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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无言不信     盛唐剑圣txt下载     盛唐剑圣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三章 教训恶僧

    草圣剑!

    自然是与张旭相遇时,从裴旻狂草意境中悟出的剑招。

    裴旻对于剑法的名字向来不怎么讲究,随意给取了,此刻他第一次施展,一剑就从一群和尚手中救回了孙溥,登时信心十足,面对九人的围攻,凌然不惧。

    草圣剑与裴旻以往自学的剑法不同,与越女剑法的精妙刁钻也大不相同。草圣剑大开大合,有长江黄河的豪迈,长剑出手,犹若巨浪击石,在碧光剑芒的掩映下,抢先快攻,挥剑如电,起手便刺伤一人。后头一刀劈至,裴旻回手一剑,刀剑相交,持刀的和尚只觉得手心一震,戒刀险些脱手而出。

    和尚心道:“这年轻后生力气怎这生大?”他脑中念想还未停止,肩上竟以中了一剑。他吓得魂飞胆丧,赶忙退了下去。其实并非裴旻力大,而是他的力巧。裴旻深知力量并非自己所长,但凡以敌兵器碰撞,永远以自己力量最强的剑尖撞向对方最薄弱的地方。

    裴旻也不追击,在他身前和左右两侧的和尚各自持着刀剑棍棒已经攻杀过来。

    孙溥在不远处看的更加清楚,除了前左右,后方也有三把戒刀,从极刁钻的角度,向他急速劈来。和尚竟然在第一时间就组成了围攻之势,想要提醒,还未来得及开口,却发现裴旻以做出了反应。

    若此时裴旻还是当初闯枫叶苑时的裴旻,面对此次围攻,只怕会有些力不从心。但经过那日的恶战,又从张旭的狂草中悟得草圣剑法,剑术再一次有了极大的精进,秋水剑蓦地反手回旋,立刻响起一连串叮当之声,身后刺来的戒刀纷纷被秋水剑格飞。

    正前方的攻势已到,秋水剑出击的时机恰到好处,几乎在同一时间以剑鞘挡开眼前夺魄勾魂的三击,他绝不停滞,身子同时向前冲去,剑柄在擦身而过时,回手撞在左侧和尚的胁下,一阵骨裂声音中,和尚侧跌开去,与另一个从旁攻来的和尚,撞在了一起滚倒在了地上。

    他破开了重围,竟然没有直接逃去,而是侧身回转,攻向了原先右侧方的敌人,草圣剑在次出手,先声夺人,秋水剑闪电般劈在一把戒刀上,戒刀应剑倒向右侧,撞向了右手边的一人,在他们手忙脚乱之际,将他们刺伤。

    只是短短的盏茶功夫,裴旻不但破了他们九人的合围,还顺带刺伤四人击伤击倒各一人,加上最先倒下的那位,十名凶悍的和尚,竟然给他轻而易举的伤了七个……

    余下三人你眼望我眼,眼中竟是骇然,不敢上前。

    裴旻做出向三人冲刺的假象,他这方刚动了动身子,三人竟然连连后退,撤了五步不止。

    见裴旻只是做做样子,四个和尚脸上均是一红。

    当中一个身形高挑的和尚鼓着勇气上前道:“不知英雄何方人士,为何与我圣善寺作对……”

    “哈哈!”裴旻见他还用圣善寺来压人,长笑一声,道:“打得就是你们这群六根不净的贼和尚……”长剑再次出手,那身形高挑的和尚本就给他打的胆寒,手忙脚乱,更非敌手,一合都接不住,身上便多了两处剑伤。

    其他人那里还敢多说一字片语,再次跑的远远地,如临大敌。

    裴旻转身后撤,将孙溥拉上了马背,往长寿坊外撤去。

    那些和尚平素作威作福习惯了,今日遇到比他们更加强势难对付的人,一个个都没了主意,你眼望我眼,都不敢在追。

    裴旻跑出了长寿坊,确定那群和尚没有追来,方才问道:“玉真观在什么地方,刘道长让我通知你去玉真观找叶法善,那群贼和尚势力颇大,我将你送去。”

    孙溥不答反问:“刘伯呢,刘伯在哪,可有危险?他不是去给惠范大师看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惠范!

    裴旻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切顿时明悟,难怪那群贼和尚嚣张,竟然是惠范的手下。

    惠范是一个胡僧,一个来至西域的和尚,是太平公主的亲信,据传跟太平公主还有一腿,不管是不是真假,惠范都是太平公主手下的一号人物,实力还不小。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是圣善寺的主持之类的人物,手上养着一群恶僧。

    裴旻想不到这么快就跟太平公主扯上了关系,心中倒是没有多少惧意,反而有些期待,见不到武则天这第一女皇帝,见见能与武则天看齐的第一公主也好。

    至于孙溥的问题,他随口道:“我哪里知道?刘道长老而弥坚,跑起来三四十岁的汉子都比不过他。那群贼和尚,想抓住他,谈何容易。你还是顾着你自己吧,要不是今日有我,你落在惠范的手上,刘道长岂能不受制于他?”

    孙溥听他这么一说,也冷静下来,告诉了他玉真观的所在。

    玉真观位于皇城西面,是太上皇李旦为了他的女儿玉真公主李持盈建造的道观,在长安也是大大的有名,也只有裴旻这第一次来长安的井底蛙才不知道具体位子。

    一路北行,闲着无聊,裴旻问起了刘神威的年岁:对于那个须发皆白的老道长遛的一群年富力强的恶僧如老狗一样,让他记忆犹新。

    孙溥皱着眉头道:“我也不太记得清了,是八十六还是八十八来着。”

    ……

    裴旻一阵无语,只能道:“他老人家真健壮,比黄汉升还黄汉升。”

    孙溥道:“我爷爷更是呢,他老人家一百五还能挑水上山,终南山附近的人都称呼他为老神仙。”

    裴旻再一次无言以对,与孙思邈这个活了一百六十几岁的人相比,刘神威的八十六、八十八还真不算什么。

    “要不是我知道世上真的没有长生不老的药,真怀疑他们吃了此药。”

    孙溥笑道:“刘伯也跟我说过,太宗陛下、高宗陛下昔年都向我爷爷问过到底有没有长生不老的药。我爷爷说了,如果真有长生不老的药,那世间只会有一个皇帝,叫秦始皇。他们能活那么久,依仗的是养生之术,仅此而已。”

第二十四章 玉真公主李持盈

    玉真观!

    叶法善正在讲述着《道德经》,道家以老子为尊。在汉桓帝时,以把老子作为仙道之祖,道教尊称名称为“太上老君”。

    《道德经》自是道家必需研究的入门学问。

    叶法善出身于天师世家,祖宗三代皆为道士,而且世代侍奉李唐皇室,以经历高宗、武则天、中宗、睿宗四朝到现在的李隆基时代算的上是五朝,其本人敏而好学,史上记载“好古学文,十一诵诗书,十二学礼乐,研穷周易,耽味老庄,河洛图纬,悉皆详览”。李唐皇室向来信奉道教,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甚至认了老子李耳为祖先。后来武周篡李,武则天推崇佛教,道家地位有所下降。但自从李氏重新夺回江山之后,道家的地位再次上升。

    叶法善也得以再次侍奉李唐皇家,御封为天师,赠金紫光禄大夫、鸿胪卿。而叶氏一门三代道士,均受朝廷封赐立碑,在整个中国道教史上独一无二,连道教创始人张道陵也望尘莫及。

    这食君俸禄,忠君之事,叶法善受李家供养,自然也要为李家出力。尤其是李唐皇室的公主,有事没事的喜欢出个家,当个女道士,叶法善作为当代道门首领之一,自然要给她们授箓传度,也就是将她们引进道门,当她们的师傅,跟她们传授道学。

    此刻听叶法善讲课的唯有一人,正是太上皇李旦的爱女,当今皇李隆基的亲妹妹玉真观观主玉真公主李持盈。

    李持盈今年不过十二岁,对当道士完全没有兴趣,只是为了避免和亲远嫁异域,才跟姐姐一同入道,拜入叶法善门下。毕竟现在的大唐并非原来,早年大唐威凌天下,大唐公主地位尊贵。现如今大唐威势早不如前,远嫁他乡,日子肯定不好过。

    对于叶法善讲述的道学,李持盈听的无聊,还是勉强听着:因为她发现听个老道士瞎吹无聊,但不听他瞎吹,一个人待在这豪华的道观里更加无聊,到头来还不如听他瞎吹。

    “仙师,观外有一个叫孙溥的求见!说他是孙老神仙的孙子,有急事找仙师……”

    叶法善皱了皱眉头,看了李持盈一眼。

    李持盈笑道:“仙长自便,老神仙对我李唐有大恩,他的后人,不可怠慢。”

    叶法善作揖离去。

    李持盈翻了翻走中的道德经,一字一句早已看了千百遍了,更是无趣,眼珠子一转,偷笑着跟在了叶法善的后头。

    叶法善在偏殿接见了裴旻、孙溥。

    孙溥对于刘神威的事情一概不知,由裴旻将经过细说。

    裴旻道:“圣善寺的那伙人堵着西市的南面坊口,其他几门想来也给堵住了。刘道长至今有没有落入那群贼和尚之手尚不清楚,就算没有给他们抓到,也逃不出西市。”

    叶法善听极缘由经过,勃然大怒,喝道:“惠范猢狲,当真可恶胆大妄为之极!”

    裴旻不晓得刘神威这号人物,叶法善哪能不知道。当年孙思邈威名在外,身在民间却多次入宫为太宗皇帝、长孙皇后、高宗武后等人医病,天下第一名医的名头,无人不服。为了让孙思邈留在京城,不论是李世民还是李治都费尽心思的挽留邀请,孙思邈一心为民,压根不想吃皇家俸禄,逼得无奈,将自己最得力的徒弟也就是刘神威留在了京城进了太医院。

    刘神威医术虽比不上孙思邈,能力却在众多太医之上,为李唐皇室立了不少功劳。后来他在太医院带出了张文仲、秦鸣鹤两个徒弟,便辞官走上了孙思邈的老路。虽然时日已久,刘神威早已是一介白身,但他的功劳地位是无法抹灭的。

    佛道不相容,叶法善对真和尚都怀有敌对的心,更何况是惠范这种六根不净的胡和尚,此时见他欺负到了自己的好友头上,气得直接开骂了。

    裴旻正想说话,心念却是一动,口中道:“谁在偷听?”闪电扭头望向偏殿外:只见一个漂亮到极点的小丫头正探着脑袋在往殿内瞧着,四目对着正着。

    李持盈本是出于好玩,意外给逮个正着,心虚之下,要将脑袋缩回去。不想用劲过大,砰的一下撞在了门侧,痛的叫出了声来,双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眼泪水都滚落下来。

    裴旻见是个小姑娘,哪里知道她是就是历史上那位诗佛王维、诗仙李白都争先巴结的玉真公主李持盈,忙上前道:“没事吧,抱歉,我帮你揉揉?”说着,当真伸出手拉开了李持盈抱在头上的双手,看着小姑娘的侧额头红肿起了一大包,心底颇为过意不去,以掌心轻轻的揉着。

    李持盈有点傻眼,她实在想不到面前这个害她撞头的少年郎这般胆大,竟然在她头上动起手脚来了。

    裴旻所作这一切都是自然反应,尽管他得到了历史上裴旻的记忆,但真正的灵魂始终是裴静远为主导的,在个别时候,他会不知觉的做一些后世理所当然的事情。在后世,你若害了一个小女孩砰了头,将她弄哭了,道歉什么的自然是少不了,看看伤口,若是严重,搓揉伤口活血化瘀也是正常行为。所以裴旻本能的就那么做了……

    这揉了两下,见小姑娘全身都僵硬起来,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如今身在古代:古代十二三岁已经可以嫁人了,有肌肤之亲的概念……

    心念电转,裴旻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忙道:“姑娘莫怪,你这额头上的伤极重,弄不好会留道伤疤,可就不妙。我懂些医术,帮你揉揉,保证不会留有伤痕。”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李持盈已到了爱美的年纪,对于自己的容貌也极为自信,不想自己额上多道疤,忍着那股淡淡的羞意,任由为之了。

    叶法善这时走到了近处,他与李持盈名为师徒,但真正接触的并不多,没听出那声惨叫是李持盈的声音。裴旻又挡住了他的视线,这来到近处才发现是李持盈,带着几分看英雄的眼神瞄了裴旻一眼,作揖道:“见过公主……”

    裴旻傻了!

第二十五章 打狗靠主人

    叶法善这一声公主,叫得裴旻打了个激灵:

    公主!

    在玉真观里的公主,除了玉真公主,还有谁来?

    裴旻反应过来,手上的力量有些僵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面前的这位小姑娘竟然是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玉真公主,还以为是哪家前来道观祭拜的富家贪玩小孩……

    这揩了玉真公主的油,可不是什么好兆头。玉真公主固然比不上太平公主那样,权倾天下,可在历史上也有着浓厚的一笔:她是李旦最钟爱的女儿是李隆基最关爱的妹妹,自太平公主灭亡后,她地位便在所有公主之上。她不像太平公主那样,钟爱权势,可依旧有着不俗的政治力量,能够干预朝政,影响李隆基的决定。尤其是她爱好诗文,王维、李白这些千古名人都在巴结她……

    这样一个人物,自己揩她的油?

    裴旻强压着镇定,免得给看出破绽,又揉了两下,见红肿消退了不少,方才退下道:“公主见谅,不知公主驾到,得罪之处,切勿怪罪。”

    李持盈伸手摸了摸伤口,依旧隐隐作痛,但凸出来的痕迹明显小了一些,还以为裴旻真的懂医术,想着他先前的话,看在给自己消除疤痕的份上也就不与他计较了。她那里知道这碰撞产生的伤痕,本就是来的快去的快,只要好好搓揉活血化瘀都会在短时间内消除。这基本的学问在民间来说算得上是常识,然李持盈是什么身份,她懂的很多,缺少的恰恰就是这常识。

    叶法善懂得个中道理,孙溥作为大夫孙思邈的孙子更是懂得,但他们哪会在这个时候拆穿裴旻,都绝口不提此事。

    李持盈给人发现,也不躲藏,大摇大摆的走进了殿里。她正到了好玩好动的年岁,可玉真观的生活恰恰压制了这一点:从她为了更不无聊而听叶法善讲无聊的道德经就可以看出,现在她的生活有多么的无聊。

    事情撞到了头上,李持盈也想找点事情让生活好玩有趣一些,道:“那惠范太可恶了,刘神医在本公主小的时候还进宫给我看过病呢,他一个小小的圣善寺主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缉拿本公主恩人,实在放肆。此事本公主知道了,绝不能坐视不理。”

    看着人小鬼大的李持盈,裴旻、叶法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小姑娘真的不嫌事大:人家小小的圣善寺主可是正儿八经的三品大员,而且还特封公爵,一般人哪里惹得起。不过想来也是,李持盈是当今皇帝的亲妹妹,生下来就相当于一品:“小小”的三品官,还真不在她的眼里。

    “你!”李持盈指着裴旻道:“将事情的经过跟本公主说说,刚刚没听的清。”她其实是在掩饰自己偷听的事实……

    叶法善给裴旻使了个眼色,这老油条混迹官场半辈子,给人尊为半神,真的神仙没有当成,一肚子的官场经验不少。他的地位与惠范相当,都是三品官。彼此地位相当,井水不犯河水。论实力惠范明显要强一些,毕竟人家是假和尚,手中养着一批恶僧,而他是真道士,手中只有一些诚心向道的道士。让他护着孙溥,不为惠范所害,在他能力范围之内,可要他去西市将老朋友救出来便非他所能及了。就他手下那些道士,六七个也抵不上人家一个和尚。

    李持盈能够站出来,那是再好没有的事情了。李持盈虽手中无权,但她却是太上皇的心头肉,皇帝疼爱的妹妹,即便是惠范的后台太平公主对于她这个可爱的小侄女亦是万分疼爱。有她出面,事情一切都迎刃而解。

    裴旻收到叶法善的眼神,心中会意,能者服其劳,此刻的李持盈或许根本不知自己掌握的软实力是如何巨大,带着几分添油加醋的他将惠范以及他手下的恶僧所干的事情再说一遍。

    李持盈身为皇室中人,也不是恁人随意指示之辈,她心思或许比不上叶法善、裴旻那么深沉有着许多小九九,但出发点却向着李唐无疑,而惠范的所作所为藐视法纪,胡作非为恰好不为皇室所容,怒道:“这强行掳劫无辜百姓,捉拿大唐有功之人,惠范简直无法无天。我这就进宫,告诉皇兄,让他治惠范的罪。”

    裴旻道:“找陛下不如找太平公主,惠范与太平公主关系密切,由她出面,效果会更好一些。”

    找李隆基,此事可以了结,但惠范未必会受到惩罚。李隆基这个皇帝现在正面未必就刚得过太平公主。打狗要看主人,李隆基是治不了惠范的。太平公主不一样,她养的狗,怎么教训都成。

    李持盈眼睛一亮,心想着自己好久没有去找太平姑姑玩了,故作老成的道:“你考虑的不错,皇兄身为皇帝,政务繁忙。这点小事就让太平姑姑处理吧……本公主这就去找太平姑姑。”她说走就走,毫不墨迹。

    叶法善目送李持盈远去,深深的看了裴旻一眼道:“你这后生可真够大胆的,注意打到太平公主身上了。”

    裴旻淡笑道:“天师不觉得让太平公主来处理此事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

    叶法善沉声道:“话是这么说不假,可你如此做法,等于将惠范得罪死了。就不怕,引火上身?”

    裴旻笑道:“怕又何用?以惠范手下那群恶僧表现出来的跋扈,可以想象惠范自己是什么样的人物。我这种在他眼里如草芥一般的人得罪了他,得罪多少其实没什么区别。横竖都不让我好过,我又何必在乎是拔他一根胡须还是踹他一脚?还不如将他得罪死了,让他知道厉害,不敢妄动。再说了,天师知我是何许人?你们都不知道,我想那惠范就算在如何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这百万人的大都市里把我找出来。最多我这几天消停一点就是了。好了,为了不惹祸上身,在下这里告辞了。”

    叶法善惊叹的看着沉着镇定的裴旻离去背影,叹道:“后生可畏!”

    裴旻顺原路返回,正欲出观,却听身后有人叫他:“恩公,等等!”

第二十六章 镇国太平

    裴旻不想在玉真观久待,今日之事,他已经做到力所能及之内了。

    在勉强掺和,肯定出事。

    裴旻身怀两世记忆,深知手中有多大力量,干多大事。他日若大权在握,自不会放过惠范这种胡作非为的蛀虫。现在的他能干的仅是这么多,也以足够,问心无愧。

    他走的极快,却听身后有人叫住了他,回过身子却见孙溥气喘吁吁地跑到近前,双手撑着大腿,大口的喘着粗气。

    裴旻皱了皱眉,这孙溥的身体也太差了点:才多少路,累成这样。

    孙溥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恩公今日救我于危难,又冒险救我刘伯,大恩大德,铭记在心。恩公不透姓名,孙溥不敢奢求。只是今日一别,未必再有机会相见。此恩此情,或许今生今世也无以为报。我这里有本爷爷流传下来的养生法,倒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如若不弃,还请收下。”他双手递过一张古朴的羊皮卷,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的记载着各种小人,在捣鼓着各种姿势,有点点像后世的健身操,但动作比健身操要复杂的多。其中有一个动作是狗熊一样的蹲着的……

    裴旻登时想起了家中的母亲,裴母身体目前还算健朗。但作为一个后世人,深知养生的重要。养生不分年岁,越早越好。若自己的母亲跟如刘神威一般,将近九十高龄,依旧健步如飞,体力胜过壮年,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激动的伸手接过,随意看了看,羊皮卷里的小人形态万千,个别动作好似在模仿动物的形态,脑中不由想起历史上华佗的五禽戏来,问道:“这难道是五禽戏?”

    孙溥颔首道:“也差不多,是我爷爷根据庄子的熊经鸟申华佗的五禽戏还有陶弘景的导引养生图几种先人流传下来的健体养生法,依照自己多年行医理念综合起来的一套吐纳养生法。也不怕恩公笑话,我是遗腹子。母亲怀我的时候,父亲意外病故,娘受到莫大刺激,导致我七月不到一点就出生了。”

    裴旻心底一惊,十月怀胎是生长万物定律,早产晚产都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古代,医疗技术不发达,更是如此。甚至衍生早产死胎,晚产丧母,这么一句传言。

    七月不到就出生的胎儿,即便在后世也不太容易存活。孙溥作为早产儿在古代能活到现在,真是一个奇迹。

    “小时候的我走路走觉得吃力,刘伯给我诊脉,说我最多活不过十岁。”孙溥笑道:“可我自小练爷爷留下的这养生法,现在依旧活的好好的。能跑能跳,力气也不小,只是体力欠缺,连刘伯也认为是奇迹……恩公武艺超群,想来也不太需求这个。但若你家中有上了年纪的老者,于他们练习,若坚持不懈,可养颜益寿。”

    裴旻慎重作揖拜道:“多谢了!我家中尚有一母,此物对我太重要了。”

    拜别孙溥,裴旻绕了一条远路,返回了贺府:这惹了事,短时间是不打算出门了,正好春闱科举即将到来:他正好备战科考。此次科考,若不出意外,将会首次实行糊名制度。

    想要完全杜绝考试舞弊,历朝历代都做不到这点。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指的就是这点。但凡制度,都有漏洞可循。糊名制度也是一样,但毫无疑问这第一次衍生的产物,因为出现的突然世人了解的不够彻底,反而无懈可击。也可以说这一次科考是科举制度举办至今最公正的一次。

    公正意味着要考实力,裴旻现有贺知章、张旭这两位亦师亦友的“酒友”,不考个好成绩,真对不住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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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公主的全名是镇国太平长公主,古往今来将公主做到如她这般的,绝无一人。

    唐朝七个宰相,五个出至她的门下,为她号令是从,左右羽林军大将军都是她的心腹,南衙禁军北衙禁军都有她的人,只要她愿意,能够在短时间内控制大部分皇宫,满朝文武明投暗效不知凡几……

    李隆基畏惧太平公主如虎,并非是李隆基这个皇帝无能,实在是太平公主太过强盛。

    太平公主府落座于紧邻着皇宫朱雀门的的兴道坊里,是一座堪和王宫媲美的巨宅,它的规模和等级都是参照皇宫的标准建造,占地足有一百五十亩,高檐大梁,气势恢宏。

    太平公主对着铜镜亲抚着眼角的皱纹,叹道:“终究是老了,这岁月的痕迹,终是消磨不去。”

    女人最大的烦恼是岁月流逝,青春不再,即便强势如太平公主者,亦不能免俗。太平公主对于自己的容貌极为爱护,早年的蒋博正是因为送了她一点驻容养颜的长白山雪蛤,讨得了她欢心,从此青云直上,从一街巷里讨生活的商人,一跃成了幽州首富。

    但无论她怎么保养,也阻止不了时间的流逝,细算下来,已四十有八,即将年过半百了。

    “长公主殿下,崔相、萧相求见……”

    太平公主随口应道:“让他们在大殿等候!”她并没有急着去见两人,而是耐心的画着妆,用高超的技巧掩去了眼角的点点皱纹,方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在诸多秀丽的侍女拥簇下走进了大殿。

    给称为崔相、萧相的正是当今朝堂赤手可热的的两大宰相崔湜、萧至忠。

    然而他们两个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辅宰,自太平公主徐徐步入大殿的那一刻,几乎不受控制的低头空首恭迎,直至太平公主在殿上坐下,说了一声“免礼”,他们方才敢他起头来。

    “今天朝堂有何事?”太平公主轻描淡写的看着殿下两人,说着大逆不道的话。

    依照唐朝三省六部制的规定,朝臣上书,先传达尚书省,由尚书省先阅,在呈于皇帝面前,皇帝批阅后,交由中书省处理。

    而太平公主直接截胡了李隆基的权力,朝臣上书一但传达尚书省,由尚书省宰相先阅在给太平公主批阅,太平公主了解一切后,最后才传至李隆基的面前……

第二十七章

    面对太平公主的询问,最先回话的是崔湜。

    崔湜出身于博陵崔氏,所谓“崔、卢、李、郑、王”五姓世家,崔列第一,崔湜便是出身于这天下第一豪门的天之骄子。他自身是位少有的美男子,而且才华横溢,为世人称道。不过同样出名的还是他的政治节操,他的政治节操在世人眼中尚不如一个青楼女子:崔湜最初官居考功员外郎,当时武则天被逼逊位,还政李唐,身为大功臣之一的桓彦范权倾朝野,崔湜便拜入桓彦范门下。桓彦范不放心武三思派崔湜去武三思麾下当卧底,让他暗中探听消息。崔湜见武三思日渐受宠,便出卖桓彦范,依附武三思。后来昭容上官婉儿专秉内政,崔湜又投向了上官婉儿。他与上官婉儿与安乐公主关系密切,在李隆基发动政变时又倒向李旦,如今又成为了太平公主的心腹……崔湜短短十数年的政治生涯中变节反叛,反复无常,政治节操为人不齿,但他眼光毒辣,每一次投诚,都能为自己谋取了最大的利益,从而进入宰辅大臣行列。

    “现今天下太平,大多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不值一哂。唯有一事,值得说道。幽州大都督薛讷上疏意图出兵夺回辽西辽东,希望得到准许。不知殿下有何看法?”

    太平公主目光落在萧至忠身上。

    萧至忠也是名门出身,属于兰陵萧氏,同样才华横溢。他就是一个矛盾体,时而刚直不阿,不畏强权,弹劾宰相苏味道赃贪,时而又行小人之事,依附梁王武三思。时而坚守本职,受到时人的尊重,时而又脑子犯浑依附于韦氏,将女儿嫁给韦皇后的表弟,甚至为死去的女儿与韦后的弟弟结冥婚。但他的才华才情毋庸置疑,即便是唐朝四大贤相之一的宋璟也感慨萧至忠憾投他人。哪怕后来萧至忠被诛,李隆基也怀念萧至忠的干略,任命源乾曜为宰相时,特地对高力士道:“知道朕为何提拔源乾曜?因为觉得他像萧至忠。”

    萧至忠当下算得上的太平公主手下的第一谋臣。

    萧至忠道:“陛下是打算借助外战之力,以涨自己声威。此事我所料不差,陛下早与大都督暗中有过往来,否则大都督不会在当前这个时候提出兵建议。”他一眼便看穿了李隆基的用意。

    崔湜恭敬的将薛讷的上疏双手呈交给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毫无顾忌的打开奏章细瞧,颔首道:“大都督说的在理,辽东辽西一日不夺回,安东都护府那边一日不得安定,还有新罗亦在虎视眈眈,不得不防。”李五义是以奚族、契丹内奸的名义处死的,但这一切都是新罗的阴谋,太平公主早已从薛讷上疏的奏章中知道了。

    崔湜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语气道:“殿下的意思是同意?”

    太平公主反问道:“为什么不呢?现今我大唐能拿得出手的名将不多,夺回辽东辽西,若薛讷都做不到,目前没人做得到。这对我大唐百利而无一害之事,为何拒绝?”

    崔湜皱眉道:“万一薛讷取胜,岂不助长陛下声威?”

    “助长又如何?”太平公主再次反问,她起身走到大殿门口,顿住脚步淡淡的道:“皇兄已经决定废新帝另立太子,就让本宫那侄儿最后做些对我大唐有利的事情吧。”说完她翩然离去。留下一脸震惊的萧至忠、崔湜。

    两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此时此刻眼中有的只是无尽震撼:太上皇要废新帝,另立太子……

    太平公主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那已经消失的背影,萧至忠、崔湜眼中除了佩服,还有一丝丝的惊惧:厉害的让人可怕。

    太平公主、李隆基姑侄斗法,太平公主一直力压李隆基,但有一次太平公主遇到了最大的危机。延和元年,她意图废太子李隆基另立,致使他人散布谣言说李隆基有谋反之念,李旦听到此事非但没有因李隆基威胁到自己而废李隆基,反是顺势退位,将皇位传给李隆基。

    李隆基一下子身份由太子变成了皇帝,就在众人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谁也想不到太平公主一人竟然力挽狂澜,直接说动太上皇李旦架空李隆基,险中求胜……

    如今她竟然说动李旦废李隆基……这实在!

    萧至忠、崔湜作为太平公主最信任的谋臣,人中龙凤……此时此刻却有种自己可有可无的感觉……

    太平公主根本用不着他们,自己就做到了他们费尽心思都做不到的事情。

    胜利的笑容浮现在太平公主的脸上,美的就如罂粟一样娇艳。

    “殿下,玉真公主来了!”

    太平公主脑中浮现一张可爱的面庞,笑道:“快,将她请进来!等等,我亲自去接!”

    李家直系血脉让她母亲武则天杀的差不多了,只余少有的几根独苗。对于自己所剩不多的亲人,只要不挡在她权势的道路上的,太平公主都是由衷的关爱。

    “姑姑!”李持盈也喜欢对自己极好的太平姑姑,快跑着一头扎进了她的怀里。

    太平公主一眼瞧见了李持盈额头上的伤痕,心疼道:“这是怎么了?”目光落在随着李持盈来的侍婢上,寒声道:“你们是怎么照顾公主的?”

    四名侍婢吓得直接跪伏于地。

    李持盈忙道:“姑姑别怪罪他们,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跟她们没关系。”

    “怎么这么不小心?”太平公主心疼的吹了吹,让人去拿上好的药水。

    李持盈忿忿不平的道:“不管这些,太平姑姑,我是来告状的。那个惠范太可恨了,简直胡作非为,可恶至极。在光天化日之下缉拿无辜人不说,还想害对我有恩的刘神医,你说可不可恨。”

    太平公主笑道:“可恨,你说,想要怎么处置他?”

    李持盈想了想道:“打他板子,撤他官,罚他俸禄,将他丢到这水池里去。”她小手一指,正是前院的一个大池塘。

    太平公主勾了勾李持盈的鼻子道:“听你的!”她挥了挥手道:“将惠范叫来,先打五十杖,丢到湖里,一个辰时才许他上来。”

    李持盈眼睛突然抱了抱胳膊道:“冬天了会不会冻死他啊!”

    “不会,没那么容易死!”太平公主抱着李持盈道:“你想干的事情,姑姑帮你了。你是不是应该告诉姑姑,是谁,让你找姑姑的?”她说这话的时候,笑颜如花。

    李持盈呆了呆道:“唉!我忘记问他叫什么了,就知道他长得高高的,还很好看!”

第二十八章 科举将至 风波诡异

    手下做错了事,受惩罚,在太平公主看来是天经地义的。

    太平公主平素不管惠范如何为非作歹,只要不给抓住小辫子,她都不过问。既然给抓着了把柄,受罚只怪自己无能,怨不得她。

    太平公主权倾朝野,向来都是她利用人,有谁敢堂而皇之的利用她?给人利用,本就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尤其是给人利用教训自己的人,更让人不开心了。

    太平公主想知道到底是谁有那个胆子,竟在太岁头上动土?

    只是李持盈给的情报压根就不算情报,小丫头不过十二岁,看大人那个不高,至于长的好看:不说审美观的因素,长安人口早在多年前就突破百万大关,在算上流动人口,相貌出众的人哪里计算的过来……

    为了调查那个利用自己的神秘人,太平公主甚至找到了党派里的道士史崇玄,让他由叶法善、孙溥身上入手调查。史崇玄与叶法善一般,皆是当今道门首领,地位不相上下。只不过叶法善清静无为,混迹官场,始终保持中立,而史崇玄却善于政治投机,与太平公主一拍即合。

    不只是史崇玄在找裴旻,惠范也在找。

    太平公主一言九鼎,答应了李持盈,绝不食言。惠范实打实的挨了五十板子,大冬天里又泡了一个时辰的冷水,还从三品官降到了四品,公爵位都给削成了侯爵,损失不可谓不大。惠范自不敢找李持盈的麻烦,将怨气都指向了那个坏他好事,害他落入这番田地的裴旻。

    道佛两门,同时对裴旻展开了调查。

    裴旻早有这种觉悟,从一开始就没有透露名姓,其后更是潜心向学,足不出户。任凭太平公主如何势大,也找不到他半点痕迹。

    贺府偏院!

    裴旻单脚站立,左手自下而上,右手从上往下与背心处汇合握紧,全身肌肉似乎有种缩紧的感觉,好似仙鹤独立。

    “裴兄,你这是……”张旭手中拿着温热的酒,惬意的坐在回廊上,一脸享受。

    裴旻这姿势保持了差不多二十秒左右,、吐了口气觉得身上热乎乎的,回应道:“这叫养生术,老哥哥要不要来试试,可是孙思邈老神仙流传下来的东西,能够养颜益寿,通经活血。一套练习下来,保证寒气全消。”

    这些日子,裴旻在贺府深受贺知章、张旭的指点,文学书法上的水准一日千里,关系也日渐密切,直接喊他们两个老哥哥了。

    养生法裴旻最初的想法是给自己的母亲用的,自己没想着练。但前日长安下起了雨雪,天寒地冻,裴旻呆在屋子里看书,只觉得寒意上涌,极不舒服。往常这时候,他都会去院里练练剑法,热身活血。可是那天外头下着雨雪,屋里空间小活动不开,也就翻出孙溥给他的养生法,照着图上的姿势,学着练了起来。

    这初次练习,裴旻就有一种感觉:全身热乎乎的身上的寒气全部消除了,而且每一种姿势都能感受到身体特定的部位有种火辣的感觉,有些舒爽甚至还有些酸痛。

    后世裴旻在上大学的时候,为了泡妞特地去健身房练过,有着一点健身的知识,这种情况正是说明这个部位正在接受消耗锻炼。

    一轮坚持下来,裴旻发现自己竟然在这大冬天里出了一身的热汗,舒服之极。不过第二天有些凄惨,全身酸痛的下不了床。

    连着练习几天,裴旻发现这养生法真有一定的效果,他的睡眠质量明显好了许多,精神也有了极大的提高,头脑清明,毫无冬天的懒散。也给自己定了个小要求,每天起床练习一轮,扫去冬日的昏沉,以最佳的状态看书。

    张旭一听是孙思邈的留下的东西,也来了性子,试着要练练。

    裴旻为了让张旭看的清楚,慢悠悠的做着示范。

    张旭有样学样,先抬起了脚:若说裴旻的姿势优美的如仙鹤,张旭抬脚的样子就像是黄狗撒尿……身子还摇摇晃晃的,随时都有摔倒的可能。

    还没来得及双手绕道后背,张旭便支持不住了,抬起的脚落在了地上。

    反复试了几次,出了一身汗,一个姿势都没练习到位。

    “驱寒活血,喝酒就行,那要怎么麻烦!”张旭回到了廊上,继续喝他的酒。

    裴旻笑了笑也不勉强,自己有板有眼的练习起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

    裴旻的生活单调,却毫不无聊。每日看书练剑,晚上还有贺知章、张旭的酒会,与他们谈论经史。

    冬去春来!

    春闱的日子一点点的近了!

    科考即将来临,长安城大大小小的客栈住满了各地赶来的学子:达官贵族门口排满了送行卷诗拉关系的学子,做着最后的努力。

    行卷诗是风气,近乎两百学子除了裴旻,多多少少都干着相同的事情。若是以往,裴旻或许也会是其中一个,现今的他却知道这一次科考,行卷已经行不通了,有那时间不如多巩固巩固自己。

    果然如裴旻所想的一样,就在科考即将来临的前几日,太上皇李旦临朝主事。

    李隆基上书细数历代科举弊政,以为国取良才唯由,提出糊名制的建议。

    太平公主一党对于此番变故,预料不及,没有做充分准备,而且李隆基所言所说直指科举弊政,小小的改变,不费多少物力财力便能改变风气。这种好事,也没得辩解。

    李旦拍板钉钉,同意糊名制的提议。正式打开了唐朝科举公证的大门:至此以后,唐朝科举以公证为主要发展前提,一步步走上了正轨。而历史上科举走到这一步是在宋朝……

    这点是裴旻始料不及的。

    除了科举糊名制的改动,另外一则消息才真真正正的震动朝野。太上皇李旦提意:由李隆基巡行边疆……

    一个皇帝在皇宫里得不到实权,现如今还要调离国都,巡行边疆。

    一时间朝野纷纷揣测李旦的真实用意:是真的要李隆基巡行边疆,以扬国威,还是将身为皇帝的李隆基调离京师,另行废立之事?将损失降至最低?

    风波诡异!

第二十九章 科考(上)

    朝廷的诡异风波与现在的裴旻无关,他当下唯一的念头便是科举。

    在来长安之前,裴旻尚且信心十足,觉得以自己的能力,拿个状元什么是轻易之事。但自从与贺知章、张旭结为忘年交后,见识到他们两人在文学上的深厚功底,真正意识到学无止境四个字的含义。

    更进一步清楚的知道想要取得科举状元,绝非不是考取解元那么简单的,尤其是他报考的是进士科。

    唐朝科举分好几个科目,其中最常见的是进士科、明经科,除此之外还有秀才、俊士、明法、明字、明算、博学鸿词科等等,其中最难的当属秀才科,不过因为秀才科太难,以至于给封停了。次之是进士科、明经科也是科举中最重要的两个科目。尤其是进士科一般每次入取名额仅是明经科的十分之一,故此最为尊贵,地位亦成为各科之首。也因此时人称进士及第者为“白衣公卿”。也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一说,说的是三十岁考上明经科,已算是年老,而五十岁登进士第,尚属年轻。

    当然也不乏少年英杰,年少夺冠。

    裴旻了解了中进士的不易,偷偷给自己放宽了要求,不在盯着状元去想,只要一甲进士及第便可。

    所谓进士及第也就是俗称的状元、榜眼、探花其中之一。

    唐朝将科考成绩优异者分为三个等次,俗称三甲。这三甲并非字面上的前三名,而是三个级别。一甲是进士及第,有三个名额,也就是先前说的状元、榜眼、探花,二甲是进士出身,三甲是同进士出身。一甲的名额固定三个,二甲三甲的名额随机,三甲都有做官的资格。

    这日正是科举开考的日子,裴旻一切准备妥当,张旭也特地起了大早,亲自给他热了女儿红,祝他能够高中……

    女儿红还有一个名字叫状元红!

    裴旻摇头苦笑:酒鬼干什么都离不开酒,对于张旭的好意,自然是一饮而尽。

    进士科开考的地方在尚书省的礼部贡院,比起解试,这省试要严苛的多。入尚书省参加科考的考生,一路都要经过严苛的盘查,而且一层较一层更为严苛。尚书省外只需检查考生身份户籍,进了尚书省抵达礼部,除了检查考生身份户籍外还要要检查随身携带物品,到了贡院更是需要例行搜身,在进入考场的时候还要除去上衣检查,防止夹带,一关接着一关。

    若有任何违例,官员也不与考生客气,直接逐出考场。

    裴旻就亲眼看见一位仁兄将经文抄写在衣袖里层给检察官发现,直接记下姓名,赶出考场,勒令他一年不得复考。

    若在别的朝代遇到这种事情,少不得入大狱受刑,但唐朝在刑法上是公认的宽松。对于这种情况,只是逐出警告一年不能复考而已。

    裴旻心中想着:若日后有机会,可以在这方面提提意见。刑法宽松并不是坏事,可该严的时候还得严苛。儒皮法骨才是治国关键,尤其是科举考试这方面,更应该从严处理。毕竟这考状元考的是为国为民的父母官,靠着投机取巧而获得成功的人,若是地方任官,岂不祸害一方土地?

    胡思乱想中,裴旻通过了严苛的检查,进入了考场。

    看着手中的题卷,裴旻方才发现自己在幽州所参加的解试与这一次的省试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的。解试考三场,分别是默写、墨义、帖经。省试也是考三场。考的却是经学、诗赋、时务。也就是说解试的三场,才能抵得上省试的第一场,内容还更加广泛。

    依照唐朝以前的规定,是考一场淘汰一批人,考一场淘汰一批人。平心而论这种淘汰方法固然提升了效率,但是大大的挽杀了真正的人才。经学还好说,属于大众知识。但诗赋靠的更多的是艺术天赋,不是所有人都能掌握这门艺术的。往往考到时务的时候,真正优秀的人才已经在诗赋这一关折戟沉沙给淘汰了。

    而糊名制的实施,恰恰挽回了这点。因为不是直接实名阅卷,考的是三场的总成绩,能够让严重偏科的人才有一展所长的机会。

    一如以往,这一场考得是经史。

    裴旻在贺府的两三月中,经过贺知章、张旭的培养,经史功底日益深厚,或许离大家宗师还有一些区别,但专家的称呼却足以担当。

    面对这第一场的经史毫无半点的怯场,看了考题,略做思考,便动笔书写。

    除了经史水平的提升,裴旻的字也有了十足的长进,小楷写的越发得心应手,不只是存粹的模仿,隐隐约约的有了自己的风格。

    这第一场考试,裴旻顺利一挥而就,完美作答。

    第二场诗赋,这是裴旻最头痛,也是最有把握的一场考试。裴旻懂经史,能学经史,可诗赋一道,他实在没有什么天份。不管是后世裴静远还是这一世的裴旻,都是如此。恰恰唐朝重视的正是诗赋,哪怕你经学、时务一般,只要诗赋过关,也能夺魁。也是因为这种风气,唐诗才会在历史上留下灿烂的一笔,走在诗词巅峰的李白才能够让高力士这样的人物为他脱靴。

    裴旻的头疼是因为实在没有才能,把握自然是穿越者独特的天赋……

    唐诗三百首,即便舍去此前以及这个时代的诗人,依旧有很多选择。

    裴旻深思熟虑,在记忆中选择了李商隐的七绝诗。李商隐是晚唐著名诗人与杜牧合称“小李杜”,也是裴旻最喜欢的诗人之一,尤其是他的几首无题情诗更是写情书最佳的参考。经过一番抉择,他将李商隐的《锦瑟》写在了答卷上: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首诗的李商隐的力作之一,裴旻相信哪怕是李白与他同台竞技,只要对方不写出《将进酒》这类的千古诗句,都未必能够胜他。

第三十章 束水冲沙

    对于李商隐在诗句上的才华,裴旻还是很放心的,有他的《锦瑟》为基础,这一门最重要的项目自己的得个优等不在话下。

    贺知章、张旭对于今日的考试比裴旻还担忧,他们相处了多日,从未见裴旻写什么诗句做什么赋,一见他回到家中就问他结果如何。

    裴旻自信满满的表情,让两人安心不少。他们哪里知道,诗赋虽不是裴旻所长,但真要考,当今世上没人在这一科目上考的赢他,哪怕李白杜甫都不行。这便是他作为一个穿越者最拿得出手的地方……

    就算李白有《将进酒》、《路难行》杜甫有《春望》、《登高》又如何?

    他还有诗魔白居易的《琵琶行》、《卖炭翁》有诗豪刘禹锡的《陋室铭》、《乌衣巷》;有诗神陆游的《关山月》……至于诗囚孟郊、诗虎罗邺、诗鬼李贺还有苏东坡、辛弃疾,这些的名作诗句都可以在记忆中找出来。

    裴旻的不擅长,恰恰是他最有把握的,裴旻自己都不知该哭该笑。

    第三场是时务策问,虽然这个时代以诗文为主,但在裴旻来看:策问才是真正科举的精髓所在……实务才是真正为官根本,诗句的成就再高,仅限于艺术方面。会作诗,未必就能当的了好官。时务策问却不同,考的是治国行政策问,当然这其中也会出现纸上谈兵的现象。可他觉得会纸上谈兵的,总比什么也不会的强。

    裴旻一直认为赵括若不是遇上白起这样的盖世名将,不是赵王过于器重,一开始就让他当任三军统帅。而是让赵括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的历练,他的成就或许未必比得上父亲赵奢,却也不至于留下千古骂名。若他能将自己的知识实践合一,兴许成为一代名将也未可知。

    是故对于时务策问,裴旻心底的重视程度,远胜经学、诗赋。

    看着手中的考题,裴旻手托着下巴用心深思:此次策问考考官给出了两个考题,包含军政两项:第一题是治水,黄河泛滥,应当如何治理。第二题则是边患,如何有效防止边患。

    治水,在古代是重中之重的德政,治水的成效,往往能够造福一方土地,让十数万乃至数十万人受益的同时,还令子子孙孙世世代代都能享受福利。世上最著名的治水名臣有孙叔敖、西门豹、李冰、王景、范仲淹等人:孙叔敖主持兴建了中国国最早的大型引水灌溉工程芍陂,灌田万顷,受益两千余年,即便到了二十一世纪后世,依旧发挥着灌溉效益;西门豹主持修筑引漳十二渠灌溉工程,引河水灌民田,既减少了河水泛滥之祸,又肥沃了土壤,一样受益千年。至于其他李冰都江堰、王景治理黄河、汴河,范仲淹的捍海大堤等等,哪一个不是治水利民的壮举,千年受益?

    不过裴旻也知道心不能太大,上述几人不论身份地位都是一时显赫,他们的大工程是靠人力物力堆起来的。尤其是王景,为了治理黄河,他动用了五十万以上劳力,耗资万万,方才使桀骜不驯的黄河安流八百年。过于好高骛远,反而不是好事。

    咬着笔头,一个个治水典故在脑海中出现,最后给都他否定……时代不同,技术不同,设施不同,河流不同,防治的方法各有不同,生搬硬套,反而会使得漏洞百出。

    突然,裴旻想到了一人……潘季驯。

    猛地一拍案几,笑道:“有了!”

    裴旻见监考官恶狠狠的盯着他,忙做了一个告罪的手势,见考官没与他计较,兴奋的研磨提笔,在答卷上写道:“治水以防为上策,以人治水,不如以水治水。黄流最浊,以斗计之,沙居其六,若至伏秋,则水居其二矣。以二升之水载八斗之沙,非极迅溜,必致停滞……水分则势缓,势缓则沙停,沙停则河饱,尺寸之水皆有沙面,止见其高。水合则势猛,势猛则沙刷,沙刷则河深,寻丈之水皆有河底,止见其卑。筑堤束水,以水攻沙,水不奔溢于两旁,则必直刷乎河底。一定之理,必然之势,此合之所以愈于分。”

    他写的是明朝水利专家世界水利泰斗潘季驯发明的治水妙法……束水冲沙。

    黄河难治,不在于水,在于泥沙。根据二十一世纪的科研记载,黄河每年都会生产差不多十六亿吨泥沙,这些泥沙绝大部分冲入大海,一部分长年留在黄河下游,形成冲积平原,还有一部分沉于水底,导致黄河水位上涨,为祸两岸。是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一次大规模的黄河清淤行动,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财力。尤其是古代,科技不发达,黄河清淤更是千难万难。

    潘季驯曾四次主持治理黄河和运河,前后持续二十七年。在长期的治河实践中,他吸取前人成果,全面总结了中国历史上治河实践中的丰富经验,发明“束水冲沙法”。

    所谓束水冲沙是收紧黄河河道,利用水的冲力,冲击河床底部泥沙,从而达到清淤防洪的目的。

    在潘季驯治河三百年之后,一些具有现代科学知识的西方水利专家来中国兴致勃勃地向当时的清政府提出了“采用双重堤制,沿河堤筑减速水堤,引黄河泥沙淤高堤防”的治理黄河方案,并颇为自得地撰写成论文发表,引起了国际水利界的一片关注。然而他们随后打脸的发现早在三百年前,他们先进的治水法,在中国三百年前的明朝已经开始采用了,而且比他们的更加高明。

    裴旻找回了这段记忆,下笔如神,洋洋洒洒的千余字,详细介绍束水冲沙法。

    “妙哉!”裴旻这时才发现身旁站着一个人,抬头一看,正是先前那个监考官。

    监考官见裴旻无心在考场喧哗,好奇之下想看看他到底有了什么。

    第一印象便觉得裴旻的小楷写的极为漂亮,竟有书圣王羲之的点点风范,细细看下去,束水冲沙法一字一句,妙不可言,自己忍不住赞出声来。

第三十一章 科考(下)

    李承休担任礼部员外郎好几年了,多次负责巡视考场的任务。依照规定,非知贡举不得阅卷,李承休也没有看考卷的资格,但是他平时巡视考场的时候,常常会顿足看一看考生的答案,自我心底打个评分,过过知贡举的小瘾。

    这些年下来,他所阅考卷早已以百来算计,大多应试的考生都无例外将重心放在诗赋上,以诗赋来打动知贡举,获取好成绩,时务策问并不为考生所重视。对于策问的作答,都是依照前朝的例证做些改动解答。他先前就看了一篇关于治水的作答:答卷上详细的分析了李冰、王景治水的经验,综合他们的治水方案作答,写得洋洋洒洒,个人还颇为得意。

    李承休心中鄙夷:李冰、王景是治水先贤无疑,他们治水的经验方法确实也值得借鉴。可是他们一个是战国秦昭襄王时期的人物,一个是汉明帝时期的人物,迄今为止皆有五百年以上的历史,他们的治水心得历朝历代早研究八百遍不止,还轮得到现在分析总结?一点创新都没有,老生常谈,给了丙等成绩到顶了,还指望中举?

    一路看下来,答案虽各有不同,但万变不离其宗,真正具有创新意义的极少,直至见裴旻作答,李承休眼中尽皆震撼。

    那一字一句有条不紊,推陈出新,将黄河治水重在治沙的关键,书写的清晰明白。尤其是束水冲沙的治理方法,他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绝非古法。对方写的有理有据,李承休即便判断不出是否真的可行,依旧满心震撼。

    裴旻见考官一脸震撼,心中甚是得意:这束水冲沙法并不需要科技的支持,只是一种先进科学的治水手段,在唐朝完全有施展的可能。

    黄河自古就给称为母亲河,是中华文明最主要的发源地。但黄河的凶悍也是人所共知,这束水冲沙法当真施行开来,将会造福黄河中下游的数十万百姓,而且受益千年。不仅仅只是黄河,只要流量到了一定界限的河流都可以使用,包括长江。

    裴旻不在治水这一题上多做逗留,有束水冲沙法这大杀器,足以应付这一题。

    接下来他所考虑的是第二题边患,如何有效防止边患。

    中国自有史记载开始,边患一直是绕不过去的一个话题:周朝的犬戎、山戎、狄人;秦汉的匈奴;晋朝的五胡;唐朝的突厥、吐蕃;乃至于后来宋朝的大辽西夏金国蒙古;明朝的瓦剌、女真等等,都是重中之重的边患,这些边患令边境百姓不胜其扰。若不慎重以待,甚至会使偌大的中原王朝让边患异族占据,从而灭国。

    边患之害,国之重症,尤为重要。如何防范,在历朝历代都是头等大事。

    裴旻想着唐朝目前的边患,北边突厥、东北的契丹、奚族,西南吐蕃以及南方的南诏……

    沉吟了许久,裴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是如宋朝一般设置防区,层层协防?还是跟明朝一样屯重兵于边疆,依仗关卡守护?

    他摇头在脑海里否决:兵制不同,此二法都不适合唐朝……

    唐朝,唐朝!

    裴旻突然心中一动,唐朝引以为傲的不就是外战强势!既是如此,边患为何要防?

    汉武帝时期,汉武帝为边患烦忧过?唐太宗时期,他何尝在意过边患?

    汉武帝打的匈奴抱头鼠窜,唐太宗将几乎所有边患都灭了……那个时期的汉朝、唐朝,可有边患一说?

    裴旻整合了脑中的思路,骤然动笔,边患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国家军队不强,对异族的威慑力不够,若能如汉武帝般,将匈奴打的背井离乡,若能如唐太宗一样,吐谷浑不服灭吐谷浑,突厥不服灭突厥,高昌不服灭高昌,哪有什么外患可言……

    裴旻心念至此,提笔便写:“肉弱强食,生存之道。异族似狼,我中原若疲软如羊,边患之祸,防无可防,我中原若凶猛如虎,异族忌惮,则无需去防。国无强军而不能威震四夷,四夷不惧而边患不止……”

    最好的防守是进攻,想要国家不受边患危害,防守永远处于被动,进攻才是王道,实力才是道理。

    若有唐朝的兵锋指处所向披靡,来一敌而杀一敌,来十万杀十万,甚至能万里远征如唐灭吐谷浑、灭突厥、灭高昌事故,何愁边患不平。

    想着唐朝当前腐败的府兵制,裴旻再次写出了兵制改革,同时还多加了一些东西:马政!

    要想真正的与突厥、契丹、奚族、吐蕃对抗,马政决不能拉下。面对马背上的民族,若无强大的骑军支持,野战中永远处于劣势。

    裴旻这里的劣势并不是说步卒打不过骑兵,事实上步卒打赢骑兵的战例并不少。他指的是速度上的劣势:骑兵打输了,四散逃跑,步卒拿什么去追?而步卒输了呢?只有团灭一种结局。

    因故历史上许多战例都是汉人打赢了异族,而杀敌千余,一但汉人输了,就是几万十几万的阵亡,两厢一比较,差距不可以道理来计。

    想要在与异族对战中占据便宜,马政必需发展起来。

    这一点裴旻就特别佩服李世民的手段与魄力,他面对隋朝留下来的烂摊子面前,他竟然有勇气大势的推广马政,将马政办的蒸蒸日上,关键还不像汉武帝那样折损国力:在他的记忆中太宗时期,唐朝巅峰军马七十万匹,凡远征作战,骑兵三匹轮换,步卒分得一匹代步,增强行军速度。古往今来中原王朝也只有唐朝初期拿得出这个手笔……

    裴旻不奢望现在的唐朝如太宗时期一般,但至少骑兵人手一匹战马,而不是用骡子代替。

    洋洋洒洒的写好了心中所想的东西,裴旻检查了一下用词用句有无错漏的地方:时间充足,若有错漏之处,可以重写一份,免得给莫名减分。

    时辰到,裴旻将答卷上缴,三天的科考也于此结束。

    三场考试,裴旻自认为发挥出色,心中极有把握,但结果如何,还得看贺知章阅卷之后的结论。

第三十二章 黑幕,一定有黑幕

    在科考最终的结果出来之前,裴旻有过一小段自我分析,意外发现比起常人,他的优势格外明显。尤其是与贺知章的关系足以给他加许多的分。

    这加分非是指作弊,而是理念上的相近。就如一万人眼中有一万个哈姆雷特,贺知章作为知贡举,他阅卷批卷的思维自然以他自身的理念为先。在贺府那么多天,近百个酒局中,裴旻与贺知章、张旭谈经论史,对于彼此的想法彼此的理念非常了解。

    考试迎合考官的口味很重要,在这方面裴旻相信无人比他做的更好。因故第一场经史考试,他的分数怎么样也不会差。这个时候没有详细的百分制,是根据甲乙丙丁来评分的。经史考试,不说甲等,乙等少不了。

    至于诗赋考,李商隐或许不如李白杜甫那么有名,但是他的成名诗《锦瑟》至少甲等,毋庸怀疑……最后的策问:第一题治水,束水冲沙这种先进科学的治水方法,也没有半点毛病,妥妥的送分题。第二题边患,个人的理念不同对于他的答案未必认可。但就算理念相左,他所写的道理还是有的。哪怕失分,也不会失太多。有第一题的加分,这一科获个甲等,也不是大问题。

    运气好三个甲等,次一点也是一乙二甲。成绩名列前茅,因无问题。

    当然这一切都是他的猜测,真正的结果只能等榜单公布。

    此时此刻耐心等待科举榜单公布的不只裴旻一人,还有万千等着跃龙门的学子,殷勤的翘首以盼。

    唯一不在乎的也只有常浩、卢泽、冯之这三个考生了,因为在他们看来所谓的进士已是囊中之物了。

    他们这三人正是太平公主钦点的进士及第人选:常浩因父亲是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手握羽林军,对太平公主震慑朝堂有着莫大的帮助,定为状元,卢泽是五姓世家里的卢家人,他的叔父卢藏用是太平公主倚赖的心腹之一,因而定为榜眼。至于冯之,一介白身,他在长安是知名才子,太平公主意图千金买马骨将他收入门下,定为探花。

    为了提前庆祝,常浩将卢泽、冯之都请来府中,公然摆上了庆功宴。

    “来,我们兄弟饮满此杯,提前预祝我们高中。”常浩高举着酒杯,意气风发,作为一个官二代,常浩相比他的父兄,十足是个纨绔子弟,文不成武不就。常元楷最早打算将常浩拉入军中,以他在军中的面子,常浩军旅仕途定会一帆风顺。哪料他受不了苦,给他个校尉走后门都受不住,逃回了家。常元楷无奈只好让常浩从文,给他一个进士的身份,使之履历丰富一些,仕途也会相对的顺畅。

    常浩今年刚满二十,生在权位之家的他所思所想莫过于怎么出风头,怎么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心智极不成熟。而高中进士正好满足他这一切,想着高中以后的曲江宴,受着天下学子的朝拜,心中以飘飘然早已迫不及待了。

    卢泽、冯之暗自鄙夷,在他们看来常浩就是一个暴发户,什么也不懂,就仗着自己有个无能却凭借关系爬上高位的老爹,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却也不表现在脸上。

    卢泽高举酒杯道:“高中是必然的,只是不知是进士及第还是进士出身,状元、榜眼、探花花落谁家。唉,都怪当今陛下,好好的弄个糊名制出来。令我这心,七上八下……”

    冯之瞧了卢泽一眼,知他言外之意,附和道:“卢兄所言极是,我曾放出豪言必中进士及第,光耀门楣。结果出了这糊名制,好不尴尬。万一那贺知章眼拙,没让我们上榜,或是乱排名次,可大大的不妙。”

    常浩不以为意的挥了挥手道:“我觉得你们就是想的太多,我们事先有考卷在手,哪有考不上的道理。只是乱排名次倒是个问题……不过也没关系,反正都是自家兄弟,谁第一第二,又有什么关系?”他装作大度的挥了挥手。

    若不出糊名制,他的状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糊名制一出,太平公主的计划都打乱了。

    不过太平公主终究不同凡响,李隆基有糊名制这张良计,太平公主立刻使出过墙梯,她竟然先一步将科考的内容弄到手了。

    常浩、卢泽、冯之事先都拿到了考卷,知道了考试的内容。

    这事先有了答案,高中在常浩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可得到答案的有三人,除他之外还有卢泽、冯之,这样一来状元归属就成大问题了。

    常浩从内定的状元郎变成了一个不确定的状元郎,自是恨透了李隆基。

    卢泽、冯之对于这种局面反而喜闻乐见,能够考得状元,谁又在乎榜眼、探花?只是常浩喜怒无常,万一自己抢了他的状元位置,惹的他不高兴恶意针对,可就不妙。以常元楷在太平公主心中的地位,他们讨不了好处。是故你一言,我一言的套他的话,让他有个准备。

    常浩这话一出口,卢泽立刻就接话道:“常兄说的在理,不管成绩如何,我与冯兄都会以常兄马首是瞻。”

    冯之口不对心的附和道:“卢兄,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常浩心情大悦,他就喜欢这种受人吹捧的感觉,飘飘然的,高叫喝酒。

    几杯酒下肚,冯之道:“不知这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常浩毫不犹豫的道:“放榜还要一天时间,不过成绩今晚就能出来。冯兄放心,我跟你一样急……已经吩咐下去了。只要一有消息,这里立刻就能知道,安心喝酒便是。”

    依照往常流程,知贡举确认成绩后,要将结果交予礼部接着转送尚书省然后传达皇帝之手,皇帝确认之后,放榜公告天下。

    尚书省现在由太平公主的心腹把持,只要消息一传达,常浩这里也能得到消息。

    便在凌晨左右,尚书省传来了此次科举的三甲名额!

    状元裴旻!

    榜眼卢泽!

    探花冯之!

    常浩榜上无名!

    “怎么可能!”常浩面色青紫,自己竟然榜上无名……

    卢泽呆了半响,突然道:“我想起来了,这个裴旻是贺知章的贵客,初到长安便住进了贺府。”

    黑幕,一定有黑幕。

    常浩酒意上涌,将手中的酒杯砸在了地上,喝道:“芝麻绿豆点大的小官,竟然徇私,岂有此理……”

第三十三章 撤销资格

    踏着夜幕,贺知章骑着骏马打着灯笼,看着漫天星空,心情格外舒畅。

    此次科举与往日不同,以往的科举知贡举的任务很轻,几乎科举完结,三甲的名额就已经出来了。

    因为之前的科举采用的是淘汰制,三场考试,第一场经史不合格的直接出局,剥夺考取第二场第三场的资格,第二场诗文不合格也如第一场一般,剥夺第三场考试的资格。因故两场考试下来,大部分的考生已经出局,余下来的在除去策问不合格,几乎没有几人了。从少数的几人中选择出三甲,任务并不繁重。

    此次科举却不一样,采用的是全新的糊名制,取的是所有考生的综合成绩,进士科所有考生的成绩皆要认真批阅评分,任务极重。而依照晚年习俗,科举放榜日虽不固定,但必须在三月三之前。

    因为三月三是上巳节,是纪念轩辕黄帝的节日,也是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日子。

    在神龙年间,为了安慰科举落第的学子,朝廷在三月三这个日子里与曲江设宴,并且允许落第举子留在长安,借宿庙宇,潜心研读诗文,准备再度考试。但是到了唐中宗的时候,赐宴对象发生了变化,由落第举子变为新进士登科,曲江宴饮也因之盛极一时。

    曲江宴饮发展到现在已经不是单纯的进士登科庆功宴了,而是长安所有百姓欢聚游玩的日子。那时候曲江河畔行市罗列,长安几于半空,可见宴会之盛大。

    贺知章开始忽略了这点,直到科考结束,准备阅卷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知贡举的任务比以往的知贡举多了近乎十倍,而且三月三又近在咫尺,依照晚年的进度于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贺知章当年也是状元,深知曲江宴在士林中的分量。为了自己这个知贡举不遭骂名,他小半个月都耗在礼部,日夜吃住皆在工作的地方,只为能早一些放榜,赶得上时间。

    终于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二月末,三月还不到,所有考卷批阅完毕,在礼部侍郎的见证下开真卷对比抄卷内容,定出今科三甲。

    他的小兄弟裴旻,不负众望的夺得了魁首。

    这小半个月滴酒未沾,贺知章的肚子里的酒虫早已爬到了脑袋上,哪怕现在是凌晨时分,他也决定赶回府邸,将裴旻、张旭叫醒,提前来一个庆功宴会:反正明日放榜,私底下将状元的归属告诉本人,算不上犯法。

    凌晨时分的长安早已关闭了坊门,实行了宵禁,除了负责巡夜的武侯与坊丁,整个长安一片寂静。

    贺知章身负要任,有权利夜行以及令武侯开坊门,宵禁并不能给他带来任何麻烦。

    即将抵达贺府,贺知章竟然发现前面大街火光冲天,人声鼎沸,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涌向前方。

    贺知章皱眉皱起,策马上前了十余步,高声道:“前面何人喧哗,宵禁期间,禁止随意走动!尔等胆敢藐视国法?”

    “哪个田舍汉敢管小爷的事?”在火光的拥簇下,一个满脸通红,醉醺醺的青年走上了前来,挑事不满的目光落在贺知章的身上,正是落榜的常浩。他为了庆贺自己高中,本就喝了半醉,突然得知自己名落孙山。而原本应该在他之下的卢泽、冯之一个榜眼一个探花如愿以偿的获得了进士及第的头衔,心底不平衡到了极点。又得知抢了他状元的裴旻竟然与贺知章的关系密切,在贺府住了将近三个月,酒劲上头,主观的判断贺知章徇私,将自己的状元给了裴旻,气恼之下,带着一群护卫连夜杀往贺府,意图讨个说法,却不想给个程咬金叫喝住了……

    此刻的常浩醉的看人是一片模糊,又是大晚上辨不清在他前面不远的“程咬金”正是他要找的贺知章。

    贺知章素养极好,只是皱了皱眉头。对面灯火通明将常浩的丑陋嘴脸照的清晰可见,贺知章冷笑道:“原来是常大将军的三公子,果然威风,却不知这大半夜的是要去哪里耀武扬威?”

    常浩的脑子让酒精怒火麻痹了,竟然听不出贺知章的嘲讽,得意洋洋的道:“知道还不滚,小爷没空搭理你。小爷要去找贺知章这田舍奴,问问他凭什么小爷会落榜?”

    贺知章当场就气笑了,昂首大笑起来,厉声道:“千辛万苦找了考题,让人做了卷子,却没有考上榜,恼羞成怒了?”

    贺知章在评卷的时候,在状元这个位子上犹豫很久,因为有两个人的考卷三场考试都得了甲的高分。

    一个是裴旻,另一个当时贺知章没有看见名字,所以不知道是谁。

    之所以认出了裴旻也不是因为看到了裴旻的名字,而是从他的字体以及经史的文风上看出裴旻的影子,何况改府兵制本就是裴旻最先提出来的,很好辨认。

    另一个考生的卷子经史这一科答的无懈可击,贺知章发现对方经史的水平不只超越裴旻,连他都有些自愧不如。在经史这科,裴旻虽然是得了同样的甲分,但是对方展现出来的实力是碾压的。接下来诗赋,裴旻诗句中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震撼人心,这一局裴旻远胜对方。相互打了一个平手,关键的第三科策问:裴旻的兵制改革,他早已听过,得到了李隆基与张九龄的认同,束水冲沙是闻所未闻的治水奇招,展现出了裴旻自身在治世上的天赋。但是另一份卷子虽不如裴旻的创新,但可一字一句,字字珠玑,将治水边患分析的井井有条,也深得他三味。

    左右权衡,贺知章最终选择了裴旻作为状元,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番选择是因为裴旻的诗句还是因为他制度上的创新,甚至关系……

    而那一份与裴旻水平相差无几的,给他评为榜眼……

    然后就在开卷的时候,那人在策问这份考卷上竟然粗心的没填写自己的名字户籍,对比字迹以及另外两份考卷才知道对方叫常浩……

    贺知章绝不信一个打残启蒙恩师劣迹斑斑的纨绔子弟会有这般深奥的经史功底,能写出字字珠玑的治世之道。

    所以他以未填名姓之由,直接撤销了常浩的资格。

第三十四章 劲力增强

    贺知章如此笃定,并非没有原因的:常元楷早年当任朔方军总管,负责北方的军事。那时常元楷给自己的儿子常浩找了一个当地非常有名的大儒,但因常浩顽劣,走马猎鹰,对读书全无兴趣。惹怒了大儒,将常浩逐出了门墙。常浩觉得丢了面子,放狗去咬那大儒,招呼人将大儒毒打了一顿,直接将大儒打残了。

    此事影响颇大,常元楷尽管动用权势将事态强压下来,依旧难挡天下悠悠之口。从那时起,但凡有头有脸的学者都不愿意担任常浩的先生。

    常元楷调回京师,成为羽林大将军,常浩更是依仗父亲干了许多荒诞的事情:这种人哪天改邪归正,贺知章也许会信,但是说他跟研究经史多年的老学究一样,做出一份无懈可击的答卷,跟一个从政多年的政客一般,点评时势,字字珠玑,怎么也不信。

    贺知章的话如同凉水一般,将常浩从头淋到脚,整个人都打了一个哆嗦:他不像卢泽、冯之一般,他们两人有真才实学,考题在手,事先翻书阅览寻找答案,凭借自己的才学能够交出一份出色的答卷。而常浩不同,他就是所谓的学渣,拿着书本让他考,他都考不出像样的成绩。因故拿到考题的他第一件事不是翻书作答,而是找人求人,让人作答。鉴于此事不能宣扬,常浩只能让他父亲出面。常元楷为了自己这个无能的儿子,也是尽心尽力,他找到了宰相崔湜。

    崔湜是天下第一豪门崔家的人,如今官居辅宰位列宰相,也是昔年的状元郎。崔湜心底瞧不起常元楷,但却非常清楚常元楷在他们政局中存在的价值:常元楷身为左羽林大将军手中握着北衙禁军的兵权,负责皇宫北面的护卫,而尚书省早为太平公主所控制,南衙禁军是太平公主手中的利刃。只要常元楷心向太平公主,太平公主等于手握南北禁军,对她未来的大业,有着莫大的帮助。

    因故对于常元楷的请求,崔湜一口答应,所有的答案都是他一人所写的。经史,他翻书作答,一字一句,全无错漏;诗赋,他琢磨三日而成;策问:他官居宰辅,对于治水、边患,自有独到见地与应对之法……而常浩唯一需要做得只是将答案记在脑海里,仅此而已。

    此事极为私密,常浩让人一语道破,做贼心虚的心情可想而知,喝道:“瞎说什么,小爷行的端做得正,你……你,再诬蔑小爷,担心小爷撕烂你的嘴……”他自己都不知道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有些色厉内荏了,上前了几步走到近处,终于看清了贺知章的身份,惊怒道:“贺知章?”

    贺知章再度冷笑道:“正是鄙人,你不是要找我讨说法,那我就告诉你,你的策问成绩无效,是我给取消的。”

    常浩脑子瞬间就炸了,伸手就想将贺知章拽下马背,口中怒道:“一个小小的杂官,徇私枉法不说,还取消我的成绩,小爷让你知道……”他话还没说完,一刻屁股蹲坐在了地上:原来贺知章骑术不错,拉缰绳避开了常浩的攻击。坐下骏马侧身移位,身子正好撞在了常浩的身上。

    常浩坐在地上更是怒火中烧:“还敢动手,给我打,狠狠的打!”

    常浩带来的打手见自家少主给撞倒在了地,早已跃跃欲试,想要给主人长脸,从而得到器重,身价百倍。话音一落,立刻有人涌向贺知章。

    冯阿三是冲的最快的一个,冲的时候还吼叫着:“敢欺负少主,我冯阿三第一个忍不了。”为了表现自己,他甚至报上了名字,手中的护院棍对着贺知章的胳膊猛地挥了过去。他心思较为细腻,这一棍下去,打不死人,又能造成视觉上的重伤。

    想着自己这一棍带来的效应,冯阿三满脸横肉的面庞变得狰狞起来。他护院棍还未挥舞下去,忽然觉得小腹剧痛,自己已经如腾云驾雾一般飞起!

    冯阿三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贺知章的马前出现了一个人,那人只是飞起一脚,便将他踹飞了出去。

    来人正是裴旻,贺知章今日一早让人传来消息,说今夜能够赶回来,让他们备酒以待,要好好犒劳犒劳肚中酒虫……裴旻想知科考结果,便与张旭一直闲聊候着。

    到了半夜,裴旻隐约听到贺知章的声音,好奇之下出来瞧了瞧,过府门便见街角一群人围着贺知章,当下也顾不得许多,直接上前支援,正好及时赶到。

    裴旻这一脚踹出,心底有点点奇怪,他向来不以力量见长,这一脚的劲力却是十足,竟然将一个百来斤的汉子踹飞出去,委实诧异。

    又有一根护院棍直捅他心窝而来,裴旻想着贺知章就在身后,不好闪躲,打算硬接这一计,伸手抓着棍尖,带着几分卸力的手法,化解对方的力量:又不想他手法刚一施展,竟然直接将对方手中的护院棍给夺了过来。

    裴旻再一次有点懵逼,身上的劲道完全不对。

    一个高手对自己力量的掌控是妙至毫厘的,此时此刻的裴旻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拿捏不准自己的力量了。就如一个寻常人,给人醍醐灌顶了一样,使出的力量与以往有很大的不同。

    裴旻最近三月都为科考忙活,有些疏于剑法的练习。他的剑法已到一定境界,即便疏于练习短期内也不至于不进则退。可这力量没理由反之增加?

    裴旻想到了孙思邈流传下来的养生法,为了驱寒,每天早间的养生法从未拉下……

    难道?

    裴旻心念一动,双手抓着护院棍的头尾,猛然用劲,小孩手腕粗的棍子竟然给他折成了两截……

    手中的短棍正好是三尺青锋的长短,看着面前一群犹豫迟疑不敢上前的打手,主动冲了上去。

    短棍作剑,登时如虎入羊群,打的十余位护院打手,鸡飞狗跳,哭爹喊娘。

    便在这时,一个身着武侯服饰的中年人冲进了战团,他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对裴旻拔刀相向。

    寒光直取裴旻要害!

第三十五章 接不住三招

    长安是世界的中心地,在这个人口超过百万的大都会,只有老天知道这偌大的都会中有多少能人异士,有多少英雄豪杰珠玉蒙尘,有一身能力而不得施展。

    至少在侯莫陈霖心中,他就是那个蒙尘的珠玉,那个有一身本领却得不到施展,只能屈居于一个小小武侯的豪杰。

    侯莫陈霖祖上极其有名,乃隋朝八柱国之一侯莫陈崇的后裔:侯莫陈崇是鲜卑族人,勇猛果敢,善于冲锋陷阵,史书记载他“以勇悍之气,当战争之利,轻骑启高平之扉,匹马得长坑之捷”。他的祖父侯莫陈颖也是隋朝的大将军,拜桂州总管、领十七州诸军事。

    但随着李唐取得天下,侯莫陈一族却无英杰诞生,彻底衰败。到了今时今日,侯莫陈这百家姓中最稀有的三姓将门以如寻常百姓一般,几乎消失于历史洪流。

    侯莫陈霖自小立志光复门楣,抱着满腔热血重振家族声威,苦练祖传刀法,在关中一代极有名望,是关中公认的刀法名家。然而却不知为何,侯莫陈霖的仕途始终不顺,即便刀法精湛,依旧投奔无门,不为他人信任,只能屈居小小武侯,负责长安治安。

    这天入夜,正好是他负责值勤,见常浩围着贺知章便装死的躲在一旁候着:为了贺知章一个没有实权的从六品小官得罪一个父亲是手握兵权的正三品大将军的儿子完全划不来。

    哪料突然冒出一个少年郎,少年郎明显是个练家子,三两下便将常浩带来的十余护卫打的落花流水。

    看着缩在一旁一脸惊骇的常浩,侯莫陈霖突然觉得机会来了。自己今日自己助了常浩,经由他介绍给常元楷,飞黄腾达岂不近在眼前?

    心念于此,侯莫陈霖哪管对与错,直接挥刀相向,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力求在短期内将对方拿下,一出手便是自己苦练多年的家传侯莫陈刀。昔年侯莫陈崇凭借这套刀法所向披靡杀敌无数,侯莫陈霖苦练之余与关中好手切磋,另有领悟不但适合战场杀伐,与江湖切磋也另有玄妙。

    裴旻仗剑对敌,未逢一败,有人来战,向来不问缘由,不管对方存着什么心思,拔剑迎战,手中短棍作剑,以攻对攻。

    侯莫陈霖冷森一笑,顺势回过单刀,鲜卑弯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从下而上的斩向裴旻手腕。这一招是他祖传刀法中的精妙之法,指在利用弯刀诡异的特点,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武功再强的人也会着了道儿。

    裴旻眼中一亮,对方这一刀确实不赖,不是凡俗庸手,若他手中是秋水宝剑,挡住这一击倒是不难,但此刻手中却是短棍,以之抵挡,岂不削成两截?眼见刀锋削上手腕,就在这刻不容缓之际,他轻轻将手中短棍抛向空中,手腕翻转,妙至毫厘的避开了这一刀,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弯刀掠过手背的寒气。

    避开这一招,正好短棍落下,将木棍握在手中,木棍走偏锋刺出,使的正是他以后赖以成名独步天下的大杂烩剑法中的越女剑势。

    虽然不知缘由,但先前对着护卫一套乱打,已经让裴旻证实自己力量速度爆发力等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并且在极短时间里接受了这一点。配合他现在的力量速度,这一剑虽是一根小小木棍,但刺出时势夹劲风,又狠又准,要是给尖梢刺上了,与中剑相差无几。

    侯莫陈霖见来势厉害,哪敢有丝毫怠忽,刀锋一转向上横格,刀势凶猛,正是打算依仗兵器之力,抢得先手。

    裴旻一笑,顺势跟着提手上撩,挥木棍反削。剑势变化之快,招与招的衔接竟然毫无隔阂,不浪费一分一秒,教他不得不回刀相救。

    才短短一合,侯莫陈霖便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自己起手偷袭,抢得先机,本以为先机在手,短时间内能将对方制伏。哪料对方只是举手投足竟以一招搬回劣势,第二招便将自己逼得不得不防,优势全失……关中什么时候多出了如此了得的剑客。

    裴旻哪管他心中所想,一招得手,第二招又随手而出,这一次他剑锋一变,又转换成了草圣剑,剑势恢宏,尤其是他现在的力量速度爆发力皆有一定幅度的增长,剑招更为威武雄伟。

    侯莫陈霖心中叫苦,他刚为裴旻的诡异剑招所迫,失了先手,正打算应对他下一奇招,却不想对方的剑竟然一变再变。长安藏龙卧虎,他混迹了二十余年也遇到过不少好手,但从未遇到如这少年郎般,剑术如此变化多端诡异莫测。仓惶之间,只能后退一步,一刀格挡。

    两人棍刀相交,侯莫陈霖手腕一震,隐隐发痛,弯刀险些脱手而出,无奈再度后退。

    裴旻哪里容他安全退出,草圣剑本就充斥着黄河咆哮长江一泻千里的意境,一招逼退,真正的巨浪跟着到来。

    木棍强行压着弯刀击在了侯莫陈霖的胸膛,尽管有弯刀缓冲,侯莫陈霖胸口依旧如受锤击,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了地上。

    与侯莫陈霖交手不过三合,但裴旻却展现出了强大可怖的剑技,加上先前的一套虐菜,跟着常浩一起来的护卫哪能不知面前这个少年郎的可怕,一个个的后退开来,不敢上前。

    常浩也看呆了,想不到会冒出个硬茬,更想不到平时在自己面前吹的勇猛忠贞的护卫这般不堪一击,见势不妙,掉头就跑。

    裴旻想不到主谋这么没骨气,正想去追。

    贺知章却笑道:“算了,贤弟,一个纨绔子弟,没必要与之见识。有空理会他,不如回府陪为兄喝酒。为兄可有个好消息告诉你……”

    裴旻眼睛一亮,笑道:“老哥哥说的在理……”他将木棍弃之于地,悠哉悠哉的往贺府走去。

    见张旭在不远处看热闹,裴旻笑道:“张老哥看的一手好戏!”

    张旭大言不惭的道:“这不是你能应付嘛。你要是应付不来。哥哥我肯定上,正面打不了人,背后照着对方后脑子来一下,还是可以的。”

    裴旻、贺知章跟着大笑起来。

    侯莫陈霖看着裴旻远去的背影,眼中竟是震撼,他怎么想不到以自己的刀法居然接不住这个少年郎三招……

第三十六章 插曲……工部、兵部抢人

    常浩这件事情并没有彻底完结,还有一个小小的后续插曲。

    常元楷得知儿子让欺负了,想着贺知章一个小小的从六品敢欺负他这个正三品握有实权的大员,无论如何也要在面子上找回这个公道。

    而科举的结果,也惹恼了帮常浩作答的崔湜。

    崔湜出生于天下第一豪门……崔家,崔家自汉迄唐蜚声延誉,闻人达士先后相望,无出其右。凡崔氏子弟,莫不以身在如此豪门为荣。在崔氏子弟眼中,崔家人的荣耀,甚至超过皇室。毕竟即便自有史记载起,国运最长的周亦不过八百年,而崔家的兴盛却超过千年。这千年来,崔家为相者竟不可思议的多达三十余人人,朝野五品以上官员四百余人,堪为一时之盛,因此崔姓也被称为“宰相之姓”。民间甚至流传有“崔家丑女不愁嫁,皇家公主嫁却愁”的说法,可见崔家盛名。

    崔湜作为当朝宰相,当今崔家最显赫之人,自有超于常人的自傲。

    既然应了常元楷的请求,崔湜便是冲着状元去的。除了诗赋以外,经史、策问这两科他都是一边翻阅古籍一边参考例证做出的解答。结果成绩出来,莫说状元,连榜都没上,崔湜只觉得自己的脸给打的生疼。

    常元楷上疏弹劾,将贺知章告上了李旦面前。

    崔湜发动自己的心腹,展开了对贺知章的攻势,说他科举徇私。

    面对质疑,贺知章问心无愧,直接调出两份卷子在朝堂上与群臣对质。

    裴旻所作的《锦瑟》让满朝文武都为之震撼,即便是太上皇李旦,口中也念着:“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好诗,好句!只凭此诗此句,裴旻之才,便可见一般,状元之名,当之无愧。”

    但真正引起巨大反响的还是治理黄河的束水冲沙法,工部侍郎陶彦一大把年纪,激动的涕泪纵横的叩拜道:“陛下,老臣奏议,立刻依照裴旻提议,派人勘察地形,准备建立堤坝石料,木材束水冲沙,规避来年洪灾。裴旻大才,可调我工部听用。”

    太上皇李旦动容道:“依爱卿所言,裴旻这束水冲沙的方法可行?”

    陶彦万分肯定的道:“可行!奇思妙想,字字珠玑。”

    陶彦能够做到工部侍郎这个位子,靠得正是在水利上的政绩。先秦之后,荆襄境内的云梦泽逐渐解体,江湖关系转变,影响到洞庭湖的演变。汉晋以来,长江流域人口逐渐增长,垦殖活动强度增大,自然植被破坏严重,长江的含沙量开始增高。到了唐朝,长江中游的水位上升过了警戒点,严重已经威胁到了荆襄一代的百姓生计。也因如此荆襄一地洪灾泛滥,陶彦荆襄人氏,饱受洪灾之苦,为治理洪灾,苦心研究,呕心沥血,成果斐然。武则天时期,黄河决堤,损失惨重。名相狄仁杰将陶彦调入朝中,当任水部郎中,负责治理黄河。经过考察,他也发现治理黄河重在治沙,展开了黄河清淤行动,取得了极大的成效,因此晋升为工部侍郎,成为工部的第二把手。

    李旦深深的看了陶彦一眼,深知他在水利上的权威,正想答应。

    兵部尚书郭元振赶忙道:“陛下,裴旻于与边患策问中直指我朝如今府兵弊端,远见非凡。正如他所言国无强兵而不能威震四夷,四夷不惧则边患不止……如此人才,用于工部,大材小用,不若调我兵部,臣有大用。”

    陶彦气急,怒瞪着郭元振道:“郭尚书这是何意?”

    郭元振将头一撇道:“为国求才,哪有什么意思。”

    陶彦怒道:“是我工部发现的人才,你兵部掺和什么?”

    郭元振不甘示弱的回道:“什么叫你工部发现的,早在十天前,薛都督就跟我提起这个裴旻来了,说他是个人才,能够夺回辽东辽西,有他一份功劳。只是不知道他在哪儿,没个准信,一直僵着。你不过嘴快,抢先我一步而已。”

    “你……”陶彦话还没出口,李旦头疼的打断道:“此事搁置,暂且不提。裴旻却有大才,可依照规定,他还需经过吏部复试,才能确定去处。两位卿家莫要争了,免得伤了和气。”

    陶彦、郭元振不敢多言,彼此相互瞪了一眼。

    李旦拍板钉钉道:“裴旻才略,朕觉得不必再论。状元,当之无愧。至于常浩,粗心大意,确实不该,应当惩罚,然取消资格,是否罚得过重?从他的答卷也以可看出,此人才气并不亚于裴旻。尤其是边患这策问上,相比裴旻的激进,常浩的稳妥厚重,深得朕心。”

    李隆基虽是皇帝,但只要太上皇李旦临朝,他还是如以往太子一般,位于皇位左侧,听李旦如此说,嘴角抽了抽,心底带着几分冷笑:重病重治,府兵制已经影响到大唐整体的军事实力,还要稳妥厚重,拿什么去跟吐蕃、突厥、契丹交战……

    想着近日李旦的态度,李隆基没打算在此事忤逆他,心底却道:我若掌握大权,那些老套墨守成规的章法都给废了去……

    贺知章见李旦依旧有意给常浩名位大急,他可不想在自己任期内发生让一个废材进入三甲这可笑的事情,毁自己的清誉。正想辩解,却听李隆基道:“父皇……”他瞄了一脸振奋的常元楷,云淡风轻的笑道:“儿臣这里有个想法,知贡举已经取消了常浩这份考卷的资格,让他收回成命,实在有些不妥。但科举的意义是选才,错失人才也是我大唐损失。不如恩威并施,惩罚不改,格外开恩,多加一场。孩儿代劳,另出两题,由常浩重新考核策问,若他过关,自是榜上有名。若他发挥失常,只能怪他自己所学不精。”

    常元楷神色大变,想不到李隆基竟然在这关键时候将了他一军。

    贺知章大喜道:“臣复议。”

    常元楷哪里敢让常浩复考,主动放弃了此次机会。

    由此状元及第人选抵定:状元裴旻、榜眼卢泽、探花冯之,并且有朝廷出资,与三月三日,曲江设宴!

    这则插曲,裴旻不但坐实了状元的名号,他的名望也正式在朝野中传开,随着状元的头衔,整个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第三十七章 组团

    三月三,上巳节!

    上巳节本是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虽古来有之,但属于私人自发参与性质,并不隆重。直到唐朝,上巳节才为定为国家节日,日渐隆重。尤其是曲江宴成名之后,上巳节更是成为长安上下举城狂欢的节日。能住在京师里的百姓,生活压力都不重,他们缺少的正是娱乐。

    因此曲江宴才会从新科进士欢庆演变成全城轰动的盛大典礼,致使长安住舍半空,最后闹得皇家也来掺合一脚,沾沾喜气。

    这日一早,裴旻便在众星捧月的拥簇下骑着佩戴红花的高大白马,前往平康坊。

    至于为何前往平康坊而不是直达目的地曲江亭的原因,让裴旻这个不满二十的纯情小处男满脑子尴尬以及无语,他们约定在平康坊聚头的原因很简单:组团狎妓……所谓无歌不成宴,无妓不成席。曲江宴作为长安鲜有的盛会,岂能无妓?而平康坊就是后世所谓的红灯区,乐妓的集中居住之地。

    在长安没有私人妓院,各处乐妓,乐籍都属于教坊司管理。凡朝中官吏、文士若要设宴聚会,请乐妓助兴,都必须得到管理乐籍部门的允许。早在昨日,已经有人特别去教坊打过招呼,今天他们只要前往平康坊邀请艺妓出游便可。

    这种组团狎妓时尚的行为,在这个时代有个美称叫做“携妓出游”。

    当裴旻抵达平康坊的时候,他就如后世中的巨星一般,引起了周边真正的尖叫喝彩,左右两旁的屋舍窗口大开,近百余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艺妓热情澎湃的招着手儿,将手中的鲜花手绢等贴身物件向下丢着,以求缘分来临,上演一段才子与佳人的风流韵事。

    漫天的贴身物就跟雨点一样的,裴旻想闪避也避不开,想着既然是风俗,索性就放开手脚浮夸的玩一回,对着左右摇摆着手,瞬间尖叫喝彩更是直冲天际。

    突然一物飘然而下,竟然是一快女儿家的红肚兜……

    那红肚兜竟然向他脸上飘来,裴旻实在缺乏不闪避的勇气,轻轻的向后一昂,闪避开来,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玫瑰香,有些心有余悸:这古代的美女还真疯狂……

    来到指定地点,裴旻发现他竟然是来的最晚的一个,在他之后的榜眼卢泽、探花冯之以及同科高中的进士二十余人早已齐聚。人群中有两个与他相识的一个薛邕,另一个裴羽。

    “我们的状元郎来了,让我们好等……”一个风采不凡的白衫少年,笑着策马迎了上来,亲热中带着几分夸张,让人见了都会为之一笑,亲切感大生。

    “薛兄,莫要骂我,这一路的娇媚鲜花太过热情,小弟实在快不起来。”裴旻笑着回应,白衫少年叫薛邕,是颜杲卿在长安时的至交。裴旻还住在袁府的时候,颜杲卿就跟他说过薛邕,让他在京师遇到什么事情,可以找薛邕相助。

    裴旻机缘巧合结识了张旭、贺知章,便没去拜访薛邕,让颜杲卿无故多欠人情。几天前,薛邕找上了门来,原来颜杲卿早已在书信中跟薛邕说过裴旻之事,只是裴旻没去找他,而薛邕也不知裴旻住在何处,相互之间,自然没有往来。

    裴旻高中状元,名动长安,他住在贺知章府邸的事情以人所共知,恰好薛邕也高中进士,二甲进士出身。薛邕因之找上了裴旻,两人有颜杲卿这层关系,聊得不错。裴旻也从薛邕口中得到了颜杲卿与袁履谦的消息:颜杲卿的任命早已下达,现在已经是魏州的录事参军,袁履谦作为他的副手,也混到了一个佐官。颜杲卿干略非凡,又有袁履谦这位严谨忠贞的伙伴,事务上手的极快,获得了魏州刺史的好评,短短的三个月时间已经打下了一定的基础。

    得知好友最新消息,裴旻激动之心不亚于自己考上了状元,当即立时写信往魏州府衙,告诉他们自己高中的消息,以述说兄弟情意。

    裴旻所住的地方里平康坊有些远,而他又是今科状元文曲星下凡,一路上众星捧月的速度不快。

    虽未耽误时辰,却也是最后一个到的。进士中有些怀有别样心思的抱怨了几句,说状元架子大。

    薛邕如此夸张相迎,正是提醒裴旻此事。

    裴旻会意在马上与一众进士抱拳道:“诸位在下骑术不精,恐伤及路人,劳烦久候了!”不卑不亢,又潇洒俊逸,还给足了大伙儿的面子,对于他这个年轻的状元除了别有用心的,尽皆好感大生,纷纷表示尚未到约定时间,并不碍事。

    早已混迹平康坊多年的老油条更是笑道:“不碍事不碍事,裴兄来得晚是你的损失,只有来得早,才能更多的感受姑娘们的热情……”

    今科进士齐聚意味着本年度最大的狎妓团伙正式开张:一个个花枝招展的风月女子从秀楼里鱼跃而出,走向早已备好的花车,她们肆无忌惮的对着一众主角招手抛媚眼儿,大胆且风情万种。

    尤其是裴旻,作为状元他在纵多进士中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何况他不但年少,长得也潇洒俊朗,十足的白马王子的风范,而且生嫩,一看就是一个风月新手,早已让一群混迹于风月场合的俏佳人春心荡漾了。

    裴旻也看的眼花缭乱,这唐朝的歌姬比起后世酒吧里的小姐可高出不只一个档次,小兄弟都有点反应。

    “裴兄,让让,让让,身子侧斜一些!”

    裴旻正在欣赏美女,突然听到身后薛邕的声音。

    古人对于方位席位极为重视,裴旻身为状元自然站在第一位,在他左右后一点的分别是榜眼、探花,他们一甲三人之后,方才是二甲进士出身的位子。薛邕正巧在裴旻的后方……

    裴旻依言侧着身子好奇问道:“怎么了?”他突然发现周边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瞧向了一个地方。

    薛邕伸长着脖子道:“平康坊身价最高最有才艺也是最美的头牌娇陈要出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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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剑圣介绍:
盛唐三绝:李白的诗、张旭的草书、裴旻的剑。
一个中文系的学生穿越成了史上唯一一个经由国家承认的剑圣裴旻,青锋三尺,天下无敌,上揽九霄寰宇,重铸盛唐诗篇。盛唐剑圣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剑圣,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剑圣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