紧的是家事品德,容貌如何,无关紧要。祖宗留下来都是这样的规矩,这皇上自然是不会忘记的,”醇亲王连忙说道,“可您一定要听皇太后的意思,皇后不比寻常人家的妻室。”
“是,都听你的,”光绪皇帝说道,“可我心里还没什么主意,也不知道外头有那些人,”说到这里,皇帝的脸复又红了起来,“那些人是合适的。”
“皇上您整日里头看书上学,自然外面的人和事儿,知道的不太多,”醇亲王说道,“八旗的秀女都不算差,可若是皇上想要好好的过日子,这个人选,”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福晋,她的脸上露出了有些不忍的表情,她窥了光绪皇帝一样,眼角微微有些泛红,醇亲王也有些难受,“就要好好选了。”
光绪皇帝见到醇王夫妻两个人如此,未免有些莫名其妙,直到醇王在皇帝的耳边轻轻说出了一个人名,皇帝才有些恍然大悟,但是他的表情一样的不是很好看。
“皇帝回来了?”李莲英将李鸿章送出了养心门,回到东暖阁的时候,慈禧太后正盘腿坐在靠山炕上津津有味的吃着一盘杏梅蜜饯,“李鸿章送走了?”
慈禧太后问了两个问题,李莲英点头称是,“万岁爷在七爷府里头陪着吃了饭就起驾了,这会子还没到神武门,李鸿章已经从西华门出宫了。”
“七爷的身体,好了些没有?”
“太医说,已经好很多了,只是肝病难痊愈,故此还要好好养一些日子。”(未完待续。)
八、撤帘风波(一)
“有没有大风险?”慈禧太后想了想,还是直接了当的发问了,横竖是亲近的内侍,不在外面说,“要知道皇帝下半年就要亲政了。”
“太医的意思,是没什么大碍的,只是需要休养,”李莲英说道,“老佛爷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意思,他既然是身子不好,那就好好休养着吧,”慈禧太后木然的说道,“现在这个时候许多人要不身体不好,要不就是不想升官,都推诿等着将来的变化呢。”
李莲英默然不语,自从去年秋慈禧太后提出来要撤帘归政于光绪皇帝,朝野纷纷了一段时间,刚开始不计其数的臣子上书要求慈禧太后收回成命,再垂帘几年,没想到慈禧太后执意坚决,许多的折子都不理会,到了今年,这劝阻的风潮才慢慢平息下来,平息下来之后,许多事情都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李莲英自然知道这变化出自于哪里。
“我倒也不是说七爷躲懒,他愿意去照看水师,我已经是十分满意了,可这个李鸿章,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慈禧太后摇摇头,“原本想着左宗棠的好例子在这里,他总是能学一点起来的,没想到,昔日豁出性命身家来八里桥参战的勇气,如今真不知道去哪里了,一味的想着保全自身,不愿意入京来趟浑水。”
慈禧太后说着牢骚话,“李鸿章这个人,当官是最会当了。”当年那么多的敲打,想必这会子倒是把李鸿章给敲打的缩回去了,杨白案,将浙江官场,差不多李鸿章的一半嫡系尽数罢免永不叙用,盛宣怀去云南效力了几年,才被放回到山东藩司担任布政使,这是慈禧太后对于李鸿章的惩罚。
但她也不仅仅只有惩罚,让李鸿章来山东,最好的方式就是把北洋交给他,可是现在,慈禧太后摇摇头,“罢了,估摸着许多人,眼看着我要撤帘归政了,心里都生出了别的想法主意来,这也正常,”她看的开,但仍然有些不悦,“等到京中地方军中布局都成了,我也撒手让他们闹去罢了。”
“万岁爷还年轻的很,总是要仰仗着老佛爷的天恩才能顺顺利利的执掌江山呢。”安德海连忙说道,“且不说别的,就看着老佛爷这样的体恤万岁爷,万岁爷也会感恩戴德的。”
“这是自然,”慈禧太后笑道,“皇帝的孝心,我是看得见的。”这个时候外面太监来禀告,说是军机大臣递牌子求见,慈禧太后摆摆手,让宫女把炕桌上的蜜饯拿走,自己站了起来,行到宝座上坐下,军机大臣除了刚才离开的阎敬铭,其余的尽数到齐,这一日有几个要紧的差事要办,一个是直隶总督和外蒙古总督的人选,一个是诸部尚书的新人选,都是很关键的人物,不过在现在和平的时候,地方上的总督不如诸部尚书来的重要,所以就把各部尚书放在后头压轴,先讨论这个两个总督的人选。
各人都有各人的意思,礼亲王虽然不怪罪孙毓汶的无礼,但还是提出了自己的人选载凌,载凌是昔日八旗改革里头算的最被人恨的几个人之一,当然靠着这件事,也成功的进入到了慈禧太后的法眼,礼亲王暗自思量,起码这个人选,皇太后是不会拒绝的。
“载凌资格倒也够了,”慈禧太后不知可否,“只是地方上的经验还差了一点,在朝中当差,和地方上当差是不一样的,部院里头管的只是一条线,而在地方上,管的就是一大片的事儿了。还有没有别的人选?”
孙毓汶上前一步,“微臣举荐山河总督李鸿章。”
礼亲王连忙看着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嘴角露出了笑意,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礼亲王很清楚,这个笑意代表着什么。
李鸿章回到了安徽会馆,进了自己起居的小院子,女儿菊耦上前,亲自伺候老父亲换衣裳,脱下了暖帽,李鸿章的额头上都是汗水,头发也被浸润的汗津津的,菊耦吃了一惊,“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李鸿章半闭着眼,瘫坐在太师椅上,摇了摇头,又摇了摇头,“今日在宫里头,这一番奏对,可不是好容易的啊。”
他定了定神,过了好一会,缓过神来,才对着女儿仔仔细细的说了今天御前奏对的事儿,菊耦一边帮着李鸿章把额头上的汗水拭去,一边听着李鸿章一五一十的说完了经过,末了才忍不住噗嗤一笑,“女儿早就说了吧,您这样思前想后的,是必然不成的,这会不就瞧见了?皇太后给您吃排头了。”
“您是皇太后一手提拔上来的,无论如何,您这个身份是变不了,女儿早就说过,这当差还是要谨慎些,您那么多的银子到处撒出去,给您较好的人不多,眼红你的人倒是真多了去,这会子不就是给皇太后数落了?该,真是该!”
菊耦巧言笑兮,李鸿章也不好发怒,只是苦笑,“为父这不是吃到苦头了吗?”
“不过皇太后有容人的雅量,大约是不会对付您的,您就放心吧,”菊耦又快又清脆的说道,她给李鸿章脱了外面罩着的朝服,将里面的蟒袍露了出来,丫鬟又奉上了茶,“我瞧着皇太后的圣意,从来都是只要尽心当差,些许的小心思,她只会一笑而过,不会苛责的。”
“女儿你怎么会如此了解皇太后的心思?”李鸿章听着菊耦的说话,不由得点头称是,“须知你未曾拜见过皇太后。”
“皇太后执政多年,她的风格,不要说女儿了,父亲您也不是一清二楚吗?”菊耦笑道,“只是父亲您当局者迷,女儿旁观者清,故此看的分明,您不愿意入京,皇太后不是也同意了不是?”
“那按照乖女你的看法,”李鸿章笑道,“为夫能不能得偿夙愿?”
菊耦俏皮一笑,“这可与不可的,原本不是父亲决定的,可若您这么说了,皇太后想必是会成全父亲您的。”(未完待续。)
八、撤帘风波(二)
养心殿内,一番人事的安排又开始了,孙毓文举荐了李鸿章,大家伙倒是不惊讶,第一个,自然是因为之前孙毓文在说这个事儿的时候就举荐过了,再者李鸿章政绩资历都远远超过贝子载凌,须知道载凌最大的优势就是宗室,而现在慈禧太后最不感冒的就是宗室,礼亲王小意的看着慈禧太后,慈禧太后对孙毓文的举荐人选,也不置可否,“大家伙是怎么看的?都说一说,军机处就是各地督抚的吏部,朝政得失全部就在用人,用人用的好,才是就办的顺,大家伙是怎么个意思啊?”
孙毓文如此一说,别人倒是也不好意思再说别的人选了,只有额勒和布算是左宗棠昔日在新疆共事过的,知道左李之间有一点嫌隙,为了左宗棠,他也决定要拦一拦,只是说了一个意见,“李鸿章自然是足够了,只是如今财政紧缺,李鸿章素来是花钱大手大脚的,仅仅比湖广的张之洞略微节省一些,”张之洞如今花钱是出了名的厉害,在湖北巡抚任上,铁厂官道铁路公营事业样样来的,官场上称呼他为“钱屠”,又开玩笑说,幸好湖北不靠海,若是让张之洞管水师,只怕是花钱更要翻倍。“财政紧缺,那么自然就不能在现在的基础上,再追加款项。”
其余的人默默无言,新进的人不好多说话,这个时候还是闷声发大财才好,而董元醇摸不着慈禧太后的用意,看着样子,似乎也对着李鸿章不满意,李鸿章满头大汗神色惶恐的离开养心殿,不需要刻意打听,就能马上传出风声来,于是只好闭口不言,慈禧太后想了想,“这个事儿倒也不好办,那么就先搁着,就先议一议外蒙古总督的事儿。”
外蒙古初设总督,下面乌里雅苏台的区域,暂时不设置省份,只是分乌里雅苏台、库伦、乌梁海三大臣管辖,总督的这个人选,军机处差不多已经有了定论,一定是要顺应蒙古较为妥当,礼亲王举荐了崇绮,他是孝哲皇后的生父,又是蒙古八旗出身,回蒙古任职最为合适,慈禧太后点点头,此事就成了。
说句实话,外蒙古这里的官位人选,根本无足轻重,各个人最关键最关心的职位就是地方上的督抚和中枢的尚书,两个人进军机处,卸了部院的尚书职务,这一下子就空了两个尚书位置,一个总理衙门协办大臣,三个空位出来,就等着慈禧太后发话决断了,慈禧太后问了几个人的意思,大家伙对于这几个职位各有举荐,慈禧太后也只是听了听,就没再说什么,“我知道了,还有什么事儿没有?”
许庚身出班说道,他倒是第一次说话,“启禀皇太后,朝鲜方面和我们兵部提出求助的折子。”
“求助?”慈禧太后看着许庚身,“求助什么?”
“日本国在朝鲜的浪人越来越多,越发的惹是生非,而自从我大清减少了朝鲜的驻军之后,日本借用浪人的名义,在汉城派遣了超过至少一千人的军队,他们和日本正规军唯一的区别,就不穿军装而已,朝鲜国王尚可,其余的宗室外戚等不胜其扰,十分忧心,且借机在许多地方安排了间谍等人,意图不轨。”
“意图不轨,”慈禧太后微微一笑,“日本人在朝鲜还能意图什么不轨?无非就是想要吞并朝鲜罢了。”
“是,朝鲜国呼救甚急,如何决断,还请皇太后示下。”
“礼王,你是什么个意思啊?”
“奴才以为,还是先礼后兵的好,”礼亲王说道,“如今各国邦交十分和谐通畅,日本人虽然无礼,可咱们却不能失了身份,若是先行问责,日本人是最喜欢抗议的,总理衙门那里就絮叨烦得很,先召见日本国大使,申明朝鲜的地位,让日本人收敛一些,也就是了。”
额勒和布也说道,“奴才也是这个主意,接下去大事儿多的很,皇上今年二十整寿,又要预备大婚的事儿,若是朝鲜的事儿,闹得凶了,只怕也是不好,还是先召见大使呵斥为好,自然,”他也不是什么****人物,“若是日本人得寸进尺,恬不知耻,视我大清于无物,自然要严加惩戒。”
慈禧太后点点头,“那就先按照这个意思去办,不过呢,咱们自己个也不能什么事儿都不办,朝鲜是怎么个意思?让我们派兵吗?”
“这个,”许庚身迟疑了一下,“倒是未曾提及,只是求大清施之援手,弹压日本人。”
“这怎么可以呢?”慈禧太后说道,“难不成咱们自己直接派军舰去日本恐吓他们吗?咱们可是礼仪之邦,不能做这些不礼貌的事儿,既然日本人在朝鲜驻军的人越来越多了,咱们也不能少,之前减了多少,如今再派回去,许庚身,你安排一下,看看那些军队合适,咱们也派过去,朝鲜是咱们的属国,可千万不能让日本人欺负咯。”
慈禧太后面上悲天悯人,实际上却还是直接准备增兵日本,额勒和布继续说道,“既然要派军队,奴才以为,派新军去,较为合适。”
“新军用在朝鲜,杀鸡用牛刀了,”孙毓文摇摇头,“日本这样的小国,根本无需新军出来,臣以为,派一地团练或者是绿营兵就可。”
“恩,孙毓文说的不错,”慈禧太后点点头,“朝鲜这样的小地方,咱们也不是要和英法这样的大国作战,无需派新军,再者,日本国想必现在也不敢和咱们打仗,越南的事儿才过去多少年?他们的记性不会如此的差吧?”
说道越南,慈禧太后十分的得意,这的确是一场伟大的胜利,将洋务运动之中因为改革出现的许多问题都掩盖了,将许多矛盾都往后推延。她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另外的事儿,“朝鲜的世子,是不是现在还没有来京师?”(未完待续。)
八、撤帘风波(三)
也不知道太后是怎么突然想起朝鲜的世子的,说实话,慈禧太后每日要处理的政务不知道凡几,一个区区朝鲜国的王世子,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可慈禧太后这么一说,大家伙就知道了,为什么她会想起这个王世子。
就是因为各藩属国这些年来,除了国内的学子会来中国求学考试之外,各国的继承人,就是所谓的世子,都必须前往中国来读书,一来是陪皇帝读书,二来是学习中华典仪,三来也是给各藩属国一个定心丸,只要是陪着皇帝读书出来的,自然就得到了中国的支持,像当年苏禄国主就是如此,现在的国主早早就把世子派过来了,还有现如今的越南国王黎道源,更是将幼子直接放在京中养育,可就是朝鲜,一而再,再而三,示理藩院和礼部的命令如无物,借着世子身体弱的借口,一再拖延,慈禧太后最是看重这些藩属国,这些王世子不仅要陪着皇帝读书,还要执戍拱卫,担任武职,虽然不是****召见可也时不时的垂问于他们,西北以及西南藩属国及内藩尽数到齐,就连浩罕之外的三个汗国,也上赶着要把继承人送过来,只要呆在中国,俄罗斯对他们的侵略动作就有所收敛,国家就能够获得**的机会,可偏偏就是朝鲜,没有派人来。
“是,这是礼部的过错,”张之万谢罪道,“东亚几国,只有琉球越南朝鲜和我大清同文,原本这三个附属国原本就应该关系最为密切,这都是礼部教化无功。”
“那就再下旨,速速让朝鲜世子入京,不要忘了藩属国的身份,”慈禧太后说道,今天朝鲜问题讨论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于是不再谈这个,“皇帝选秀的事儿,礼王你多照看,”慈禧太后说道,“也不拘什么八旗秀女的,其余的若是有好的,也可以先入选,只是别搞得沸沸扬扬,大张旗鼓,初步就在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家中找一找,看一看。”
“是,”礼亲王对这个事儿倒是颇为上心,“已经先遣了宫里头的礼仪嬷嬷,到各处查看探访,择一个初选的名单出来,再进宫请皇太后查看。”
“还有皇帝,也要查看,”慈禧太后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这么着吧,你们都跪安吧。”
“女儿啊,”安徽会馆之内,李鸿章听到了女儿如此说,不由得摇了摇头,“为人者自然是有私心的,这是绝避免不了的,你父亲自然绝非圣人,哎。”
“凭他是谁,私心自然是有的,”菊耦说道,“所以这私心,皇太后自然容得下,皇太后她自己个,也有私心,父亲大人预备着怎么做呢?”
“我又该如何做?”李鸿章愕然,“难不成,皇太后的私心,又被您看破了?”
“我也并没有什么看破不看破的,”李菊耦笑道,“女儿只是女流之辈,如何能当一谋士呢?”
李鸿章哑然失笑,“你还在为父这里卖关子了,好了,我知道你想着去京中的女子学堂见世面,之前一直在山东,不好来,这一次,你若是帮老父亲想通皇太后的事儿,父亲就让你去玩几天,也不拘着你,随你怎么玩,如何?”
“这可是您说的,”菊耦拍手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父亲你可是堂堂封疆大吏,中原诸侯,说话不许抵赖。”
“自然允诺。”
“女儿能懂多少朝政上的事儿,只不过是跟着父亲您,在签押房里伺候笔墨,才知道了一些内情,这是女儿的猜测,倒是不妨说给父亲您听一听,”菊耦绕到李鸿章的背后,给他轻轻的捏着肩膀,悄声说道,“皇太后虽然是垂帘多年,可到底还是女子,女儿就想着用女子的心思去贸然揣度一番,太后把皇上从小抚养长大,可到底不是亲生的,这是最要紧的关系,乡下那些过继来孩子的妇人,都还要担心,这个孩子将来会不会孝顺,是不是会赡养自己个,皇太后也是女子,皇上也并不是亲生的,难道皇太后就不会这么想吗?”
“这话,”李鸿章微微一惊,“只怕不至于吧?”
“父亲您也有归宗之子,大兄就是,你如何分辨?”
李鸿章中年无子,所以从兄弟那里过继了一个侄子,作为自己的儿子,可是没想到,这一过继,似乎招来了不少子孙,送子娘娘一连送了好几个儿子过来,最小还得了一位冰雪聪明的菊耦,论及自身,李鸿章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对你几个哥哥和大兄毫无区别,都是一视同仁。”
“咱们这个和帝王家又是不一样,爹爹您就算再厉害,也不能讲自己的总督位置留给几位哥哥,可天家是不一样的,皇太后撤帘之后,大权独揽在皇上手里,且不说皇太后想不想要继续管着外面的事儿,可里头若是,我说句不恭敬的话,若是皇上对着皇太后不孝顺呢?”
“不错,”李鸿章点点头,“我却是忘了这一层,女儿你说的极是,”李鸿章是人精之中的人精,怎么会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果然站在皇太后是女子的立场上来看,这事儿就半点都没错了,中国历史如此之久,这些例子是举不胜举(这个容易联想的事儿真不好),想当年嘉靖皇帝以外藩王爵继承正德皇帝大统,正德皇帝那个老娘,弘治皇帝的张皇后,算得上是尊贵的皇太后了,就算嘉靖皇帝不愿意继承弘治皇帝的入继之子,只是愿意称他为皇伯父,张皇后自己的兄弟犯了事,跪着向嘉靖皇帝恳求,嘉靖皇帝毫不理会,直接处死了张皇后的弟弟,嘉靖皇帝只认自己的生母,而不认这个伯母,张皇后晚年更是凄凉无比,孤老死去。
前车之鉴可真不算少,还有宋朝的神宗哲宗这样非亲生皇帝的等等故事。所以有时候历史太悠久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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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如今的皇上,还有自己个的父母亲呢。”
再加上什么狸猫换太子的戏码,真真是见多了,但是李鸿章被女儿这么一点拨,他明锐的发觉到了其中他所想到和菊耦想到的不同,“女儿你说的极是,可有一点,你却是说错了。”
菊耦睁大了眼睛,“父亲你倒是说说女儿那里说错了?”
李鸿章捻须呵呵一笑,“你说的大部分都不算错,只是有一件,皇太后是不会在乎的,那就是皇帝孝不孝顺,自然,外头还有皇上的亲生父母,皇太后的胸怀你是不知道的,她是不会在乎皇帝孝不孝顺的,或者说,皇上根本不会不孝顺,内廷的两个大太监,你是知道的,一个管着人,一个管着钱,这样的左膀右臂伺候着,皇太后养老的日子将来是舒坦极了,绝不会说有任何晚景凄凉之虞。”
“那父亲的意思是?”菊耦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一亮。
“你用女子心思揣度皇太后,这是错不了的,但是皇太后,”说到这里,李鸿章特意转过头压低了声音,“是不会想着如何享福,而是要如何,让外朝的事儿一如既往的在她的掌控之下。”
“皇太后是最睿智的,从来都是明白人亡政息的道理,现在皇上对于洋务是什么个态度,对于旧学又怎么看,会不会又想搞以前的那一套,要知道饶是英宗皇帝,为了亲政夺权,也是仰仗了李鸿藻和翁同龢那些人的力量,这些人一旦受重用,那么旧学自然而然就要重用起来,这是最正常不过的事儿,就是皇上不想用旧党,旧党自然而然也会声势起来,说到这里,我倒是真不知道西圣是怎么想的,”李鸿章摇头喟然叹道,“李鸿藻、翁同龢,又是帝师身份,皇帝整日被这样的人围着,能不向着旧党吗?可若是西圣担心这个,为何要把这些人安排在皇上的身边?”
菊耦微微一笑,“父亲您倒是忘了本咯,您不也是旧学出身的翰林吗?怎么如今倒是把旧学看的如此不堪呢?”
“不是旧学不堪,是那些人不堪,”李鸿章摇摇头,“那个翁常熟,不用说,接下去又要起来了,他倒是进过军机处了,可你老子还没有,这世道,”李鸿章埋怨道,“谁都是任人唯亲的,你父亲也是如此,皇上也自然如此,他一亲政,外头的人不认识,不用自己的师傅,还能用谁?李鸿藻倒也方正,可这个翁同龢,”李鸿章摇摇头,“罢了,且不去说他了,白白叫人生气。”
“这不是又派了一位王师傅去讲学了吗?”菊耦说道,“这可是皇太后的心腹呀。”
“他也不会是什么好人,”李鸿章哼道,“东跳西跳,为了权力不择手段,旧年扳倒恭亲王,里头就有他的一份功劳,到了皇上身边,只怕也是居心叵测之流,不知道将来会闹出什么事儿来,不过这个人去了,也能分一分翁同龢的权势,如今看着不算坏。”
李鸿章发了一通牢骚,然后又说回到之前的话题,“皇太后怕大政有变,这是自然的道理,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当然不愿意瞧见有什么波折,现在太平盛世是没错,可里头的隐患,只怕也不少,女儿素日里你也瞧得见的,旧年皇太后说要归政撤帘,我第一个发觉之后,在督抚是第一个人上的求继续垂帘的折子,就是怕洋务的事儿有什么变化,最好的法子就是这样继续下去,什么政策就什么政策继续下去,变数,实在是很难预测到的东西,”李鸿章摇了摇头,“你也说了,为父的身上打着皇太后的印记,这个是怎么洗,都洗不掉的,这个变数,西圣要承担,我也要承担着。”
菊耦说道,“那父亲知道了皇太后的心思,接下去如何,您自己个有了决断了吧?”
“可皇太后似乎之前的执意,不似作伪啊,”李鸿章点头说道,“这个我就想不通了,难道圣心又突然转变了?”
“我还是去孙莱山府上去探一探他的意思,”李鸿章说道,“这事儿,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干的好的,还要问一问军机处的大臣们,再问问李莲英和安德海,到底皇太后是什么意思,如果她没有继续垂帘的意思,咱们再嚷着要请继续垂帘,不仅仅是离间太后和皇帝之间的感情,更是要大大的得罪皇上,在官场上当差办事的,最好不要无缘无故得罪不应该得罪的人。自然,”李鸿章微笑说道,他这个时候又回复了智珠在握的从容不迫,“如果有更不应该得罪的人做到不得罪了,其余的人得罪了,也自然无妨。”
他喊门房进来,“去看一看孙中堂回府了没有,把我的拜帖送过去,再准备一些土仪,”他看到了窃笑的女儿,突然醒悟过来,“要真的土仪,”李鸿章再三说了一遍,“送一些安徽的腊肉,臭鳜鱼,再送德州的扒鸡,孙莱山是山东人,这个土仪应该是会喜欢的。”
门房把一些拜帖送了进来,李鸿章漫不经心的看了看,“恩?袁世凯?”李鸿章微微思索,“这个人是谁?”
还是菊耦记性好,“是吴长庆的干儿子,算得上是父亲您的旧部了。”
“哦,是不是在朝鲜当差当的不错的哪一个?”李鸿章笑道,“说起吴长庆,倒是记起来了。”
这个当差不错,就不是什么好词儿了,袁世凯在朝鲜意气横指,犹如太上皇一般,朝鲜对他是又爱又恨,算的上是毁誉参半,可其余的同僚对他意见就大了去了,吴长庆原本统领南洋水师,战绩卓越,算得上是袁世凯的大靠山,但是吴长庆天命不佑,彭玉麟卸任北洋水师提督,吴长庆即将成为北洋水师统帅的时候,因为急病去世了,那么这个袁世凯,失去了靠山,在官场上如果老实低调些,没有靠山大不了没的升迁,算不得什么奇怪的,可想着袁世凯这样的跋扈,失了靠山,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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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同僚几次弹劾,就轻轻松松的把袁世凯给弹劾下台,灰溜溜的回了国内,不仅差事没有了,更是连回去报道的衙门都没有了,简直就是一个孤魂野鬼,四处奔走没有地方可去,百般无奈之下投到了李鸿章这里,这拐弯抹角,也算是淮军子弟,可李鸿章这个时候,还是无心理会这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袁世凯,“他这样的性子,是应该要磨一磨,免得将来会弄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儿来,把帖子留下来,”李鸿章沉思了一会,这个时候长随前来禀告说马车套好了,他吩咐菊耦,“人家都求上门来了,老父虽然如今自身难保,还不知道去向何处,接他的事儿,未免早了些,你写一封帖子回去,封上一点银子,别让人家觉得咱们狂妄。”
菊耦含笑应下,等到李鸿章出去,她就走进了书房,磨墨提笔,“世兄雅鉴,旧年一唔,仿佛已经十余年也,吾白发苍苍,垂垂老矣,幸得世兄挂念,老朽不甚感激”她简简单单写了几十个字,吹干封好,让门房送回去,“这个人是居住在何处?”
来客是要留下住所,或者是在拜帖后附注上寓居之所,免得回访找不到人,门房原本不欲说,支支吾吾的打着太极,李菊耦是总督幼女,李鸿章中年得女,十分娇宠,她的性子最是容不得别人骗他,见到门子支支吾吾,脸色一沉,那个门子就不敢不说,“是陕西巷里,倚翠居。”
李菊耦虽然没成婚,却也知道这个陕西巷,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脸上微微一红,这才知道门子为何不和自己明说,她有些生气,于是要怪到那个还未蒙面的袁世凯起来,原本是准备送去一百两的程仪,她又决定再送一倍,“送两百两银子去,就说是李中堂说的,既然在妓家,就不能少了恩赏,若是囊中羞涩,丢了官儿的体统,就不值当了,这点钱给袁大人开销。”
八大胡同的规矩是白天不营业的,妓家们晚上伺候应酬,白天刚好补眠,到了下午才回懒懒的起身,一番梳洗之后,才会打扮的容光焕发的招待客人,所以这里的规矩白天是最亲近的,特别是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八大胡同可是寂静一片,倒是像寻常人家的午夜时分。
可今日的倚翠居,到了两三点的时候,突然就热闹了起来,别的龟公大茶壶都侧着耳朵听着倚翠居里头的动静,怎么回事,今日是闹哪一出,该不会是那家不懂事儿的初哥白天就兴冲冲的来寻花问柳了?
如今的外来商人极多,有钱的人也越发多了起来,不走寻常路标新立异的不在少数,故此大家伙也没有在意,只是自己个个做自己的事儿,却是没想到今日倚翠居实在是热闹极了。
五扇雕花刻四时花卉的板墙里头突然飞快的窜出了一个身影,他跌跌撞撞的窜出来,快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接下去就马上有一个盖碗带着滚烫的茶汤一起被人狠狠的扔了出来,所幸这个人影逃得快,那个盖碗刺啦一下,连同茶水一起碎在了青石板的地砖上,地上水迹破瓷片洒了一地,那个人影还没来得及逃开,被一个从扇门内扑出来的女子给抓住了。
那个女子一举手,就给了逃跑的人影一个清脆的嘴巴子,这时候二楼的窗户里头各自探了许多人头出来,有些是妓家姐儿,有些是留宿此处的恩客,都稀松着眼睛看着下面怎么回事。
被打的男子捂着嘴咧着牙齿,半边脸红了起来,那个打人的女人拉住了男子的衣襟,柳眉倒竖,脸色涨得通红,发髻上的金步摇抖的飞快,“好你个下三滥的东西!你是什么玩意,什么牌位上的人,居然敢朝着你姑奶奶的闺房乱闯!是谁给了你这样包天的胆子!”
那个男子捂着脸,却不敢生气,被女子拦住衣襟也只是不住的弯腰,“沈姑娘,您就是借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自己个朝着您房间里头冲去呀,是,是妈妈的吩咐,小的才进来的!”
这会子早起的妓家姐儿听到了动静,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劝慰着这位沈姑娘,“金英姐姐,您和他生什么气儿啊,不值当,咱们自己照顾好自己就是了,若是他得罪了您,让外头的人处置,打一顿就完了,何须自己动手呢,小心伤了芊芊玉手。”
不少房间的窗户都打开了,好奇的人到哪里都少不了,几个恩客吃着瓜子水果好奇的看着下面,几个妓家还穿着红肚兜就这样站在窗户前,支着雪白的臂膀,也看着下面,“金英姑娘,”有一个恩客穿着湖绿色的宁绸褂子,拿着一个红色的酒杯,边上还搂着一个小巧可爱的姐儿,“你这是怎么了,告诉我,我递手本到警察署去,把这个龟公办了,给您出气!别的也不多说什么回报,只要您当一回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解一解小生的渴就是了!”
边上的姐儿捶着粉锤娇嗔不依,大家伙哄堂大笑,一时间热闹无比,这位沈金英的神态却没什么缓和,她微微一震,脱开了边上几个姐儿的劝慰,冷笑得朝着那个被打的龟公说道,“听妈妈的话,妈妈叫你去****,你去不去?”
那个龟公哑口无言,沈金英转过头朝着大家团团说道,“大家伙一起来评评理,我才休息了两天哪,才两天,这个死东西就闯进我的房间,要我起床接客,这拉磨的驴子也要时不时的休息一番,我倒是好,就两天休息就让我起身接客了,我是人,不是畜生!”
她的眼角通红了,泫然欲泣,边上的几个姐儿劝慰着,“这些年不是靠着我,倚翠居能够这么支撑下来吗?如今倒是好了,把我当成牲口使唤,我瞧着你们,”沈金英边哭着边跳脚骂道,“都巴不得我早些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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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撤帘风波(六)预祝青帝在东莞居住快乐!
沈金英红着眼,愤怒却又柔弱的哭泣的样子,分外的令人可怜,这一下子不知道多少人起了恻隐之心,“忒那大茶壶,”还是之前那个的少爷恩客,刚才的调笑之语,现在是有些严肃了起来,“今个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明白,若是真的如沈姑娘说的,你乱闯闺房,嘿嘿,这板子是挨定了!”
不少人纷纷应和,龟公连忙四处团团打千请安请罪,“我是多大的胆子,敢得罪沈姑娘,只是,”他犹豫着不敢说,沈金英瞪了他一眼,他一个哆嗦,“大家伙实在是对着沈姑娘尊敬的很,说句不恰当的话,真真是把沈姑娘当做小的的老娘一般孝敬着,大家伙只是对着,对着那个袁某某实在不忿的很,在家里头用姑娘的,吃姑娘的,还穿姑娘的,脸皮这样的厚,真真不是东西!”
沈金英正在低头垂泪,用手绢抹着眼角,边上的几个姐儿听到了这个大茶壶这么说,倒是连连点头,“金英姐,他这句话倒是说的没错,姓袁的可不是好人。”
听到这样的话,沈金英顿时又来了精神,她叉着腰,对着那个大茶壶啐了一口,“呸!你是什么东西?你们是什么东西?居然敢指摘袁爷?袁爷是什么人物,姑奶奶我还不知道?袁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响当当的人物,是古往今来难得的俊才,如今只是龙困浅滩,凤鸣不得其实,你们现在狗眼看人低,将来总有你们后悔的时候!”说到这个袁爷,沈金英的脸上露出了一种神奇的光芒,是那样的自豪和骄傲,“你们一个个的,”她朝着四周点了点头,“现在瞧不起袁爷,将来你们上赶着巴结,袁爷也不会理你们的!”
这话是许多人不信的,不信自然会表现在脸上,不过沈金英丝毫不在乎,“我告诉你们,你们别会错了意!如今是风尘蒙难,将来一朝跃起,就是龙翔九天!老娘虽然是一个妓家,自然当得红拂女,袁爷将来的成就,比李靖那可是要不知道高那里去了!”
她转过头,恶狠狠的朝着那个大茶壶警告道,“别说老娘没提醒你,若是再擅自进了老娘的闺房,惊扰了贵客,我就叫人打断你的狗腿!”说完骄傲的转过身子,犹如斗胜的公鸡一般趾高气昂的离开了。
沈金英踩着楼梯噔噔瞪的上了楼,绕过两个跨门,准备进自己的房间之前,用袖子抚了抚裙摆,又整了整云鬓,这才慢慢的推开了房门。
房门咿呀被打开,锦绣珠帘之间,人影渺渺,沈金英一时之间没有见到自己想见的人,不由得大吃一惊,待走到里间,这才放下了心,一个健硕的男子背对着看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字画,沈金英温柔的笑了笑,“袁爷,您怎么起来了?”
“外头都闹成这样子了,就是死人都要被吵醒咯,”被称之为袁爷的人无不戏谑的说道,他还是看着墙上的一幅画,沈金英走了近处,看到那幅画,心里暗暗叫了一声苦,好死不死,却是一副“萧何月下追韩信”图,沈金英勉强笑道,“这样什么不入流的画,怎么挂在这里,真真是污了袁爷的法眼,明个我就烧了他。”
“是好画啊,烧了做什么,韩信虽然结局悲惨,可到底是汉初三杰之一,军事天才,成就两汉几百年伟业,可惜呢,无人赏识,只有萧何一个人知晓韩信的才干,一再引荐给汉高祖刘邦,这才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而我,哎,金英,”他叹了一口气,对着沈金英说道,“在你这里呆了许久,也是该告辞的时候了!”
“这才多少日子?”沈金英哀怨的说道,“您打从朝鲜回来,才来我这里没几天呢,您就在这里安心坐下,有我一口吃的,就绝不能让您饿着。”
“我袁世凯就算再落魄,也不会让一个婊1子来养活。”他终于把身子转了过来,面对着沈金英说话了,他的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目光炯炯,虽然有些落魄之意,但还是十分的潇洒,衣裳旧了些,却也不见到多少的窘迫。这就是从朝鲜罢免官职回国的原朝鲜通商大臣河南人袁世凯。
沈金英在外面的一番做作,说是伤心,那是极少的,可就刚刚袁世凯一番话几个字,说到了她心里最卑微的一个弱点,说的她眼角的泪珠子忍不住一连串的掉了下来,“处了这么久的日子,我原本以为咱们早就是心灵相通了,没想到,我就知道!”她的身子瑟瑟发抖,“你到底还是嫌弃我是一个婊1子!”
“哎呀,”袁世凯摇摇头,双手搂住了沈金英的臂膀,“你若是懂我,就应该知道,我并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我一个没正经上学过,文不成武不就的痞子,配你这个有情有义的婊1子,拍马都拍不上呢,快,”袁世凯温柔又霸道的说道,“别掉金豆子了,让外面那些小人看到了又要笑话你了!”
沈金英连忙抹眼泪,“理他们作甚?都是一些没见识的东西,袁爷何必在意这些小人的闲言碎语呢?咱们既然是相得,自然不用理会外头的那起子小人们!”
“燕雀岂知鸿鹄之志哉?”袁世凯不屑一顾的说道,“我袁某人如何行事,原本就不是为了外头那些人的意见有所修改的,只是我在你这里盘桓已经够了,温柔乡是英雄墓啊,我只怕再待下去,什么雄心壮志都要被你的温柔刀给消磨没了!”
沈金英听到这样的话,越发伤心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男人,是不会为了一介女子受羁绊的,罢了罢了,袁爷既然要走,金英是不敢强留的,只盼着袁爷不要忘记了倚翠居还有一个金英在痴痴候着袁爷。”
“这个自然是不会忘的,”袁世凯拍了拍沈金英瘦小的肩膀,正准备说什么,外头又响起了不急不慢的敲门声。
ps:书友青帝在东莞买了新房子,真真是要和袁世凯在倚翠居一样乐不思蜀了,嘿嘿嘿。。。。(未完待续。)
八、撤帘风波(七)感谢学霸qadhz0413!
“怎么回事?”沈金英收敛了脸上的泪珠子,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这些起子,”她扬声说道,“真当本姑娘的话是放屁不成?”
“沈姑娘,请您别生气,这里头有李总督的家人一位,”外面的大茶壶显然是有些畏惧,拉长了声调禀告着,却又不敢高声说话,“说是来回李总督的拜帖!”
袁世凯忍不住喜形于色,原本的淡定从容顿时消失了,“快!”他对着金英低声的喝道,沈金英整了整衣裳,款款上前打开了房门,来的是李鸿章的听差李三,袁世凯以前就见过一次,这时候见到李三,连忙拱手,“啊,原来是李三叔,多日不见,世凯给您请安。”
“给袁大人请安,”李三笑眯眯的说道,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烫金的拜帖,“这是老爷给大人您的回帖,这些日子他忙的很,实在是没有功夫请您过府一叙,只是奉上银元两百两,请袁大人笑纳。”
他根本不是需要什么银子,只是这样的一番作为,起码外头那些势利眼的茶壶们,起码不会狗眼看人低,这一点虽然有些喜悦,可看了拜帖之后,这个喜悦顿时化作了极大的失望,这里头根本就没说任何内容,都是毫无营养的废话,袁世凯是见过李鸿章的字,这根本就不是李鸿章的亲笔。
“李三叔,大帅把这个拜帖给您的时候,说了什么没有?”袁世凯微微沉思,开口问道。
“大帅说,既然是袁大人在风尘之中久居,千万不能少了打赏的银子,免得被人看轻了。”
边上的大茶壶轻轻缩了缩头,不敢继续说话,只是袁世凯的脸上青红一片,显得尴尬不已,这一番话,似乎算是体贴的话,但其中另外的用意,只怕是在暗地里讽刺袁世凯留恋风尘。
但袁世凯这个时候无法分辨,难道把刚才和沈金英说的话说给李三听不成?他是有自己的傲气的,就如同刚才所表明心迹的那样,他勉强的和沈金英笑了笑,沈金英出来解围,朝着李三福了福,“请这位爷楼下用茶。”
李三说不必用茶,告退离开了,大茶壶连忙送走,末了再把李三的两百两银元拿了上来,沉沉的一个袋子,放在了圆桌子前,沈金英瞧着袁世凯的脸色不对,连忙上前,“我把这个银子收起来。”
“收起来做什么,”袁世凯摇了摇头,“今日我原本就此告辞离开,但没曾想来了这么一出,不管是李总督到底是什么意思,我再也无颜登门拜访求什么一官半职了,天下之大,总有留爷的地方,”袁世凯咬咬牙,他吩咐沈金英,“既然李总督的钧令,袁某自然不敢不尊,你拿着银子,晚上请好姐妹好吃好喝一顿,今日就我会钞了,我这会子就出门去,若是今日再找不到门路,晚上回来我和你一醉方休,明日就回河南老家种地罢了!”
袁世凯是个狠人,对别人狠,算不得什么,只有对自己狠,这种人才是最可怕的,沈金英虽然在外头彪悍的犹如泼妇一般,可在袁世凯这里却是言听计从,“我听袁爷的,可您这去走门路,没有银子怎么走的通?还是先把银子带上,我这里有体己钱,请姐妹们吃一顿,尽数都够了。”
“我这里的门路,不需要银子,”袁世凯摇摇头,“就是见不到,见得到,我就说的上话!”
李鸿章到了孙毓文的府上,孙毓文也没有大张旗鼓的迎接,只是命大儿子在门外代为迎接李鸿章,引入了花厅别院,孙毓文已经穿着一身暗紫色的团寿棉布袍子候着李鸿章了,李鸿章笑着对孙毓文拱手,“莱山公,您这身打扮,正如宋朝‘梨花院落溶溶月’的富贵宰相了。”
“李中堂说笑了,”孙毓文自得一笑,他伸手请李鸿章落座,又命人奉茶上来,“董中堂,今日在忙着别的事儿,不得空,故此就不来了。不过我们两个素来关系还算不错,有些事儿,都是同一个意思,今个他来不来,不碍事儿。”
“既然如此,那就是最好不过了,”李鸿章点点头,“弟有一事不明,故来请教莱山公,您久在中枢,知道西圣的脾性,如今说要垂帘,可圣意如何,到底是要不要继续垂帘?还是等着过几年再撤帘,还是西圣自己个不愿意继续垂帘了?这事儿搞不清楚,弟心里实在是不安的很哪。”
孙毓文喟然,“何至于你呢?朝中的许多人,还是搞不清楚西圣到底是怎么想的,今个有人提起,说礼部尚书空缺,李鸿藻可以就任,结果皇太后二话不说就给否了,若是要看在皇上亲政的份上,这皇帝的师傅,总要重新安排位置起来的,这是一点,另外一个,我也颇为疑惑,西圣已经张罗着给皇上大婚,本朝家法,大婚就是要亲政的,这是必然的事儿,难不成西圣就没有别的想法,哎,”孙毓文摇摇头,他也十分困惑,“这些年西圣行事,我们是愈发看不懂了。”
“饶是如此,咱们也应该想个法子对策出来。”李鸿章摇头说道,“不能这么干等着。”
“是不能等着,你的直隶总督,西圣也没说同意或者不同意,只怕,大约还是瞧着咱们到底有没有忠心当差的,若是三心二意,只怕这件事儿,还有的拖,”孙毓文他把自己的意思和李鸿章细细的说了,李鸿章浑身吓出了一声细汗,“莱山公,这!”他犹豫的说道,“可行否?”
“可行与否,还要看大家伙的意思,西圣最是从善如流的,”孙毓文点头说道,“若是大家伙都有这个意思,西圣也不会不同意的。”
“外头有些人议论,也没什么可在意的,”李鸿章也是杀伐决断的主,下午听到了女儿的解释,这会子又听到了孙毓文的建议,已经有了定夺,那就不再犹豫,“咱们这是未雨绸缪!”(未完待续。)
八、撤帘风波(八)
“少荃兄有这个意思,咱们呢,就有了仰仗,”孙毓文捻须笑道,“咱们也不是说要如何,只是指望着要多些日子,让皇太后不管如何,也应该大事儿照看着,就比如说,”他打了一个比方,“寻常人家的少爷当家做主了,老太太的话,难不成就不重要了?总是要商量着办,这才是正理儿!”
孙毓文这话没错,可皇家到底也没有这样商量着办的道理,天下之主,只能有一位,不过李鸿章这时候也没有顾忌这些,他想了想,“莱山公说的不错,那咱们既然定了要未雨绸缪,如何操作,还是要您来主持,鸿章愿意鼎力相助!”
孙毓文的眼神一闪,“你是西圣的心腹大臣,无论如何,也应该是您来主持,不过少荃兄如此谦虚,孙某倒是也不好退却,只是您这当头一炮,是要打好了咯,若是打不好,只怕就要烧糊了锅子,夹生饭就不好吃了。”
。。。。
初春之夜,不知道多少人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而改变了一生的命运,玳瑁胡同里头,一辆马车辚辚的从远处驶来,显然,天气是极寒冷的,马车窗户上都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马车到了一处黑漆的小门前,门上管着两个死气风灯,写着“王”两个字,马车下来了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门口迎接的家仆走了上来,“老爷,您回府了!”
来人点点头,“今个马翰林在新月楼请吃饭,倒是有些喝多了,”他看着老仆,“家里头可有什么事儿吗?”
“来了一位袁大人,已经在门口等了你许久了,小的说是您不见得何时回来,让他先回去,他只是执意不肯,”老仆移开了身子,死气风灯下露出了一个身影,站的笔直,他见到王恺运看了过来,连忙拱手行礼,长揖在地,“末学后进袁世凯拜见王大人,不请自来,冒昧登门,请王大人见谅。”
“哦,是袁大人,”王恺运点点头,笑道,“我这里鲜少有人愿意登门,你倒是不忌讳什么。”
“袁某若是忌讳,绝不会来深夜登门,王大人说笑了。”
“既然如此,那就请进吧,呆在外头也不是个事儿,瞧见没有,外头冷的很哪,王伯,请客人进去,然后上茶!”
王恺运也不换衣服,带着袁世凯进了花厅,说是花厅,可实在是小的很,只容得下大约四五个人,袁世凯虽然如今是落魄之中,可在朝鲜得势的时候,是鲜衣怒马,一掷千金的主儿,见到王恺运如此简朴,他不免叹服道,“王大人身为帝师,又是西圣爷的谋主,居然蜗居在此等蜗居,清简如此,实在是让在下佩服的紧。”
当然这也只是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的奉承之词,在袁世凯看来,已经如此高位,还要做出如此做作的样子出来,实在是可笑的紧,如今满朝高官,哪一位不是起居八座的,就算是异乡人在京中没有房子,内务府也会秉持皇太后旨意,赐给宅子居住,不至于失了朝廷的脸面,像王恺运这样,蜗居此处,真是难得一见的不寻常不正常之事了。
听到袁世凯的赞美,王恺运淡淡一笑,老仆送上了茶来,“这是胡雪岩的雨前龙井,是最早的茶,那个故事你听过没?就是这茶,请。”
袁世凯不意居然在王恺运处喝到了价逾千金的雨前龙井,他接过了茶盏,看着杯盏里面微微泛起波澜的茶汤,心里已经翻起了阵阵波浪,他知道,今天这一日,来的没错,只是看,对方要不要救自己个了!
他食不知味的喝着茶,也没喝出多少妙处来,王恺运喝了口茶,“长安大,居不易,在这北京城里头,什么都要花钱,有些能省的,省一些也是好的,就比如你袁大人,”王恺运看了一眼袁世凯,“在这北京城呆的挺辛苦了吧?长安价贵,这个事儿,体会的不浅吧?”
袁世凯老脸一红,随即一喜,自己虽然是夜夜留宿花街柳巷,这说出去是不好听,可他也心里狂喜,没想到自己这样的无名小卒,居然让王恺运这样的大人物记着自己的行踪。
他连忙放下茶盏,起身鞠躬行礼,“袁某**,倒是引得王大人挂念,h实在是罪过,今日在下厚脸来王大人私邸,是因为山穷水尽,无处逢生,只能来王大人这里求一条生路,世人皆知,王大人乃是今之张良,计谋百出,王大人若是大发慈悲,必然能让袁某求一条活路!”
王恺运拿着盖碗把玩,微笑不语,袁世凯见到王恺运不说话,咬咬牙,扑通一下,跪了下来,跪的笔直,“请王大人救一救小的!”
“请起来吧,蔚亭兄,”王恺运起身扶起了袁世凯,袁世凯就势而起,“你说我是张子房,那却是谬赞了,我不是张子房,若是私下自我揣度之,我倒是和贾文和有一点点想象,袁大人史书想必是通的,那若是问我要一条生路,这也好办,明日我就下帖子给九门提督,让他给你安排一个差事,便宜的很。”
袁世凯咬咬牙,“在下要的不是这个出路,王大人手眼通天,一个小小的九门提督府里头的差事,难入您的法眼,自然,不值得你下帖子。”
“你的口气倒是不小,”王恺运背着手笑道,“九门提督已经是一品武官大员,四九城第一位地头蛇,你还瞧不起这个?也罢,今个我喝了点酒,心情也不错,蔚亭,咱们都是明白人,打开天窗说亮话罢,您要什么痛痛快快的说出来。”
“在下厚颜,想要见一见天上的那一位。”
王恺运一挑眉毛,“哦?”
“王大人最是乐意提携后进,昔日的载凌若是没有王大人青眼相中,只怕他也当不了如今侍郎的差事,听说下一步就要封疆大吏放出去了,这在四九城根本不算什么秘闻,有心人微微打听就打听的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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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亭您这么看的起我?”王恺运放下了茶盏,“要知道,我如今只是在詹事府当着一个闲差事,正经的职位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您是正经的布衣卿相,何须用这样的浅薄之言来试探在下呢,”袁世凯这时候说开了,倒也无所畏惧,虽然后背心已经全被冷汗浸透,对面着王恺运玩味的眼光,他侃侃而谈,“有些人身居高位,却无德无能,不能发挥高位上应该有的作用,可有些人,虽然不在棋局之中,却可以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这说的就是王大人啊。”
“在下知道王大人的能力,故此,宁愿敲金钟一下,也不去捶破鼓三千。王大人,”袁世凯原本已经坐下来,这时候又站起来鞠躬,显得十分恭敬谦卑“若是您雪中送炭施之援手,在下一定为王大人马前驱使,决不食言。”
“请坐,请坐,”王恺运点点头笑道,“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您袁蔚亭这一番话,倒是说中了我的心里,算的上是我王恺运的知己,既然如此,我自然也要帮上一帮,你说,”王恺运朝着天上指了指,“这个意思,想好了吗?”
“是。”
“宫内不见四品以下的官员,这你是知道的,你已经卸任通商大臣,如今算是待参,宫里头人是不会见你的。”
袁世凯心内微微一喜,“规矩是规矩,事在人为,昔日王大人和高大人,不也是四品以下,却可以得到宫中****召见。”
王恺运微微睁大眼睛,随即一收,“好一个事在人为,你说的却是不错,凡事的确是事在人为,可如今宫中有二圣,不知道您想要王某引荐哪一位?”
“我?”王恺运心内狂喜,上前走了一步,随即有些迷茫了起来,有两位,到底要投入哪一位的麾下?
袁世凯迟疑了,一直都是十分淡定的袁世凯,这一夜终于露出了有些迷茫的表情,是啊,到底要见哪一位?
王恺运微微一笑,“既然还没想好,那就先回去想好吧,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我这就成,有一位曾经和我说过,不要在深夜里做人生的大决定,蔚亭,你回去了,在白天好好的想一想,到底要如何选择。”
王恺运起身送了袁世凯出门,他就站在檐下,对着拱手告辞的袁世凯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话:
“夜深露重,路有些看不清了,你小心行走。”
李鸿章和孙毓文聊天到了半夜,才疲倦的回到了安徽会馆,他的年轻已经不年轻,所以熬夜对他来说,十分的疲倦,不过他的精神头极好,到了起居的地方,还不想着休息,其余的人都长随李三拿了安神的银杏汤上来,李鸿章这里了却心头一件大事,别的事儿就重新想了起来,“李三,你今个去见袁世凯,他怎么说?”
李三把今天去倚翠居所见所闻和所说都讲了一遍,李鸿章原本这会子神色已经十分轻松,但是听到李三说的话,不免又肃然起来,原本拿着银碗喝汤的手,顿时抖了一下,“什么?小姐真的是这么吩咐的?”
“是这么吩咐的没错。”
“这,”李鸿章有些惊讶,“菊耦不至于如此小气啊,”转念一想,不免释然,“毕竟还是女孩子家家的,也属于正常之事,不过这下子,可把袁世凯得罪了。”
“老爷,那袁世凯不过是一个小人物,算不得什么,看在昔日吴帅的面子上,帮衬一二,是老爷您的仁义,若是不帮衬,别人也说不到您的头上,再者,咱们也并不是没有帮衬,这不是叫小的送了银子去了嘛?”
李鸿章摇摇头,“银子是小,面子是大,这样子把话说给他听,别人不知道其中的意思,袁世凯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含义,”他突然觉得碗里的银杏汤失去了原本的滋味,放在了边上,“他是个人才啊,却有些桀骜不顺,需要磨一磨,不能打压他。”
这是一个很高的评价了,就算是李鸿章对着盛宣怀,按照李三的记性,也未曾这样的推崇,“老爷,”李三隐隐有些疑惑,“袁世凯不过是无名小卒,为何老爷如此看重他?”
“一个无名小卒能在朝鲜,没有新军支援的情况下,把局面这么维持下来?”李鸿章摇头说道,“日本人在朝鲜可是咄咄逼人的很哪,若不是他几次救了朝鲜国王和闵妃,只怕是现在,老早日本人已经是吞并朝鲜了,他手里的牌不多,却能打的这样的好,这是我看中他的地方,杀伐果断是都有了,就是一点不好,在朝鲜的影响,就连闵妃都和朝廷告状,”李鸿章虽然不是北洋大臣,可朝鲜的事儿,也知道的不少,“奢华无度,榨取朝鲜地方,这是跑不了的,所以这次的革职,也算不得什么,有功要赏,有过则罚,这到哪里,都是没错的道理,他这次革职,我没说上话,我也懒得说上话,这人还是要压一压的才好,”李鸿章喟然叹道,“我不是也被压了好一阵子吗?”
李鸿章发着牢骚,李三却不接这个话茬,“那小的再去倚翠居一趟。”
“不必去了,”李鸿章摇摇头,“今个已经得罪了他,这么晚再去寻他,岂不是显得老夫理亏?我虽然看中他,可他到底如今要靠我的时候多,我靠他的时候少,老夫这个架子,却不能倒了,何况袁世凯现在正是面子挂不下来的时候,估摸着正在生闷气呢,到时候起了冲突,叫外人看笑话,且不必理他,过些日子,你下帖子,请他亲自过来,我和他说几句话,这就掀开了。”
李鸿章是为了将来北洋的事务在布局了,他现在管理威海的军港,差不多北洋水师一半的事情可以管到,但是这个管理权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若是将来来一个要权的直隶总督,那么自己半句话也插不上,也是很有可能发生的问题。(未完待续。)
九、训政意向(二)给一群书友!
现在自己插手北洋水师,一来是王文韶好说话,凡事他总是和稀泥过,愿意有人当差,他不操心就行,二来是兵部荣禄主政,昔日两人有同袍之义,这些事儿算不得什么,第三,就是最要紧的,慈禧太后对这件事情不反对,之前也说过,可以参与一部分的北洋水师事务,这才有现在自己管理北洋水师的局面,可这个参与到底不是主管,而李鸿章如今一心念念的就是想把北洋水师彻彻底底的接手过来,而不是现在名不正言不顺的局面。
说来也是可笑,力主疆防的左宗棠居然凭借水师大胜得以封王,而一直力主海防的自己,居然在南北洋水师里面,算不得上是最有权柄的官员,这实在是太讽刺了,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自己的资格的够够的了,慈禧太后也必然会给自己,若是自己想要的话,她应该也会给,可是,这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如何,李鸿章实在是不敢确定,他摇摇头,暂时不理会袁世凯,“接下去咱们还有要紧的事儿忙,袁世凯先放一边。”
“是。”
过了三五日的时候,天气终于开始升温变暖和了,原本四九城最多的风沙,现如今也少了些,空气之中有了一点水汽的湿气,不再和初春那样依旧的干燥,这一日,翁同龢正值休沐,故此在家中歇息,虽然之前甲申易枢被解除了军机大臣的职务,别的差事一直都在,如今还是在礼部当着左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他如今礼部的事儿,不太插得上手,但就翰林院和毓庆宫讲学的事情,就已经十分的繁忙了,加上他特意重视翰林院和毓庆宫讲学两个差事,哪一个都是顶重要的事情,今个是很难得的休沐,他也不准备出门访客,到底是帝师位份尊贵,又是赫赫的礼部堂官,如今要让他出门来拜访哪一位的人,也是不多了。
何况今天有重要的事儿要商议,翁同龢等着他的学生们过来,已经安排好了茶水,日头也已经中移,可要紧的人这会子还没来,翁同龢隐隐有些诧异,这是为何,于是他吩咐自己的管家出去打探一二,到底是有什么事儿耽误住,不一会,管家就进来了,“黄老爷来了。”
黄体芳是翁同龢的得意门生,素来最讲究风仪,但是今日必然有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发生,他疾步走了进来,跑的有些气喘,倚在门边,不顾及形象的大声的说道,“老师,不好了!”
“什么事儿大惊小怪的,”翁同龢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做好了警惕,果然黄体芳就说了一个让翁同龢闻之色变的消息出来,“李合肥,李合肥,上折子,请慈圣继续垂帘!”
“本朝圣圣相替,自文宗皇帝以来,同光中兴之盛世,首赖坤德兴武备而图北海,办新军而克越南,理洋务而兴百业,听朝政而万民安,此乃皇太后之德政也,皇太后夙兴夜寐,朝乾夕惕,未有一日之安枕,才有如今煌煌天朝,气象万千之大观,如今中兴未办,诸国环伺,八旗、洋务等诸事繁杂之事不胜枚举,中枢之决断,不可委于其他之人,臣百跪奏请皇太后不复提撤帘之事,等到来日,再行撤帘。臣山东河南总督,东阁大学士,礼部尚书,二等公李鸿章奏。”
张之万读完了奏折,养心殿上一片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没有,门口外头伺候的太监们似乎也知道今日商议的事儿,最为紧要,更是缩小了身子,靠着墙低着头小心翼翼的当差,李莲英垂着手就站在东暖阁的外头,不发一言,过了好一会,坐在外面宝座上的慈禧太后,才慢悠悠的开口了,“这个李鸿章,实在是胆大妄为,这中枢的事儿,也轮得到他一个在外的总督插嘴了?”
“是,”董元醇开口说道,“李鸿章刚刚入京,就敢擅议中枢之事,应该好好申饬。”
“只是,”董元醇继续说道,“他所言的道理却是没错,同光中兴,首赖坤德,这些年若是没有皇太后的一力操持,如何能够有如此局面?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臣的意思和李鸿章一样,也请皇太后,”他低着弯腰行礼,“继续垂帘,请勿再提撤帘之事。”
李鸿章的奏折,实在是令这些人十分惊心,皇太后才在年初就再三下旨,不许任何人再擅议撤帘之事,此事已经成为定居,所有的人都认为皇太后的心意已决,可李鸿章,是明明白白的太后心腹,他的意思,是不是就是皇太后的意思?难道皇太后又转变心意了?
要知道李鸿章才朝见了太后没几日!他就这样跳出来,是不是皇太后的意思?如今看着董元醇的意思,**不离十,就是皇太后的圣意了,礼亲王脑筋转的最快,他也出班附议,“皇太后,奴才觉得董大人和李鸿章的话,都很在理,外头的人或许还不知道,咱们这些军机处的人,那里不知道皇太后是最劳苦功高的,若是没有皇太后,就没有咱们如今的好日子,万岁爷到底还年轻,若不是皇太后帮衬着,只怕行事少了一点章法,所以,奴才也奏请皇太后垂帘。”
其余的人也连忙跟上,“臣等奏请皇太后继续垂帘。”
“既然说了我是劳苦功高的,怎么都不见得你们体谅我啊?”慈禧太后闲闲的拨了拨护甲,“本朝我都垂帘十六年了,日子差不多了,我也劳累的差不多了,俗话说,当家三年,猫狗也嫌,何况我都当家这么多年了,想必你们心里是烦的很了。”
“绝没有这个意思,”礼亲王连忙说道,“奴才等人,绝没有此意。”
孙毓文也连忙上前,“臣等和礼亲王都是一样的意思,请皇太后继续垂帘,等到日后皇上可以顺顺利利的治国理政了,皇太后再归养林泉之下,这才是最顺理成章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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