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盛唐剑圣TXT下载盛唐剑圣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盛唐剑圣全文阅读

作者:无言不信     盛唐剑圣txt下载     盛唐剑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王家兄弟的决死之志

    杨婕妤发现自己的枕边风都吹不下去了。

    裴旻为人不说大善,却也是三观极正,从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

    在这方面没得黑,唯一能说的也就是权势过重。

    身为目前唐王朝唯一一个异姓王,手握西方二十万雄兵,战功彪炳,无可比拟,还身兼一代文宗,名传士林,威望无人项背。

    换做其他皇帝,少不了忌惮一二。

    可李隆基却是皇帝中的奇葩,历史上安禄山之心,便如司马昭一样,路人皆知。

    满朝文武就没有几个不说安禄山有反心的,即便是愚蠢之极的杨国忠,也觉得安禄山会造反。

    偏偏当局者迷,就李隆基相信安禄山不会反。

    就算安禄山真的反了,大军席卷北地的时候,李隆基都以为消息不实。

    直到事实摆在眼前,李隆基才不得不相信自己最信任的边帅造反了。

    连安禄山那样的反骨仔,李隆基都如此信任,何况真无反心的裴旻?

    听了杨婕妤的话,李隆基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杨婕妤就感觉一拳打到棉花上一样,全无施力点……

    杨婕妤将情况通过自己的表兄传给了王鉷。

    王鉷也傻眼了,实在想不到李隆基的心如此之大,居然全不在意?

    随即王鉷也察觉到了强烈的危机感,三法司与京兆府目前虽未怀疑到自己的身上,但依照这种进度查下去,未必查不到自己。

    而且至关重要的一点,王鉷一直担心着一人,那个失踪的徐铭。

    徐铭受贺知章指使偷天换日,以探亲为由,调查陈年往事。

    王鉷他们察觉有人意图解开昔日的伤疤已经有些晚了,徐铭掌握了多少情况,了解了多少事情,王鉷是一概不知。

    越是如此,王鉷心底越充满了恐惧。

    尤其是徐铭有着一个神探先祖,作为刑侦界的传奇人物徐有功。

    离徐有功去世,还不足二三十年,长安各处都留有他的传奇事迹。

    身为徐有功的后人,徐铭要是继承了先祖的皮毛,已是非常了不得了。

    真要由他查出一二来,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对此王鉷当时立刻决定采用雷霆手段,将徐铭的一切控制起来,将整个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让之消失于历史的洪流中。

    然而他们晚了一步,徐铭先一步将自己的父母妻儿藏了起来。

    谁也没有告诉,消失于河洛之地。

    王鉷心知大事不妙,徐铭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点:他已经了解了一定的情况,先一步预测到自己的家人会受到威胁,从而将他们转移。

    只凭这一点,足以证明徐铭手中掌握的东西,不会比他想象中的少。

    王鉷心寒胆裂之余,更是为了自保,连连出手,先利用职权之便,堵截搜寻徐铭下落,得知贺知章将有动作的时候,甚至不惜痛下杀手。

    只是王鉷万万想不到,贺知章非但没死,反而激怒了裴旻这庞然巨物,让局面更加不可触控。

    当前的局面,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王鉷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贺知章似乎没有告诉裴旻详情。

    要是裴旻知道了原委,自己这大好的脑袋,就怕保不住了。

    王鉷想不明白为何贺知章不将事情明明白白的告诉给裴旻知晓。

    这审己度人,王鉷是无法理解贺知章个人的崇高节操的。

    “兄长!”

    王焊绷着张脸,大步走进了王鉷的书房。

    固然兄弟两人之前发生了口角,彼此关系有些僵硬。

    但两人终究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而且都是局中人,一条绳索上的蚂蚱。

    任何一人倒了霉,谁也跑不了。

    在这关键时刻,兄弟两人还是选择站在一个战线的。

    “怎么了,又出了什么变故?”局面太过复杂,王鉷心底都有了点点的悲观情绪。

    王焊肃然道:“刚刚得到的消息,裴旻在三日后,将会去华严寺为贺知章祈福,此事已经传遍长安了,无知的人都在称赞裴旻。但是他真要为贺知章祈福,何必去城郊外的华严寺?长安城中的各处寺庙处不胜数,大兴善寺、大慈恩寺、大庄严寺,哪一个不是天下瞩目的寺庙?华严寺就一个山窟窿,他堂堂郡王,去华严寺祈什么福?”

    王鉷的脸色越发凝重,甚至出现了一丝惧怕,颤声道:“你是说,他真正的目的是徐铭?”

    他这话刚出口,立刻就自我回答道:“十之八九!二郎顾虑的极是,裴旻从来不是佛教信徒,反而多次表现出对佛教的不满。佛教现在式微,很大的原因就是裴旻当初提出了佛门审核制度。他去道观为贺知章祈福到有几分可信,寺庙?还是华严寺?定有缘由。”

    王焊恨声道:“那个多管闲事的缩头乌龟天晓得躲在什么地方,但我们层层布防,他想要进长安却也不容易。他就算手中有证据,只要无法交到注意威胁我们兄弟的官员手上,一切都是零。”

    王鉷赞同道:“我们找不到徐铭,相信裴旻、贺知章他们也没有徐铭的消息。裴旻固然得宠,但我们也不输她,何况事关武婕妤,没有真凭实据,只凭空口白话的揣摩猜测,以陛下对武婕妤的宠爱,也不会轻易相信。所以,我们再找徐铭,裴旻他们也在找。不同的是,徐铭躲着我们,却不躲着他们。他们不需要漫无目的的寻找,只要给个坐标,暗处的徐铭,自己会找上他们。”

    他不住的搓着手掌,分析着:“所以裴旻会选择一个落魄的寺庙,所以裴旻会大势宣扬自己为贺知章祈福的事情。他这是想要通过万众之口,告诉徐铭会合地点。”

    王焊脸色有些惨白,说道:“弟也是这个意思,一但裴旻与徐铭会面,掌握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证据,一切都玩蛋了。”

    他说着,一脸决然道:“不论如何都不能让裴旻与徐铭会面,实在不行,我们就派人看着所有去华严寺的路,挨个排斥,一旦发现,直接鱼死网破。”

    王鉷摇头道:“不妥,大是不妥。我们不能自乱阵脚。现在长安上下风声鹤唳,三法司、京兆府都盯着各种反常异变。我们要是特立独行,只怕给他们盯上,而且裴旻与青羽盟走的很近,江湖人很有手段,越是这关头,我们越不能动。”

    王焊急道:“那你说怎么办?真的就这样等死?”

    王鉷森然道:“谁想要我们死,那就先让他死。”

    王焊一脸骇然,随即眼中也闪过一丝厉色,这位胆大包天的主,已经缓了过来,颇为豪气的说道:“弟愿意助兄长一臂之力,只是兄长莫要忘记,裴旻可是剑圣,他的剑法天下无双,当年凉州有人以弩箭射之,他都能避开要害。寻常人,如何是他对手?”

    王鉷沉吟片刻道:“正面自然是没人有着本事,但是有心算无心,在他毫不设防的情况下呢?想那庆忌何等了得,号称天下之勇,要离却能一刺而中,便因对之毫不设防。裴旻此去的目的是徐铭,你说,对于徐铭,他设不设防?”

    王焊恍然大悟,惊喜道:“兄长是打算让人假扮徐铭?”

    “然也!”王鉷说道:“徐铭是我们心头之患,对于他的一切,我从吏部了解过。他是开元八年从东海调入长安的,之后因为得罪了王毛仲给罢免了官,回到洛阳老家。王毛仲让陛下赐死之后,在开元十三年,贺知章举荐徐铭入礼部。开元十三年以后,裴旻一直在西边处理西方兵事,唯一一次入京是为了劝说陛下发动对青海湖的攻伐战,来了不过一日就走了。由此可以推断,裴旻是不曾见过徐铭面的。我们完全可以让人假扮徐铭,带上证据,以换取裴旻的信任,伺机动手。”

    他说着一脸豁出去的表情道:“让裴旻见到徐铭,我们是是,不如死中求生,管他能造成多少风浪,先杀了了事。”

    王焊也大笑起来,“便是如此,哪怕事后发现,我们兄弟也不愧。有裴旻这样的人物给我们陪葬,向我们一步,便是死,也死的值得。”

    两兄弟相顾大笑起来,笑声尤其猖狂。

    王鉷肃然道:“二郎,这人选,必需慎重。毕竟对手的裴旻,就算偷袭,也需要一个如荆轲那样能够镇得住场面,有足够实力的好人物。而不是秦舞阳这种,看似很厉害,却徒有其表的废材。”

    王焊拍着胸口说道:“我认识一人,他叫邢縡,武艺或许比不上裴旻,但在纵横商洛一地,无人可当。在长安也是鲜有敌手,绝对能够当此重任。”

    王鉷并不负责这方面的事情,也不清楚,但此刻也只能相信自己这位弟弟的眼力。

    **********

    华严寺位于长安南郊韦曲东南少陵原半坡上,距长安安城约十五公里。

    华严寺的建筑最早可以可推到汉代,但许是地理位置的缘故,整个寺庙香火并不旺盛,没有高大殿堂的建筑。

    所有的建筑都是僧侣一点一点就着高原挖凿出来的。

    他们从高坡上挖出了洞窟摆放佛像,挖出了房间居住。

    武后时期兴盛佛教,天下寺庙大多得朝廷拨款修建,华严寺这般寒酸,实属其中另类。

    也许便是这个原因,反而成为了一个景观。

    诗人岑参就曾大赞华严寺作诗“寺南几千峰,峰翠青可掬”。

    裴旻大步走进华严寺,看着华严寺独特的洞窟环境,心底颇为震撼。

    尽管他个人排斥佛教,但也不得不承认有些和尚还是值得尊敬的。

    就如这个开凿华严寺的僧侣,还有乐山大佛的建造者凌云寺主持海通法师。

    凌云寺坐落在乐山城东江边,那里是大渡河、青衣江、岷江三江汇流之处,水势极为湍急,江水如万马奔腾,吼声震天,洪汛期间经常发生舟毁人亡的惨剧。

    年复一年,在这自然面前,人类只能望水兴叹,无可奈何。

    海通见此情此景,悲痛无比,他日夜沉思,为普济众生,慈悲为怀,发下宏愿,要夺天险以慈力,易暴浪为安流,建造一个天下无双的弥勒佛像,让它日日夜夜、万世千载面对浩浩三江,安澜镇涛,保佑苍生。借助佛的法力镇住水患,普度众生,庇佑行人和过往的船只。

    佛像于开元初年开始动工,但是只是修到大佛肩部的时候,海通就去世了。

    海通死后,工程一度中断。

    历史上是剑南西川节度使章仇兼琼捐赠俸金,由海通的徒弟继续修造大佛。

    不过因为裴旻的出现,章仇兼琼因受到小人鲜于仲通的拖累,早早的就给罢官了。

    也就没有此事,但是同样的因为裴旻的关系,哥舒翰现在担任剑南西川节度。

    哥舒翰作为一个身怀“超有钱”属性的土豪,听说了这事直接承包了乐山大佛的所有开支。

    乐山大佛的建造现在是热火朝天,如此善事美事传到了长安。

    裴旻也听闻此事,心底也颇为感慨,对和尚的恶感削弱了一些。

    因为目的是来祈福的,裴旻也表示的极为虔诚,不但带的随从不多,还将所有人都摒弃在了寺庙之外,连寺里都没让他们进。

    佛堂里的老和尚也让他赶了出去。

    强权就是硬道理!

    裴旻捐了香油钱,又有这种身份在,甭管是主持还是什么,都不敢不从。

    偌大的佛堂也就裴旻一人。

    裴旻也不跪不坐,就傻傻的在堂前发呆。

    看着面前的佛像,无聊的数着那像给蜜蜂蛰了无数的大包的脑袋上有几个大包……

    “十一……二十一……”

    这没数多久,身后的足音响起。

    “请问阁下是裴郡王?”

    弱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裴旻转过了身子,看着面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青年,眼中带着几分欣喜的道:“你可是徐铭?”

    “徐铭”听到裴旻开口就说徐铭的名字,登时嚎啕大哭,跪伏在地道:“郡王,请您务必要为贺叔父做主啊!”

    他跪着磕着头。

    裴旻大步向前走去。

    “徐铭”正想着何时动手,突然喉部一凉,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第三十一章 人生如戏 全靠演技(二合一)

    假扮“徐铭”的邢縡,双手挡着喉部并射出来的鲜血,双眼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面前这位自己此次行动的目标,完全不知问题出在了哪里。

    邢縡是一个变态,倒不是行为上的,而是心里。

    他渴望出名,对于名望的渴求,到了变态的程度,最大野望是成为专诸、豫让、聂政、要离、荆轲这样的人物,名动天下。

    哪怕一死,也不在乎。

    相比庸碌无为的渡过一生,邢縡反而更渴望轰轰烈烈的一死,让后世人都知道这个时代有一个名叫“邢縡”的超凡侠士。

    只是邢縡愤慨自己错生在了唐王朝,面对的是大一统的时代。

    要是生活在春秋战国这种天下纷乱时期,邢縡相信自己一定能够如诸多前辈一样,留下赫赫身后名。

    对于自己的武艺,邢縡有足够的自信。

    也因为这一点,邢縡让王焊利用,参与局中。

    裴旻此时此刻的威望地位,整个唐王朝仅次于皇帝李隆基。

    要是自己能够将他除去,为大唐扫平隐患,自己岂不是如《史记》的那些侠士一样?

    不,比他们更要有名。

    裴旻此时此刻的存在地位,比吴王僚、赵襄子、侠累这些人要出名的多,也只有秦始皇在他之上。

    但是荆轲的刺杀并未成功,而自己只要成功,超越荆轲,并不是问题。

    为了今日这一刺杀,邢縡演练了百千次,想过无数出手的时机。唯独没有想过自己还未真正说事开口,已经给一剑封了喉。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邢縡一脸的不甘,带着茫然的看着面前的敌人。

    其实他不知道他的下场比例历史上要好许多。

    今日之后,至少史书上会记下一笔,而历史上的邢縡,受到了邢縡的蛊惑,意图造反弑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邢縡喉间动了动,但因裴旻的剑太快又太准。精确的割破了喉管,另之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嘴巴动了动,唯有殷红的血液呛出。

    裴旻久经沙场,对于杀人早已麻木,轻松自如的说道:“这里是佛门净地,我虽不信佛,却也不想在这里同你缠斗,要是弄坏个烛台、佛像可就不好了……”

    邢縡因为失血过多,身体开始抽搐,无半点的抵抗能力。

    裴旻一边说着从邢縡的怀中摸了摸,找到了一对短剑,左右端详了一下,剑锋异常锐利,但并无抹毒的迹象,有些讶异。

    这暗杀自己,剑上居然不抹毒?

    这是自信,还是愚蠢?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游纸包,小心翼翼的拆开,里面有一块湿巾。

    裴旻轻轻的用匕首在湿巾上来回抹了抹,一把直接丢在了地上,另一把在邢縡的颈脖抹了抹,沾了一点血迹,然后也丢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邢縡意识犹在,带着几分痴傻的看着做这一切事情的裴旻。

    残存的意识海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自己不是什么猎人,是狩猎的对象!

    带着可悲的感觉,邢縡憋屈的,永远闭上了眼睛。

    裴旻瞧了已死的邢縡,用秦皇剑在自己的手臂上轻轻地一割。

    秦皇剑是何等的锋利,立刻划开了他的衣裳,在他手臂上破开了一道口子。

    见四周一切如常,裴旻先找个位置,来个一个滚地翻,这才大步走出佛堂。

    华严寺的主持是一个简朴的和尚,叫圆融。

    与一般的和尚不同,圆融法师堪称一代高僧,并不以香火布施为生活来源,而是在华严寺附近开采荒地,自耕自食。

    华严寺供奉佛像于居住的洞窟都是他领着自己的弟子亲自挖掘出来的。

    为数不多的香油钱,大多用来购买香烛与修葺佛像,极少自用。

    对于这种高僧,裴旻很难得的收起了对佛教的排斥,带着几分尊敬。

    圆融法师见裴旻没有在堂中祈福,反而带着伤的从佛堂走出,脸色顿然大变,拜道:“阿弥陀佛,裴施主这是怎么了?”

    裴旻轻描淡写的笑道:“无妨,一个贼人心术不正,意图行刺,让某杀了。只是尸体玷污了这佛门清净之地,还望大师谅解。”

    圆融法师作为中国佛教大乘八宗之一华严宗祖庭的建造者,品行佛法确实高人一等,双手合十,作揖道:“阿弥陀佛,裴施主无需顾忌,佛说‘唯心回转善成门’,或善或恶,皆由心之转变。贼人意图行凶在前,裴施主自卫,一切皆在万法之中。鄙寺接纳万人,从不设禁,会有此事,也是因果自在,望裴施主高义谅解。”

    裴旻作揖道:“法师放心,裴某为人向来懂得有一是一,此事与贵寺毫无关系,实是有人皮痒欠教训。”

    圆融法师能够打下华严寺祖庭的地位,显然有着非常的智慧,并没有接话,只是说了一声:“阿弥陀佛!”

    他皱了皱眉,突然道:“不好,伤口有些发麻,贼人的兵器上抹了毒药,先告辞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捂着受伤的手臂,

    如果说贺知章遇刺一事,在庙堂上掀起了一阵风浪。

    那么裴旻遇刺,那就是青天白日里打了一个撼动整个大唐的惊雷。

    当朝第一个异姓王,西北战功彪炳的边帅,还有文坛宗师,诸多光环加身。

    尤其是裴旻这边刚刚为贺知章出头,没过多久就遇刺了。

    两个案子,只要不是猪脑子,都会将之联系在一起。

    所有得到这个消息的文武官员,他们心底都明白一件事,天要翻了。

    李隆基一如既往的跟杨婕妤腻在一起。

    也许是错觉,李隆基觉得杨婕妤这些日子伺候的特别卖力,每日都有一种升天的感觉,走路都觉得两腿飘飘的。

    杨婕妤那妩媚的风姿,令李隆基大有醉仙欲死的感觉,甚至都不乐意去庙堂了。

    “陛下!”

    高力士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李隆基躺在杨婕妤丰满的娇躯上,带着几分懒散的说道:“什么事?朕今日心情烦闷,小事将军自己处理好了,大事与李元纮、王晙一并商议再做决断。”

    高力士苦着脸道:“此事老奴可处理不了,李相、王相都处理不了,裴郡王遇刺了!”

    屋里传来一阵砰砰咚咚的声音。

    李隆基咋听此话,整个人几乎要跳起来,直接翻身下床。

    只是他刚刚在杨婕妤身上用尽了气力,双脚软的跟棉花一样,一下子居然站不稳了,直接滚下了床榻。

    杨婕妤吓的脸色惨白,忙上前搀扶。

    要是李隆基真摔个七荤八素,出了问题,杨婕妤身为妃子,绝讨不得好。

    “没事!”李隆基疼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咬着牙齿道:“快,给朕宽衣!”

    高力士也听到了里屋的动向,急切道:“陛下,陛下莫急?裴郡王武功卓绝,天下无双,区区宵小刺客,奈何不得他,只是受了些小伤。不过贼人手段毒辣,居然在兵器上涂抹了剧毒,郡王现在给送到了仁德药坊接受治疗。有刘神医在,相信郡王吉人天相。”

    李隆基顾不得追问缘由,直接喝道:“摆驾,立刻前往仁德医馆!”

    高力士却不出去,直接回应道:“老奴已经准备好了车马銮驾,就等陛下动身。”

    李隆基也知高力士是自己独立的蛔虫,一瘸一拐的额向堂外走去。

    高力士见状急忙上前搀扶。

    御驾快速的向宫外驰去。

    出了后宫,还未出皇城,御驾突然停住了。

    李隆基在车里忍不住喝道:“为何停住不前?”

    高力士连忙掀起了车帘说道:“陛下,郡王就在前面。”

    李隆基走出銮车,果真见銮驾前裴旻与三两个护卫在意图行礼问好。

    相隔不远,李隆基很清晰的看见裴旻手上缠绕着的绷带,那原本红润刚毅的脸庞,略显得有些苍白。

    “见过陛下!”

    裴旻与护卫王小白行礼问好。

    李隆基忙下了车,一边叫着免礼,一边大步上前,带着几分紧张的看着那受伤的臂膀。

    裴旻看出了李隆基眼中的关心,心底也微微有些过意不去。

    但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将之闹大,很难将王鉷、杨婕妤一网打尽。

    仅一个贺知章受委屈,明显份量不足。

    “静远受伤,不在医馆府中好好休息,来皇宫作甚?”

    李隆基关切的说着。

    裴旻左右看了一眼,这皇城大庭广众之下,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隆基会意,说道:“跟朕一并上车。”

    裴旻曾经坐过一次李隆基的銮驾回府,这一次也未拒绝,直接上了马车。

    这御用马车除了装饰华丽,多了一些垫子毯子,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胜在一个宽敞,两个人居于其中,蹦跳无碍。

    李隆基再次问道:“静远的伤势如何了?朕初次听闻,吓的甚至无法呼吸。岂有此理,先是贺尚书,再是静远,要是不将贼人绳之以法,朕这个皇帝就不用当了。”

    李隆基是动了真怒了。

    贺知章不讨他喜,尚且还能保持冷静。但是裴旻是他最得力的助臂,是大西北的移动长城。

    裴旻在,西北无忧。

    李隆基才能很睡的安稳。

    贼人将主意打到裴旻身上,这已经不是触碰李隆基的底线,而是触碰了他的逆鳞之一。

    “陛下息怒!”裴旻说道:“臣是大意了,想不到贼人居然在这天子脚下如此胆大妄为,才会为贼人所乘,不然以臣的武艺,就算来十个,也不是对手。”他吹嘘着也道:“臣这手只是受了一点点的擦伤而已,要不是匕首上有毒,连医馆都不用去。现在刘神医已经替臣消了毒,一切如常。”

    他说着还动了动手臂,表示自己无恙。

    “好好好!”李隆基赶忙让裴旻住手,说道:“无恙就好,无恙就好。到底怎么回事,你且说给朕听听!”

    裴旻说道:“今日臣去华严寺提贺老哥祈福,顺便拜会华严寺主持圆融法师。圆融法师是昔年贤首法藏法师的弟子,佛法高深,对于《华严经》造诣极深。臣并不崇信佛教,但臣的娘亲却信奉此道,尤其钟爱《华严经》。却不想贼人先一步了解了臣的行踪,潜入了华严寺,而且开口就说知道贺老哥遇刺的真实缘由。臣心急此事,也上前与之细谈。他说贺老哥遇刺是因为一个叫‘徐铭’的人,他是武后朝的神探徐有功的后人,臣心急了解详情,大意之下,放松了防备。”

    “贼人趁着臣松懈之际,掏出暗藏的匕首就向臣猛刺。”说到这里,他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说道:“不怕陛下笑话,臣无奈之下,用了一招赖驴打滚,避开了要害,拉开了距离,将刺客杀了。”说着他带着几分羞耻的叹气:“这一辈子使剑,还是第一次用这丢脸的逃命方法。”

    听裴旻这种轻描淡写的描述,李隆基却能够感受到其中凶险。

    李隆基猛拍身旁座椅道:“这是苦心谋划,步步为营,就是要至静远于死地。好狠毒的心,到底是什么罪,能够大得过刺杀当朝郡王?”

    裴旻摇头道:“这也是臣特地赶来皇宫面圣的原因。臣已经知会了华严寺上下所有僧侣,让他们守口如瓶,不可向任何人泄露此事。同时也知会知情人,让他们不要宣扬,此事最好揭过,不用多言。”

    “这是为何?”李隆基一脸讶异,但随即又明白了裴旻的用心,心底只有所不出的感动。

    裴旻说道:“臣并无大碍,也不值得追究。此事闹得太大,完全超乎了臣的想象,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政治谋杀。臣现在都不敢想,幕后之人到底想要干什么,想要隐瞒什么。但他们居然敢刺杀臣,足以表明此事一旦揭发,那就是十恶不赦,甚至能灭九族的大罪。朝廷需要稳定,庙堂也需要稳定,有些事情闹得太大,与陛下的威望不利。”

    “到了此时此刻,静远还在为朕着想!朕都不知说什么好……”

    这位李家三郎感动的拉起了裴旻的手,决然道:“朕这里也给静远一个承诺,不管幕后之人是谁,牵扯到什么内幕。朕定给你一个交待……决不负卿!”

第三十二章 正义的福报(二合一)

    裴旻跟着李隆基一并入宫,李隆基还特地叫了宫中御医重新给裴旻医治伤口。

    宫中御医在医术上显然比不及刘神威,但裴旻受的是寻常刀剑伤,这种小伤寻常的行脚大夫与盖世神医没啥区别。

    药效才是关键,宫中的诸多药材,珍稀材料却是仁德药坊不具备的。

    裴旻也由得御医捣鼓,在来之前刘神威已经针对伤口,做了一些修饰“去”了毒,御医也只是选择了最好的创伤药重新敷上而已。

    李隆基亲口听御医说起裴旻的伤势无恙,才彻底放心下来。

    当即当刻!

    李隆基就将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以及京兆府四大部门传到宫中。

    对着大理寺卿、御史大夫、刑部尚书,京兆尹四人的面,一通怒斥,将韦见素、崔隐甫、裴敦复、严挺之四位大臣骂的是狗血临头。

    “案子,你们是怎么查的?都大半个月过去了,一点消息也没有。现在贼人变本加厉,居然敢对郡王下手。再放任下去,朕看他们都敢对朕动手刀子了。你们是不是要等到他们对朕动刀子的时候,才能查出一二?”

    韦见素、崔隐甫、裴敦复、严挺之闻言,直接吓得跪伏在了地上。

    唐王朝不兴跪礼,但这个时候,该跪的,还得跪。

    “陛下息怒,别气坏了身子。此事也怪不得韦、崔、裴、严四位,都以为是一次寻常的政治谋杀,如今看来,绝非如此简单。臣相信,四位司法大员一定会将那藏身在暗处,图谋不轨的贼人揪出来的。”

    李隆基顺口道:“郡王给你们求情,朕也宽限你们时日,两旬之内,你们要是还是如今日这般,毫无进展,朕另择贤人负责。”

    四人赶忙向李隆基打着包票。

    都是人精,这逾期未能完成任务,未必真的会给炒鱿鱼,但你要是不敢应承下来,现在立刻就得卷铺盖回家。

    四人先下去了。

    裴旻与李隆基又说了一些话。

    因为裴旻服了刘神威特质的药汤,脸色有些惨白。

    李隆基也没有与裴旻多聊,让他好好的回府休养。至于案子一事,他会亲自负责把关处理。

    裴旻也离开了皇宫。

    这刚一出宫门,韦见素、崔隐甫、裴敦复、严挺之四位刑侦大佬先一步一拥而上,一并对裴旻表示了仗义说情的恩德。

    裴旻看着一众大佬,对于他们的目的是心知肚明,笑着回应道:“诸位无需如此,某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贼子藏得太深,这时间紧急,能有今日成果,已经很了不起了。”

    四人赶忙谦让。

    韦见素是三法司之首,也是此次大案的主要负责人,当先道:“郡王方刚受到宵小刺杀,本因让郡王好好休息。只是陛下给是时间紧迫,下官实在不愿耽搁时间。希望郡王能够给予下官足够的支持,以助侦破此案。下官感激不尽……”

    崔隐甫、裴敦复、严挺之也一并作揖。

    裴旻忙扶起四人,说道:“此事事关我老哥哥,在下责无旁贷。只是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御史台离此最近,不如去御史台详谈?正好,我也许久未入御史台了,甚是怀念……”

    四人都知道裴旻出身御史台,一并做了请的手势。

    再临御史台,看着较之以往更为辉煌的官邸,裴旻故地重游,也颇为感慨。

    现在的御史台比往日他在的时候可辉煌的多,当然不只是御史台,一路走过来,各个部门的官邸都有翻新重修的痕迹。

    随着唐王朝的经济日渐发达,官员的办公环境自然也跟着改变。

    进入御史台大堂,裴旻理所当然的居于上首,韦见素、崔隐甫、裴敦复、严挺之依次坐定。

    裴旻也不隐瞒,将自己遇袭的情况一一表明。

    当他说道“徐铭”的时候,韦见素首先反应过来,惊呼道:“可是礼部的徐铭?”

    韦见素已经查到徐铭了。

    因为消息甚少,韦见素只能从贺知章的身旁亲友调查,便如裴旻一样,发现了徐铭这一条未知的线索。

    只是韦见素没有了解到贺知章的决心,故而只是针对性的展开调查,却没有足够的重视。

    “就是他!”裴旻皱起了眉头,说道:“我不知道什么原因,徐铭此人我都不认识,但他说他知道贺老哥遇刺的详情,到底是真是假,真不清楚。”

    韦见素沉吟道:“十有八九是真的,也不怕告诉国公,徐铭此人,我调查过,是礼部的一个小官,因回家探亲而失踪了。值得一说的是徐铭此人是徐有功的孙子,自身又不菲的才干……”

    这一说徐有功,其余几人都忍不住肃然起敬。

    从事刑侦这方面工作的额诸位,对于徐有功的崇拜就如后世侦探崇拜福尔摩斯一样。

    裴敦复这时也道:“徐铭我也听过此人,是刑部的老人说得,说徐铭很有其先祖的风范,只是得罪了人,给逐出了刑部,是刑部的一大损失。”

    韦见素突然想到一事,猛地一拍大腿,说道:“也许,两个案子,可以合并一处。”

    见众人的眼光都在自己身上,韦见素说道:“在做的诸位都与此案戚戚相关,某也不瞒你们。在这贺尚书未遇刺之前,某正在处理一件奇案,洛阳胡家灭门案。洛阳胡家上下五十余口,男女老幼中毒死亡,似乎是因为胡宁的夫人陈氏与人通好,事情败露,奸夫惊惧之下,将胡家老幼一并毒死了。胡宁是洛阳留守,此次案件,当初可是轰动一时呢!”

    “此案,看似铁证如山,但是其中有一些未解隐情,故而一直没有立案。比如那奸夫只是一个读书人,从哪里寻得如此多且厉害的毒药?奸夫的去向几何,这一切都是未解之谜。关键还有一点,这案子太大,结果又太明显简单,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只是陈家人一直催促着结案,让某很是头疼。”

    “徐铭是在洛阳失踪,近年来洛阳也只有这么一个大案。他即有先祖徐有功之能,也许在探亲的时候调查到此事,寻得一些端倪,查到了一些什么。五十多条人命,而且受伤害的还是洛阳留守,地位不小。真要另有缘由,抓到了也就是一个死。早死不如往死,不如搏一搏,让郡王插手不了此事。”

    裴旻不住点头道:“大有可能!徐铭在朝中别无倚仗,唯一可以依赖的只有我贺老哥,所以我贺老哥遇刺。贺老哥受了重伤,现在浑浑噩噩的,还未彻底转醒。我是唯一一个能够替贺老哥出头,而且足以信得过的人。幕后之人,也将目标选择了我。”

    崔隐甫拍手大叫:“所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这个徐铭的,贼人如此着急的向郡王下手,足以证明一点,他并没有控制住徐铭。他真要控制住了徐铭,就不会选择对贺尚书、裴郡王动手了。他越是着急,就说明徐铭掌握的东西越是致命,只要找到了他,一切就能拨云见日。”

    严挺之说道:“而且我估计徐铭就应该藏匿在京畿附近,他既然查到了部分真想,既然聪明到先一步转移了家人,应该已经做好了准备将此事捅上来。作为一个如此聪慧的人物,现在一定在等着机会。我们要做的就算给他创造这个机会。”

    相比韦见素、崔隐甫,裴敦复反应就要慢上半拍,但此刻也反应过来,说道:“正是如此!”

    裴旻见他们已经商议出了一个头绪。

    裴旻直接起身作揖道:“如此就拜托诸位了!”

    “郡王客气!”韦见素、崔隐甫、裴敦复、严挺之四人诚惶诚恐的回礼。

    裴旻也不多听他们商议,先一步离去了。

    因为裴旻的刻意压制,他遇刺的消息并未人尽皆知。

    但是发生这种事情,想要瞒过所有人,却是不可能的。

    庙堂上但凡身居高位的都知道此事,一个个多是选择屏息凝神,提着心神,等着事情的发展,等着火山迸发前的宁静。

    走在回府的路上,裴旻心情愉悦。

    抵达郡王府,裴旻直接进入后堂客院,敲了敲门,说道:“是我,裴旻!”

    屋门打开,在屋里的是一位脸上略带沧桑,面方大耳,顶着一个如同怀胎半年的妇人一般的大肚囊,满身肥肉的中年人。

    “见过郡王!”中年人向裴旻行礼。

    “起来吧!”裴旻直接走进屋里,在屋内的上位坐下,说道:“一切皆如计划中的一样,他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当真派出了杀手乔装成你的模样。不过他们想必也没见过你,那杀手那体型,你差不多是他的两倍。”

    他说着手上还比划了一下。

    中年人跟着笑了起来,原本就庞大的脸,肉都堆积在了一起,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这个肥胖的中年人正是将一切的一切弄得满城风雨的核心徐铭。

    别看徐铭肥肥胖胖,其貌不扬,但就如封常清一样,人不可貌相。

    徐铭心思之机敏,逻辑思维之精确,裴旻都有些望尘莫及,天生的刑侦奇才。

    裴旻没有找到徐铭,青羽盟也没有找到徐铭,至于王家兄弟更是如此了。

    徐铭能够住在裴府,一切皆是他自己找上门来的。

    徐铭当然没有这个本事,但是他是徐有功的孙子。

    徐有功当年在洛阳救下了一个一个为酷吏陷害的好人好官。

    他冒着生命危险,主持正义,救下的人数以万计。

    这些人有的活着,有的死了,还有的是在庙堂上混了好多年的老人。

    其中就有一位叫做庞氏,是一个妇人,但是他是唐睿宗李旦的岳母,窦德妃娘娘的母亲,润州刺史窦孝谌的妻子。

    她从女儿德妃被武则天杀死后,一直心神不定.抑郁成疾,自以为被鬼怪缠住了身。她听从一位奴仆之说,在夜间焚香祈祷驱鬼。然而这一焚香驱鬼的事却被人告发,说她在每夜焚香诅咒武则天早死。武则天从杀了窦德妃以后正找不到德妃亲人的“谋反”把柄和不轨行为,酷吏薛季昶为迎合武后的心意,便捏造庞氏为“不道”罪。将庞氏判为死刑,家属也缘坐流放三千里。

    徐有功得悉后,他也知道这是武后的旨意,很难挽回。但是他依然拼死护法,直接入宫建言:“陛下,依微臣查访,庞夫人无罪可有,如滥杀一个无辜之人,不仅使天下人嗤笑,有违法律法度,请陛下三思!”

    武则天一听徐有功为她的心腹之患德妃母亲庞氏辩护,霎时就火冒三丈,加上御史台本就看徐有功不顺眼,趁机挑拨。

    徐有功当场给判死罪,被刀斧手绑着押赴了刑场。

    是狄仁杰协同一众老臣,从刀口上救下了徐有功。

    庞氏也因为徐有功的以死护法,免去了死罪,改判远流。

    庞氏并未客死异乡,侥幸的活了下来。

    李唐复位,庞氏自然得意平反回归,并且活至今日。

    庞氏是李旦的岳母,也是李隆基的亲外婆。

    徐铭求她相助。如此大恩,庞氏哪有拒绝的道理。

    作为李隆基的外婆,庞氏要入京看自己的外孙,李隆基甚至让太子亲自迎接,谁敢为难?

    在庞氏的庇佑下,徐铭成功的混进了长安,并且找到了裴旻。

    好人终有好报,徐有功的坚持不只维护了自己心中的正义,也给自己的孙子留下了福报。

    徐铭也将自己打探到的一切告诉了裴旻。

    裴旻闻言,也忍不住震撼震惊。

    这其中牵扯了诸多,裴旻根本意想不到的事情,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王鉷会如此胆大妄为的袭杀朝廷命官,甚至他这个唐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武威郡王。

    因为他们所犯的本来就是满门株连的罪,这株连一次,与株连十次有什么区别?

    此事已经关系到皇室的颜面,裴旻都不敢草率行事。

    为此裴旻再一次打算动用李林甫的才智,将情况与他细说。

    李林甫针对自己对王家兄弟的了解,与裴旻一同制定了这个机会。

    其实就算王家兄弟不派人来,裴旻也会遇刺,只不过会麻烦许多,毕竟假的终究是假的。

    王家兄弟派了杀手,反而助裴旻完成了计划。

    就如邢縡临终前想得一样,他才是猎物!

第三十三章 前因后果

    裴旻看着面前的徐铭,带着几分慷慨的道:“大理寺卿韦见素是个人物,已经将胡家灭门案与贺老哥的遇袭案子连在了一起。现在三法司与京兆府都将主要目标放在了洛阳与你的身上,只要在适当时候,他出现陈述了解到了一切,此案亦将定案。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他顿了顿说道:“此案涉及皇家颜面,不管结果如何,都将是陛下中心的一根刺。案子结了,你的未来前程,只怕……”

    他没有说下去,也知道徐铭一定懂得其中道理。

    徐铭颔首道:“这点无须郡王挂心,先祖宏敏公有遗训:凡徐家子孙,当躬身自省,不忘初心。子孙仕宦,若有贪脏枉法者,不得放归本家……某虽不才,却也不敢忘先人遗训。胡家五十余口,大多人死的无辜。若不将真相公诸天下,某愧为宏敏公子孙。”

    徐铭口中的宏敏公就是徐有功,徐有功,姓徐,名宏敏,字有功,以字行于世,故称徐有功。

    但徐家子孙多以宏敏公为敬称。

    裴旻心生敬意,若非他要避嫌,未来不能与徐铭过于接触,他真想将面前的这位司法大才请到凉州去,让他一展所长。

    为了一个荡妇,一个为了晋升,无恶不作的小人,委屈了一个大才,真的是否值得?

    裴旻不知道这笔买卖是赚是赔,但就杨婕妤、王鉷这短短两三年的罪行来看,他们是死不足惜的。

    而且裴旻还有一种感觉,杨婕妤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关系,才走到了这一步。

    这不是感觉,而是确确实实的蝴蝶效应。

    原来当年裴旻与裴冠、裴杨氏洛阳相会,裴旻并没有出手给裴冠帮助。但身居高位的人,你的一喜一怒,都会有人去揣摩去迎合,去想法设法的让你高兴。

    因为一点点的往来,裴冠从里正提升到了坊正,没过一年,又什为从事从一个小小的吏,成为了官。

    裴杨氏也理所当然的成为了官夫人,走进了贵妇人的圈子。

    但裴冠终究弟子浅薄,裴杨氏的地位也是贵妇人圈中最低的。

    裴杨氏天生狐媚样,长得就是一副狐狸精的相貌。如她这样的人,能讨男性喜欢,但在妇人群中却是备受嫉妒的存在。

    理所当然的,裴杨氏给贵妇人排挤了。

    裴杨氏岂是善男信女?她本生性放荡,心胸狭小,登时起了针锋相对的心思。

    你对我不好,我就勾引你男人,以作报复。

    裴杨氏艳色自不用说,大多男性都是用下半身考虑的动物,几乎一勾一个准。

    最终裴杨氏搭上了洛阳留守胡宁,成为了洛阳留守的女人。

    而裴冠也因听多了闲言闲语。

    他性子软弱,给裴杨氏制的死死的,不敢声张,只能将一肚子的怨气埋在心底,将自己的身子给气坏了,直接一命呜呼。

    成了寡妇了裴杨氏,行事更是无所顾忌,成为了胡宁的外房夫人。

    胡宁给裴杨氏勾得三魂失了六魄,以至于冷落了自己的原配夫人胡陈氏。

    胡陈氏出生于颍川陈家,是一个名门望族,源于妫姓,出自春秋时期陈国公后裔,属于以国名为氏。陈国在妫满死后,其子孙有以国名为氏,就是陈氏。除陈完这一支主系之外,在陈国内乱至亡国期间,还有三支陈国公族后裔避居他乡,亦以国名为氏姓陈。

    颍川陈氏最出名的就是陈群,三国时期著名政治家、曹魏重臣,魏晋南北朝选官制度“九品中正制”和曹魏律法《魏律》的主要创始人。

    世家能够左右庙堂,陈群的作用是毋庸置疑的。

    陈群的后人也受到了世家的庇佑,浑的风生水起。

    胡宁是入赘陈家的,也是借用陈家的人脉混到了洛阳留守的雄职。

    胡宁在家中的地位相对较低,裴杨氏也受到了胡陈氏的怒骂甚至殴打。

    裴杨氏焉是受了委屈的人?

    她不住的离间胡宁与胡陈氏的关系,闹得胡宁与胡陈氏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也不知处于报复还是什么,胡陈氏也找了一个俊雅的书生。

    两人彼此不干涉自己,相互与自己的新欢你侬我侬。

    直到某一天,王鉷因公事来洛阳。

    胡宁面对王鉷这个红人,自然安排了裴杨氏陪酒。

    王鉷看到裴杨氏,立刻就明白了,这个风情万种的女人就是自己要找的。

    裴杨氏尝过权势滋味的她,更是沉迷其中。

    胡宁小小洛阳留守的位子已经满足不了她了,裴杨氏一听王鉷意图将他引荐给李隆基,心花怒放。

    两人一拍即合。

    胡宁自然不愿意放手,自己的女人就这样让王鉷抢了去?

    他并不知王鉷是将裴杨氏献给李隆基的,只以为王鉷打算夺他所爱。

    裴杨氏哪里愿意理会胡宁的意思感受,直接去了王鉷住下的驿馆,同时也提出了一个要求,要胡陈氏死。

    胡陈氏对于裴杨氏的辱骂殴打,裴杨氏未还嘴未还手,但一切的一切都记在心里账本里,一到时机立刻爆发。

    王鉷亦不蠢,不会为了裴杨氏杀人,何况他不确定裴杨氏这步棋可不可行,敷衍了裴杨氏,将她带回了长安。

    结果!

    裴杨氏以身经百战之身,风情万种之姿,将李隆基侍奉的如上云端,将心底对武婕妤的执念都转到了裴杨氏身上。

    这个时候,最惨的就是胡宁了。

    心爱的人,跟别人跑了,自己的夫人又有了小白脸,一怒之下忍不住暗使心腹盯着王鉷,想要报复。

    这个时候的王鉷只是红人,还不是当红辣子鸡。

    胡宁并不惧他,但是随着王鉷向李隆基献上了裴杨氏,立刻成为了当红辣子鸡。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胡宁发现自己的小三居然成了李隆基的枕边人。

    这一下,胡宁大惊之余,也明白了王鉷的用心,野望徒生。

    胡宁与王鉷商议,希望得到提携,言语中自然透露着杨妃的消息。

    王鉷焉能受这威胁?

    而且入宫的裴杨氏对于胡陈氏的仇恨,念念不忘,多次暗中与王鉷说到此事。

    王鉷也因为裴杨氏更进一步获得了帝宠,获得了足够的利益……

    为了解决胡宁这个后患,为了给杨婕妤出气,王鉷暗地世人毒死了胡宁一家五十余口……

第三十四章 事发 不忍 待见(二合一)

    王鉷手段狠辣又极其高明,他充分的抓住了胡陈氏与书生通奸一事做文章,利用了颍川陈家的影响力,将整个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其实唐朝为了给自己的脸上贴金,自诩是道家老子李耳的后人,将道教视为国教,重道不重儒。

    对于男女事情的风气普遍开放就跟二十一世纪都有的一比。

    不说皇室如何如何,就算是官宦、民间也多有此事。

    其中最奇葩的就如梦中怀孕这一千古奇事。

    故事的主人正是已经挂了的杨国忠。

    历史上杨国忠出使于江浙,一去年余,回来的时候,夫人裴氏挺了一个大肚子。

    杨国忠头顶上自然是一片青青草原,但是裴氏却理直气壮的说自己思念杨国忠过甚,一夜梦中与杨国忠欢好,故而怀孕。

    杨国忠随即感慨,“此盖夫妻相念,情感所至!”并且给这个让自己喜当爹的儿子取名为朏。

    可见裴旻除了杨国忠与他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至少不会喜当爹。

    但颍川陈家却不一样,陈家固然不是五姓家族那样的旺族,却也是重视门第自命清高的书香世家,家中代代重视礼教。

    不管唐朝的风气如何的开放,陈家依然恪守着他们心底的道德操守。

    故而时人以娶五姓女为荣,就是因为五姓女受到良好的教育,知书达礼不说,还能相夫教子。

    陈家女与穷书生出轨,与陈家而言是莫大的耻辱。

    而且穷书生居然丧心病狂的将胡宁一家五十余口毒死了。

    此案不论怎么调查都逃不过陈家女出轨这一梗,故而为了面子陈家非但不配合,反而催促着结案。

    这案子的受害人都这个态度,案子自然就调查不下去了,也成了悬案。

    徐铭调查裴杨氏的过往,意外发现了这个冤案。

    此冤案将裴杨氏的人尽可夫,王鉷的心狠手辣一表无疑。

    就裴杨氏的秉性节操,较之青楼女子都不如,居然能伴君侧,还位居婕妤,窥视贵、淑、贤、德四妃之位,要是让这样一个人物成为四妃,简直是奇耻大辱……

    此事传开,定是一大丑闻,李隆基必定成为天下笑柄。

    裴旻若不是因为知道三法司在了解案情全貌之后,绝不会对外宣扬,裴旻甚至都不敢将徐铭交出去。

    因为此事要是传开,对于李隆基的影响实在太大。

    但裴旻也清楚,李隆基从来就不是一个将道理的皇帝。

    王鉷的黑历史一大堆,但是只要李隆基不改对王鉷的信任器重,他的黑历史再多,一样无法给他带来实质性的影响。

    就如当初的王毛仲,私自调兵,将禁军练成软脚虾,与葛福顺互为朋党,左右南北衙禁军,黑历史一大堆。

    也不是没有告发王毛仲的直臣,但结果如何?

    刑部员外郎裴宽状告王毛仲姑息养奸,没等王毛仲反击。

    李隆基自己先一步将裴宽贬罚出朝了,还有吏部侍郎齐澣说:“毛仲小人,宠过则**,不早为之所,恐成后患!”

    然后齐澣当朝侍郎,给李隆基带上了“交构将相,离间君臣”的重罪,遂贬齐澣为高州良德丞。

    李隆基不但不会听这些黑历史,反而会将告状的人一个个的赶走,以这种强硬的态度来庇佑自己信任的心腹。

    故而李隆基绝对是帝王中的一个奇葩,他用人识人给称为不亚于太宗,但是用人唯亲,却比诸多昏君都比不上。

    裴旻除了这致命一击,也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能够一举将王鉷、杨婕妤拿下。

    大理寺、御史台、刑部的动作还是很快的。

    因为案子的事发地点是洛阳,京兆府无权过问,便在长安打着辅助。

    而三法司的官员已经调往长安暗查缘由经过。

    一点一点的昔年往事浮出水面,而徐铭也在恰当的时候,通过李隆基的外婆与三法司会了面。

    任谁也没有想过贺知章的遇刺会牵引出如此巨大的案件,而且还牵连李隆基最宠爱的妃子以及最信任的重臣之一。

    韦见素、崔隐甫、裴敦复、严挺之着四位刑法大佬完全傻眼了。

    四人大有一种日了狗的感觉。

    遇上这种案子,不管他们处理的多漂亮都是一种罪。

    不得功劳不说,还是一种大过。

    古往今来,这深入了解皇帝丑事的官员,又有几个好过的?

    韦见素、崔隐甫、裴敦复、严挺之硬着头皮,将情报告诉给了李隆基。

    李隆基看着面前的证据,彻底的傻眼了,越看越怒。

    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京兆府,联名上书:太府卿、充京和市和籴使、户口色役使、京畿采访使、知总监、栽接使王鉷,使人毒害胡宁家五十余口,手段尤其毒辣。

    御史台缉查:王鉷籍纠太府寺之便,霍乱市场,收受贿赂,千万之数,并以此巨资挥霍收买朝廷要员,以为己用。

    京兆府案件:利用权势,擅自征用漕运船只,为其运输私货,所得产入私囊。

    刑部案件:度支主事王焊勾结江湖匪类,以重金收买岭南、辽东恶徒,密谋袭杀刑部尚书贺知章。

    大理寺案件:太府卿……王鉷为掩饰恶心,丧尽天良,密谋毒杀武威郡王……

    一桩桩的案子,一件件的事实,韦见素、崔隐甫、裴敦复、严挺之四大司法机构将罪责全部分摊了一个干净。

    一个个老油条面对当前的局势,只能选择法不责众的办法,有过一起扛。

    至于杨婕妤的情况,韦见素、崔隐甫、裴敦复、严挺之四人并没有问责,一方面他们没有那个权力。

    后宫的管制是皇上与皇后的事情,另一方面也是给足了李隆基的面子。

    李隆基想不到自己最信任的大臣,居然这般狠辣,不只是一般的贪赃枉法,居然欺压大臣,还有刺杀朝臣以及郡王,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

    这个时候,李隆基有想起了之前谢阿蛮一事。王鉷假传圣意,意图邀宠以告裴旻,这也是无法无天的证据……

    而且,自己最爱的妃子居然是这样的人?

    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李隆基又羞又怒,看着面前吓得不敢说话的大臣,气得面色绯红。

    此时此刻,在他心中何只是愤怒与痛心,更有那被蒙蔽的羞愧和无尽的懊恼!

    李隆基万万没有想到,他的信任居然助长了一个这样的祸害。

    对于王鉷的一些作为,李隆基是知道的。

    但是李隆基并不见怪,这人无完人,即便是裴旻,也跟江湖人纠缠不清呢。

    可那又如何?

    裴旻对唐王朝的贡献,对唐王朝的用心是显而易见的。

    在李隆基的眼里,王鉷也是如此。

    王鉷不过是过于热衷权势而已,身为一个有才之人,热衷权势又有什么过?

    只要终于自己,能够为自己分忧,权势,给他又如何?

    在李隆基的心目中,王鉷一直是最能够为他解决燃眉之急的臣子。或许他比不上裴旻那样战功彪炳,或许也不如高力士那么贴心,但他最能体察上意,在自己需要东西的时候,给自己准备妥当。

    却不想这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哪里是什么体察上意,哪里是什么料事如神,一切都是王鉷跟杨婕妤联系好的。

    杨婕妤、王鉷就是以利益相互的联盟……

    一个外臣与后宫联盟,还说是表哥表妹,一瞬间李隆基突然想起,杨婕妤睡过的那些男人中有没有一个叫王鉷的。

    李隆基双目赤红,嘴里却发出了一阵悲愤地大笑。

    韦见素、崔隐甫、裴敦复、严挺之四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个都在心底骂娘,摊上这单子事,实在是霉运当头,衰神附体。

    “还任着干什么?”李隆基厉声咆哮道:“贼子如此猖狂,还不将他们拿下?”

    韦、崔、裴、严四人赶忙一骨碌的退了下去。

    “陛下,保重龙体!”

    在世人退下去后,高力士一脸哀痛的扶着李隆基。

    李隆基赤红的眼中居然留下了泪水,“怎么办,朕应该怎么办?”

    他的泪水当然不是为王鉷留的,王鉷是伤了他的心,但是还不足以让一个帝王流泪。

    一直避开的杨婕妤才是关键。

    韦见素、崔隐甫、裴敦复、严挺之四人不开口,并不意味着杨婕妤能够逃过此结。

    而是四人不愿意述说君王之辱……

    最宠爱的妃子,是一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为了一己私利,与诸多官员发生关系,而且还都是有妇之夫……

    这种人,这类人,居然是婕妤,要是传开,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但是对于杨婕妤,李隆基确实动了真心,将对于武婕妤的感情,都寄托在了杨婕妤的身上。

    后宫三千佳丽,他独宠一人……

    想不到独宠的这一人居然是这种货色!

    想着杨婕妤对他说的那万千甜言蜜语,瞬间觉得不知道这些贴心的甜言蜜语,她对几人说过……

    李隆基无情亦多情,杨婕妤的行径,让他彻底伤着了,完全没有君王的魄力,不知如何处理。

    依照道理而言,杨婕妤根本没有资格继续成为后妃,连贬入冷宫的资格也没有。

    不管是后宫的家法,还是唐王朝的国法,杨婕妤都应该杖杀……

    可是杖杀杨婕妤,李隆基如何狠得下心来?

    想到武婕妤病故时候的痛,李隆基着实下不了这个狠心。

    **********

    便在李隆基纠结无法决定的时候,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京兆府已经开始往太府寺去了。

    太府寺卿王鉷最近的日子极为难熬。

    他已经得到消息知道三法司开始深入调查胡宁灭门案一事了。

    此事一但重提,杨婕妤国王的行径将会一一显现不说,仅毒害朝廷大臣一罪,足以另之万劫不复。

    他一直留意着朝堂的动向,他不是宠臣,是实干官员,身兼十余职位都是要职,任务繁重。不能整天赖在皇帝身边,但他早在皇帝身边收买了一些侍卫、宦官为耳目,朝堂上的事情很少能瞒得过他。

    三法司外加京兆府这种阵容一并入宫面圣,此事岂能瞒得过王鉷?

    得到消息的王鉷,心中大恨,更是大惧,直接到了户部找到了自己在户部办公的弟弟王焊。

    王焊一听事态如此严重,也知大事不妙。

    “跑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王焊脸色苍白,大有六神无主的感觉,但还是勉强稳住了心神,说道:“在邢縡刺杀失败之后,弟就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暗地里装备好了退路。”

    王鉷道:“可,可我舍不得!”

    他平时远比王焊多谋,但他实在舍不得勉强的一切,舍不得自己今日的地位。

    “命都没了,还有什么不舍的?我们有地方可以去!”王焊说道:“我弄到了黑火药的配方,我知道大食国对黑火药垂涎三尺,只要我们去了大食国,一样有我们兄弟的立足之地。”

    王鉷讶异的看着自己的弟弟,都有些不认识他了。

    王焊固然比不上王鉷机警多谋,但是他野心比王鉷更要大。

    王鉷到顶不过是相当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而王焊却有心做曹操。

    挟天子以令不臣。

    王焊不断结交江湖人士,不断利用哥哥的权势与京中将校往来,密谋许久了。

    黑火药的配方是他留着自己在关键时候用的,却不想局面崩盘的太快,他根本没有那个机会。

    也亏得如此,王焊知道自己就算成了丧家之犬,也有一条可行的明路。

    兄弟两人一并离开了皇城,王鉷连自己的府邸都不回了,跟着王焊去府上取了黑火药的配方以及府**养的死士,意图离开长安。

    他们的逃跑路线很私密,先去城西的一间小屋,然后躲进粪桶里,与城中的大粪一并运出。

    粪桶是长安守卫唯一不会认真细查的存在……

    两兄弟一个当红辣子鸡,一个也是庙堂新秀,而今却等着粪桶的运达,两人皆无言以对,就如可怜的小狗。

    屋门推开!

    王鉷、王焊大喜起身。

    然而走进来的却是裴旻!

    他一脸微笑,笑容特别的刺眼,说道:“我裴旻应该比粪桶都不受你们待见吧?”

第三十五章 诸事抵定

    裴旻的话让王鉷、王焊面若死灰。

    王焊手足无措的惊呼道:“怎么是你?”

    裴旻好整以暇的在一旁坐下,说道:“你怕是忘了,这长安的江湖,是谁做得主?”

    一旁的公孙曦听到裴旻这话,腰杆子忍不住挺了一挺。

    裴旻继续道:“你们从外地请人搞鬼,长安这么大,青羽盟确难以察觉。可你们想要通过长安的江湖势力,将你们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出城去,可太不将青羽盟放在眼里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屋子里为王焊收买的五个江湖人。

    对上裴旻的眼睛,五人皆忍不住小退了一步。

    人的名,树的影。

    裴旻的剑,已经到了让人闻声胆寒的地步了。

    “你们是要打,还是放弃抵抗?”

    裴旻轻声说着。

    王焊目芒一缩,厉声道:“将他给我将他拿下!”

    王焊知道裴旻对于唐王朝的意义,他是唐朝的擎天玉柱,西北的移动长城,要是能够以他为质,不说离开长安,去阿拉伯也是畅通无阻。

    他的话音一落,耳中但听到的却是兵器落地的声音。

    无一例外,五人先后都缴了械。

    在长安或许没有多少人亲眼见过裴旻出手,但是他徒弟公孙曦的剑术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尤其是这些年她参悟了双手剑术,更是横行长安,连败诸多名宿,大有接任裴旻关中第一剑的名号。

    他们连裴旻的徒弟都对付不了,靠什么跟裴旻打?

    “你们……”王焊几乎要气背过去,一个个平素里与自己吹嘘的如何如何厉害,真要用到他们的时候,却怂成狗了。

    王鉷一直没有说话,看着已经掌控一切的裴旻,说道:“郡王可否借一步说话?”

    “免了!”裴旻没有半点跟他单独会面的意思,直接示意吴远将他拿下。

    王鉷大急叫道:“郡王可知,你早已大祸临头?”

    吴远顿住了脚步,惊疑的看了裴旻一眼。

    裴旻理都难得理会。

    什么大祸临头,用屁股考虑,也知道王鉷想说什么。

    无非就是贺知章的那三大忌而已。

    换做其他的君王,裴旻会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但是李隆基却不然。

    在这方面,李隆基算的上是独一无二。

    所以裴旻也不避讳自己跟青羽盟的关系,你藏得越深,越会让人怀疑。不藏着掖着,反而显得坦荡磊落,问心无愧。

    当然这也是因为皇帝是李隆基的缘故。

    裴旻让吴远继续。

    王鉷将裴旻当真不打算放过自己,眼中闪过怨毒的光芒,死死地盯着裴旻大叫:“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为何处处于我为难,挡我的路?你很得意嘛,别得意的太早了……李元纮当朝首相向你妥协,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京兆府闻风而动,还有偌大的青羽盟为你一言驱使,再加上你手上的二十万大军,西北那无与伦比的威望,你觉得你还能嚣张多久?”

    慌乱之下,他这番话语的组织都是语无伦次……

    裴旻见王鉷给拿住了还不老实,说道:“将他嘴巴堵上,懒得听他鼓噪!”

    看着嘴巴给堵死,目光隐隐透着一种狰狞的王鉷,裴旻走到他面前淡然道:“你要是不怕等久,到了下面等我!现在,你要为你所作的一切,付出代价!”

    裴旻口中的“一切”,不只是胡家五十余口。

    在裴旻的眼中,这胡家五十余口只是罪之一。

    真正让他动了必杀之心的是他对整个唐王朝造成的影响。

    他那拆东墙,补西墙,以及从百姓身上,从阵亡将士家属身上敛财的行径,对于唐王朝的危害,远胜于他所犯下的灭门案件。

    对于他,裴旻全无妥协之意。

    裴旻当然也不会对王鉷、王焊用私刑,而是放心的将他们两兄弟交给了大理寺。

    面对这种巨大的案件,裴旻相信就算给韦见素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耍任何花样。

    对于裴旻能够将王鉷、王焊擒获,韦见素、崔隐甫等人并不觉得奇怪。

    王鉷、王焊分别派人谋害裴旻与贺知章,裴旻不出手才是怪事。

    王鉷、王焊的罪行很快就定了下来。

    不只是胡家灭门案以及贺知章、裴旻的遇袭案件。

    王焊偷偷窃取的黑火药配方也在审问中发现了,细查之下也明白了王鉷、王焊意图投奔阿拉伯的心思,罪名多加了一条叛国罪。

    其实王鉷、王焊任意一条罪名都是死罪,是否多条叛国罪也无伤大雅。

    还不只这些罪过,之前是因为两兄弟的权势,诸多人是敢怒不敢言,但随着他们的问罪,墙倒众人推。

    一件件恶行也逐一揭开。

    对于他们两兄弟,李隆基已经死心。

    在一条条罪责面前,李隆基已经没有了失望、痛心和愤怒,而是给背叛的杀意。

    他对王鉷的宠信有多强,此刻他的杀意就有多厚重。

    面对三司法的结案奏章,李隆基没有任何的犹豫,决然的用他那红色的朱砂笔,在案子的最末尾画了一个圆圈。

    殷红的朱砂预示着王鉷、王焊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他们给判腰斩,在死刑中仅次于车裂、俱五刑、凌迟的酷刑。

    至于杨婕妤,李隆基经过三日的深思熟虑,终于下了一到旨意,将之贬入冷宫。

    李隆基对于杨婕妤还是手下留情的,这个处罚对于杨婕妤自身的过错而言,是很轻很轻很轻。

    但也无人敢劝,无人能劝。

    此事李隆基绝口不提,韦见素、崔隐甫、裴敦复、严挺之更不敢言,至于其他的知道隐约内幕的也理智的选择了闭口不言,不去触碰眉头。

    对于这种结果,裴旻还算满意的。

    至少在近几年内,杨婕妤是不可能有翻身的机会了。

    李隆基坐拥天下,在漫长的几年里,未必不能寻得贴心的伴侣。

    至于伴侣的为人,裴旻相信就算再坏,也不至于会坏到杨婕妤这程度。

    杨婕妤给大入冷宫,杨銛、杨锜失去了倚仗,便如昙花一现,给驱逐出了长安。

    杨家刚刚凝集的点点力量,彻底的烟消云散了。

    看着这一切,裴旻心底清楚依照这个局势,只要他好好的仰着杨玉娘,杨家是没有翻身的可能了……

    李杨两家,相爱相杀的日子,不会出现了。

第三十六章 安抚幼小受伤的心灵

    李隆基确实是个情种,杨婕妤入冷宫,让这位唐王朝的最高统治者脸上的笑容都消散了。

    整个人就如别人欠他三五八万一样,浑身都是刺。

    满朝文武对上他,现在是大气都不敢出,都闷着声音埋头苦干,生怕自己一个失误,惹得皇帝不高兴,劈头盖脸的怒骂一顿。

    这挨一顿骂,倒也能够忍受,万一给罢官贬逐,那就得不偿失了。

    裴旻对李隆基也有一定的感情,见李隆基这样也有些沉重,特地进宫陪他。

    对于裴旻,李隆基自然强挤着笑脸相迎。

    对于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李隆基对裴旻是绝口不提。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越是熟悉,越好不好意思在自己人面前出丑。

    裴旻也没有蠢到跟李隆基提此事,只是义愤填膺的说道:“陛下,您为王鉷、王焊这对小人伤心,那太不值得了。他们愧对陛下的期望,根本不值得为之难过。见陛下如此,臣恨不得一剑杀了他们……”

    他将一切的缘由都怪罪在王鉷、王焊身上,就是要让李隆基认为他并不知道杨婕妤一事,避开他自身的尴尬。

    李隆基也想到这点,长叹道:“朕对他们推心置腹,却不想居然如此狂妄无状,朕,当真识人不明!”

    “知人知面不知心,是他们过于阴险狡诈。要不是臣为了给我那老哥哥出气,一直盯着三法司,还以为王鉷是个能臣呢。”他说着,见李隆基神色有些凄然,于心不忍,说道:“这样吧,陛下近日心情不好,臣陪您一起去梨园散散心?在叫上宁王、薛王?嘿嘿,臣入京这么多日,还为见过两位王爷呢。也不知宁王是否完全掌握了‘梅花三弄’,薛王还是否与原来那样风趣。”

    李隆基想到自己的两位兄弟,心情也好了一些,说道:“静远说的是,朕也有些日子没见大哥、五郎了。这样吧,朕让高将军去请大哥、五郎,我们一起上花萼相辉楼,再请梨园作伴。好好的饮酒作乐,将一切烦忧之事,通通忘去。”

    裴旻说道:“臣,舍命陪陛下,最近臣剑术大进,对于剑舞,也只有一方感悟。献丑于君前,博陛下一笑。”

    李隆基原本伤感有眼眸中透着一丝期待,心底感动,抚掌笑道:“朕拭目以待!”

    裴旻的剑舞,李隆基是期待万分。

    但是裴旻不同于李龟年、张野狐、谢阿蛮这些人。他们就是梨园戏子,表演是理所当然的。

    而裴旻却是国之重臣,唐王朝的擎天白玉柱。

    他什么时候表演,是强求不来的。

    李隆基也不会因为兴致一来,就致使裴旻献舞。

    裴旻什么时候愿意舞剑,什么时候愿意出场,全凭他高兴,自我愿意。

    故而李隆基对于裴旻舞剑的期待,远胜于梨园的一切。

    裴旻今日也放开了玩乐,在他心底李隆基有今日烦忧,与自己暗中操作是离不开的。

    故而为了偿还一些亏欠,裴旻还是第一次真正的放开与李隆基嬉戏,抛开李隆基这个皇帝与自己郡王的身份。

    花萼相辉楼里没有皇帝也没有郡王,有的只是一个中二的崖公跟乐营将。

    至于宁王李宪、薛王李隆业,也是其中的戏子。

    将宁王、薛王视为戏子,这根本并不会引起他们的不乐意,反而在他们期望之内。

    自古李家多奇葩!

    这句一点也没错。

    李隆基、李宪就是一个酷爱音乐的艺术家,但凡艺术家多多少少都有一些神经不正常。

    他们根本就不顾自己的身份,与一群同样搞音乐的梨园众,肆无忌惮的玩在一处。

    裴旻也见识到了梨园可怕的实力,李隆基的羯鼓技术天下无对,李宪的长笛也是天下无双,外加乐圣李龟年的歌喉,雷海清的筚篥也是当世一绝。贺怀智的琵琶功底,马仙期的方响,谢阿蛮的舞技……

    这一个个都是当世少有的乐曲奇才,现在居然都聚集在了梨园。

    原来长安梨园、太常寺、青羽楼三大乐曲平分天下。现在毫无疑问,梨园已经是一家独大,大有一统之势。

    裴旻在一众高手中,对于雷海清是最感兴趣的。

    雷海清是他麾下第一骑将雷万春的结义大哥,关于他的事迹,裴旻也听说一二。

    雷海清相传是玉帝的三太子,因酷爱人间戏剧,擅长音乐歌舞,玉帝准他下凡,功满再回天庭。

    节度使安禄山在范阳举兵叛变,占洛阳,入潼关,攻陷长安城,逼走唐明皇,把雷海青以及教坊梨园子弟和宫廷乐官三百余人,都掳进洛阳城,在凝碧池设宴庆功,令雷海青和众乐官弹奏琵琶宫乐,叫宫娥妃嫔歌舞助兴,以显示他的威风。

    雷海青手抱琵琶,义愤填膺,与梨园旧人相对黯泣,久久不肯动手演奏,又痛斥安禄山之罪恶,安禄山恼羞成怒,喝令手下用刀剜雷海青的嘴唇,雷海青仍骂不绝口,安禄山急令将其舌头割掉。雷海青口含鲜血,忍着剧痛,拼尽全力将手中琵琶对准安禄山的头部掷去!

    安禄山当殿受辱,气急败坏,立命刀斧手把雷海青绑到戏马殿前,凌迟处死!

    值得一说的是雷海青有两个义弟,一个叫雷万春,另外一个叫南霁云,都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汉。

    裴旻有心与之结交,雷海青自然是受宠若惊。

    裴旻有心想知道南霁云的事情,此处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

    裴旻只能暂且拉着关系,问道:“万春也与我一并来了长安,海青与之见面了?”

    雷海青颔首行礼道:“见过了,二弟英勇无敌,能得郡王器重,加以重用,在下着实为他感到高兴。”

    “别那么客套,就当这里是梨园,过于客气,反而不美。万春武艺正是我所依赖的,能够得他相助,才是我的运气。我巴不得多一些,如万春这样的猛将呢!”

    言外之意,自然说的是南霁云。

    雷海青似乎没有想那么多,也没应话。

    反倒是李隆基有些坐不住了,忍不住说道:“静远,轮到你了!朕与大哥亲自为你伴奏!可别糊弄朕……”

第三十七章 技压全场《满堂势》

    裴旻看着李隆基兴致高昂的样子,心中确定了一件事情。

    李隆基重情不假,但他就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主。

    开始还是有些不开心,但玩到兴头上,也忘记了身上的悲痛,忘情的敲打着羯鼓,一起忘情的游玩。

    就凭这点,裴旻看出来了。

    李隆基确实很宠爱杨婕妤,但跟真正的跟感情,扯不到一起去。

    他与杨婕妤,多是那种肉欲的情感,而不是真正的感情。

    杨家三妹终究不是杨家九妹,或许还比不上当年的武婕妤。

    杨玉环能够吸引李隆基,除了美色,更多的是志同道合,琴瑟和鸣时候那灵欲交融的感觉。

    杨家三妹单纯依靠风姿美色,固然能够将好色的李隆基迷得浑浑噩噩,但并未真正的走进他的心里,当下只是一时悲痛而已。

    这不,一玩到兴头上,李隆基立刻本性难移,什么悲伤都抛之脑后。

    裴旻也不指望能够立刻得到南霁云的消息,应道:“来了!”

    他来到堂中央,高力士已经让人送上了秦皇剑。

    相比公孙幽的《西河剑器》的优雅飘逸,裴旻的《满堂势》则舞如其名,以气势为上。

    一招一式,充满了力量厚重。

    裴旻的剑,舞的并不快,徐徐而进,徐徐而收。

    以常理而论,愈用力则速度愈快,反之则慢。

    可裴旻的剑,明明不快,却偏能予人劲道十足的感受。

    那股气势就在这一招一式之中。

    正如李隆基说得,裴旻此次起舞,他亲自敲打羯鼓,宁王李宪合笛而奏。雷海清、贺怀智、马仙期、李龟年一起上阵。

    这种华丽的组合从未真正聚在一起过,但他们都是此道的高手,相互配合起来无半点的生涩感,就如一支练习许久的乐队一样,特别默契。

    到了满堂势末尾收剑的时候,裴旻随着高潮的声音响起,甩手将剑向空中一抛。

    音乐立停,李隆基、李宪、海清、贺怀智、马仙期、李龟年都带着几分尴尬的看着裴旻。

    裴旻的满堂势气势雄厚,几乎再现疆场上两军对垒的情景,让一行人大开眼界。

    除了李隆基、李龟年少数几人,花萼相辉楼中大多人都还是第一次见裴旻舞剑,皆忍不住为之震撼,喝彩。

    尤其是谢阿蛮,她是第一次见裴旻施展技艺,看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似乎闪着异样的光辉。

    却不想如此气势又不是美观的剑舞,居然在最后关头失手了?

    这表演难免有失手的一日。

    不论是李隆基、李宪,还是李龟年、雷海清、谢阿蛮,他们在日常训练,表演的时候,都难免会失手。

    但在这种场合下失手,确实有些丢人,尴尬。

    一众人情不自禁的都停了手。

    然后接下来的一幕,让他们傻眼了。

    裴旻似乎一点也没有“失手”的惊愕,反而气定神闲的向自己的右方伸出了手臂,他的右手握着剑鞘,剑鞘笔直竖立着……

    他看都不看剑鞘一眼。

    “岂难道?”

    在那一瞬之间,李隆基、李宪、李隆业、李龟年、谢阿蛮等人脑海中都有一个念头:难道他是想这样接住自己的剑?

    这怎么可能?

    一众人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一众人都忍不住张大了嘴巴……

    抛在空中的剑开始下落……

    秦皇剑是李隆基用天下各种精铁千锤百炼而成,削铁如泥,这从空中落下来的力量,足以削金切玉。

    这要是偏了一点,裴旻这手就没有了。

    秦皇剑重达五斤一两,受到力的影响,下坠的速度极快,快的让人连惊呼声都来不及发出。

    但是在李隆基、李宪、李隆业这众人眼中,却有放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就见锋利无匹的秦皇剑一点一点的下落,然后精准无误的落进了剑鞘。

    “锵”得一声。

    剑与鞘完美的贴合在一起。

    原本惊呼声变成了漫天的喝彩。

    李隆基更是激动的踩在了案几上,不住的喝彩,“太绝了,太绝了!朕就觉得静远的《满堂势》差那么一点点味道,就是这个结尾,太过平淡,体现不出整体的气势。这一收尾,无疑是最大的高潮,完美的落幕。”

    李宪也赞不绝口:“还以为郡王这是失误了,现在方知是我等大惊小怪,小觑了郡王这第一无二的《满堂势》。”

    相比精通音律的李隆基、李宪,老五李隆业就寒颤的多。

    他可不懂什么音律,但他最爱玩闹,也最懂得耍宝,用力的拍着手起哄道:“静远兄这一剑,吓得本王汗流浃背。也只有如此,才当得上《满堂势》这三个字。”

    乐圣李龟年不住摇头而叹:“此剑舞一出,天下一绝,只此一家,再难重现。”

    可不是如此?

    当今世上除了裴旻,谁能做到将长剑甩空数丈,抬手以剑鞘接下?

    要是没有这最后的收场,《满堂势》将会失色一半。

    裴旻帅气的将秦皇剑丢给了高力士,由他让人将宝剑暂且收藏。

    面君不配剑是理所当然的,也只有曹操、董卓之类的人物,才有资格剑履上殿。

    宴会继续进行,但显然此次宴会,裴旻的《满堂势》技压全场,之后的项目,固然精彩,当珠玉在前,却也令人有些无味了。

    李隆基让梨园一众下去,只余李宪、李隆业与裴旻一并喝酒聊天。

    四人一起说着各种闲话。

    李隆基突然说道:“大哥,之前送来的赤箭粉效果不错,府中可还有?朕这些日子服用了之后,觉得特别舒坦,可比太医署送来的赤箭粉要好太多了。”

    李宪先是一怔讶异,随即说道:“还有,三郎觉得有效,回头就让下人多送些来。”

    裴旻听了也不以为意。

    这李隆基喜好服用赤箭粉几乎是人所共知的事情了。

    赤箭粉也就是后世的天麻粉,能够止痛、祛风湿,行气活血,久服还有抗惊厥、平肝益气、利腰膝、强筋骨等效用。

    李隆基也不知什么原因,天清晨都要服用一盅赤箭粉,这种习惯甚至深入骨髓,以至于一天不服用就浑身不自在。

    之前李宪得到一些上好的赤箭粉,送到了宫里,想不到效果奇佳。

第三十八章 张巡、郭子仪

    裴旻听了也不以为意,这赤箭粉确实是一种固本效果不错的药材,而且李隆基也吃了十多年了,肯定是有一定效果的。

    裴旻在长安陪李隆基玩了三日,李宪吹笛,裴旻甩剑舞,李隆业耍宝,再加上梨园豪华的阵容,安抚住了李隆基那受伤的心灵。

    李隆基平时里会因为少了一个贴心的伴侣而觉得寂寞,但只要一接触音乐,与梨园一众玩到了一处,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忘去一切伤痛。

    裴旻见李隆基这个状态,也放心下来,也向李隆基辞行。

    在长安已经清闲了近乎两个月,裴旻也想自己的儿子、女儿了。

    李隆基很是不舍,但也知西方诸事,关系重大,非裴旻不可,同意他回凉州去主持大局。

    一路策马西行,裴旻想着与雷海青的闲谈,忍不住笑道:“又有一个英雄,即将展露头角了。”

    他说的不是南霁云,而是张巡。

    那个守一城而捍天下的张巡。

    雷万春早早的定好了自己的目标,裴旻对之有救母之恩,薛讷与其有赠马照拂之情,他是义无反顾的往凉州投军的。

    而南霁云也有固定的目标,他投效的对象正是张巡。

    张巡从小博览群书,晓通战阵兵法。少年时就志气远大,不拘小节,结交的都是理想远大者或宽厚长者,而讨厌和庸俗之辈交往。

    其兄张晓是监察御史,而张巡为了丰富阅历,跟着张晓巡游天下,充当张晓的副手,积累行政经验。

    南霁云是魏州顿丘人,出身农民家庭,因排行第八,人称“南八”,勇武过人,精于七十二路枪法,善骑马射箭,能左右开弓,百步之内箭无虚发。

    张晓身兼巡视天下的职责,到了魏州调查地方官员的德行。

    张巡便于南霁云相识,两人一见如故,张巡鼓励南霁云投身军旅,免得一身武艺,平白浪费。

    南霁云受到鼓励,欣然从军,成为了一名兵卒甲。

    但是南霁云太厉害,即便是裴旻麾下的精兵强将,能够在武艺上能胜他的都不多,何况还有那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法。

    一个罕见的勇将,屈居小卒,结果自然是悲剧的。

    南霁云备受排挤,一怒之下,离开了军营,成了一名逃兵。

    张巡闻讯后,求着自己的兄长拉了南霁云一把。

    南霁云知道张巡的抱负,也不想在去军营受气,就决定跟着张巡,为其效力。

    历史上雷万春加入张巡麾下,也是南霁云从中撮合介绍。

    只是因为裴旻的出现,雷万春已经成为凉州军的一员了。

    张巡也未辜负南霁云的厚望,高中进士,与哥哥张晓名重一时。现今张巡以太子通事舍人之职外任清河县令,南霁云也自然相随。

    裴旻虽有收南霁云的心,却也没有将唐王朝所有的盖世名将、猛将都聚于自己麾下的意思想法。

    南霁云追随张巡,也不是明珠蒙尘,裴旻就不特别强求了。

    只是有些遗憾,但得知张巡正在一步步崛起,裴旻还是很高兴的。

    雷万春倒是一脸遗憾,说道:“也不知三弟是怎么想的,裴帅如此英雄不选择,偏偏选择一文人。”

    裴旻笑道:“英雄不分文武,只要能成大器,能够为天下,为家国做贡献,皆可谓英雄。张巡是一个值得追随的人物,要相信南霁云的眼光。”

    雷万春一脸古怪,他觉得裴旻对他那个三弟比他自己都要熟悉,遗憾道:“末将是想跟我三弟一同并肩疆场,能够与之一同杀敌,那是何等快事。”

    裴旻也不知如何接话。

    都这个时间点,安禄山那个将唐王朝搅得天翻地覆的胖子还未出现,安史之乱,十有八九是黄了。

    雷万春以后肯定是往西方发展,而南霁云跟着张巡,前景不明,想要并肩作战,机会真的不多。

    裴旻只能道:“来日方长。”

    **********

    长安,郭子仪府。

    郭子仪在府中研读兵书,因为张说一事,他受到了王鉷的厌恶,给罢免了官职,闲赋在家。

    郭子仪的性子就如老黄牛,勤恳认真,甚至带着几分迂腐。

    他不后悔为张说奔波,也不怪罪庙堂混乱,只是沉着心性的在府中读书,心平气和的充实着自己的干略。

    “老爷,老爷!”

    一个小人急冲冲的跑到了屋外,慌慌张张的叫囔着。

    郭子仪道:“慌什么,天塌不下来。”

    下人喘着气,说道:“李相,李相来咱们府上了。”

    郭子仪听得一怔,很镇定的说道:“去将李相请到会客厅,就说我换身衣裳就来迎接。”

    他赋闲在家,穿着有些随便,如此见客,有失礼数。

    郭子仪换了一身衣服,来客厅见了李元纮。

    李元纮确实有心提升禁军的实力,今日抽得空闲,亲自来找郭子仪,想看看他是不是如裴旻说的那样。

    郭子仪给李元纮的第一印象就特别的好。

    礼数什么的,特别到位,一点儿也不像是一个武状元,言行举止便如文人一样,显然特别重视这方面。

    两人相互交谈,李元纮越说越兴奋。

    郭子仪的才略,那是没的说,让李元纮高兴的还是郭子仪的思想。

    为什么郭子仪能够成为一个完美的人?

    戎马一生,为国平乱,二复西京,八子七婿,尽仕朝堂,八五高龄而终,墓加十尺,生前死后,哀荣始终?

    便是因为他符合儒家的一切标准:忠君爱国,不与人争,不与人斗,遇事退让,能忍则忍,不出风头,也不越权,用权……

    正因为这一切,才有了一个完人,才能成为功盖天下而主不疑,位极人臣而众不嫉,穷奢极欲而人不非之的绝世人物。

    郭子仪的性格与李元纮可谓一拍即合。

    李元纮就是担心庙堂上武将势力崛起,会影响到他们主民生的行政方略。

    郭子仪如此中庸的性格,正是最完美的人选。

    李元纮说道:“武威郡王再三与本相面前夸赞将军的才略,今日相聚,果然如之所言。是罕见的奇才大才,如你这般人物,明珠蒙尘,实在可惜。本相令你官复原职,并且罢免在任的左卫大将军,以你代行大将军之权,希望你能做禁军表率,开一个先河。”

    郭子仪听又是裴旻举荐,心底的愧意又添了三分。

第三十九章 桀骜不驯的原因

    朔方!

    朔方节度使依旧是王君毚。

    作为昔年郭知运麾下的第一大将,郭知运选择了裴旻继承陇右节度使,王君毚则给他举荐为朔方节度。

    王君毚在朔方一干就是十余年,他骁勇善骑射,在朔方颇具威望。

    奈何时间不饶人,王君毚今年五十五出头。

    以年岁来说,确实不算很大,但昔年与吐蕃作战的时候,肺部受过重创,落下了病根。

    原来还未有感觉,但随着年岁的提升,近年来呼吸越来约不顺畅,平日不运动还好,稍微做些体力活,气息就跟不上,大有气背的感觉。

    经过大夫医治,得知王君毚现在只能静养,已度晚年,想要继续上战场是不可能了。

    到了今时今日,王君毚也体会到了自己老上司郭知运的无奈,身为边将,未能马革裹尸,而是因身体原因,不得不退出前线,那种不甘心的感觉,实在令人发狂。

    “王节度使!”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王君毚精神一震,笑道:“是思顺吶,快些进来。给我说说,周边情况如何了?可有异样?”

    大步走进屋里的是安思顺,是突厥族,西域安国人,父为右羽林大将军安波注,十六岁就为大唐效力,至今二十余年,无怨无悔,也深得王君毚器重。

    安思顺说道:“还能有什么事?一切太平,除了回纥与李献忠部有点摩擦,并无什么特别之事。不论是回纥还是突厥降部,对,我们都恭恭敬敬的。”

    “是啊!”王君毚苦笑一声,说道:“我这个朔方节度使,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清闲的一位了吧。裴国公……不,现在应该要改称郡王了,一仗打断了突厥的脊梁骨,打的回纥对之敬若天神。”

    现今唐朝的北方唯有回纥与突厥两族。

    回纥在北地草原建立王庭,已经一统了北境荒漠草原,而突厥因给裴旻歼灭十万之数,元气大伤。

    不是为回纥吞并,就是向唐王朝请降,成为附庸。

    北方除了一些草原马匪流寇,已无兵患。

    王君毚继任所犯节度使以后,除了前几年与突厥打过几战,后来的十年里大多都是欺负欺负地方盗匪流寇了。

    这边疆安稳,对于国家来说,自然是好事。

    可于王君毚这样的边帅而言,却是未必。

    故而王君毚这话带着几分的自嘲。

    安思顺也心有所感,昔年裴旻一手促成唐王朝与回纥的联盟,他一人一剑在十万回纥中迫使回纥可汗诛杀突厥使者以及反唐族长,这值得大书特书的英雄事迹,早已传遍天下。其实还有一个哥舒翰,但是在裴旻那望尘莫及的光辉下,哥舒翰的存在感无限拉低,以至于无人问津了。

    王君毚唏嘘几声,说道:“我打算向陛下请辞,告病回朝,去长安休养。”

    “节度使……”安思顺心有不舍。

    王君毚摆了摆手道:“我这身体,早就应该退了,只是一直不舍得而已。现在想明白了,这天下终究是你们这一辈的,我以上书表你为朔方节度使,若无意外,这朔方的未来,就交给你了。万不可大意,不管我们后方如何的安逸,但身为边帅,无论如何都要保持警惕之心。居安思危,才能防范于未然。”

    安思顺颔首听命:“末将谨记节度教诲。”

    王君毚又道:“你看李光弼此人如何?”

    安思顺顿了顿道:“是个人才,不,不能用人才来形容,他所表现出来的军事能力,堪称可怕。假以时日,不敢说能够与裴郡王相比较,至少也不会逊色王忠嗣,王都督。只是……”他欲言又止。

    王君毚道:“才高之人,必有心高之处,他为人不通人情世故,用兵多变,但处事格外死板。不服管制,桀骜不驯是嘛!”

    安思顺点了点头。

    安思顺在朔方军也算得上是二号人物,颇有牌面,战绩什么的也拿得出手。

    作为后起之秀,李光弼理应对他予以敬重配合,但情况却并非如此。

    李光弼不大将他的示好放在眼里,屡次相邀都断然拒绝,也不服管制。

    这让安思顺脸上有些不好看,其实他还是很看重李光弼的。

    王君毚叹道:“别说是你,即便是我,其实也管不住他。只是我对他有提携之恩,他才对我恭恭敬敬。如果不是有这层关系,我们好不到那里去……”说道这里,他摇头道:“这其实也怪不得他,当初在陇右的时候,我的老上司一直将我视为陇右的接班人来培养。后来他选择了裴郡王,除了裴郡王确实比我适合之外,还有另外一点,是后来他才给我说明的。他是怕我受到欺负,如果那时是我继任了陇右节度使,下场必然会让裴郡王排挤出去。”

    “我与裴郡王有过接触往来,了解郡王不是那种人,所以很奇怪为什么我那老上司会怎么说。直到李光弼越发的出色,我才明白这个道理。很多事情,未必就是有心的。李光弼未必就真的桀骜不驯,只是他个人能力水平太强,我们压不住他。”

    “要是当年我接任了陇右节度使,裴郡王就是我的部下,或许他不会真的与我为难,但是那个时候,是我听他,还是他听我?我才是陇右节度使,我怎么可能让部下反客为主?矛盾摩擦必将衍生,一次两次或许还能忍受,次数一多,不是敌人也是敌人了。你觉得真要斗起来,是我赢,还是裴郡王赢?”

    安思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说话了。

    王君毚说道:“所以呀,我那老上司看的还是很准的。我估计他有也那种压不住郡王的感觉,只是他一方面身体不适,另一方面也到了年岁,看的比我们要开。李光弼多半也是这样……”

    “我给你支个招。你不是有一个女儿还未出嫁?李光弼也是未婚,我看着能不能撮合撮合,要是他娶了你的女儿,你就是他的老丈人。他再如何的桀骜,还能对自己的老丈人不敬?”

    安思顺顿觉有理,自己那个宝贝女儿要相貌有相貌,还不跟中原女子一样柔弱,精于武艺,李光弼是契丹族人,没有道理不喜欢。

    李光弼才干家世都尤为出众,自己的女儿跟了他,也是一个好的归宿。

第四十章 一封推荐信

    回到凉州的裴旻,第一时间就提升了李林甫的地位,让他接管了张九龄的一部分工作。

    对于李林甫这样的人,裴旻现在用的很是顺手,同时也懂得一点,李林甫不是常人,也不能以常人的思想度之。

    就如张九龄、王之涣、王维这些人,这类人的节操极高,自身的欲望极低,只要给他精神思想上的满足,即便不给他们工资,他们也会无怨无悔的为你卖命。

    而李林甫却不一样,对待李林甫,你必需要满足他个人的权力欲望。

    让他觉得你器重他,你重视他,唯有这样,他才会为你卖命。

    不然以李林甫的节操,离你而去,那都算轻的。保不定就跟《三国演义》里的吕布一样,再后背后捅你一刀,踩在你的尸体上为自己的前程铺路。

    真以为历史上的口蜜腹剑只是说说的?

    故而李林甫在长安立了这般大功,裴旻要是没有任何表示的话,凉州这一亩三分地,李林甫定不会待下去。

    李林甫多次帮裴旻大忙,裴旻用着也很顺手,还不舍得将他除去,只能选择满足他在这方面的欲望。

    反正张九龄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青海湖处理青海道的开通,以加重青海湖在唐王朝的地位,短期内是无法估计河西、陇右之事的。

    裴旻今日占据了青海湖,就没有想过在还回去的道理。

    张九龄留下来的诸多事情,也只有李林甫搞的定。

    至于王之涣、王昌龄、王翰、牛仙客这些人,都要逊色许多。

    反正裴旻这里看着,李林甫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李林甫得到了重任,果然喜笑颜开,认认真真的处理着新到手的政务,将一切都处理的妥妥当当的。

    这一切裴旻看到眼中,也颇感欣慰。

    这一天,裴旻意外收到了一封朔方的来信。

    看着信封的落款,居然是朔方节度使王君毚。

    对于王君毚,裴旻还是有着一定印象的,两人多次并肩作战了。只是后来他去了朔方,也就断了往来。

    这关系就是越走越亲,长时间不往来,关系也就淡了。

    裴旻见十年没有联系的人突然联系自己,有些意外。

    拆开来了信,看着信中的内容,霍然而起。

    信中的内容居然是关于李光弼的。

    裴旻自然听过李光弼的大名。

    后世人常说李家出奇葩,这一点也没错。

    李隆基是唯一一个盛世皇帝,除了他找不到一个出生于忧患,独挑大梁,立下赫赫武功,又于自己作死,将自己打下来的天下败光的君王。

    而他的儿子李亨,也是唯一一个崛起于战乱之际,没有匡扶宇宙之才,反而处处拖后腿,却能克定大局的皇帝。

    李隆基自不用说,李亨继位后,号令天下兵马勤王,他的大决策几乎没有正确的。

    他用房琯为平叛主帅,一个月败光勤王军,导致不得不想回纥求救。

    他不同意谋士李泌的建议趁乱直捣叛军老巢的计划,错失良机,导致安史之乱的灾难无限扩大。他用鱼朝恩牵制郭子仪,导致郭子仪兵败,用鱼朝恩牵制李光弼,导致李光弼兵败……

    都是坑天坑地坑队友!

    遇到唐王朝这种大动乱,遇到李亨这样巨坑的皇帝,安史之乱硬生生的给结束了。

    靠的是什么?

    靠的就是上天赐予的郭子仪、李光弼这样的盖世名将。

    靠的是一腔热血的张巡、许远、颜杲卿、雷万春、仆固怀恩这些深感唐王朝恩德的名臣良将。

    一个个的忠臣良将就是顶着一个拖后腿的皇帝,硬生生的平定了安史之乱。

    安史之乱最大的功臣,毫无疑问就是李光弼。

    在裴旻眼中,李光弼的军事才能应该更要在郭子仪之上。

    李光弼用兵之灵活多变,战略大局之精准,令得他多次击破贼寇的软肋。

    中兴第一功,李光弼是当之无愧的。

    郭子仪之所以出名,在于他的中庸,懂得进退,换句话说就是政治觉悟高明,但比起真正的用兵,郭子仪应该会逊色李光弼一二。具体用个数据来形容,郭子仪的统帅若是九十八,那李光弼就是九十九或者一百。

    这能够得到李光弼的消息,裴旻实在是有些开心。

    毕竟人才难得。

    认真的看下去,裴旻嘴巴都要笑歪了。

    这居然是一封介绍信,信中的内容正是要将李光弼介绍给他,希望李光弼能够在他麾下任职。

    原来王君毚知道李光弼的脾性,他要是一离去,安思顺压根止不住李光弼,反而可能会因为少了自己的存在,令得两人败坏朔方兵事,故而动了撮合李光弼跟安思顺女儿的用心。

    结果李光弼根本不领情,也不知什么缘由,李光弼不但不接受娶安思顺的女儿,还直接弃官不干了。

    态度之坚决,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王君毚心底有火,但也实在怜惜李光弼的才华,不忍心将李光弼的干略给埋没,于是将之介绍给裴旻,希望裴旻能够好好的治一治李光弼那桀骜不驯的脾性。

    “这简直就是刚刚瞌睡,就有人送了枕头!”

    裴旻大喜的笑道,之前他想将郭子仪收为己用,但是郭子仪的脾性,实在不讨他喜欢,双方根本不是一路人,也就不强求了,但是心底还是有着小小的遗憾的。

    对于南霁云的拉拢也是如此,南霁云跟着张巡,不算屈才,可终究不是跟着他。

    却不想李光弼,居然送上了门来。

    “有得必有失,莫过如此。没有求得郭子仪、南霁云,却来一个更加厉害的李光弼,上天待我不薄!”

    王维见裴旻如此夸赞一人,忍不住问道:“裴帅,这个李光弼真的如此厉害,你都要将他夸上天了。当初的哥舒翰、高仙芝都没见你这么夸赞。”

    裴旻道:“那是因为,高仙芝、哥舒翰不如他,这个李光弼,我跟你说,也只有忠嗣可以与之相比。在用兵的灵动方面,忠嗣还不及他?”

    王维都有些傻眼了,王忠嗣、哥舒翰、高仙芝是何等人物,李光弼一个无名小卒,居然能够与他们相提并论?

第四十一章 桀骜不驯,不存在的

    裴旻自无法与王维细说李光弼的功绩,他总不能说李光弼在太原之战中,以一万兵卒,对抗史思明、蔡希德的十万大军,杀敌七万余数。也不能说他,擅于以少胜多,以数万兵卒,虎步商洛,将史朝义的十数万大军困在洛阳,动弹不得,也就神秘兮兮的笑道:“摩诘还不信我的眼光?”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王维接不下话来了。

    裴旻识人用人的本事,可谓天下无双,这个人尽皆知。

    但是身为裴旻的秘书,王维却发现裴旻很多时候有神算的潜能。

    这历史上擅于识人用人的人并不少,可从来没有若裴旻这般,很多时候他人都未见,只听名字就将对方的能耐了解的一清二楚。

    要不是王维跟随裴旻多年,知道他是实打实的人类,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神仙了。

    李光弼是在王君毚信到以后的第三天,抵达了凉州姑臧。

    李光弼久在朔方,那里人口稀少,多是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象。

    哪里比得上凉州这个唐王朝第三经济文化中心地?

    在裴旻的治理下,河西、陇右较之历史上的河陇更加富庶。要知道史书上以“天下称富庶者,无出陇右”来称河陇之地,今日河西、陇右之富,可想而知。

    边塞诗人岑参曾作诗云:弯弯月出挂城头,城头月出照凉州。凉州七里十万家,胡人半解弹琵琶……

    现在的凉州,呈现的就是这种景象。

    依照经济比重,凉州姑臧的经济水平已经超越了洛阳,只是因为人数的原因。

    人口稀少是大西北唯一的弱点,这个于身在中原的洛阳是没得比的。

    故而洛阳依然是唐王朝的第二经济中心地。

    不过因为开明的风气,凉州姑臧里的胡人是最多的,远胜长安、洛阳。

    但又与长安、洛阳大不相同,凉州姑臧里的胡人大部分都穿着汉人的长衫,梳着跟汉人一样的发鬓,有的手中还拿着厚重的书本,或者背着书篓,在李光弼看来是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但往来的凉州百姓,却见怪不怪了。

    裴旻一直很重视凉州的文教,作为东西方文化交流中心的凉州,首府姑臧受到的文化冲击最大。

    之前因为地方长官不重视,导致西北这一亩三分地西方文化以及西域各族文化横行,大有喧宾夺主之势。

    裴旻设图书馆,奖励教学,开办公塾,鼓励私塾,让王昌龄、王之涣一行人主持各种诗文赋会,并且允许胡人入仕,这入仕的前提是精于华夏文化,懂得儒家经典。

    经过数年的努力,河西的风气大变,四处都可以听到幼儿读书之声。

    兼之有张旭、张九龄、王昌龄、王之涣、王翰、王维等等这一系列的诗人坐镇,各种精美的诗篇层出不穷。

    天下经典,七出河陇,半点不虚。

    原本的文学荒漠,硬生生的变成了天下士林向往的地方。

    凉州变化之大,不言而喻。

    李光弼并不擅长这些,但见这些景象,心底也很有感触。

    他是一个契丹人,因为家世的原因也没有受到什么排斥,但是同样依附唐王朝的族人,却没有他这个福分。

    并非唐王朝对他们不好,而是强大的文化差异。

    契丹作为游牧民族之一,源于东胡鲜卑,昔年太宗皇帝在契丹人住地设置松漠都督府,以酋长任都督并赐李姓,故而以李为姓。

    他的那些族人因为接受唐王朝的管制,却因为习性的原因,未能融入其中,故而有些不上不下,令人挂心。

    要是自己的族人也如凉州这边,就不会有这问题了吧?

    李光弼心底沉吟着,顺着人流,来到了武威郡王府。

    随着裴旻晋升王爵,原本的节度使府改名为武威郡王府。

    看着气度恢弘的郡王府,李光弼没由的有些忐忑。

    桀骜不驯是对人的,李光弼确实在朔方的时候有些不服管制,主要原因是看不顺眼。

    王君毚、安思顺都是很不错的将领,但是李光弼的战略远见以及战略思想远远的凌驾他们。

    王君毚、安思顺的一些行为在李光弼的眼中显得有些幼稚,而李光弼的一些思想又过于先进,双方就有了一定的分歧。

    故而李光弼就显得特立独行,桀骜不驯。

    但是在这个恢宏王府的主人面前,李光弼却没有那种感觉。

    他在朔方的时候,时常了解大唐王朝的各处战局。

    对于东北的情况,李光弼是完全的不屑一顾,但西北的战局他如获至宝,不论是裴旻的大局观,还是王忠嗣的战术运用,又或者河西、陇右军强大的战斗力,以及带着几分先进的练兵方式都让他受益匪浅。

    作为一个通晓兵事的将军,李光弼除了看兵书以外,最大的兴趣就是研究战例,史上的各种各样的经典战例。

    但是史上的那些经典战例多为史上名将研究透彻了,李光弼也研究不出什么新鲜花样。

    故而新鲜的战例是李光弼最为渴求的,裴旻的每一个战例他都研究过。

    越是研究,李光弼对于裴旻的敬意越深。

    也因如此,李光弼心底还是有些紧张的。

    送上了拜帖,李光弼在门口焦急的等着,自己身份在朔方一地,还有些看头,但在凉州姑臧却只是一个萌新。

    听着急促的脚步声,李光弼眺望着,心底期待中,更忍不住跳了跳。

    裴旻看到李光弼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好年轻,二十出头的年岁,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加上一对粗厚的眉宇,还有一对高挑的丹凤眼,加上黝黑的肌肤,不同于华夏人的帅气,英俊,看着很是威武,有一种关东大汉的味道。

    他这心念一动,又觉得好笑,李光弼是契丹人,发源于中国东北地区,本就是关东汉子。

    “你就是李光弼?”裴旻现在见多了名将,也没有多少激动的感觉,只是高兴,不过王君毚信中多次说李光弼桀骜不驯,得好好压压傲气,也将喜悦之心藏着,带着几分好奇的看着面前这位力挽狂澜的大将。

    郡王府外左右两边的护卫见是裴旻,纷纷作揖问好敬呼:“裴帅。”

    整个唐王朝,也只有裴旻能当裴帅二字。

    一瞬间李光弼已经知道面前此人是谁,带着几分激动的道:“李光弼见过裴郡王!”

    要多恭敬,有多恭敬,什么桀骜不驯,都不存在的。

第四十二章 有些跳了

    裴旻本想着李光弼真的如王君毚说的那样桀骜不驯,自己还真要杀杀他的傲气。

    甭管李光弼在历史上的表现如何,这要当自己的部下,首先一点,就得听自己的。

    不然别说是李光弼,就算是韩信、孙武都该干嘛干嘛去。

    但见李光弼这般恭敬的问好,裴旻也笑道:“我已经收到了王节度的来信,他在信中多番夸赞,说你是少见的将才。某最欣赏有才之士,不管你在朔方发生了什么,到了这里就是你的家。来,入内叙话。”

    裴旻已经当了多年大佬,除了超前的认识,在识人方面也有自己的一杆秤。

    见李光弼对自己并无半点桀骜,裴旻也不会乱摆架子,免得真的将这样的大才拒之门外。

    李光弼见裴旻亲自迎接自己,心底感动之余,也很是感慨心道:“都说裴郡王,爱才惜才,礼贤下士,今日一见,果然不虚也!”

    邀请李光弼入内,坐定上酒。

    李光弼的样貌,一看就知道是个大老粗,裴旻可不舍得糟蹋了自己上好的茶叶。

    两杯酒下肚,裴旻问起了李光弼军事上的东西。

    李光弼心知裴旻这是考验他的所学,也认真的应答。

    裴旻同样认真听着,眉宇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惊叹:无怪历史上王忠嗣对李光弼直言“他日得我兵者,光弼也”。

    那个时候,王忠嗣麾下有哥舒翰、郭子仪、李光弼、仆固怀恩等大将。

    唯独李光弼得此赞誉,裴旻今日方知并非没有原因的。

    李光弼与王忠嗣很像……

    这天下名将多有属于自己的一种风格,或是严谨或是多变,或是擅奇,或是擅正。

    如兵圣孙武的风格就是多变,伐楚之战,吴军神出鬼没,数倍于吴的楚国兵士疲于奔命,一战而定。

    而兵神吴起的风格就是正兵,吴起用兵向来堂堂正正,他不管对手是谁,都是正大光明的与之一决胜负。哪怕是强大的秦国,举国兵力五十万之众,吴起一样以五万兵马正面碾压,将不可一世的秦军打懵逼了。

    王忠嗣算是一个另类,他进攻的时候有虎贲之勇,便如吕布张飞一般,侵略如火,能够凭借自己的暴力,鼓动三军之气,令人难以抵挡。但防守的时候,却又能稳若泰山,就如司马懿一样,不管对手如此挑衅辱骂,说不出战就不出战。

    两个极端的性格,聚在了一个人身上。

    这一点让裴旻很是讶异。

    今日他又遇到一个。

    王忠嗣是勇烈与稳重并存,而李光弼却是正奇结合。

    李光弼在军事上的奇思妙想层出不穷的同时,对于治军极有方略,军事水平,委实令人惊叹。

    即便与郭子仪的相会,郭子仪给裴旻的感觉都不及李光弼。

    这绝顶人才有两种,一种是天资出众,年少英杰;另外一种是大器晚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王忠嗣、李光弼毫无疑问是前者,而郭子仪、哥舒翰,则却属于后者。

    不过裴旻也发现了李光弼身上的毛病,他很多地方都有些想当然。

    这也是正常之事,李光弼并不缺才智,缺的是实战经验。现在他的“经验”想法,大多来源于想象,也就是纸上谈兵,需要通过实战佐证改正一些不符合事实的观念。

    “怕不怕吃苦?”

    裴旻看着李光弼,突然说道。

    李光弼道:“末将是军人,无惧风雨。”

    裴旻闻言莞尔一笑,军人的尊严、骄傲是他一直给河西、陇右军洗脑的关键所在,他无日不强调军人责任义务,将河西、陇右军打造成了一支有信仰意志的军队。

    李光弼也将军人挂在口上,显然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

    “光弼的才华,我今日是深有体会了。我是很想将你留在身旁,替我处理军中训练事物,但为了你的前途,只能忍痛。你在这里休息几日,回头我写一封书信,你去西域找封常清节度使,他会安排你的。阿拉伯虽退,但是我们彼此的仇怨已经累计,是不可能和好的。现在边境摩擦不断,时常有小规模的战事。双方都在练兵呢,你去见见真正的战场。只有经历过战场考验的人,才有资格称为军人。”

    李光弼听了一脸的激动,霍然而起道:“末将,末将绝对不辜负裴帅的信任!”

    战场,是他做梦都向往的地方。

    裴旻又与李光弼聊了许久,亲自送他出府。

    回到办公厅,裴旻问向王维道:“如何?”

    王维心服口服的道:“裴帅识人之神,属下……”

    才气贯天的他都不知道怎么感慨了,破天荒的用了一个“神”字。

    “哈哈!”裴旻颇为自得的大笑几声道:“来,摩诘,研磨!”

    王维以为是要给封常清修书,快步去案几前取水磨墨。

    裴旻脸上却露着一丝严峻。

    这封信自然不是写给封常清的,而是回纥的可汗承宗的。

    在与李光弼聊天的时候,裴旻听李光弼说道西方草原发生的一件事情。

    主角是李忠献。

    李光弼的话语再次于裴旻脑海中响起:

    “因裴帅之故,朔方一片太平,唯有一些马贼为祸……”

    “要说值得一说的事情,只有回纥可汗承宗与李忠献的矛盾了。”

    “李忠献又叫阿布思,原为九姓铁勒同罗部落首领,臣属于东突厥汗国,人口众多,力量强大,东突厥乌苏米施可汗统治时,任命他为西部的叶护,地位仅次于可汗。早年乌苏米施可汗被拔悉蜜、回纥和葛逻禄的联兵攻杀后,他率部投奔我大唐,陛下册封他为奉信王,赐姓名李献忠,将其部落安置在朔方节度使所属的河南之地。”

    “李忠献昔年与回纥多次交战,让回纥吃了不少苦头。现今回纥已经统一北方草原,在击溃突厥残部的时候,有很多突厥人逃到了李忠献的部落。承宗要求李忠献将人交出来,李忠献决然不同意,双方险些动了刀兵……”

    “是安节度从中调和,才令得回纥可汗退兵的,但自那以后,承宗与李献忠的各种摩擦就没断过……”

    裴旻当时没有跟李光弼细谈这个问题,心底却有一个想法:“这回纥一统了北方,有些跳了。”

第四十三章 会猎于乌德山

    不管承宗跟李忠献有多少矛盾,李忠献已经归顺了唐王朝。

    承宗在这种情况下跟李忠献叫嚣,显然没有顾忌在背后的唐王朝,或者是想试探试探唐王朝的底线。

    目前来说,唐王朝还是需要承宗这个盟友的。

    毕竟回纥这个盟友的存在,与唐王朝百利而少害。

    唐王朝有今日之盛,回纥也出力不少。

    当然不是指力量上的支持,而是各种牛马等物。

    回纥能够一统北方草原,离不开唐王朝的扶持,回纥也算是投桃报李,常以马、牛、羊、驼、貂皮等进贡,数量之大,动辄千、万,甚至数万。

    尤其是战马,现在唐王朝四分之一的军马皆由回纥提供的,还有四分之二是自己马场生产,余下的四分之一是葛逻禄、突厥、契丹等各族的进贡与马市买卖。

    要知道现今唐王朝的军马拥有数额高达七十万匹,而回纥的四分之一就意味着十数万匹战马是这位盟友提供的。

    还不能怎么计算,要不是回纥最初进贡给唐王朝诸多优良的种马,唐王朝也做不到自产三十数万军马。

    当然唐王朝也没有亏待这盟友,回纥所需的粮食、葛布、药材之类的物品,并没少给。

    但总的来说回纥的存在,对于唐王朝利大于弊。

    也许是因为看中了这点,回纥想试一试唐朝的底线。

    故而面对承宗跟李忠献的矛盾,王君毚的态度是调和。

    这一点也附和李隆基的想法以及当前的大势……

    裴旻早已做好有朝一日教训回纥的打算了,但同样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从汉朝起,曹魏、唐王朝、明王朝对于北方草原都有着绝对的压制性。

    为什么如汉武帝、汉宣帝、曹操、唐太宗、唐高宗、明成祖这些堪称伟大的君王不占领漠北草原?

    实在是那个地方根本就不适合汉民族居住,与汉民族而言,没有占领的必要。

    在文化没有发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漠北是没有开发的价值意义的。

    就算唐王朝今日将回纥荡平,还是需要扶持另外一个听话的部落来,劳师动众,也讨不了好。

    目前回纥对唐王朝还是有一定帮助的,只是他们这种行为决不能无动于衷的包容。

    过度的包容就是纵容,一但他们胆子大起来,将会得寸进尺,必需适当的敲一敲。

    裴旻神情肃然的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往漠北草原。

    回纥汗国。

    自从得到唐王朝的支持以后,回纥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他们趁着裴旻歼灭十万突厥兵,实力大减之际,一举吞并了漠北草原以及漠南部分草原,实力以倍数扩张,尽得古匈奴地,建立了一个东起望建河,西至今伊犁河流域的辽阔汗国。

    尤其是抱着唐王朝的大腿,与唐王朝相互通商,经济实力不断增强,在各部中的威望大大提升,以沙碛为限,诸蕃多看回纥脸色。

    承宗这个汗王自然是志得意满,行事风格也越发的霸道。

    “去跟柯里能说,给他十天,不,五天时间考虑,让他选择是否归顺,我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等他做足准备。另外让护输领一万回纥骑兵北上,寻猎草原,让那混蛋知道,现在这偌大的草原……我,承宗,才是当之无愧的王。”

    承宗对着面前的官员,大大咧咧的挥着手,嘴里还轻声的嘀咕道:“跟我来这一套,要不是看在你有数千不错的骑**锐,本汗直接让你的妻女给我暖被窝!”

    他说的是漠北的一个小部落蒙兀室韦。

    蒙兀室韦位于漠北,那里环境恶劣,大多都是沙漠、戈壁,只有少量的绿洲、草场。

    蒙兀室韦就生活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以渔猎生活。

    因受恶劣环境影响,蒙兀室韦的族人人人骁勇善战,精于骑射,而漠北盛产一种矮小的战马,它们头大颈短,体魄强健,胸宽鬃长,皮厚毛粗,能抵御西伯利亚暴雪;能扬蹄踢碎狐狼的脑袋。在战场上的它们不惊不诈,勇猛无比,能够上雪山,过河流,耐得住严寒酷暑。

    蒙兀室韦人配上了他们的战马,组建了一支来去如风的游骑兵队,威力甚是了得。

    承宗早已眼红,意图将这支游骑兵据为己有。

    只是派人游说蒙兀室韦归顺,并未得到同意。

    承宗见游说不成,直接用逼迫的。

    “父汗!”

    承宗处理着族中事物,骨力裴罗大步走进了王帐。

    “今日收获不小,我足足从阿布思那里抢来了五百匹骏马,给父汗出出气。”

    阿布思就是李忠献,只是他们回纥习惯以阿布思称呼。

    承宗大喜过望,问道:“我儿是怎么做得到?没有过界吧?”

    “嘿嘿!”骨力裴罗古怪的笑道:“孩儿用的是美马计,用了八十头母马,将对方的马群吸引了过来,根本没有侵入地界。”

    承宗上前抱着自己最钟爱的儿子,笑道:“我儿当真智勇双全,真给为父出了口恶气。”

    承宗原本就跟李忠献有仇,李忠献又常常收留吐蕃残部,令之利益受损。

    承宗早有覆灭之心,一直暗自试探唐王朝的底线,也一直挑衅李忠献,希望激怒他而诱使他出手。

    李忠献脾气暴躁,很容易上头。一但他先动了手,承宗就有足够的理由将之灭了。

    骨力裴罗今日之举,并不过界,却能起到挑衅奇效,让承宗大感欣慰。

    “继续,我儿要想尽一切办法,激怒那个莽夫,我就不信他能忍多久!”

    骨力裴罗拍着胸口去了。

    就在承宗为此高兴之际,裴旻的书信也抵达了回纥的王庭。

    承宗一脸肃穆的看着面前的信,就这样坐着,一时间竟不敢拆,脑中浮现那个青年,在自己十万族人的围困之下,逼迫自己杀了自己的兄弟……

    双手吃力的将信封拿到面前,小小的信居然显得重量十足。

    缓缓的拆开,信里的内容很简单,叙旧都没叙。

    白字黑字就写了短短的一句话:听闻可汗与我朝奉信王不睦,旻愿与可汗、奉信王会猎于乌德山。

    乌德山就是回纥汗庭王帐所在之处。

第四十四章 跳?也是不存在的。

    承宗的华夏文化功底一般,一时间不能领会裴旻这段话的含义,反复看了几遍,让人将自己的三儿子伏帝难叫到了王帐。

    承宗这辈子最骄傲的两件事,一件是成为了回纥可汗,建立了回纥汗国,其次就是生了三个出色的儿子。

    大儿子护输,非常的骁勇,虽然没有什么脑子,但是为人敦厚听话,很护着自己的两个弟弟,是冲锋陷阵的好手。

    二儿子骨力裴罗英武非常,极有英雄气概,又不缺成熟稳重,是智勇双全的好人物,也是承宗心底下一任可汗的不二人选。

    三儿子伏帝难性子温和,只有酷爱华夏文化,对于经史书籍,各种典故如数家珍,在行政上别有一手。现今回纥的大部分制度,皆是由伏帝难拟定的。

    关键的是三个儿子特别和睦,亲如一家,承宗作为一个父亲,倍感欣慰。

    “父汗!”

    伏帝难挑开幕帘,走进王帐,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承宗摆手道:“都说了千百遍了,你我父子,无需这边多礼。这是裴旻送来的信,父汗估计不是什么好话,你给父汗解释一下。”

    他将信给了伏帝难。

    伏帝难看着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脸色骤变,万分严峻的将信还给了自己的父亲,说道:“华夏文人大多有一个通病,他们喜欢将文章话语写的玄奥无比,晦涩难懂不说,也能引申多个不同的意思。裴旻这一句话,有个出处。在华夏汉末时期,曹操一统中原北地,气吞河山,率兵南下。《三国志》裴松之注引中有一段‘近者奉辞伐罪,旄麾南指,刘琮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

    “这名为会猎,这其中气吞天下之气,一览无遗!”

    承宗闻言,双手一抖,信都握不住了,飘落于地,脸色表情比伏帝难更加惨白:“这,这,就,就是说,裴旻会出兵?”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的声音已经变得颤抖。

    原先草原雄主的霸气,消散无踪了。

    伏帝难摇头道:“还未到那个地步,裴旻这话有两种解释。其一就是字面意思,由他来撮合父汗与阿布思的矛盾,其二、即是父汗担忧之事。”

    承宗艰难的吞了吞,说道:“那你以为,裴旻是什么意思?”

    伏帝难说道:“两者都有,裴旻写此信原因是父汗与阿布思的纠葛,只是未有明说而已。也即是说,要是父汗依旧如此,他将会率大军来乌德山了。至于为什么写的这般深奥,估计是将孩儿也算计在内了吧。也许,他就一直盯着我们,就如当年的薛延陀……”

    承宗打了一个激灵。

    薛延陀是唐王朝第一个扶持的草原霸主。

    昔年太宗皇帝李世民灭突厥,扶持了最听话的薛延陀。薛延陀干的事情,就如今日的他一样,替唐王朝管理草原,每年给大唐进贡牛羊马等牲口。

    后来薛延陀越来越强,开始不安于现状,渐渐脱离唐王朝的管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李世民派出了大将军李世绩,直接让薛延陀成为了历史。

    承宗发现自己的情况与薛延陀确实有些相似……

    “快!快将你兄长叫回来!不,还有,让他将抢来的马匹懂送还回去,另外再以一百只羊赔偿……”

    承宗看着急冲冲走出去的三儿子,心有余悸的自语道:“还好还好,还好没有酿成大祸。”

    伏帝难追回了自己的二哥骨力裴罗。

    父子三人齐聚王帐,围绕着那一封不足二十个字的信。

    承宗万分慎重的说道:“从今日起,约束所有族部,我们回纥不许在与阿布思有任何的摩擦,谁敢违背,决不轻饶。”

    骨力裴罗心性高傲,有些不服道:“有的需要如此?”

    承宗肃然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说道:“裴罗,你是我回纥的未来。但你现在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只要唐王朝有裴旻在,哪怕遇到再大的为难,也不能与唐王朝为敌。不然这回纥汗王的位子,我情缘传给外人,也不会传给你。我不希望我们回纥如突厥、薛延陀一样,只能辉煌短短数十载。我要的是长久的统制下去,完成当年颉利可汗都做不到的事情。”

    当年的颉利最终的下场是让李世民给请到了长安跳舞,但是他的存在已经给草原民族开了一个先河。

    颉利崛起于隋末,趁着杨广败坏隋朝家当之际,起了入主中原建立王朝之心。

    多次插手内部诸侯争霸,便是为何消耗汉民族内在的实力。

    实是因为唐王朝崛起的太快,颉利措手不及,反应过来的时候,唐王朝已经一战而破三足鼎立之局。至于扶持刘黑闼反唐,不过是螳臂当车而已。

    颉利入主中原失利,开始打算在草原实行华夏的承传制度,打算走出游牧民族的约束,任用赵德言为心腹,加强可汗的权力,法令严苛,效仿中原建立国家。但也是因此,使突厥各部首领纷纷不满。突厥各部开始背叛颉利可汗,埋下了后来突厥败亡的种子。

    虽然颉利失败了,但是时代的进步是无可避免的。

    回纥承宗也想如秦始皇一样,成为草原上的真正帝王,而不是一个可汗。

    他想建立的是一个国家,而不是一个单纯的汗庭。

    这也是游牧民族思想的进步……

    骨力裴罗见承宗如此严肃,愤然道:“孩儿听父汗的。”

    承宗点了点头道:“为父论才智,确实要逊色你们。你们是为父的骄傲,但是为父这辈子经历过的东西,是你们学不来的。唐王朝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可怕的多,哪怕他们濒死,但只要有一人崛起,就不容小觑。太多太多力挽狂澜的例子了。裴旻就是这一类人,只要裴旻在一日,我们就不可能有机会打赢取胜。哪怕唐王朝的力量再弱,也不是我们能够抵抗的。而且你们也跟他打过招呼,知道那小子的厉害。突厥、吐蕃、突骑施、还有大食国,那个不比我们厉害?结果呢?下场不用我说……忍,将他忍死再说……”

    他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想到,裴旻比他,比他的几个儿子,都还年轻……

    ……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2863/ 第一时间欣赏盛唐剑圣最新章节! 作者:无言不信所写的《盛唐剑圣》为转载作品,盛唐剑圣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盛唐剑圣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盛唐剑圣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盛唐剑圣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盛唐剑圣介绍:
盛唐三绝: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裴旻的剑。
一个中文系的学生穿越成了史上唯一一个经由国家承认的剑圣裴旻,青锋三尺,天下无敌,上揽九霄寰宇,重铸盛唐诗篇。盛唐剑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剑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剑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