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庆寿贺捷(二)
要知道等闲人是进不了皇家园林的,也根本不存在什么人可以尽情游览长春园、绮春园,凡是入园子当差的,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走,根本就不可能有时间,或者让你可以到处瞎晃荡,从古至今大约也没有帝王愿意将自己的园林开辟出来给外面的人游玩,昔日香山的景宜园改造成英烈祠,那里大家伙时常逛,这就已经是四九城可以吹嘘的事情了。
外面的围观群众接连发出惊讶佩服并且懊恼的语气词,新军的将士们是大清的功臣,入园子自然是没问题,可惜的事儿,咱们这些人,怎么就没福气进园子瞧一瞧了?这可真是气死嫉妒死了!
这些人的心声似乎被礼部的那个官员听到了,他狡黠的一笑,又拿了一卷文书出来,“皇太后懿旨,万寿节日,大胜亦是节日,此番大胜,除将士用命之外,和臣民踊跃支持是分不开的,故此,下旨命内务府在十月初四至十九日,开放长春园、绮春园、畅春园、静明园、清漪园五园,供百姓游览。”
这可是实在是天大的福气!大家伙顿时都坐不住了,没想到啊没想到,如今的朝廷,如今的皇太后居然会开放园林给臣民游览,这,真是,大家伙震惊的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一时间,场内寂静无声,只是这样的安静维持了一会,巨大的喧嚣声顿时响了起来,大家伙纷纷鼓掌,掌声如雷动,还纷纷挥舞着手里的彩旗,“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
新军士兵们陆陆续续北返,南下组织作战的官员们也尽数北上,准备封赏,这个时候外头谣言四起,说什么都有,不过也无人理会许多酸话,这么多人对于中法战争的结果十分满意,自然失意的人也极多,比如英国,就对于苏伊士运河的股份转让表示了反对,奈何两国已经同意,自然就没有办法来反对马上就要生效的条约,国内么,八旗改革之中受挫的势力,以及因为北宁惨败而下台的恭亲王一党人,当然是有些失落了。
这些且不去管他,到了十月初,礼亲王上了一个折子,说明自己才疏学浅,当不得军机领班大臣,愿意退位让贤,举荐左宗棠入值军机,担任领班大臣,自己退居次席。慈禧太后十分惊讶,再三挽留,礼亲王执意不肯,于是太后下诏,命左宗棠为军机领班大臣,于是,几十年之内,第一位汉人军机首辅出现了。
时间过的极快,没多久,就到了十月初九日,这一日早上,慈禧太后先去香山的英烈祠上香,越南战死的将士官员等入奉灵位,下午两点慈禧太后登大清门,在棋盘大街上阅兵,新军气势如虹,十分威严雄壮,昭显武力。
到了晚间,就是赐宴的时候了,慈禧太后在储秀宫收拾妥当,换上了吉服,今日赐宴不是在重华宫这些后宫嫔妃玩乐的地方,而是选在了前三殿之中的太和殿,这是规格最高的地方,原本内务府和礼部的意思,就放在乾清宫,这是皇帝每年正旦赐宴的地方,规矩什么的,刚刚合适,慈禧太后却是不同意,她的原话是:“地方太小了!”
于是就改在了最宽阔,最庄严的太和殿,今天的吉服是大红色的五龙团服,头上是一色的金首饰,头顶的金凤展翅欲飞,威震天下,朝珠献了上来,一切都已经收拾好了,李莲英来报,“太和殿一切已经准备妥当。”
“这个天气,在外头吃,会不会太冷了?”慈禧太后戴上了金护甲,问李莲英。
“虽然是天气冷了些,可倒是还是秋天,御膳房早就准备好了,多用锅子,不能让大家伙吃冷的受了风寒。”
慈禧太后点点头,“如此甚好,皇帝那里呢?收拾好了没有。”
“已经从毓庆宫出发,来迎接佛爷了。”
“不必来迎我了,让他径直去太和殿吧,今日大宴,和往日不同,不能咱们娘俩都晚到。”
“是。”
她站了起来,小朱子和小夏子扶着慈禧太后走了出去,到了中庭,轿辇已经在候着了,慈禧太后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六王爷,来了没。”
抬轿辇的太监已经把轿辇抬了起来,听到慈禧太后发话,连忙站住,轿辇纹丝不动的停在半空中,李莲英恭顺的回答道:“恭亲王府报了信儿过来,说是恭亲王身子不痛快,就不来赴宴了。”
慈禧太后神色有些失望,看来还是不肯来,“只是,”李莲英加了一句,“承恩公爷上折子说想亲自来庆祝太后万寿。”
慈禧太后摇了摇头,神色有些落寞,“该来的人没有来,不该来的人却是想来,桂祥,让他好生养病吧,我说他身子不好,那就身子不好,一直待在家里头,不要再出来了。”
慈禧太后这么说,底下的人自然怎么做,李莲英应了一声,摆摆手,轿辇又快又稳的朝着太和殿而去。
轿辇到了中右门,上了汉白玉的殿基,慈禧太后看到了太和殿的广场上密密麻麻的摆着无数张桌子,桌子边上顶戴朝服,或者是新军制服,乌压压的站满了人,见到慈禧太后的御驾到了,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众人山呼万岁。
礼毕之后,慈禧太后也到了太和殿的殿门,此地至光绪皇帝以下,尽数肃然站立,等慈禧太后升座之后又再拜,殿外的也是如此,声震云霄,慈禧太后点点头,“都起来吧。”
“起!”殿外的太监高声的喝道,于是众臣军官士兵等都站了起来。
慈禧太后缓缓环视,她在众人的眼中,看到了臣服,看到了钦佩,看到了敬畏,也看到了惊惧,看到了一些厌恶,不过她完全不在乎,她坐在位置上,提高了声音开口了,太和殿是诸殿之首,最为宽广,需要增加音量才能够整个殿都听得见,“今日之宴,先贺大捷,再来祝寿!”(未完待续。)
一百零三、庆寿贺捷(三)
她响亮的声音在太和殿内回荡,不仅是殿内的人,就是殿外的也安静候着,当然,外面的人听不到里头的声音,但是慈禧太后还是要说,“这次和法国作战,连番大胜!”慈禧太后显然是十分高兴,喜气勃勃的,她的确就是十分高兴,之前是第二次鸦片战争,多方准备,才换来不胜不败之局,这个所谓的不败之局,如今想想,大部分倒是自吹自擂的居多,虽然陆上先败后胜,可海面上是一败涂地,英法两国的军舰直入无人之境,肆意妄为,所幸八里桥之战挽回了一点颜面,然后借这个大胜,用大量购买军舰的方式喂饱了英法两国,这才换来了退兵和谈的结果,没有割地,这在慈禧太后看来,确实是大胜,但是,还远远不够。
所以法国这一战是必须要胜的,若不胜,岂能来代表洋务之事大利于国家?如能压制八旗改革的反弹?如何能够再为中国赢得一个可以再发展几年的太平环境?这些都需要通过这场战争来实现。
所以终于是胜了。
压在自己头上的几座大山,已经被搬走了几座,比如这外兴安岭,比如这伊犁地带,还有现在的越南,这些障碍已经都被搬掉了,但是未来的那些障碍呢?还会存在吗?还是蝴蝶效应已经挥动,将来的世界已经扭转成了别的模样?
慈禧太后说了那一句话,许久没有再开口,只是浮想联翩,想了好多事情,思来想去,最后只有这么一句,那就是重生之后,有如此胜利之果,绝不会对不起任何人了,想了如此之多,原本要说的长篇大论就不准备再讲了,“全赖天佑我中国,诸位臣工之辛劳,战士之效死,百姓之拥护,今日在太和殿前设宴,一来是款待远征之战士,二来是答谢诸位,”慈禧太后站了起来,威严的说道,“若非诸位,绝不有此大胜!”
群臣也连忙鞠躬行礼,外面乌压压的人也连忙鞠躬,慈禧太后笑道,“中法之战,有功之人如今还未封赏,就是今日来定夺,孙毓文,你是礼部尚书,你来宣旨。”
“是,”孙毓文起身,站在了丹陛之下,边上的礼部侍郎捧着厚厚的几卷黄绫,这都是封赏有功之臣的圣旨,他喜滋滋的摊开最上面的一卷黄绫,“左宗棠接旨。”
左宗棠从位置上走了出来,跪在了太和殿内,慈禧太后的宝座面前,“臣左宗棠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国赖忠臣,亦赖能臣,忠者不动本心,侍奉国家;能者殚精竭虑,成就功业,此二者兼得之,历来鲜见,左宗棠者,两者俱全,自文宗朝始,手创楚军,历任地方,剿灭叛贼,又西征新疆,平阿古柏之乱,再出兵浩罕,助其复国,本朝以来,虽位于中枢而不忘地方,虽年老而仍全中国威严,法人肆虐,作乱天南,左宗棠不辞辛劳,出征越南,统帅海陆两军,所向披靡,功极大也!”
“无赏无以激励人心,无爵不能表朕之感激,越南之战,功过莫大,无以封赏,故此,奉慈禧皇太后懿旨,封左宗棠为郡王,号‘嘉义’,为嘉义郡王!”
“赐褚黄吉服,食亲王俸禄!”
群臣哗然,这个封郡王的旨意真是破天荒!没想到这辈子,大家伙居然还能见到一个非宗亲也非八旗之人,一个汉人,活着的时候得封郡王!
要知道曾国藩的那个“庄献郡王”也只不过是死后追封,而如今的左宗棠却是生前得封郡王。
不过仔细想想,这事儿虽然在意料之外,却也是情理之中,打败法国之功,远远大过了剿灭太平天国。左宗棠身子发抖,他居然不知道自己得封郡王,这事儿,估计,只是圣心独断而已!
“谢恩!”孙毓文笑眯眯的说道,等到左宗棠接过了圣旨,站了起来,“恭贺嘉义郡王!”
殿内众人,也是鞠躬行礼,“恭贺嘉义郡王!”
慈禧太后笑盈盈的看着左宗棠磕头谢恩,“好了,嘉义郡王,快下去换了你的郡王服制上来吧,让大家伙好好瞧瞧!”
不一会,两个太监就扶着左宗棠上来,只见他穿着石青色的四团龙补服,里面的吉服已经换成了褚黄色,朝珠也已经换成了东珠,他朝着慈禧太后再次跪了下来,“臣不胜感激涕零,只有惶恐跪谢。”
慈禧太后摇摇头,“无需多礼,也无需谦让,此番中法之战,若论功劳,你是首功,你若是当不得军功,只怕别人都不敢领了,起来,起来!快坐下,听一听别人的封赏!”
左宗棠后半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压过昔日这是敌人更是知己的曾国藩,如今他一手主持平越之战,获得全胜,打败法国,又在广州签订中法新约,将慈禧太后最想要的东西都拿了回来,如此大功,又得封郡王,这已经完完全全压过了曾国藩一头,他这一辈子,已经是没有遗憾了。
接下去就是其余的功臣封赏,曾国荃进一等公,封号“勇毅嘉智”这四个字的封号,之前还只是在高宗朝的时候出现过,封太子太师,加武英殿大学士,食郡王俸禄。彭玉麟同样受四字公爵。
冯子材加封太子少保,授云贵总督,一等伯爵。
郭嵩焘加封太子少傅,仍任总理衙门协办大臣,谈判有功,封一等伯爵。
最奇怪是刘永福,他的加封就十分的奇怪了,爵位自然有,是一等子爵,但本官居然封了一个台湾省提督,台湾省在几日之前刚刚军机处下达命令,将台湾道升为台湾省,但是台湾省还只是荒芜之地,安排刘永福这样的有功之臣,未免太奇怪了。
不过这后头也有别的功臣封赏,台湾省布政使是唐景崧,两个人继续搭档在台湾当差,唐景崧也从主事一跃成为了一省藩台,机遇实在是令人艳羡。
新军方、李、楚等人都有进封爵位,伯子男不一而足各有不同,士兵各有封赏,等到孙毓文把旨意说完,又是山呼万岁,太和殿前的广场上也是欢声雷动,封赏结束,那么赐宴就开始了,钟鸣磬声之中,一道道美味佳肴被送了上来,慈禧太后笑盈盈看着满殿群臣,志得意满,不由得连饮了三杯,李莲英奉上了热毛巾,慈禧太后擦了擦手,转过头,对着坐在身边的另外一个宝座上的人说道,“皇帝,你来,来敬功臣们一杯。”
坐在宝座上的十几岁年轻男子身材苗条,穿着一身明黄色的五龙吉服,脸色发白,但是精神头不错,神采奕奕的,见到慈禧太后发话,连忙站了起来,“儿臣听亲爸爸的。”
他转过头,朝着丹陛之下的群臣举杯,“来,朕敬大家一杯!”
第六卷《万国衣冠》卷结束,下一卷《母子君臣》敬请期待。(未完待续。)
一、六年之后(一)
光绪十六年,立春。
天气乍暖还寒,不过阳光倒算是不错,金色的阳光洒在了前门楼子巍峨的身影上,原本灰色的前门楼子被铺上一层金装,鸽哨响起,几百只白色和灰色的鸽子哗哗哗的飞过了前门,天气虽然不错,可天空还是灰茫茫的,不够蓝,这是春天北京一直都有的,就是风沙天。
前门下面,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无数的马车排着长队要通过前门,虽然马车极多,可到底是十分有序,而且如今的马车和以前的不太相同,许多马车没有了顶棚,敞开了,上面有两排位置,在春天和夏天的时候,最是凉快通透,有许多的人反而在上面搭起了凉帐,影影绰绰,给那些非良家妇女乘坐,引诱得四九城的**子追蜂引碟,追逐不已,以前的马车虽然气派,可最是抖动不稳,如今已经有了新的制式,车轮上面有一层厚厚的黑色物件,把车轮边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这东西很有弹性,质地柔软却不已损毁,马车安装了这个,行的四平八稳,毫无颠簸之余,听说这是上海过来的洋玩意,叫什么橡胶,大家伙都是不懂这东西是从那里来的,听说是树上长出来的,若是换在二十年前,只怕无人相信,现在世道到底是不同,大家伙见得世面对了,这橡胶从树上长出来,倒也不少人觉得有这个可能,虽然大家伙啧啧称奇,但却不大惊小怪,听听当做趣闻,也就过去了。
马车们在依次排队,边上的商贩们举着篮子到处叫卖,许多旧年存下来的栗子桔子,还是新做的龙须糕,瓜子,粗皮糖,应有尽有,现在马车的生意多了起来,所以连带着这些小商贩的生意也好了起来。
一个举着糖炒栗子的中年胖子在马车之间穿梭着,他的身材丰硕,但是在马车之中穿梭的十分敏捷,若是有顾客叫住他,他一准的先请安问好,然后包起栗子,恭恭敬敬的递给客人,再朝着马车夫道谢,端的是十分有礼貌,显然这一带是他常来的地方,不少马车夫都熟识此人,见到他不由得笑道,“赖胖子,怎么今个是你出来了?你家里的那个小子呢?”
赖胖子麻利的递了一包糖炒栗子给一辆青色的马车上的顾客,又朝着这边点头,“哎哟,石爷,您吉祥!我眼拙没认出来是您,可千万别怪罪!”
“我家里那个小子,这些日子不得空,这不马上就到夏考了么,他预备着要读清华学堂,所以在家里头温书呢,我倒是觉得不可能,我对他说,凭你是什么牌位上的人,也想去清华学堂读书?那里的可都是天上的神仙住的地方,你这样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子,还想着一步登天,别做什么春秋大梦了,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买糖炒栗子才是正经,结果他倒是和我犟,说什么,”说这些话的时候他又包好了几包栗子,“天上的神仙也是凡人做的,那里我就不能当神仙了?再说了,你说的都是错的,那里有什么神仙!”
“你说这话该打不该打,我正是预备的打死算了,没想到家里头那口子不让,我也只好让他在家里看书复习,我自己个一个人出来做生意了。”
“胖子你说什么呢,”一个带着青毡帽的马车夫笑道,“读书是顶有出息的,现如今但凡能够咬咬牙,还有一些积蓄,谁不让家里头的小子姑娘去读书的?读出来可是有大好处的,难不成你就指望让你的小子一辈子卖糖炒栗子?”
赖胖子也是借着抱怨来炫耀而已,“您说的没错,可我也不是不让他读书,上进,咱们都喜欢上进,可他是什么上进呢?那清华学堂是这么好进的吗?每年破了天,全国才招多少人?就说这四九城,这些年清华学堂招了多少?我赖胖子虽然是卖糖炒栗子的,可消息也不算不灵通,这人数啊,比安佑宫里头的那十八罗汉,多不了几个,你说,咱们能上吗?我说还不如去别的学堂,读一个什么建房子的,或者是学医,现在西洋的医生很是吃香!或者是造铁路去,这都不算差,将来毕业了,怎么地都比他老子强,何必要挤破头想进清华学堂?钱不是问题,您的糖炒栗子,惠顾二十文哪!咱砸锅卖铁也要供他出来,可这春考是玩的吗?一次只能选一个学校,考不上,那就只能明年考了!”
“这是自然,这考试如今瞧瞧和每年的春闱秋闱,差不离儿,夏考的天气热啊,不能不提防着,要我说,心里头热,就烦,这一烦就驾车驾不住,何况读书人呢?最是娇贵了。所以这些年,不知道多少人晕倒在考场里呢。”
“晕倒在考场里的,只怕不是因为天气热,而是考不出来吧?”边上拿着玉兰花售卖的一个大姐爽利的笑道,“多少人借着晕倒,这才躲了赖胖子家里这样的排头呢!”
“那里的话,我是最舍不得打自家的小子了,”赖胖子笑眯眯的说道,他把篮子一个个的马车递上去,卖了不老少,人在干活的时候自然就热,不一会额头就有了些汗水,他停了下来,略微歇息了一番,也趁机和几个相熟的人聊聊天,“家里头现在不算差,自己做生意也不赖,自然要供着他了。”
“你也别自己个夸自己个,”一个马车夫挥动了马鞭,马车慢慢的朝着前面挪去,“没有嫂子在家里头操持着,哪里还有你的好日子!”
“这倒是没错,”赖胖子鸡啄米的连连点头,脸上露出了骄傲之色,“她可是铁饭碗捧手心,在纺织厂子里当差领薪水,比我是强的多多了,家里头的小子也像她,就是要强!”
“嫂子的手艺以前就是远近闻名的,自然是厉害,而且人家是正经八旗的小姐出身,读书识字的,你家的小子,没有嫂子教导,怕是什么都不能够呢!”
赖胖子点了点头,正欲说什么,只听到街边突然响起了一声尖叫,“巡警来啦!”(未完待续。)
一、六年之后(二)
赖胖子脸色猛地一变,麻利儿的把篮子聚了起来,“各位我先失陪了,对不住,改日咱们再说闲话。”蹭的一声,就飞奔出去,不一会就东绕西绕,不见了踪影。
不仅仅是他,本来围在马车边上叫卖的商贩们似乎被不知名的人叫巡警给惊住了,顿时做鸟兽散,一下子前门口马车队列这里变得冷冷清清的,半个行人也见不到,马车夫们哈哈大笑,“叫你们这些小鬼乱窜,眼下不就见到了判官?躲的比什么都快!”
巡警们慢慢的走了过来,他们有维护治安,管理市容之责,这些街边小贩,本来就是麻雀一样到处流窜,巡警们防不胜防,一个空车的马车夫认出来了带头的巡警,连忙下马车请安,“松二爷,小的马四给您请安那!您今个怎么亲自出来了?”
巡警松二笑着拱拱手,“您吉祥,这不,街面上的摊贩乱糟糟的,把马路都堵住了,没法子,也只是经常来赶一赶,你们马车开的快,免得到时候出了事故,都不好交代!”
“不能够,松二爷,大家伙现在开马车都限着速呢,不敢开得快,毕竟您老人家巡警署那里的罚款可不是闹着玩呢!”
马四的话里带着话,隐隐有嫌弃巡警署多管闲事之意,松儿哈哈一笑,也不辩驳什么,只是拱拱手,吩咐手下的巡警们两列排开,就把前门这里给守住了,倒也不限制人进出,只是呆在这,似乎是防着那些流动商贩再回来。
“松二爷!”另外一个马车夫仰着头喊着,“您这位巡山太岁,怎么今日改成坐地虎了?不往着别的地方去巡查了吗?”
“今个有贵宾来,”松儿笑眯眯的说道,“要路过这前门,所以上峰交代,要咱在这里,维护好秩序,免得乱糟糟的。”
“那这些卖东西今个的可就倒霉了,”两个马车夫在嘀咕着,“他这么牢牢的站在这,还做什么生意呢?”
“说起来,这些巡警真真是可恶,街面上就没有什么事儿,他们管不着的,抓住这些商贩,就是罚款,难怪他们没见到人影,就听到一声喊,吱溜,就马上逃了。”
“也怪不到他,之前市面上乱糟糟的,咱们的马车一堵就堵半个时辰,怎么快都快不了,人,牲畜这些乱走乱停,现在比以前是好了许多,巡警们都知道难处,往日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许是今天有贵客要过此地,所以要好好的维护一番,若是贵客的马车也被这些商贩围住,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话说的极是,不过什么贵客还需要巡警出来维护秩序的?莫非是外国的?要知道,咱们国内的官儿,那个没用仪仗侍卫随从的,浩浩荡荡的,还需要人护着?”
“这些年,南洋的那些国主,走马灯似的轮着来朝见,估摸着又是哪一国的国主来拜见光绪爷了,去年冬天,缅甸国王才回去,今个却也不知道是谁来了。”
“谁来都一样,”边上的马车夫骄傲的说道,他打了一个响亮的鞭花,“没有咱大清国带着他们,他们老早就被洋鬼子们都活吞了喽,再者,不多来几次,怎么打秋风?要知道越南国去年第一个有了铁路,直接连到广东去,这各国怕是眼珠子都红透了,有了铁路,这货物蹭蹭蹭就多了起来,那里不够富的?缅甸国主去年呆到腊月二十才肯南下归国,大约就是蘑菇这件事儿,想要交通部给他麻利儿的办咯。”
四九城,天子脚下,谁都是政治性极为敏感的人物,说起这样的朝廷大事,真真是头头是道。“这事儿只怕是交通部说了不算吧,毕竟缅甸是外藩。”
“外藩也是中国之臣嘛,咱们西圣爷最喜欢的翡翠,那都是缅甸进的,为了这个翡翠,咱们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不是?”
边上一群人听着,“那后头呢,到底是同意还没同意?”
“自然是同意了,咱们大清国,那是仁义布四海,藩属国的事儿,就是自己的事儿,最后军机处定下来,修!不过呢,要先修昆明到广西的铁路,自然了同时修昆明到缅甸边境的路,缅甸是山高路远哪,说实话,这铁路在山里头真不好修!你看看,咱们张家口出去,想要修铁路到蒙古去,修了多长时间?北海之战的时候就有这个准备,可到了如今,北海之战都结束多少年了,这乌里雅苏台大臣才剪彩通车呢!”
“可这缅甸不说,云南也是山地,修铁路是最头疼的了,可修起来之后,真真叫做财源滚滚来,如今有句俗话,却不知道列位有没有听过?”
“敢问您老,是哪一句俗话?”
“要致富,先修路!”
赖胖子不知道前门下的马车夫侃大山,已经离题千万里,从巡警和小贩之间的鱼水情,到了铁路动脉大网辐射到南洋各国的战略部署,他是小跑着迅速离开了,到了一处街角,才停了下来大口的喘气,见到了有几道石阶,也不顾及脏不脏的,连忙一屁股就坐下来,在这里好好的歇息一番,说来也是奇怪,这么一路小跑,那糖炒栗子,是一颗都没掉出去,他休息的时候也没闲着,把竹篮子又摆了出来,准备售卖,“嗨,这位爷,”一位肩膀上搭着白毛巾跑堂模样的人过来请赖胖子,“我这茶馆里头有客人要买您的糖炒栗子!”
赖胖子连忙站起来鞠躬致谢,他这个时候才发现他是坐在了招牌为“祥福”茶馆的门边上,跑堂带着赖胖子进了祥福茶馆,茶馆十分宽敞,一楼的中间有一个小小的戏台子,这是预备演戏或者是说书的地方,这个点还是清晨,当班的先生或者唱戏的角儿都还在睡觉,一般来说都是下午的时候登台,但是这茶馆里头,人倒是不老少,有的在看报纸,有的在逗着画眉鸟,还有的,在摆弄着西洋物件。(未完待续。)
一、六年之后(三)
如今的洋物件是举不胜数,大家伙都是见怪不怪了,从洋布洋面粉再到洋铁,洋灰,都是最寻常随处可见的物件,不过这里头摆的东西,饶是赖胖子见多识广,也不认识这个,两个好像是马车轮子一般铁圈圈,分别放着两边,中间似乎有个什么铁索连着,上面似乎还有一个小坐垫,只是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弄的,虽然茶馆里头人不多,可二楼和三楼上头,都有不少人探出头看着下面这里,有人摆弄着这个铁物件。
赖胖子把糖炒栗子卖给了一个靠近门坐着的客人,见到跑堂的没有让自己出去,于是也到处兜售起来,边卖着栗子,边打量着一张红木四方桌的边上摆弄这个铁家伙的人,原来是两个年轻人,穿着虽然是传统的长袍马褂,可这话语里时不时的蹦出洋文,可见是新学堂出来的学生,其中一个稍微高些的年轻人说话了,他摸了摸那里头的轮子,轻轻一带,那个轮子就转了起来,“学兄,您说的可是真的?这玩意能够当马车使?”
“是,这个车子虽然带不了人,但是独自出行,这玩意不算慢。要知道马车还是要马去拉的,可这个,”他拍了拍那个铁玩意,“用的是咱们自己个的力气。”
“这东西也稳不住啊,”高个子的年轻学生狐疑的看了看,“他自己个都稳不住,何况是带着咱们人呢?”
“错不了,且看着我给你演示一番,”他说着就把那铁物件拎了起来,右腿一跨,不知道怎么地,就稳稳当当的坐在了车子上面,只见到他右脚一蹬,那个古怪的车子顿时就往前送了起来,他绕着几个空桌子再绕了回来,高个子的年轻学生拍着手叫好,其余的人眼睛转了不转,直勾勾的盯着这个东西,“这个什么自行车,果然是好,有了这个,日后学兄您上学,就再也不用担心迟到来不及了。”
不少人围了上来,对着这个自行车指指点点,又问这个东西要不要用烧煤,或者是吃草,听说都不用,大家伙都来了兴趣,这些年西风日渐,原本避之不及,谈之色变的洋货,现如今已经成为了一种大家都觉得有意思,想要去探究的事情了,那个学生大大方方的介绍着,“这是内务府新出的东西,听说外头洋人是早就有了,只是还没有咱们这个好,若是不怕累,一日只怕六七十里路都尽可去的,有人骑着这个,中途休息休息,听说已经骑到了天津卫!若是发狠,只怕比火车还要快!”
大家纷纷咂舌,并请这位学生再演练一番,让大家伙再细细的瞧一瞧,他倒也不小气,正准备上车再骑一次给大家瞧瞧,这时候掌柜挤开了人群,走了进来,对着这个学生拱手,“您老行行好,这里头可都是些碗碟茶杯的,这些碎也就碎了,不值当什么,可您若是碰到了谁,小的这里可担不住!”
掌柜的这么一说,学生也只好下了车,“你呀就是胆子小,”不过也是从善如流,只是将自行车放在了桌子边上,“我听说您这里,是最新派的茶馆儿,四九城大家伙,无论老幼都喜欢来这里,那我就问你,西洋有种饮料,就叫做咖啡,您这里有吗?”
掌柜的拱拱手,笑道,“您老小瞧我,我这茶馆的东家,做派最是新潮了,您瞧见没有,”他朝着头顶上指了指,“这些日子抓紧时间就要装电灯了,咱是不懂怎么用电的,可电力署的人,只要花了钱,必然会来装好,等到这电灯装起来,日后打烊的时候就能晚些了,说不得,还能给大家伙晚上喝喝半夜茶呢!”大家伙抬头一看,果然有些地方已经挂上了亮晶晶的玻璃珠子,这就是电灯了,掌柜的又对着学生笑道,“咖啡是有的,做法要听您的了,却不知道您要不要加点糖。”
“不用加了,就尝尝您这里的咖啡!”
“好嘞,”掌柜的拖长了声音,“李三,给这位爷来一杯咖啡嘞!”
不一会,咖啡也送了上来,大家伙还没见过这种饮料,只见到黑漆漆的仿佛中药汤,闻着倒像是炒瓜子的熟透的香味,这位学生拿着盖碗,摇了摇头,“闻着味道不错,可您这不能用盖碗对付我,喝咖啡要用有把儿的杯,”喝了一口,点点头,“味道倒还是正。”他问边上那个高个子的学生,“学弟你要来一杯吗?”
“罢罢罢,”那个高个子的学生连忙摆手,头摇得和拨浪鼓一样,他虽然穿着的是西洋的裤子和外头,头顶也带着一个圆边的西洋帽子,可似乎对着这个咖啡不是很喜欢,“这玩意还是您自己个生受吧!又苦又冲,饶是加了糖,也还是苦的很,倒是比中药还要难喝,也真不知道您从那些老师们学来的喝咖啡,到底是算不算好东西。”
“自然是好东西,”这个学生摇头晃脑,“早上喝这么一杯,今个白天就不会打瞌睡了,提神的效果极好。”
这么一说,又有人来了兴趣,于是高声叫掌柜的给自己也来一杯,掌柜的前来解释,“这位爷,咖啡这个东西,苦的很,若是按照这位爷的喝法,只怕是一口也喝不下去,我做个主,给您配上一些牛**白糖,兑着喝,保证是又香又甜又提神,您瞧瞧,这成不?”
自然是没有不成的,掌柜的如此看人下菜,就没有不适合的,赖胖子看了西洋景,又做了不少生意,也不叫人赶,自己个自觉的退了出去,刚刚跨出门槛,一个卖报的儿童就跨步走进了茶馆,“今日的报纸得了!”他高兴的说道,声音不甚很响亮,但是穿透性极强,差不多半间茶馆的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卖报,卖报,军机处下诏,择日就要在西郊建新园子了!”
“建园子?做什么?”
“今年要大会诸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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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年之后(四)
前门和大清门,不过是隔了一点点的路,在马车夫看来,这点子路根本算不得什么,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能飚到,可就仅仅这大清门一门之隔,就把四九城换成了两个世界,外面的世界,热闹而且杂乱无章,但大清门里头的世界,却是井然有序,有条不紊,一切都按照规矩来,虽然少了错处,毕竟也没什么意思,巍峨的宫殿依旧是金碧辉煌,在灰蓝色的天空之下分外庄严,侍卫们把守森严,捧着一卷卷文书的章京苏拉们急匆匆的走着,把奏折送到了隆宗门内,天下大事都要一一汇总到这里,军机处。
只是今日似乎军机处里头有些不对劲,素日里头人虽然忙的要死,可脸上都是极为志得意满风风火火的样子,只是今日,似乎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军机领班章京,这也算是军机大臣之下权柄最大的人物,早就警告了众人,“低着声,小心干活,别惹了麻烦吃不了兜着走!”
章京们拿了几封折子出来,这些折子是军机处看过了拟了处理的意见,然后呈献上去,看看成不成,若是同意,朱笔一勾,这事儿就可以明发下去办了,若是不成,还要再御前奏对辩论,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章京出来,对着廊下的一个红衣太监点点头,把手里的折子一股脑儿都递给了这个红衣太监,“您老辛苦了。”章京不知道在里头吃了什么排头,脸上密密麻麻都是细汗,“还要您亲自送到养心殿。”
“不打紧,不打紧,”红衣太监笑道,“这是我的本分,自然是没什么累不累的,”这个红衣太监显然也是个有脸面的人物,在章京们面前也是一口一个我的,“我这就送到养心殿去,万岁爷还在毓庆宫上课,只怕下了课,第一个就要看折子的。”
“皇上还在毓庆宫上课?”
“是,这些日子,到处忙的很,万岁爷就没有一日空的,可这毓庆宫的课是一日都没拉下,万岁爷说这些日子师傅的课真真的好,万万是不能拉下来的。”
红衣太监说了几句话,也就辞了军机处此地,带着两个小太监,将折子送到了养心门内,见到天色还早,大约光绪皇帝还没下课,于是又疾步从乾清门前走到了毓庆宫内,毓庆宫是康熙年间特为皇太子胤礽所建,雍正以后不再预立皇太子,改为皇子居所。乾隆皇帝12岁到17岁间一直居于此宫。嘉庆皇帝5岁时曾与兄弟子侄等人居于此宫,后迁往撷芳殿,乾隆六十年退位后,他又迁回毓庆宫,将养心殿继续留给乾隆太上皇居住。咸丰和同治皇帝都在此地读书,所以光绪皇帝自从即位以来,就一直将此地当做寝宫并作为书房,当然许多人是对于光绪皇帝一直居于毓庆宫是有意见的,但是接下去,这个自然也要换地方了,等到进了祥旭门,到了正殿惇本殿,正殿廊下站了一溜的宫女太监,垂首站着,一点声音没出来,他也轻手轻脚的到了这里,一个太监捧着一个红漆雕托盘,里面放着两碗茶,进了正殿,正殿不是讲课的地方,讲课的地方是在西次间,西次间为毓庆宫之藏书室,嘉庆皇帝赐名“宛委别藏”,从金砖到殿顶上,书架满满当当的都是书籍,太监奉了茶上来,先是递给了面南坐在书案后穿着淡黄色宁绸长袍一个年轻男子,他戴着明黄色的*帽,帽尖有一个红色的璎子,双手放在书案上,面前摊开了一本书,手上带着一个翡翠扳指,他的脸色还算不错,身材瘦了些,可脸色红润,说话也有底气,自然就是如今大清国万民之主,九五之尊,光绪皇帝。
他没有接过托盘上明黄色的盖碗,微微皱眉,显然对于这个太监先奉茶给自己有些不悦,“在书房里头,没有君臣之别,只有师徒之义,王师傅在这里,先给王师傅敬茶。”
那个太监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惶恐之色,对面斜斜也坐着的王师傅见到此景,不由得拱手笑道,“皇上请便,臣却是不渴。”
光绪皇帝这才放过了太监,接过了盖碗,喝了一口,就放在了一边,等到对面的王师傅也喝了茶,于是才慢慢开口,“王师傅久在亲爸爸身边参赞政事,昔日就有人说是亲爸爸的张子房,计谋了得,后来又担任了通政司使,朝廷的来往公文折子都看的透彻,朕受王师傅的教导以来,感触甚多,真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过了读十年书。”
原来这位王师傅就是昔日慈禧太后驾前的谋士王恺运,没想到兜兜转转,居然如今成了光绪皇帝的师傅,王恺运在光绪皇帝的面前态度也十分从容,丝毫未见拘束之感,尽显名士之风,光绪皇帝如此夸赞,他也只是含笑微微鞠躬,“皇上的赞许,臣实在是不敢当,臣昔日读书,最喜读的就是史书,唐太宗云,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旧年又在肃顺帐下为师爷,后来承蒙皇太后不弃,又在中枢混了一些日子,皇太后谕旨请臣来给皇上上课,上课,臣是不敢当的,臣的学问给翁师傅提鞋也是不配,只是将这些年读书当差的一些感悟,和皇上分享一番,皇上听了若是日后治国理政有些襄助,臣的这些经验就是有了用处了。”
“这是自然,”光绪皇帝连忙说道,“朕昔日读史都是看些纸面文章,不通其内在深意,经过王师傅的点拨,多有拨开乌云见月明之感。今日咱们要上什么?”
王恺运如今也留起了短须,他捻须点头说道,“今日咱们来说一说,战国时候的事儿,史记想必是皇上已经通读了,臣倒是要考校皇上,战国七雄,其中为何独独秦国可以席卷天下,囊括宇内呢?”
这个问题倒也不算难,只是王恺运算得上如今的学问大家,若是浅显的回答,未免有些随意,光绪皇帝沉思了一会,才说道,“两个,一个是用人,一个是变法!”(未完待续。)
二、指点江山(一)
“皇上此言不错,但也不全然正确,变法和用人自然是最紧要的两条,可若是无人主持推动,再好的人,再强的法也是无所适用。秦国无三晋之中原富饶,无东齐之文化****,无南楚之幅员辽阔,无北燕之天子血统,西北关中昔日乃是荒芜之地,绝非是天府沃土,秦国的条件并不丰厚。秦人有着春秋战国风云纵横的时代所造就的铁血大争,创新求变,自强不屈,砥砺奋进,包容天下之精神,君主海纳百川,任用能臣,变法图强,恪守法制,尚武任勇,风云际会的时代促使强势生存。若无这点精神,绝不能够用人得当,变法图强,皇上为天下之主,意念必须坚定,要有孟子所说的‘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才可以治理国家,为民安身立命所执掌天下权柄。”
光绪皇帝严肃了起来,眼神坚定,“朕知道了。”
“皇上所说的用人,和变法,这两个的确是秦国强盛的重要手段,咱们先来说一说,这个用人,秦孝公,任用卫人商鞅,拔为左庶长,破天荒的开府为相,为秦国兴盛立不朽功勋;秦惠王,憾舍弃韩人苏秦,惜未得齐人孙膑,终于揽得魏人张仪,成连横奇对,大破合纵;秦武王死后,主少国疑之际还有不让须眉的宣太后主持大局,任用白起大败四大公子领衔的联军与燕赵精锐之师;更有秦昭王任魏人范睢为相,行“远交近攻”之策略,使秦国真正跻身超级大国行列;秦庄襄王重用一代奇商卫人吕不韦,以铮铮阳谋,立不世之功业;秦王嬴政,虽废“仲父”,然出求贤令,广纳六国才子,更以楚人李斯为相,奠定了大秦帝国的封建版图。战国大争之世,人才不以国家地域为险隘限制,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想山东六国,皆用自家贵族为相,排斥能人贤臣,几百年下来不知流失了多少人才,而秦国历代君主则广纳贤才,至始皇一代,朝中栋梁以丞相李斯为首大多六国之士,韩人郑国更是嬴政招贤纳才的范例。一是山东人才灼灼慧眼看透了六国朝政的*糜烂,看到了秦国的奋发图强,一是秦国君主的包容精神与统一天下的高瞻远瞩,如此具有包容精神的秦国,想不灭六国也难。海纳百川故此不枯不溢,遑论天下乎?”
军机处里头,礼亲王坐在上首,打量着坐在两侧炕上的军机大臣们,脸色有些不好看,“军机处少了人,事儿不好办,咱们的施政纲要,这会子都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我零零碎碎的看了些,可也是只言片语,不成体系,这都出了正月了,若是再拿出来,这可是不妙了。”
孙玉文捻须点头,“礼王,这事儿,说起来麻烦,却也不麻烦,只要仔细的把下面的计划拿上来,选了重要的,整合一番,就可以上奏。最麻烦的还是要想想看,那些人补进军机处来,大家伙都是知道的,”他看着众人,“如今的军机处,比昔日世宗皇帝刚刚建立的时候,事情繁杂何止多了百倍!如今又少了人,朴存公卸任,又去了两个,咱们可实在是忙乎不过来了!”
大家伙都有些沉默,今天的气氛为何有些严肃烦闷,这是有缘故的,因为刚刚就在去年的腊月,军机处调整了一番人事,刚刚换了一批人,之前的嘉义郡王功成身退,慈禧太后再三挽留,都打动不了他退休养老致仕的意愿,他今年已经七十有八,算的是朝中大臣里面年纪最长的一位了,主政五年,政绩斐然,且和慈禧太后君臣相得,中枢政令通畅,上情下达十分有效,这五年间,海内外太平无事,偶有灾害,也是转瞬解决,故此慈禧太后十分不舍,但是左宗棠颇有自知之明,再三请辞,故此十一月二十三的时候慈禧太后正式下诏,赞扬左宗棠的贡献,加封太师,这是清朝文臣里面一品最高级别的头衔,真真已经是位极人臣,他的宠幸令人艳羡,特别是慈禧太后准许其回湖南老家荣养之后仍有上奏之权,以彰殊荣,又派火车专列一路南下护送左宗棠。
这对于这些在军机处值房里头坐着的人来说,算是好事,毕竟有左宗棠这样的功臣在,他又是那样说一不二的性子,只能是比以前的恭亲王或者是礼亲王更为独断,他也不是团结群众的主儿,说话难听,也是寻常之事,所幸他知道自己年纪大了,不宜太过于得罪别人,五年当差下来,该得罪的都得罪了,但没有一个人说他不好的,这这个很奇怪。
这个暂且不说,这么几年大家忍耐快要到了极限的时候,他急流勇退,倒是让大家伙的怒火没有了发泄的地方,礼亲王是担任过一段时间过渡时期的领班大臣,这里头的事儿,大了说是调和阴阳,往小的地方讲,就是要顶得住宫里头的压力,和外面的压力,这两个压力处理不好,都不成,宫里头压力化解不了,你就失了圣眷,请问能干的大臣失了圣眷,你还能知军机处杵着?外面的压力你挡不了,那么就丢了名声,外面的人阳奉阴违,一样是什么事儿都不能办。左宗棠虽然脾气差,可宫里头的听他的意见,他不结党,没有什么夹带里的私人重用,也不贪图钱财,所以操守自然一等一的好,办事有公心,别人纵使有所不满,也不会不服气。
左宗棠算是告别了,可别的人,也告别了不少,孙毓文,这么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庆海在去年病逝,景寿也在去年九月去世,谥号端勤,原本军机处有八个人,死了两位,又辞了一位,眼下就五位:礼亲王、额勒和布、孙毓文、阎敬铭、董元醇,这可真是不够多的,要知道光绪初年,可是有九位军机大臣,现在只剩下一半的人数的,所以礼亲王急的要上折子,更急补军机的人。(未完待续。)
二、指点江山(二)
“对!对!”礼亲王点点头,“莱山说的极是,”他称呼着孙毓文的字?12??亲切的说道,“这个开年的奏折,算起来,的确是最紧要的,可新的军机不补进来,这奏折上了之后也是没用,怎么说也要让军机处的大臣们都同意了这个才是。要不然,这个接下去五年的计划纲领,我还真不好下手。”
左宗棠在越南大胜之后回京,礼亲王退位让贤,将领班军机大臣的位置让出来,世人都称赞礼亲王为人谦和,左宗棠会同军机处所有大臣,在光绪十年十一月的时候,上了一个“军机处呈皇太后五年计划折”将光绪十一年到光绪十六年的五年时间,按照各部,各省各项工作都进行了一个计划的罗列,并且要求要落实到位,这个计划折,就是等于一届军机处大臣的施政纲领,慈禧太后大为赞赏,并且将此事作为定制留了下来,旧年早就定下来地方督抚不可担任超过两届也就是十年,这个也承袭到了朝中,军机领班大臣不在此列,也就是说,除了军机领班大臣只能当十年之外,其余的军机大臣可以连续担任,但是左宗棠显然不准备干满十年,光绪十五年底就已经退休,那么毫无疑问,礼亲王就重新成为领班大臣,新任领班大臣,最要紧的就是要把自己的施政纲领,也就是这个五年计划折要呈上去,让慈禧太后审阅同意之后用印明发天下,这才说明,宫中是支持军机处的,左宗棠搞的这个东西一来就是彰显施政的重点,二来也就是藉此证明君上是否同意你的执政。礼亲王虽然手腕才干不及左宗棠,但是他不笨,将来这个成为定例,那么有可能出现的情况就是如果君上对你这个领军军机大臣有意见,那么就压根不通过你的五年计划折,这个时候谁还有面子继续留着?只能是自己个乖乖请辞吧。
所以孙毓文说的有道理,现在最要紧的是补人,人数补够了,自然就没什么可说的,大家伙一起想法子,就要一门心思的把这个五年计划折子给写好,好交差,礼亲王转了转手里的白玉扳指,沉思了一会,“论理儿,选军机的事儿,轮不到咱们说话,皇太后的圣断就足够了,可如今关着门,大家伙都是自己人,都是一个大锅里头吃饭的,什么话也都可以说,莱山说的没错,人不够,差事是办不好的,做个递牌子拜见皇太后,皇太后的意思,我倒是还没懂,莱山,”他叫孙毓文,“你和李总管的关系好,说说看,西圣是什么个意思。”
孙毓文捻须微笑,“礼王您过奖了,西圣的话不是说的清清楚楚的?新进军机的人选,让万岁爷做主。咱们就按照这个意思办就是。”
额勒和布摇摇头,“若是这么简单就好了,若是前朝,自然是没有这个问题,可如今咱们这位皇上,却是还没亲政,没亲政,就要插手军机大臣的任用,这个,这个”他说了好几个“这个”却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董元醇接话说道,“这个理儿是没错,只是皇太后既然说让皇上决定,也是大约想让皇上历练历练,看看他的意思如何。”
礼亲王一下子没了主意,各人都有各人的意思,说的都不算错,虽然现在皇上已经开始看折子了,慈禧太后叫起,他也会在珠帘前听着,可极少说话,除非慈禧太后发问。
阎敬铭是不太管这些事儿的,他一心只管着财计的活,刚才心里还在想着发行货币的事儿,回过神来见到礼亲王有些烦恼,于是就开口说道,“王爷,这事儿,上头怎么说,咱们怎么办就是了!这里头的事儿,简单,”他也不是一味的干活之人,官场上的事儿,门清,“什么人选,万岁爷肯定是没个准的,咱们先把够格的人列出来,选个五六个人出来,履历都写起来,请皇上瞧瞧,若是想用谁,也圈起来,到时候咱们再请示西圣就完了!”
“秦人血性尚乱,民风彪悍,盛行私斗,唯有商鞅的铁腕护法,将这种私斗之风导引归正,施行军功爵制,组成了彪悍无比的秦武卒;又实行法制,严明社会秩序,使秦国政局井然有序,百姓安居乐业,将一个山东六国眼中的“暴秦”规整为尚武遵法的国家,绝对不啻为再造之功。然而秦孝公鼎立支持与老秦贵族坚决反对的尖锐矛盾,却最终形成了商鞅法家精神完整传承与商鞅**车裂肢解的悲剧性冲突。万幸的是,商君以血荐轩辕,使得法家理念制度,深深的烙刻在了秦此后历代君主与老秦人的内心深处,须臾不敢或忘,宁死不肯违抗,直到秦始皇时代,仍奉商君书之法为圭皋,坚持以法家思想为执政理念,延请韩非,重用李斯,忠实的执行商君所提出的重法制,行郡县,焚诗书,开秦律,统一度量衡等政策,而代秦而起的汉朝,理性的“汉承秦制”,智慧的“外儒内法”,终将商君的法家精神以时代精神包装之进而流传开去,为中国封建王朝的铁血****抹掉了最后一丝人情味儿的同时,也让中国的封建社会逐步走向繁荣与昌盛。以法制对中国影响而论,商鞅说第二,始皇帝不敢自居第一。”
王恺运侃侃而谈,将光绪皇帝的两个答案阐述的淋漓尽致,“假如庞涓与孙膑齐心协力,假如魏国能留住吴起,公孙衍,张仪,商鞅,范睢等等等等名士猛将,那么是否有可能六国归魏呢?假如赵国不是自毁长城,而重用廉颇李牧,是否能抵抗秦国虎狼之师?假如齐国不是耽于现状,而是居安思危,联手六国抵抗秦军,那么秦国统一是否还会那么顺利?山东六国,从来不乏名臣良将,然而总是缺乏明君圣主;也并非没有团结一致过。”(未完待续。)
二、指点江山(三)
“纵使苏秦挂六国相印实行合纵,但君主们依然勾心斗角,蝇营于眼前?13??益,而没有一个能着眼于长远大局,却常常嫉贤妒能,使得人才西流汇入秦国,当然也有忠心故主之臣,但即使是屈原韩非,若非他们的身份是王公贵族,怕多半也会成为秦国幕宾。”
“所以名臣和明君,这又合了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之意了。”光绪皇帝点头凝思说道。
“就是这个意思了,”王恺运笑道,“本朝之中,高宗皇帝用和珅阿桂,文宗皇帝用肃顺,皇太后用恭亲王用曾国藩用左宗棠,都是最近的事儿,皇上倒是可以学上一学。”
“是,朕就是如此想的,”光绪皇帝点点头,“听说昔日有相士对肃顺判言:‘虽遇明君,不得其时’王师傅,这事儿可是真的?”
“江湖谣言而已,”王恺运微微摇头,“不可当真,若是不得其时,如今肃顺大人还在朝中为官,这又是从何说起呢?”
光绪皇帝显然是不信王恺运的话,但是皇帝也不好一直纠缠这些江湖术士的畿言,于是就继续说道,“请王师傅继续讲。”
“既然说到了六国归秦,今日说了秦的两利,倒是可以论一论六国的事儿,六国灭亡,自然是亡于秦之强大军政能力,可细细论起来,各国却都有不同的亡法,这里头的学问,那就是不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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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机处之内,阎敬铭刚才说的一番话说的很对,礼亲王连连点头,先军机处把关了,然后请光绪皇帝选几个出来,然后再给慈禧太后定夺,这样的话,程序上完完整整,又是应了慈禧太后的懿旨,更是彰显了光绪皇帝的孝道。
那么这个法子不算差,那么接下来自然就要推举人了,礼亲王开口了,“大家伙都议一议,咱们这些人,算起来都是上一个五年,一起在这里头当差的,大家伙的脾气习性我都知道,我的脾气大家伙也知道,凡事说开了就没事儿,既然是大家伙推荐,那么,在座的五位,每位举荐一位,如何?”
“礼王乃是首辅,理应要再多举一人,”孙毓文说道,“不然我们可不敢妄自举荐。”
大家都点头,于是一个个的说了起来,孙毓文举了张之万,这个是张之洞的亲哥哥,如今的刑部尚书,张之万资历是够了,只是他昔日是跟着醇亲王秘密处理过肃顺的事情,醇亲王的人,一般来说,不太敢大用,不过张之洞是慈禧太后看中的俊杰,所以这个人选不算太差。
阎敬铭举了许庚身,这是昔日咸丰皇帝最信任的军机章京,当年就是他在咸丰皇帝面前建言才免了左宗棠的杀身之祸,不过那时候的军机章京是恩赏的,他自己个又在同治元年考中了进士,这么二十多年下来,也当到了兵部汉尚书,他为人干事沉稳,和肃顺,也是不太对付。
董元醇算是慈禧太后最亲近的臣子,从昔日倡议垂帘就跟着皇太后的,所以大家伙都看着他预备着举荐谁,董元醇说了一个名字,“荣禄。”
荣禄倒也使得,在兵部满尚书的位置上,大胜法国,虽然他不是直接统帅,但新军总是他一手操持的,何况荣禄更是皇太后铁杆的亲信,算不得特别奇怪的人选,大家伙对于这个人选是意料之中的。
孙毓文提笔把荣禄的名字也写了下来,他对着额勒和布笑道,“额中堂,就看你的了。”
额勒和布点点头,“我倒也没有别的人选,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都察院左都御史,肃顺!”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个人选,未免实在是太不合适了!看看,董元醇是昔日惹怒肃顺被贬官的,虽然旋即开释,但这个梁子总是结下了,这里面张之万,昔日是密谋要干掉肃顺的,许庚身在军机章京的时候也是和肃顺闹得很僵,这军机大臣和备选人员里面就有三个人和肃顺不对付了,其余的孙毓文阎敬铭等,崛起的时候还在这几年,肃顺昔日的威风还没有朝着他们摆,所以还不算有什么想干,但是他们想了想肃顺这些年干的事儿,不免大摇其头,孙毓文说道,“额中堂,肃顺的资格自然是够的,可他的性子,哎,比朴存公更差,到了军机处,咱们只怕都别干活,吵吵架就得了。”
阎敬铭也不是好脾气的人,这里头再来一个肃顺,只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了。只是额勒和布坚持己见,“肃顺在文宗朝时候就是军机大臣,才干资历都是够了,八旗的事儿,是靠着他才压下去的,都察院这些年,差事办的极好,不让他入军机,说不过去。”
他一味坚持,那么孙毓文也不好说什么,见到礼亲王也没反对,于是把“肃顺”两个字端端正正的写在了折子上,然后孙毓文又问礼亲王,“王爷,您的意思呢?要推那两位?”
“现在洋务的事儿太多,总理衙门那里重要,奕劻这些年把总理衙门打理的不错,他可以是一个人选,”礼亲王眯着眼说道,他喝了口茶,慢悠悠的继续说道,“朴存公致仕,这些年的军机里头,一直没少了湖南人,我瞧着湘人少不了,要不就让郭嵩焘也加进去,他是湘人,功劳也很合适。”
几个人心里暗暗腹诽礼亲王果然是看着笨,心里却是最聪明的主儿,郭嵩焘不仅是湘人,更是左宗棠的亲家,还是西圣昔日在欧洲最看重的大使,然后外交上面是须臾少不得的人物,中法之战的谈判就是他一手操持的,左宗棠只是最后去签字画押,慈禧太后见到了这个人,只怕是会当即点头同意,礼亲王一个人选,照顾了亲贵,另一个人选,照顾了左宗棠的面子也照顾了慈禧太后的面子,真是一等一的圆滑之人。
于是孙毓文把人选写下:“奕劻、郭嵩焘、肃顺、荣禄、许庚身、张之万。”这样依次写好之后,把折子吹干,放在了一边,礼亲王点点头,叫了苏拉进来,“万岁爷这会子下课了?”(未完待续。)
二、指点江山(四)
这份名单里面,满汉各占三席,有宗亲,有翰林,也有知晓兵事的干臣?13??算的上都是十分妥当的名单了,于是军机处预备着要递牌子求见皇帝了,只是听说皇帝还在读书,礼亲王点点头,“皇上这些年读书是很勤快的,这一点来说,和昔日圣祖皇帝倒是差不离。”
或许是康雍乾三代帝王太过惊才惊艳,已经用尽了清朝的元气,所以后面的几代,都算不得什么天资之主,这些年有些人把嘉庆、道光、咸丰三朝也并列称之为“嘉咸之乱”礼亲王身为首辅,是不能够指摘前朝的列祖列宗的,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说法说的没错,那么自然接下去乱世之后就要再中兴了,“同光中兴”这个说法,这些年也屡屡被人提起,许多上奏的折子直接了当的就说:“自中兴以来”这样的语句。
孙玉文笑道,“西圣最是关心皇上的功课,不仅让七王爷当上书房的总监官,还请了英文的老师前来传授理科的知识,骑马射箭也要学,皇帝的诗文算是不错了,”孙玉文是翰林出身,自然是可以指点文字的,“前头看了一首御笔诗,真真不错。”
额勒和布摇摇头,“可皇上都不怎么出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素日里只是去园子,要不就呆在宫里头,要知道前头英宗皇帝经常出门游猎,或者是去丰台大营观武,要不就是去学堂上课,这样子才能够体察世事,呆在宫里头是见不到多少东西的,”额勒和布显然还是以前的思想,“乾隆爷还是马上射箭游猎样样来得呢!”
“皇帝的身子一向都不太甚好,单薄的很,当年刚入宫,”董元醇说道。“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日里啼哭不已,还接连的发高烧,西圣整宿整宿的不睡觉,照看皇上,跌跌撞撞,小病小灾的到了今天,这些年身子是好了,可谁也怕累坏了龙体不是?所以要像英宗皇帝一样混军营子,只怕是不成!”
“这些年好了,不然也不会开始骑马,”礼亲王点点头,“想必是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文治武功,从来都是很难两全嘛,”同治皇帝就如何都算不得是文治之主,“圣天子垂拱而治,原本不用亲临战场,只要是强身健体就足矣。”
王恺运预备着说六国灭亡不同的原因,“那些共性的东西,我就不谈了,且说一说,各国灭亡不同的缘由,秦灭六国,自三晋最弱的韩国始。韩国不仅最弱,而且是山东六国之中,离着秦最近的国家。臣对于韩国灭亡的评语是:术治亡韩。战国法家当中,商鞅重法,申不害重术,韩非则是法术势三者结合。韩国曾用申不害变法,所以盛行术治,堂堂法家大才韩非竟英雄无用武之地,终身死秦国大狱。韩秦几乎同时变法,但秦用法治韩用术治,一个正道一个邪魔外道,相去不可以道里计,这个邪魔外道竟将‘劲韩’荼毒的只会用阴谋诡计,可悲,可笑。”
“且阴谋诡计若是运用得当,也就罢了,且说这个郑国渠,就足矣贻笑千年。”光绪皇帝点头,韩国因惧秦,遂派水工郑国入秦,献策修渠,藉此耗秦人力资财,削弱秦军队。此举适得其反,促进秦国更加强大。
王恺运继续说道,“打铁还需自身硬,阳谋为主,阴谋为辅。现如今有许多流行的话儿,叫做弱国无外交,这句话,我却认为是不对,恰恰相反,弱国才更需要外交,强国可以一力降十会,比如如今的英国,乃是世界霸主,头等强国,许多事情他根本就不屑和其他国家搞什么阴谋诡计,只需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各国,英国人的利益如何,他们预备作什么,你们最好不要做什么,都十分的清楚,就是昭告天下,颇有昔日中国上国号令藩属之感。”
光绪皇帝听到英国如此威势,隐隐有些不忿,倒也没说什么,这是事实,大家伙都清楚的,他从小就被教育了世界的地理等知识,“英国果然是日不落帝国,这样的蛮横,只怕是他国难和其抗衡。”
“术法之外,还有势,如果我们把英国人的技术称之为法,那么他另外的两条,只怕未见得做的多少好,一味的逞强欺弱,又不懂合纵连横,只是在世界范围内追求均势之策,谁出头削弱谁的力量,这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术用的不好也只能是一味蛮干,若是有一国,比如我大清,时候到了要崛起,要成为天下之霸主,那么英国人再怎么拦,也只是徒劳。古人就云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是规律所在的,英国人如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这大势,他看的清楚吗?”
“何谓大势?”
“英国人号称日不落帝国,可世界上就不曾有过不落之帝国,英国人是如何取代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的,这个规律可以看得出来,这个算是今日臣留给皇上的功课,过几日臣再来听皇上是如何答复的。咱们今日还要谈其余几个国家的事儿。”
“是,”光绪皇帝点点头,“王师傅请继续讲。”
“灭韩之后是灭赵,战国后期秦赵之争一直是主旋律,长平之战更使得两国仇恨加深。论军事实力,赵国最强,比秦国有过之而无不及,然而战力最强的国家偏偏内乱最盛,被赵王迁与郭开的乱政搞垮,其中原因盖赵国史上从未有如秦国商鞅般的变法,‘胡服骑射’增强了赵军的战斗力,但没有触动赵国内乱传统的根源因子,使得这个英雄辈出,唯一能在战力上与秦国一脚高下的战国豪强轰然倒下,可谓命数也。就连赵武灵王这位枭雄也被因为政变,活活被饿死在沙丘宫之中,这又是一个教训,若是军力鼎盛,但乱法乱政,亦是无用。”
“赵国之哀,臣以为如今有两国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王恺运说道,“一是沙俄,二是奥匈。”(未完待续。)
二、指点江山(五)
“沙俄之乱,倒是可以预见,”光绪皇帝点点头,“彼国之中,农奴甚多,剥削极重,党争乱党纷争未停,就连最近两任的沙皇,一位饮弹于乱党枪下,一位被炸弹炸死,这是足够乱的,朕这点是知道的,可奥匈为何也有赵国之哀呢?”
“奥匈帝国,乃是两个国家硬生生捏合在一块的,两个民族不分上下,何况奥皇还有区别对待之政策,这样的话就容易产生动乱,且他国和我国体制不同,国内有许多自治公国,又有保护国,监护国等种种可以不听中央号令之事,如今奥皇尚在,权威甚大,自然不愁有变,可昔日奥普战争,奥地利就已经被挤出了德意志联邦,未来若是再有大国兴起,再把奥地利挤出奥匈帝国,也是可以预见之事。”
王恺运倒是真真是大言不惭,就在毓庆宫之中指点古今,讨论内外,偏偏光绪皇帝爱听的就是这个,其余的师父教授的都是些寻常之事,只有王恺运这个鲜明了当指点政事得失,实在是对人口味,“此两国不足为惧,”王恺运说道,“俄罗斯的重心永远不会在亚洲,故此,咱们可以放心,北疆的万里戈壁冰川就是最好的屏障,西北哪里自然不说,有许多的藩属国拦住,俄罗斯再怎么样,也只能是灭掉藩属,北边如今有了到张家口的铁路,接下去又做到内蒙古的铁路,将来的计划,马上就要做到北海去,外头许多人说北海之地无甚出产,做铁路自然是浪费银钱,臣倒是不以为然,有了铁路,这地儿就牢牢的是咱们的了,俄罗斯人日后想要转过身再和咱们争北海之地,他们能运多少兵来?要运多久?”
“昔日咱们能够夺得北海之地,不花费多少钱,就是靠着俄罗斯的内乱,他们不来找我们的麻烦,未必代表我们将来不去找他们的麻烦,若是俄罗斯内乱再起,北亚之地,大清还可以要的更多。”王恺运说道。
“是,”光绪皇帝点点头,“王师傅说的极是吗,秦灭赵之后,下一个就是轮到了燕国。”
“正是燕国,赵国灭亡之后,山东诸国也因此失去了最可靠的屏障,注定了他们的悲剧。”
军机处里头,大家伙讨论了一番皇帝的身体也就丢开了,接下去说起了正经的差事,阎敬铭正经的说了一件事,“昔日朴存公的计划里,说了一件事,到现在还没开始弄,虽然剩下还有一年的时间,可下半年的大事儿忙乎忙乎,估摸着也没多少时间了,王爷,”他对着礼亲王说道,“这件事儿耽误不得。”
“我知道,我知道,”礼亲王点点头,“你说的发新币的事儿是吧?这事儿,大家伙是怎么个意思啊?你老阎王管着户部,该是你先说话。”
“我的意思是缓办,国库里头有多少银元,咱们呢就先发多少,新币这个事儿,最要谨慎,如果万一火候不到,煮成了夹生饭,新币将来就难用了。”
这里面有不少和外面那些票号的大鳄关系好的很,四节八庆时常孝敬,但是这个时候也不好不直接说,“外面不少票号,对着之前咱们发行债券的事儿,就一直不乐意,暗地里说了不少的风凉话,前几年趁着大胜,这个债券的行情水涨船高,成了大势,这才少了许多阻碍,可明里暗里,明刀暗箭什么的,就没停过,咱们自然也不好无故惩罚他们,”其实这是客套话,按照阎敬铭的性子,巴不得明日就把晋商八大票号,尽数封了才是称心如意,可这事儿也只有心里想想,不能付诸行动,只要这么略微一提,只怕反对之声就要淹没自己,不过,阎敬铭也并不是没有帮手,“所以若是将来有人来挤兑新币,咱们起码有些准备,只是”阎敬铭迟疑的说道。
“怎么,”董元醇笑道,“也有您阎中堂没法子定下来的事儿?”
“发行货币的事儿,到底不是我户部一家的事儿,”阎敬铭淡然说道,“自然要各部协商,然后请军机处定夺才是。”
大家伙看着礼亲王,礼亲王点点头,“发行新币,这里头的益处就不必再说什么了,大家伙都明白,按照阎大人的意思,倒也妥当,我的本意也是如此,下半年这么多的事儿,一起挤上来,若是万一有损了朝廷的颜面,我是没什么颜面的,可是西圣和皇上的威严,总是不能损害的。”
孙毓文咳嗽一声,“礼王,银行那里的意思,也不是不妥善的发啊。”
礼亲王笑眯眯的说道,“所以这件事儿,还是请圣裁吧?恩?咱们就别操这个心了。”
说到这个份上,大家伙都明白了,这位王爷的行事风格,必然和前任是不一样的,不是左宗棠那种敢于任事的风格,于是大家伙也不说正经的政事,在候着光绪皇帝得空的功夫,大家伙谈起了一些他们觉得可能不是很重要的事儿来。
“德国那里,是要办一个国际会议,”总理衙门不归军机处管辖,这是总理衙门成立之初就已经确定下来的章程,以前恭亲王兼任总理衙门大臣,自然没有什么妨碍,可如今是奕劻在那边打点,郭嵩焘襄助,之前左宗棠的性子,是一定要管过来的,但是他不去当总理衙门大臣,但是现在,显然礼亲王对外交的事情也不甚感兴趣,军机处虽然不直接管辖总理衙门,但是还是有一个军机大臣联系总理衙门的,这个大臣原本是左宗棠,但是现在换成了孙毓文,孙毓文有些支应不起来,但是起码的消息还是清楚的,“说是商议有关非洲的事务,德国股那边传来的消息,德国大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次会议的目的,就是要分割非洲!”
“分割非洲?”礼亲王疑惑的说道,“那里和咱们有什么干系?”(未完待续。)
三、激扬文字(一)
“按理来说也不算有什么关系,”孙毓文说道,“只是咱们如今和以前不同了,”他的神色有些得意,“一来,咱们胜了法国,就是天下有数的强国了,这是列强都公认的,所以这是涉及到分割非洲之地的会议,咱们自然是不能缺席;另外一个嘛,”孙毓文捻须微笑,眼睛乌溜溜的转了转,“这是我的一点浅见,也是咱们和德国的关系好,德国巴巴的希望咱们过去帮他助一助声势吧。”
这里头的人,五个人里面一个外交的人才都没有,所以礼亲王说要让奕劻和郭嵩焘进军机,也不是全然是为了自己的私利,如今这么多的洋务事情,而且中枢要处理的外国事务相比较以前,何止增长了万倍。他也是给自己分担的考虑在内,不过这话倒也不算错,礼亲王点点头,“你这点浅见,只怕不算浅,这事儿不用说,自然是要派人去的,”这会子他倒是痛快极了,马上就拍板定下此事,“不过派谁去,倒是要好好斟酌,郭嵩焘自然是不能去了,他年纪不算小了,怎么再能去海上颠簸,这个人,让奕劻和郭嵩焘好好选一选,然后你来再选一选,最后报给西圣。”
这事儿就算结束了,再说了说最近的一些琐事,大家伙等的无聊,然后就谈起了市面上的新闻,这些事情孙毓文是最活络的,他翰林出身,风花雪月的事情也喜欢,“东城槐花里那边上,开了一家日本艺妓馆,门面不大,看上去也简朴,可是里头别有洞天,风韵十分别致,亭台阁楼和我中华完全不同,倒是挺有韵味。”
“日本艺妓?”额勒和布笑道,“可是和陕西巷那些红灯笼的地方有什么不同吗?”
“自然是不同的,这两者绝非同一回事,”孙毓文摇着头,“她们只是陪陪酒,或者是喝茶清谈,或是歌舞一番,不会有什么别的交易。”
“这有什么意思,”额勒和布笑道,“也知道老孙您这样的风流嘉客才会去那里了。”
“去的人不算少,都是为了见一位柳生小姐,”孙毓文笑道,“只是许多人都无缘一见,我也是没见过,听说只是见有缘人,说到这里,我倒是有些鄙夷了,东洋小女,搞这些花名堂,待价而沽的事儿不是没有,矫情到他们这份上的,倒是头一次见。”
“您孙大人都巴巴的赶上去了,其他没您这个见识的,岂不是要倾家荡产的去瞧了?”董元醇笑道,“她摆架子,必然是有人去捧场的,不然摆了架子只怕也无用。”
“这些年,日本人似乎在四九城里头多了起来,”额勒和布说道,“似乎到处可见穿着木屐和服的日本男子,听说槐花里那里,差不多都要成了日本人的据点,这些东洋鬼子,”额勒和布冷哼一声,“整日在京师里头乱晃荡,又不穿咱们的衣服,真真是不成体统。”
“这有什么,额中堂一句话,”孙毓文笑道,“叫五城兵马司的人去多关照他们就是了,不许他们乱晃荡,多排查几次,他们就能收敛了。”
“这事儿还是谨慎些吧,”礼亲王摇摇头,“我知道莱山你是玩笑话,可日本人也是洋人,涉及到洋人的事儿,还是要注意着,不要因为这些小事儿起了风波,外交上,大事儿处理好了,小事让他们厮混就得了,”他微笑说道,“大约他们也知道咱们大清国是顶好的地方,呆在这里头不想走呢。”
毓庆宫。
“燕国是召公所建,论起这周王室的血脉,战国诸侯之中,没有一个比得过燕国的,可这倒是成了燕国最大的累赘,老燕国有传统,有资历,有天子血统,作为战国最为古老的诸侯国,燕国有着其他国家难以比拟和想象的自尊与骄傲,而正是这种自尊与骄傲,使得耿直坚韧的老燕人自始至终的坚守周天子的‘礼治’王道,然在大争之世,实力才是王道,变法才能图强,燕人迂腐的固守大而无当的所谓‘王道’,逆历史潮流而不顾,虽有荆轲刺秦之豪迈,虽有蓟城坚守之惨烈,然终只能毫无悬念的败于秦军铁蹄之下,可谓势也。皇上,古往今来,就未有一成不变之法可以运用于永远的,若是现在恢复先王之礼,只怕就是笑话,燕国抱守周朝礼仪,在战国时候就已经不适用了,除了曾经在燕昭王时代差点覆灭齐国之外,其余的政绩乏善可陈,这和燕国的立国之本,是有关系的,以本朝为例,入关当年,八旗最骁勇,而后到了平三藩时候,绿营的兵就更厉害了,而到了文宗皇帝的平长毛之乱,团练最强,到了本朝的北海之战,越南之战,那么新军就脱颖而出了,军事上尚且如此,何况政事?抱残守缺,是不成的。顺潮流而动,不顺者改之,顺者从之,如此才是正道。”
王恺运丝毫不忌讳什么,对着本朝之事也是侃侃而谈,毫不保留,光绪皇帝眉心一跳,看了看左右,未见到什么外人,这才稍微定了定心,继续听着王恺运说道,“如今之国,各国均是奋发图强,都有变法改良之事,只在于多少而已,臣仔细观之,现如今,唯一不改良的也就是奥斯曼土耳其了。”
“此国占据交通要道,群雄垂涎,自己却国力渐衰,处境已经十分不好了。”
“是,”王恺运点点头,“居福地而无力守之,疆域再大也是肥猪一头,任人宰割。就如三尺儿童在闹市之中手持金银,附近围观的大汉,是不会放过这个三尺儿童的,现如今他们的苏伊士就已经保不住了,最大的大汉自然是英国,和法国,咱们也算的上是一个青年,苏伊士这样的黄金航道,他们保不住,不是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接下去就等着各地渐渐的被列强蚕食吧。”(未完待续。)
三、激扬文字(二)
“燕国既灭,接下去就轮到了魏国,魏国最出名的故事莫过于围魏救赵了,两次围魏救赵,最大的得利者自然是齐国,还有孙膑,孙膑藉此名扬天下,可大家却忘了一点,若非昔日魏国强大到可以攻灭一国,何至于赵国要向齐国求救呢?”
“三晋亡其二,只余战国初期最为强大的魏国。魏国人才济济,然大部分都西去为秦所用,‘失才亡魏’切中要害。魏武侯时失吴起,魏惠王失商鞅,孙膑,乐毅、张仪,更不用说其后的范睢,尉缭等人,可谓文武人才失了个全,连我们后人读之也深感惋惜。如今世界大局,最宝贵的是人才,昔日同样如此,别人且不说,只商鞅,张仪,范睢三人,若留在魏国,足以改变魏国,秦国乃至中国历史!魏国孕才之能令人赞叹,失才之‘能’更是令人咋舌。”
“西洋诸国,来往频繁,彼此人种相同,倒是互通有无,有昔日战国之风,君不正则投外国,十分寻常,咱们大清和他们相比,华夷大防,甚是严密,这一点都是无虞,而且咱们靠着他们人才的出走,倒是赚了不少便宜,比如这个马克沁机关枪,也就是闪电炮,就是咱们捷足先登,占了英国人的便宜,洋务以前自然不用说,洋务以来这么多年,从未有武器出口之事,而如今每年有超过一千支的闪电炮出口到英美德等国,自然花不了多久,他们也能研发出机关枪,可咱们已经领先一步,只要维持住继续改进,咱们的优势就会一直领先,这就是得人的缘故,还有如今的电灯等,都是因为大清挖了许多的人才,才得以创造至今,说到这里,臣倒是有个疑问,”王恺运开口说道,“听说有一群翰林或者是詹事府的人这些日子提建议,说是西洋之科技我大清已经研习足够,无需再让洋人在京师之中,在学堂之中教育学生,西洋之人居心叵测,必然会引诱学生走向歧途,这事儿,皇上是怎么看的?”
“自然是不成,”光绪皇帝略微有些不安,他是不太清楚外头发生的事情,但是这事他是清楚的,因为是另外一个师傅翁同龢在上《礼记》的时候有意无意的说给光绪皇帝听的,光绪皇帝并不是傻子,知道翁同龢的意思,但是他不甚认可,“苟1日新,又日新,这是先贤的道理,若是没有继续新鲜的东西能拿出来用,自然还是会停滞不前,当然,他们的意思,或许是觉得,西洋教授传授或者是研究的那些科学,投入甚多,产出极少,因此有些得不偿失而已,绝没有说中断西洋技术之事。”
王恺运微微一笑,也不针对此事说什么,“基础科学的用处,如今市面上的薪水价格就知道了,凡是清华大学堂出身的科学人才,每年的薪水可以到一千两,这个薪水,可比一品的内阁大学士还要多得多了,若是无用,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要花大笔银子去请这些人呢?教育的用处,绝不是急功近利之事,如今推行新学才十多年,大约许多地方还不知道效果,可再过四五年,或者是再过十年,再来看,基础科学的用处如何,就知道了。单单就说咱们在欧洲最为重要的友国,德国,他们的君主就是认为基础的教育,也就是全民普及的教育是战胜法国最为关键的基础因素。”
“中德两国,论及人口,实在是天壤之别。”光绪皇帝点点头,“这我们花的费用,就实在难以估算了。”
“所以要缓缓图之,但却绝不能停滞不前,”王恺运点头说道,“这又是另外的话了。”
说起政事,王恺运似乎也有些忌讳,具体的措施方案如何,现在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甚少发表自己的见解,“旧年拿了法国的军舰技术来,如今正在研究之中,可法国的军舰技术在西洋也不算是一等一的,若是坐吃山空,法国拿来的技术,用不了几年就不够用了。”
“只是水师进展甚慢,奈何,奈何,”光绪皇帝扼腕叹道,“这么些年来,一艘铁甲舰也未建成。”
“西洋人有句话叫做百年海军,臣深以为然,”王恺运说道,“海军的建设,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两洋水师有如今规模,不仅仅是花钱就做到的,还有许多精通水师作战方法的海军士官,这些都是要时间来培养的,法兰西的海军技术,就如同是一座米山,咱们要想一口气吃成大胖子,那是不成的。”
光绪皇帝点点头,“请先生继续讲。”
“地图上就看的十分清楚,楚国疆域之大,可以和日后的南宋同样比较,从四川到荆襄,再到淮河,再到江南,都是楚国之土,可楚国有一个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分治,虽未,兴楚亡楚皆自分治。楚国分治实属无奈,一则地域广阔,地形复杂,不利于中央统一管理,二是楚国四大世族本就是勾心斗角,除非有国难当头,否则断不会一心一意,于是分治成为楚国权力政治的必然结果。秦国灭楚,楚国实实在在的抵抗了好一阵,甚至让秦国吃到了鲜有的败仗,但是分治亡楚的必然性不言自喻,本已无可救药的楚国回光返照一次,又如何能阻挡秦国的精锐之师呢?”
“查之西洋诸国,若是分治之国,那是没有的,但是咱们的左近,印度,倒是实实在在的分治之国,昔日所谓的皇帝就如同周天子一般,没有实权,地方诸侯势力甚大,英国来攻打,各怀鬼胎,自然是无法统一,昔日有一位詹西女王举起反旗抗英,可是结果如何?没有倒在英国人的枪下,倒是倒在了叛徒的手里了。”王恺运说道,“本朝英宗朝也是如此,昔日平定太平天国之后,若不将团练之兵收归中枢,只怕如今也未免不会有楚国之忧。”(未完待续。)
三、激扬文字(三)
王恺运说的十分露骨,光绪皇帝不由得心里砰砰砰的直跳,“王师傅考虑的太深了,”这样说了一句,沉思一番,不免又点点头,“如今新军都在中枢,这是一件好事。”
“皇上马上就要亲政了,”王恺运慢慢的说道,他看着光绪皇帝的眼睛,“不管是军事,还是政事,还是天下大势,都是要了解的。”
光绪皇帝摇摇头,立刻说道,“朕还年轻,才干不足,经验更是没有,还是要请亲爸爸垂帘的。”
王恺运微微一笑,眼皮垂下,“本朝天子,从来都是大婚之后亲政的,这是自然之理,世祖、圣祖、英宗都是此理,皇上自然也是不意外。”
垂着手伺候在光绪皇帝身边的太监,听到王恺运的话,慢慢的转动了眼珠子,看了皇帝一眼,光绪皇帝摇摇头,“这事儿不用再说了,朕还是要请亲爸爸的旨意办事的。”
槐花里。
胡同的尽头,有一个小小的门户,那个门户的架构和中华不同,听有些博古通今的才子说,这是唐宋的飞檐构建,古风犹存,门口挂着两个长长的灯笼,上面写着日本文字,许多人是不认得的,门口倒是也没别的酒家那样,有人伺候着来客,只是空荡荡的,打开门走进此间,红白相间的茶花夹杂了甬道两边,一条鹅卵石小路慢慢延伸到了远处,两边有青石如柱,笔直的立在空中,过了甬道,里面就是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虽小,却是十分精致,庭院之中的布局一花一叶一石一水,都颇有禅意,日本人通晓玄学,将世间万物融入庭院景色之中,观之犹如置身于宇宙,刷着清漆木质的甬道,通入了挂着风帘的起居之处,假山上的泉水潺潺流出,矮子松在微风之中巍然不动,不远处不知道是哪一位歌姬正在低声吟诵着俳句,随意挥弹了三味线,咿呀作响,反而增添了此处的宁静,别的地方从来都是吵闹之极,而此处却是安静到了极点。
穿着白色布袜的和服侍女低着头,端着一份盖着盖子的碗,小碎步的挪到了一处房间外,糊着白色绸缎的木质拉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这位侍女低着头走进了房间,跪坐于地,将托盘上的盖碗献过头顶,尊敬的放在了地上的小桌子,一双白洁如玉的芊芊玉手,将盖碗打开,一阵热气升腾,将此处的静室幻化成了仙境,“张桑,陋室无以为敬,这是大酱汤,虽是日本最为寻常可见之食物,可在这种凄风苦雨的天气,喝一碗热腾腾的酱汤,应该是最舒服的了。”
她的语气温柔,声音柔美,加上带着一点点哀求的语意,简直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来,唯一的错处,也就只是那么一点点生硬的腔调,并不是十分标准的北京官话,被称之为张桑的男子,摇了摇头,原本怒气勃勃的样子,在此女的温柔语意之下,消弭了大半,他转过头,无奈的看着身边说着请品尝大酱汤的女子,她的头发十分黝黑,盘着发髻上毫无珠翠,只是斜斜的按了一把木梳,头发黝黑,衬托的肌肤更是白腻胜雪,特别是低着头,露出的微微弯曲后颈,犹如天鹅之颈,呈现了一个完美的弧度,云鬓微乱,白肤胜雪,简直完美的不成样子,饶是这位张桑乃是欢场中人,秦楼楚馆阅历无数,见到如斯美人,也不免心里软和了起来,“美子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我并没有任何怪罪之意,刚才的心冷之言,也只是发牢骚而已,绝非我的本意,此地很舒服。”
被称之为美子的艺妓本来伏着的身子慢慢的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了又惊又喜的表情,“真的吗?”她的杏眼十分明亮,却十分的温和如水,樱嘴微张,恰当了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却不至于惊喜到夸张的角度,柔荑轻盈盖在下巴上,“张桑,真的没有怪罪美子吗?”
张桑摇了摇头,“没有。”
“那么美子就心满意足了,”美子复又俯下身来,整个人伏在了地板上,行礼道谢,“张桑是中华最有名的名仕,能够让张桑在此地感到舒服,敝处上下都不得不感谢张桑,能够让美子来侍奉张桑,美子更是十分感激。”
张桑摇了摇头,美子的美艳,就是在京中也是不多见的,何况是东洋女子更是多了一份温柔体贴,远非其他地方的人可以相较,只是他还是有些不满足,有些遗憾,“只是除却巫山不是云,我几次来求见,只是,美子,柳生小姐,今日还是不愿意见我吗?”
穿着淡紫色和服的美子起身,又伏了下去,“张桑,我十分抱歉,这件事情我是无法做主的,在敝处,张桑可以做任何事情,”她的贝齿微微咬着下嘴唇,歉然的看着张桑,“包括夺走美子的身体,但是,这件事情,请恕美子无法帮张桑做到。”
张桑摇摇头,遗憾的叹了一口气,“美子你说笑了,我又怎么会做那样无礼的事情呢,”他看着面前放着热气升腾的大酱汤,美子迅速的把银质汤匙献给了张桑,他接过汤匙,喝了一口,随即把汤匙放下,“味道很好,谢谢你。”
美子又从容迅速的地上了毛巾,让张桑擦手,这个穿着长袍的中国男子摇了摇头,原本盘膝在草席上,现在站了起来,“今日消遣已足,告辞了。”
美子连忙站了起来,鞠躬行礼,“哈伊,张桑这样迅速的离开,会让外面的人,认为美子招待不周,这样的话,美子很难过呢。”
“没有关系,你的招待已经很丰盛了,”张桑摇了摇头,显然他也是意志坚决之人,不会因为美子邀请继续在此地浪费时间,“我部里还有公务,就不奉陪了。”
突然之间,木制的隔断间之后,突然出现了两盏明亮的灯笼,隔着宣纸糊成的拉门,发出昏暗的光芒,灯笼之间出现了一位坐在地上的倩影。(未完待续。)
三、激扬文字(四)
那位倩影隔着糊着宣纸的拉门,看的影影绰绰,似乎十分难以分明,但不用多说,看着身影就知道是一位大美人,张桑转过了头来,见到了那个声音,“啊”的一声,他难以自持的往前走了两步,随即停下,“请问是柳生小姐吗?”
里面的人影不发一言,只是俯下身子行礼,张桑也连忙鞠躬拱手行礼,“不敢当柳生小姐如此大礼。”
倩影只是直了身子,张大人这个时候却是不提要走的事情了,复又坐了下来,“当日惊鸿一瞥,佩伦难以忘却,故此效仿登徒子之举,冒昧前来骚扰,却是望柳生小姐不要见怪。”原来是张佩伦。
倩影却是不发一言,甚至任何举动都没有,张大人也不以为忤,只是淡然笑道,“柳生小姐还是如此的清冷孤傲,遗世**,的确是不与群芳同列。”
美子在边上捂嘴轻笑,张佩伦这时候才觉得有些唐突,老脸不免微微一红,咳嗽了一声,“柳生小姐若是不弃,请与在下谈一谈诗文如何?贵国的俳句,柳生小姐极为精通,在下是十分佩服的,只是多日不曾知晓小姐的佳作,深为佩伦憾事也。”
里面的这位倩影就是传闻之中的柳生樱子了,只是她还是不说话,突然之间外面传来了一声轻灵激越的太鼓声,咚的一声,里面的那个倩影突然站了起来,也不行礼,只是转身离开。
张佩伦直起了身子,手朝着前面伸去,一脸愕然之色,两边的灯笼也被侍女拿着悄然远去,不一会,隔间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了原本风姿绰约的声音,他不由得生出了一种怅然之情,看着素净的宣纸格子推门,发了一会的呆。
过了一会,美子才捂嘴微笑,“张桑,柳生小姐已经离开了,您还是沉寂其中吗?张桑真是一位痴情的男子呢。”她起身,小碎步挪到了前面,边推开拉门,边转过脸对着张佩伦说道,“这是我们柳生小姐第一次见外客,张桑的魅力可真是大呢。”她拉开了推门,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柳生小姐留了一张信笺给张桑。”
美子把一张青色的信笺恭敬的献给了张佩伦,他迫不及待的接过了发着淡淡墨香的信笺,上面写着一句俳句。
“吾庭浅草复萌发,无限天地行将绿。”
“吾庭浅草复萌发,无限天地行将绿。”张佩伦喃喃复述了一句,“真真是好句子啊。”
皇帝坚持要请皇太后继续垂帘,并且表示此事不用再说了,王恺运也不废话,转而说起了最后一个国家,“楚国既亡,那么就剩下最后一个国家了,那就是齐国,山东六国,齐国被灭的最窝囊。赫赫东方大邦,拥有雄厚实力的齐国,竟然没有一场真正的战争就举国投降,端的奇怪。齐国有媲美秦赵的军事实力,有稷下学宫的不竭人才,有傲视天下的鱼盐之利,有深受孔孟智慧熏陶的百姓,怎么会不战而亡?”
王恺运伸出了两个手指头,“两个字,就是偏安。”
“偏安?”
“正是,齐国虽有雄兵,但因偏安之策却武备松弛,虽有人才,却因偏安之策大而无用,虽有鱼盐,却因偏安之策没有换来惊天财富,虽有百姓,但因偏安之策失却智慧之心,齐国之灭,可谓咎由自取。”
“说到这个齐国灭亡之缘由,我倒是要说一说本朝之事了,”王恺运笑道,“圣祖朝时候,郑氏割据台湾,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
“王师傅想说的,是郑氏之灭,是由偏安造成的吗?”
“这是其中一点,自然,大陆武备强盛,圣祖天命所归,这是必然之事,但是咱们分析问题,就要从各方面全面的思考,在郑氏的角度,为何一代不如一代?郑成功到郑经再到郑克爽,一代不如一代,郑成功尚且敢挥师北上围攻金陵,更是做出惊人之句‘试看天堑投鞭渡,不信中原不姓朱’这样的英雄气概,的确是了得——虽然是叛逆不假,可后世的郑氏,为何少了其父祖的英雄气概,郑经不仅不敢骚扰中原,后面就连厦门也拱手让出,仅仅是割据台湾,到了郑克爽,更是连反攻中原克复中华的样子,自己为中华正朔的口号都没有了,只是想要企图混一个海外藩属的位置,除却台湾的这些废物一代不如一代之外,这里头最大的原因,就是偏安!”
“存着偏安之心,就少了奋斗之志;得过且过,就会越发羸弱,所以这志向若只是偏安一隅,只怕是最后就连偏安也无法作到,古人有云,取法于上,仅得为中;取法于中,故为其下。这就其中的道理了。”
王恺运一席话说完,光绪皇帝沉思不语,显然正在消化其中的内容,过了一会,光绪皇帝才示意王恺运继续讲课,王恺运点点头,“那么接下去自然就说到了始皇帝,完成了中国一统的始皇帝,开始了史无前例的盘整华夏的壮举,这些壮举开篇轰轰烈烈,波澜壮阔,许多的人倒下了,也有许多的制度内容都建立了起来,许多的制度或许不用微臣来说,皇上都是知道的,但只有一件事儿,臣以为,始皇帝实乃千古一帝,那就是确立中国大一统之局面,大一统从秦起不仅仅是帝王家的观点,甚是老百姓也认为,中国必须要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这个思想在平时似乎并没有什么用,但是到了关键的时候,就必然能够发挥出强大的作用,而这个作用就是始皇帝为我们做出来的。这些事儿,等到下次给皇上授课再讲也不迟,今个天色已晚,”王恺运笑道,“不能耽误皇上听军机大臣奏报的时辰。”
光绪皇帝抬起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发觉已经到了日上中午的时候儿,“王师傅的课实在是好的很,朕听得津津有味,不知道居然到了这个时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