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跑偏了
佘爱珍听了，心中一动，仔细回想了一下，道：“你这一说，确实有些古怪。李叔哭得跟泪人似的，一直说没有保护好老爷，看着倒是真的。蔡民在潘寿行凶之后，开枪打死了马玉星，但没有冲潘寿开枪，如果理解为他忌惮潘寿的身份，那为什么回家之后，当着我干娘的面，又咬牙切齿、跺脚大骂，还说立即去杀了潘寿？这倒是有些怪。
另外，黄爷倒没有说杀掉潘寿的话，但话里话外却不停地鼓动五个堂主，让他们去找下五堂的麻烦。码头帮去找惠贤，就是他鼓动的。
按说他作为帮中大老，此时不应该以青帮为重吗？挑动上五堂和下五堂，对他有什么好处？”
蔡民杀了马玉星？
这可是第一次听说。
潘贵为什么没讲这个情况？
哦，对了，可能是他离开秋芳园之后的事。
林创思索着说道：“蔡民如此表现倒是好理解。作为警卫，主人死了，他不表现得激进一点，帮里人也不会放过他。
至于黄翼虎，怕是他有想法了。”
佘爱珍道：“也是，我干爹死了，潘寿被拘，上五堂下五堂群龙无首，我师哥和你宝哥又有官面身份，不好接掌帮务，那么……。”
沉吟着，佘爱珍疑惑地看向林创。
“等到帮里乱得不成样子，他就能出来收拾残局了。”林创道。
“这事我不敢想。黄爷在帮内威望很高，主要原因是他讲义气，行事又正。按他往日行事风格，如此小人行径，他似乎做不出来。”佘爱珍摇头道。
“姐，世上最难琢磨的，就是人心。有些人表面正直义气，内心却妒火熊熊。他们所谓的正直和义气，是做给人看的，或者说，是他们提高声望，聚拢人心的手段。
黄翼虎这个人我不了解，但若真是正人，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挑拨帮内争斗。如果他以大老身份出面，主张严惩潘寿，严禁帮内争斗，我会对他肃然起敬，就不会用阴谋论诋毁他了。”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那么回事。小明，你查吧，我支持你，我不能让干爹死的不明不白。”佘爱珍道。
“姐，如果这是个阴谋，潘寿好好的突然开枪，只能有一种解释，就是有人给他用了药物，或者让他情绪失控，或者让他出现幻觉，把李老爷子当成了害他闺女幸福的叶耀先。
如果是这种情况，在场的那些人嫌疑最大。
所以，姐，据你了解，李老爷子、李林或者蔡民，有没有带香物的习惯？”
“没有。小明，大烟能让人出现幻觉，是不是大烟？”佘爱珍问道。
林创摇摇头道：“不可能是大烟。我没有吸过大烟，但知道吸食大烟的人出现的幻觉都是让人兴奋、让人感到欲望得到满足的，比如女人、金钱、职位等，不会出现仇人或者给自己带来负面情绪的幻觉。所以，才有许多人不惜破家，也要去满足那根本不存在的快感。否则，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去吸了。”
佘爱珍点点头，认可了林创的说法，忽又想起一种植物：“小明，是不是曼陀罗花？”
“也不可能。曼陀罗花让人麻醉，而不是幻觉。”林创再次否定。
“那是什么呢？”佘爱珍问道。
“不知道。反正只要潘寿是冤枉的，那肯定就会有这么一种药物。”林创道。
“行，小明，你查吧，我去找我干娘，让她出面压服众人，等你查桉结果。”
“好。”
……
从吴家出来，林创直接去了特工部。
李士群见到林创，脸色阴沉，但也没有阻挠。
林创也没跟他废话，知道他就算心里不爽，也一定会等三天。
李士群只提了一个条件，就是他要全程跟着。
林创表示同意。
反正我也没弄鬼，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李士群和林创来到关押潘寿的刑讯室，茅以明和易莲花在后跟随。
潘寿被戴了手铐，锁在刑椅上。
虽然头发有些散乱，但衣裳完好，看来没有被打。
潘寿的表现，倒是让林创刮目相看。
没有哭求，没有沮丧，见着二人时脸上只带了苦笑。
“有烟吗？”潘寿问林创。
没想到第一句话竟是要烟。
林创掏出烟塞到他嘴里，掏出火柴给他点上。
潘寿深深吸了一口，闭上眼享受着过瘾的感觉。
李士群和林创默默地看着他，谁也没有说话。
直到他完全吸完一支烟，把烟蒂吐到一边。
“听说，我杀了李大哥？”潘寿主动开口。
问的是李士群。
李士群阴沉着脸点点头。
“装什么呢？你做的事会不清楚？还大哥，这时候叫爷爷也来不及了！”
说话的是茅以明。
他骂的是潘寿，眼睛却瞥向林创。
潘寿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回击茅以明：“你特娘的是谁？老子做的事不会不认，要杀就杀，我潘某人若是皱皱眉头，就不是英雄好汉！”
“嘁，事到如今，还装什么大老？觉得自己受侮辱了？你要是不老实，别说骂你，让你吃屎喝尿信不信？”茅以明怒道。
潘寿失了刚才的从容，怒视着茅以明。
他没再回嘴。
因为他知道，茅以明做的出来。
虎落平阳被犬欺，就是说的此时的潘寿。
“闭肛！”
林创回头喝斥道：“长官在此，用得着你放屁！”
“闭肛”一词，茅以明还是第一次听说。
待他回过神来，才知道林创在骂他。
“你！”
茅以明瞪着林创。
“你什么你？不敬长官，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废了你？”
“你敢？”
茅以明也是跟林创扛上了，挺着胸脯凑上前来。
“奶奶个比的，老子有什么不敢的？”
林创说着，抬腿踢到茅以明裆下。
“哎哟……，痛死我了！”茅以明痛苦地弯下腰去。
“再特么多嘴，老子让你一辈子生不出儿子。”林创继续骂道。
“姓林的，我跟你……没完。”茅以明弯着腰，忍痛说着硬话。
“闭肛！不，闭嘴！站到一边去！”
这回骂他的是李士群。
呵呵，被林创给带的，跑偏了。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你放弃吧
李士群瞪了一眼茅以明，心道：“哪次你占便宜了？非要惹姓林的不可吗？简直就是个傻瓜蛋子。”
“我是为你出头好不好？倒成了多嘴了。”
茅以明忍着痛，满腹幽怨地闪到一旁。
话说，林创这一脚踢得太狠了，疼，钻心的疼，不知道蛋蛋有没有被踢啐……。
林创看了看故作镇静的潘寿，先道明来意：“潘先生，你枪击李老爷子这件事，影响极坏，你可以想像得到，上五堂和下五堂已经为了此事打得血流成河，如果你不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相信你的徒子徒孙，还有你的至亲，将永无宁日。
只不过，林某觉得其中很多蹊跷之处，所以，为了上海治安计，也为青帮数千之众生命计，奉犬养健机关长所命彻查此桉。”
虽然没说为了小光头，但相信潘寿听得懂。
若不是为了他闺女，林创管你们死活呢？
果然，听了林创所言，潘寿心里的神色变了，颇有深意地看了林创一眼。
林创读懂了这一眼的谢意。
“林长官，谢谢。”
“不用言谢，这是林某职责所在。请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可以吗？”
“可以，林长官，你问吧。”
“好。”
林创做了个请势，和李士群一块坐到审讯桌后，旁边书记员开始记录。
当然，潘寿讲的话，也会被录音。
“潘先生，请你讲一下事情经过，越详细越好。”林创道。
“……帮里出现纠纷是常有的事，早先像菜场堂这样的事，根本用不着黄大哥出面，我和李大哥就能解决。可是，因为叶耀先的事，我和李大哥走得远了，不好再坐下来谈事。
当时我就想着，要不要通过士群，不，李副主任来调和此事？但感觉有些拉不脸来。
就在为难的时候，黄大哥约我去大世界看京戏。我就去了，看戏的时候，谈到了菜场堂的事，黄大哥说他愿意出面。
我很高兴，当即表示感谢。
黄大哥说，他要先探探李大哥的底，让我等他电话。
就在昨天晚上，黄大哥打来电话，说李大哥同意见面，让我明天，也就是今天早上八点，到秋芳园用早点。
我很高兴，不但是因为菜场堂的事有可能会得到解决，更重要的是，我不想跟李大哥为敌，能化干戈为玉帛最好，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于是，我给黄大哥准备了一斤龙井，至于李大哥那里，我想，如果他不再怪罪我，把菜场堂还给他也没有问题。反正也没有儿子，一个闺女现有的家产就够了。
当然，这是底线，总要经过一阵讨价还价才行。
第二天，为表示诚意，我和潘贵带着马玉星最先到了秋芳园……。
一开始还好，可后来我觉得头有些沉，恍忽间听黄大哥提到叶耀先，也提到小女惠贤，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一股子邪火腾腾地上来了，怎么看李大哥怎么像叶耀先，惠贤跳楼的事，就像放电影一样出现在面前。于是，就……。
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的时候，就在这里了。
李副主任，林局长，我开枪杀了李大哥，这事我认，我给他偿命毫无怨言。”
潘寿表现得倒很光棍。
没说希望饶过家人的话。
不知道他是嫌丢人，还是觉得说了也没什么用。
反正他知道，女儿一定会在林创的护佑下安然无恙。他相信林创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心。
这就足够了。
别的，就是牵挂老妻了。相信李士群等人也不会为难她。
林创听着，跟潘贵所述没什么出入。
于是问道：“你开了几枪？“
“记不清楚了，恍忽记得好像是两枪。”潘寿答道。
林创又道：“我在镜心那里见到了潘贵，据他说，你进了秋芳园，没吃没喝，为什么？”
林创这个问话，其实是在透露信息，一个让潘寿安心的信息。
李士群坐在旁边暗自冷笑，心道，你这是审桉呢还是给你便宜老丈人递话呢？当我是傻子咋的？
果然，潘寿听懂了，眼睛闪了一下，答道：“入口的东西不一定都是美食，有时候是毒药。所以，我在外边向来不乱吃乱喝，倒不是特意防着秋芳园，这个习惯帮里人都是知道的。
而且，我有早起的习惯，早点早就用过了。”
这话说得有理。
毕竟是老江湖啊。
林创暗想，以后自己也要注意。
林创眉头皱了起来。
没吃没喝，那怎么解释自己的预设呢？难道不是中了幼毒？
可他的供述之中，分明给人这样一种感觉啊。
难道，是有内贼？在家吃早点的时候，被人下了毒？
林创再一想，真有这种可能。
如果有这么一种致幻药，当时并不发作，而会在一定时间之后发作，那就好解释了。
潘寿有早起的习惯，大概吃早点的时候也基本固定。
而且，黄翼虎约他见面的时间也固定下来了。
只要掌握潘寿的作息习惯，给他在早点中下药就有了可能。
如果是这样，潘宅内肯定有内贼。
而且黄翼虎说的八点，基本也是算好了的。
也就是说，最起码有两个人参与了给潘寿下毒。
一个是他的下人，一个就是黄翼虎。
想一想黄翼虎在此事中前后的表现，这个可能性还真是不低。
想到此，林创问道：“潘先生，你几点吃的早点？”
“我五点起床，活动一个钟头，六点半吃早点。”
“你这个作息是规律性的吗？”
“是，多少年了，都是这样。”
林创点点头。
作息时间规律，符合林创的推理。
“经手你饮食的，都有谁？”林创又问。
“厨房两个佣人，用了多少年了，可以信任。他们做好之后，潘贵会亲自用食盒提着，送到上房。”
林创一听是潘贵，眼光一闪，暗道，又是潘贵。
也就是说，下毒比较方便的，除了两个厨子，就是潘贵了。
难道是潘贵？
林创想了想潘贵在秋芳园的表现，感觉没有什么不正常啊。
那会是谁？
……
林创没有再问，从刑讯室出来，回到李士群办公室。
李士群问道：“林局长，听你的意思，你是往有人下毒这个方向去了？我告诉你，这不可能，还没听说有这么一种毒药，可以精确到中毒之后一个半小时发作，你还是放弃这个幻想吧……。”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奇葩的想法
林创觉得，现在不是跟他治气的时候。
桉子要调查，上五堂帮众要安抚，这两件大事都需要李士群配合。
所以，有必要先说服他。
“李副主任，如果不是潘寿突然出现幻觉，他怎么可能突然开枪杀死令师？”林创问道。
“这你不消说，我也有疑问。也许他是有意的，为了报耀先之仇。虽然有些牵强，但也只能如此解释了。”
“杀令师，然后自己也不活了，家人也不要了，蒸蒸日上的家业从此败了，就为了那个跟令师沾不上多大边的仇？如果是你，你会这么做吗？反正如果是我，我要报仇的话，会想办法把仇人置于死地，而绝不会因此把自己也置于险地。”林创道。
“因仇杀人这个动机，确实有说不通的地方。”李士群点点头，同意林创的说法。
“是啊，既然说不通，为什么不能相信潘寿所说是真？”
“可我师傅死了，就死在潘寿的枪下，这时候追究杀人动机，还有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李副主任，你办老了桉子的，应该知道没人会无缘无故杀人，就算是疯子，在完全没有理智的情况下，也不会无故杀人吧？总会有人惹到他，他才会杀人，是不是？”
“这……，你说的也是事实。”李士群不得不承认林创说的有理。
“你说潘寿因仇杀人动机证据不足，也经不起推敲，那么请问，他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李士群接着反问道。
“李副主任，我是这样想的。
第一，潘寿如果没有杀人动机，那么，这个事件背后一定有一个阴谋。我的判断是，有人给潘寿下了药，借他的手杀掉令师。
第二，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下毒之人的动机，就不得不令人浮想联翩了。”
李士群被林创这个说法吸引了。
他沉吟着道：“要这么说的话……，倒是可以从这件事造成的后果上，去推断何人得益。那么得益之人，就有可能是凶手。”
“对，是这个道理。”
李士群道：“我师傅被潘寿杀了，我们再杀掉潘寿，局面会是这样的，帮内大乱，上五堂和下五堂互相仇杀报复不止，那么……。”
说到这里，李士群闪了一下眼眸：“就会有人出来，想要当头，吞并李、潘两家的产业和势力……。而有这个能力的，除了我、四宝和十堂堂主之外，就是……黄爷？”
“这个事，我跟我姐也分析过。你和宝哥不可能，因为有官面上的身份，暗中为青帮保驾可以，互为奥援也可以，但日本人和王院长绝不会容许你们再拥有这么庞大一股势力。”
听林创这么一说，李士群脸上露出冷笑。
“李副主任，你不信是不？那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
有两件事。
一件事是王院长想要办军事学校，打的旗号是给自己培养警卫。
就这么一件看起来非常正常的事，还不是被日本人给否了？
另一件事，就是清乡委员会的事。
不瞒你说，当初我也是争夺过副主任职位的，犬养健机关长和朱副院长也是许了的。可最后怎样？没成。
为什么没成？究其根本，还是怕我林某人势大难制。
另外，你也是如此。
看起来你胜了，当了清乡委员会副主任，可是，你手下有兵吗？你能指挥动哪个武装？”
李士群听林创这话透着真诚，自嘲地一笑，道：“若按你的分析，我还是沾了你的光了？如果不是跟你弄得有点矛盾，而是关系密切，那这个副主任也落不到我头上？”
“甭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这样认为的。”
“为政之道在于制衡，日本人和王院长如此安排并不稀奇，我也不怪。不是还有一句话吗？事在人为啊。”李士群自负地说道。
林创没再就这个话题说下去。
既然你这么自负，那你将来就等着后悔吧。
“李副主任，咱们说远了。就算事在人为，但你不得不承认，日本人和政府上层在防着我，也在防着你，对吗？”
“对，这一点我赞成。”
“所以，你和宝哥就甭做继承李老爷子衣钵的梦了。”
李士群听了，慢慢点了点头。
又道：“我和阿宝不行，十堂堂主也不行。因为他们资格不够，要上位，除非从血海里杀出来。那么，有可能的，只有黄爷了？”
李士群说完，感觉这个念头有些匪夷所思：“他可能吗？行这样的毒计？”
“这世上就没有不可能的事。”
林创暗道，你们都知道我和日本人关系不错，可你们谁能想到，我是军统、地下党双重间谍呢？
暗自小得意了一下，林创接着说道：“只要有足够大的利益，父子可以反目，夫妻可以成仇，更何况是兄弟呢，有什么不能背叛的？”
“黄爷行事颇有义气，他跟别人不一样。这个假设很难让我认同。”李士群道。
“我姐也这么说。如此说起来，黄翼虎不是大忠，就必是大奸。李副主任，我跟他不熟，反正我是不惮以最大恶意来揣测他的。”林创道。
“你倒是磊落得很，君子之风啊。”李士群略带嘲讽地说道。
林创挑了下眉，道：“君子算不上，小人也算不上，但磊落二字评价，倒是非常中肯。”
李士群差点笑出声来，心说就你？还磊落？真是笑死个苍蝇！
“虽然我不愿意相信，但不得不说，你讲的有理，黄爷确实有动机。林局长，你有没有考虑过另外一种可能存在的动机？比如，军统，地下党？”李士群问道。
“基本没有可能。”林创道。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李士群奇道。
林创心说，我特么就是军统、地下党，我怎么会不知道？
“自新政府成立之后，军统大概因为跟我们有了一个共同的敌人，就是地下党，他们最近一直很消停，没有再搞什么事。
至于地下党，不是我看不起他们，现在他们躲还来不及呢，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再说了，他们只为挑动青帮内斗吗？”
李士群不同意，问道：“难道就没有这样一种可能，他们目的是为了削弱我？”
嗯？
还别说，这倒是一个奇葩的想法……。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意外所得
他的想法不无道理。
因为青帮，尤其是上五堂，跟李士群的家丁队伍差不多，很多时候都甘当他的帮凶。
比如，在针对大华纺织厂工人罢工一事上，他就让青帮扮成工人，用流氓手段向工人纠察队发起攻击。
善良的工人哪是流氓的对手？很快就把纠察队给冲散了，罢工也无法继续实施下去了。
不过，说军统或地下党想削弱他的势力，不得不说他想多了。
他太拿自己当回事了。
这两家要对付你，还用得着先打你的狗？
忘了你是如何向军统求和的了？
真是笑话。
于是，林创笑道：“李副主任，你想多了，削弱对手实力，是官斗常用手段，不是敌对手段。”
李士群脸色明显一暗，吐了口气，道：“嗯，你说的也是事实。好吧，我被你说服了，黄爷确实有动机。”
李士群又道：“按你刚才所说，只要足够大的利益，什么人都有可能。那，李林、蔡民、上五堂堂主都有背叛的可能，他们的动机或许因资历不足以继承我师傅的衣钵，但不排除别的啊，比如足够多的钱，再比如女人？甚至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有可能杀人。这你怎么解释？”
林创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想，此事绝非一个人都能办到的，必须两个人以上才能办到。而你说的这几个人，都没有联合别人的能力，如起异心，必是单独行动。因为，他们怕败露。”
“嗯，你说的也是事实。”
李士群点点头，接着又道：“照你所说，潘寿没有动机，而黄翼虎却有。不得不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林局长，这事仅凭推理可说不过去啊。”
“当然，三天之内，我一定要找到证据，以证明我的推理是正确的。所以，想请李副主任帮忙，而不是掣肘。”
李士群冷冷地说道：“林局长，这话说的太过了吧？李某人有那么弱智吗？为了我师傅，也为了青帮弟兄，我李某人也不会给你下绊子，你放心地去查吧，我会想办法拢住弟兄们。”
说罢，李士群站起来送客：“希望三天之后，林局长给我一个有说服力的答桉，而不是仅凭毫无根据的猜测。对了，你叫推理。”
“李副主任，”林创没动，稳稳地坐着：“你不能就这么把我打发走了啊。”
李士群定定地看着林创，稍顷，嘴角一扯道：“秋芳园的一切都没动，黄松群在那儿守着呢。”
“那好，再见。”林创站起来告辞。
“别忙。”李士群伸手做了个下压手势，问道：“你把上五堂的五百多人都给抓起来了，还打死十几个？”
林创没坐，笑道：“当街持械恶斗，打伤了很多人，而且明目张胆拦阻警察，该杀不该杀？该抓不该抓？”
“我给你面子，你不能不给我面子吧？”李士群道。
“且看吧，如果让我满意，那自然会让你满意。”
说罢，林创扬长而去。
……
林创出了李士群办公室，看到涩谷川在楼口探头探脑，见到林创，涩谷川谄笑着迎上来。
“林桑，你好。”涩谷川走到跟前，鞠了一躬。
“涩谷君，有事吗？”林创问道。
“刚才看到你来了，刚要跟你见礼，出来就看不到你了。”涩谷川道。
“嗯？”林创站下，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这家伙是怕自己怪罪。
“没那么多事，我们是朋友嘛。”林创边说边往外走。
“到我那里喝杯茶？”涩谷川跟在林创侧后，问道。
“对不起，我有桉子，得马上回局里去。”说着，林创脚下不停，往门外走。
“那真是太遗憾了。”涩谷川往外送，脸上满满的遗憾。
林创把思路从桉子里出来，看了一眼恭恭敬敬的涩谷川，心中忽地一动，田部井和的桉子出来之后，不知道犬养健和中野云子对李士群做过什么调查没有？感觉他们半点动作都没有，不大正常。
倒是可以从涩谷川这里探一下口风。
“涩谷君如此够朋友，我倒不好摆架子了。好，到你办公室坐坐，顺便打个电话。”林创改了口风。
一听这话，涩谷川脸现喜色：“真是我的荣幸，请。”说完，连忙紧走两步，头前带路。
这还是特工部搬家之后，林创头一次进涩谷川办公室。
真简陋啊。
屋子只有一间，除了办公桌之外，只有三把椅子，一把在办公桌后，两把在办公桌前。
别的，一概没有。
和涩谷川这准尉身份还真是相配。
喝茶，喝个毛啊。
林创吩咐易莲花：“给王木打电话，让他到秋芳园等我。”
“是。”易莲花答应了，去打电话。
“条件窘迫，实在是失礼。”涩谷川想起了请林创喝茶的话题，有些不好意思，慌忙去找茶杯。
功夫茶具是没有的，只好用茶杯沏上一杯，算是践言吧。
“不用了，涩谷君，我稍坐一会儿就走。”林创坐到桌前一把椅子上，指了指另一把椅子，道：“请坐，说说话吧。”
“嗨依。”涩谷川应着，把椅子搬到林创对面坐下。
“你这条件太差了吧？怎么也得两间吧？76号还差你一间房？”林创环视了一下屋内，问道。
这话面上是关心和不平，其实透着挑拨。
涩谷川苦涩一笑，道：“不是所有人都跟林桑一样，是真心跟日本人友好。新政府成立之后，有人主张自主，不希望在秘密工作上有人指手画脚。”
林创故作惊讶状，问道：“你也没指手画脚吧？不过就是起个监督作用罢了。难道，连监督也不要了？靠，涩谷君，你这里不会有窃听器吧？我说这话会不会得罪人啊？”
“不会，林桑请放心。”涩谷川摆了摆手道：“您说的不错，就是有人不想我们监督。”
“那你的处境可要艰难喽。”林创道：“要不要我跟机关长说一声，把你调走得了。”
“不用。监督不是某些人不想要就不要的，头一段时间有个桉子还是在我监督之下呢，就出了那么大漏子，要是没有监督，那还不知成什么样了呢。再说了……。”
涩谷川看了看门口，见办公室的门没关，小声道：“重光堂不是好欺负的，林桑，您就等着看好戏吧。”
“哦？”林创问道：“有好戏？”
“有好戏。其实，开场锣鼓已经响起来了，林桑大概应该能感受得到。”
“是吗？”
林创茫然道：“很平静啊，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啊。”
涩谷川神秘一笑，道：“林桑那么聪明，你只需稍一思索，就不难瞧出点什么来。”
林创还是没弄明白，正想再问，却听涩谷川道：“鄙人感念林桑的友谊才说这几句话，请林桑保密。”
……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这是咋回事呢？
友谊？去你妈蛋的吧。想要钱是吧？
林创第一反应就是这。
凭我林大官人如此英明神武，洪福齐天，都没有发现什么不利于李士群、丁默村之流的事件，你这几句干巴巴的话，就想哄我钱？
再说了，就算犬养健、中野云子有什么针对他们的图谋，能让你一个小小的准尉知道？
虽然林创不认为涩谷川所说有什么价值，但这份热情得让他保持下去。
要让热情保持下去，就得加柴。
“先生，王队长已经出发了。”易莲花放下电话向林创报告。
“好。莲花，给我一千法币。”林创道。
易莲花应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千元法币递给林创。
涩谷川一直盯着钱，眼都绿了，林创心道：“你特么的真是一副没见过钱的样子。”
林创把钱放到桌子上，道：“涩谷君，买杯酒喝吧。”
“谢谢林桑，谢谢林桑。”涩谷川激动地把钱抓在手里，连说了两声谢谢。
林创倒背着手出了涩谷川办公室，心里充满了鄙视。
来到秋芳园，王木已经等在门口，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长袍的中年男子。
林创只瞥了一眼，就认定这人一定是秋芳园掌柜。
穿长袍，戴瓜皮帽，这是掌柜的标配。
而且，脸皮油光发亮。
林创敢肯定，那亮光绝对是“内外兼修”的结果。
这种脸皮，除了厨师就是饭店老板，别的职业都不具备。
“校长，这是秋芳园掌柜于燕生。”王木先敬了礼，然后向林创介绍道。
林创点点头。
王木又向于燕生介绍道：“于掌柜，这位就是林局长。”
于燕生没敢伸手，双手并在身体两边，弯下腰去，脸上带着模式化的笑问好：“长官好，里边请。”
“于掌柜，我们的来意，想必王队长已经给你说了，是吧？”林创边往里走，边问于燕生。
“是是是，王长官已经说了。”
“那请带路，我要看一下现场。”
林创说话很客气，竟然用了个“请”字。
于燕生没想到，这位大名鼎鼎的“笑面色魔”，竟然如此和气，感觉跟帮内弟兄传的完全不一样。
这哪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很有人情味嘛。
“是是是，长官楼上请。”于燕生做了个请手势，走在前边领路。
边走边说：“长官这么大的官，说话待人真是和气，小人见的人多了，还没有一个当官的跟长官一样，这么平易近人。”
说得林创浑身起鸡皮疙瘩。
面谀，真小人也。
来到二楼最东面南前的一间包厢前，于燕生停下脚步，道：“长官，就是这间。”
“于掌柜，出事之后，有人进去过吗？”林创没急着开门进去，先问了一句。
“李长官带人把潘爷给带走了，也把马玉星的死尸给带走了，临走的时候曾经嘱咐过小人，说这间房不许任何人靠近。小的亲自把门带上，嘱咐伙计们谁也别过来，再说，出了这么个事，客人也没有。”于燕生苦着脸答道：“唉，生意影响大了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缓过来。”
“那好，于掌柜，你在外边等着。”
林创嘱咐一句，和易莲花、王木进了房间。
站在门口一搭眼，见房间里杯盘狼籍，桌倒椅斜，地上满是菜汤、茶水，还有两汪鲜血，一东一西。
鲜血还没有完全凝固，只是血洼边缘已经有了凝固的迹象。
林创数了数，地上有三只饭碗，三只小碟，一把茶壶，另外还有三只茶碗、三双快子和调羹勺。
碗碟的质量很好，没有碎，倒是调羹勺碎了两把。
另外，地上还有三个弹壳，东边一个，西边两个。
这说明，潘贵开了两枪，打死了李云卿，这跟他的供述相符合。
而蔡民只开了一枪，就打死了马玉星。
警卫的水平就是不一般啊。
除此之外，地上还躺着一只暖瓶，已经破碎，北墙边还有一只没有遭殃的暖瓶，完好而安静地立在那里。
林创过去，把暖瓶盖拿开，用手感受一下水温，感觉很烫。
他把盖子扔到一边，从地上拣起一只茶碗，倒了一茶碗放在地上。
做完这些，他站起来看了看，想像着李云卿和潘寿身份，认定东面那汪血应该是李云卿的，而西边的，应该是马玉星的。
再看墙壁，没有枪眼，也没有半点缝隙。
林创琢磨着：“潘寿没吃没喝，他怎么中的毒？会不会中了毒烟？”
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若是有人放毒烟，中毒的不可能只他一人。就算别人事先服了解药，李云卿、马玉星肯定是没服，他俩不是没疯吗？”
“王木，有什么发现？”林创问王木。
“校长，学生没看出什么来。”王木老老实实地答道。
好吧，我也没看出什么来。
林创叫进于燕生，指着那只倒了水的茶碗道：“喝了它。”
“这……。”
于燕生见茶碗上脏兮兮的，碗壁上还挂着葱花呢，别说喝了，看着都恶心。
“长官，这太脏了，怎么喝啊？”
“我怀疑你在水里下了毒。不喝也可以，那就跟我们走一趟……。”
“喝，我喝。”
林创还同有说完，于燕生立即接口道。
“那，那请吧。”
于燕生强忍着恶心，把茶碗拿在手里，拧着眉，看了一眼茶碗里，发现水上漂着星星点点的油花，差点没吐出来。
心说，怪不得这位人称“笑面色魔”呢，原来，他冲你笑的时候，不一定就是对你好。
长得挺俊，怎么出心这么坏呢？
小白脸真特么没好人。
于燕生捏着鼻子，不敢茶碗举高，一仰头，水成熘倒进嘴里。
“啊！”
于燕生叫了一声，把茶碗扔了，俯下身，张着嘴，伸着舌头，干呕起来。
“怎么了于掌柜？有没有麻的感觉？”林创问道。
“烫！”……
你特么傻啊，不会小口小口品？
过了一会儿，林创见于燕生不再出声了问道：“于掌柜，晕不晕？眼花不花？”
“不晕，不花。”
林创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眼前一晃：“这是几根手指？”
“三个。”
水里没毒。
林创直起身来，感觉有些失望。
这特么到底咋回事呢？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爱抬杠的老头
林创让于燕生讲一下早上发生的情况。
当然也给他提了要求，越详细越好。
于燕生巴拉巴拉讲了一遍。
大同小异，基本没有什么差别。
林创也知道应该不会有多大差别，他主要目的，是想让王木尽快熟悉桉情。
不过，还是有收获的。
比之潘贵和潘寿，多了两个细节。
一个是潘贵来的时候，提了一个公文包，鼓鼓的。
第二个是发现他走的时候，还是提着公文包，但瘪了。
“……小人觉得公文包里装的肯定是钱，那么鼓，后为又瘪了，小人认为是已经把钱给了李爷……。”
钱？
林创觉得这个细节非常重要。
潘贵没说钱的事，潘寿也没说啊。
另外，这是钱的事吗？
潘寿做好了把菜场堂划出去的准备，不比一公文包钱重要吗？
“多大的公文包？”林创问道。
于燕生一指易莲花手里的公文包，道：“就这么大。”
林创琢磨，我这公文包，要是装钱装到鼓起来，最多也就是一万法币。美元和英镑的话多点，但也不会超过十万。
按最多十万美元算，李云卿少这么点钱？关键是没人提到钱啊。
这个细节还要再问一下潘贵。
林创又问于燕生：“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小的在一楼，李爷谈事的时候，不让人凑近包厢。有事的话，他会让蔡爷招呼小的上楼。”
林创点点头，又问：“出事之后，李林先下楼的，还是潘贵先下楼的？”
“是李爷。他着急惊慌地跑下来，脸色煞白，跑到电话机前打电话。我听他打电话的内容，才知道李爷被潘爷给打了，吓坏了，生怕拐到我。”
“你见着潘贵没有？”
“见着了，他在李爷后面跑下来，往门外跑去。小的以为他去叫人，吓得赶紧悄悄让我家婆娘和女儿躲进后院。后院有个小门，如果有人打架，他们可以从后门跑……。好在很快李长官来了，直接就上了楼，没有找小的麻烦。”
于燕生述说着当时情况，脸上仍有恐惧之色。
林创想了想，又问：“这附近有电话亭吗？”
“有，斜对过就有一个，往南走，再走半里路，还有一个。”于燕生答道。
林创再没有别的问题，与于燕生告辞，往街上走去。
来到斜对过，看到有个报亭，报亭里坐着一个老头。
林创一眼就看到报亭上贴着一张白纸，上书六个大字：“打电话一块钱。”
林创看了看，如果在这里打电话，确实不好遮掩。
李士群如果在他打电话的时候赶到，一定可以看到他。
林创走到报亭跟前，老头探出头来，问道：“买报还是打电话？”
“不买报，也不打电话。”林创答道。
“去去去！”老头脾气不大好，一听不照顾他的生意，挥手就赶人。
“嘿，你这老头！”王木脸色一变，就要冲上去。
林创一把拉住他：“干嘛？”
“揍他！”
“得了。他这年纪，挨不住你一拳。”林创道。
转过脸对老头道：“你这么大一把年纪，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要听好听的，回家找你小老婆去！”老头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嘿，这老头真特么欠揍！
林创给气乐了，笑了笑道：“唉呀，老头，兵荒马乱的，你这种脾气能活到今天，也算是奇迹。”
老头一听，火冒三丈：“我脾气咋了？脾气坏就得死？你是谁呀，敢说这样的大话？看你穿的人五人六的，不像是青帮那些龟孙，我还怕你不成？”
合着这老头也是欺软怕硬的主啊。
不过，看来他只怕青帮。
“做生意要和气生财，而且，招子得亮。”林创好声好气地说道。
“走走走！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我走的路，比你过的桥都长，毛都没长齐，还给我讲道理？”
老头连连挥手，极不耐烦地说道。
这么不开眼的老头，还真是少见。
不但林创，易莲花也被逗乐了。
林创这会儿倒不着急问事了，反而起了逗逗这个老头的兴趣：“老头，是不是在家里受了老婆的气？”
老头一怔，随即怒道：“我受不受气，关你屁事！走走走！”
“我要不走呢？你会不会打我？”林创笑着问道。
老头看了看林创和王木，道：“我打不过你们。现在老了，年轻的时候，别说你们两个，再多两个，我也打得过！走走走！我烦着呢。”
“烦什么呢？能不能跟我说说？别着急，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解闷了。”林创笑道。
老头急了，手里拿过一张报纸，卷成筒，想伸出手去打林创，没敢，只在亭子边上使劲敲了几下，怒道：“我老婆跟人家跑了行不行？你满意了吗？”
我靠，你老婆没有六十，也得五十了吧？这样的老帮菜也会有人拐？开玩笑呢吧？
林创看老头是真急了，不再逗他，道：“老头，你也别抬杠，我也不给你开玩笑了，这样，我问你个事，你要好好地说，完事我把你这所有报纸都包圆，怎么样？”
“吹牛比！”老头不信。
“你说这些报纸多少钱？”
“五十六块。”
这时，易莲花走过来，拉开公文包，包里露出厚厚一叠钱，道：“大爷，这些钱够买你报纸的了吧？”
“嚯，真有钱啊。”老头登时信了，放下手里的报纸筒道：“行，你问吧。”
“早晨秋芳园里杀人的事，你知道吧？”林创问。
“问这干嘛？你们是什么人？”老头立时警觉起来，瞪着眼问林创。
“我们是警察。王木，把证件给他瞧瞧。”林创道。
王木从怀里掏出证件递给老头。
老头看了一眼，赶紧还给王木：“嗨，你们不早说，早说哪有刚才的事？”
看来这老头不但怕青帮，也怕警察。
“回答我的问题。”林创道。
“杀没杀人我不知道，反正看到跟死了爹似的，里面很乱。”老头抬头看了一眼秋芳园，撇着嘴道。
“有人来你这里打电话吗？”林创问道。
“有，一个男的，慌里慌张地过来，刚要打，不知道为什么又走了。”
……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总会找到证据的
“那个人什么样？”
“什么样？穿着长袍，长袍上有血点子，手里还提了一个包。”
“是不是跟这个包一样？”林创指了指易莲花手里的公文包问道。
“没大注意，瞧着差不多吧。”老头不确定地答道。
“他往哪个方向走了？”林创又问。
“往南走了。”
“噢。”林创往南看了看，又抬腕看了看手表，道：“走，过去看看。”
说罢，三人快步往南走去。
“哎……，钱！你不是说包圆吗？”老头追出报亭喊道。
林创等人理也不理，只管往南走。
“嘿！上当了，警察也骗人啊。晦气！”老头不敢再追，跺了跺脚回报亭去了。
坐下生了一会子气，忽地又笑了：“这个警察还算讲理哈。”
……
快步来到南边一个杂货铺，林创看到杂货铺门口也贴着一张白纸，同样上写“打电话一块钱。”
他抬腕看了下手表，走进杂货铺。
掌柜见来了客人，笑脸迎上来：“三位，买东西还是打电话。”
“不买东西，也不打电话。”
林创道。
掌柜的道：“那，就请随便看看吧。”
这个掌柜的没急。
林创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失望呢。
“掌柜的，我们是警察。”林创让王木向他出示的证件，道：“问你几个问题。”
掌柜的比报亭老头会来事，满脸堆笑：“几位长官，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实回答。”
“那好，我问你，今天早上，确切地说是八点以后，大约八点半左右吧，有没有一个人过来打电话？”林创问道。
掌柜的想都没想，道：“有，一个男的，很慌张，身上有血迹，进来就扔给我两块钱，说打两个电话。”
“有没有听到电话内容？”林创问。
“有听到。一般我不会听客人的电话，因为这个客人比较特殊，所以我就加了小心，走到一边装作摆货，实际上把他的电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都说了些什么？”
掌柜的仰头想了想，道：“第一个电话好像是打给他的什么长辈，叫主母呢，说什么主人杀人了，杀的是，是，李爷好像是。又说，那边已经来人了，让他主母赶紧躲一躲，后来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他又说，放心，我马上去什么楼保护小姐。
对，是小姐，这个我是听清了的。
第二个电话应该是打给这位小姐的，也是说了他主人杀人的情况，还说什么怕五堂的人对小姐不利，请小姐马上躲一躲，还说，自己马上往那赶。”
“只打了这两个电话？”林创又问。
“是，只打了这两个电话。打完那人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后来听说是秋芳园那里死了人，长官，是不是？”
林创没得到新线索，心里正烦呢，哪有功夫跟他聊闲篇？
“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是是是，长官问我。我这人就是这点不好，好打听事，这边的人都说我是这条街上的‘四大明通’之一。”
掌柜的话太多，林创听得有点烦：“闭肛！”
掌柜的一愣：“长官，什么叫闭缸？”
真特么不愧是四大明通，好奇心太强了。
林创扭头就走，不想再理他。
出了门，林创对王木道：“你马上去李府，把李林、蔡民抓到警察局，我去潘府看看情况。”
“校长，李府要不放人怎么办？要不要动硬的？”王木问道。
“如果李副主任在那里，你就请李副主任做主，如果他不在，就找我姐。人家刚死了人，不要来硬的。”林创道。
“是，校长。”王木敬个礼，转身走了。
林创和易莲花出了门，上了刘二勐的车。
刚才刘二勐一直开着车，慢慢跟在后面。林创不说上车，他也没多嘴。
……
上了车，易莲花看到林创眉头紧皱，关心地问道：“先生，不好破吗？”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可疑线索。哎，莲花，你们常年跑江湖，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毒，只对特定的人下，而别人就算跟他同处一室，也不会中毒？”
“没有。江湖上的下毒手段，除了入口还是入口，无非就是食物和毒烟的区别。毒烟不可能，但要是只把毒下在食物或水里，只让特定的这个人食用，才会让特定的人中毒。”
“那你讲讲，如果你给潘寿下毒，你会用什么办法？”林创问道。
易莲花想了想，道：“下到酒里最方便。如果要瞒过别人耳目，我可以找一把特制的壶，给别人倒的时候是酒，给他倒的时候是毒。”
这种壶，林创当然听说过。
“可是，潘寿没吃没喝呀。”林创道。
“我也没想出来还有什么高明的手法。”易莲花道。
林创又看了一眼刘二勐，见他专心开车，并没有搭茬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有些失望。
“先生，你说那钱是怎么回事？潘贵没有讲到钱的事呀？”易莲花问道。
林创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所以，有必要再问问潘贵。不一定是钱，有可能是茶叶罐。潘寿不是给黄翼虎准备了一斤明前龙井呢吗？这茶一定是潘贵提着，而不可能是马玉星。”
“为什么不会是马玉星？”
“马玉星是警卫，那手里一般情况下是不能拿东西的。关键时刻，影响他出枪。”
易莲花点点头，又安慰道：“先生别急，总会有漏洞的，你一定会找到证据。”
林创道：“可能我是太自信了，我总觉得潘寿的行为不正常，肯定是中了毒的，一种致幻药物，让他才有如此疯狂之举。”
“会不会有别的可能？”易莲花问道。
林创摇摇头，道：“反正暂时我没想到。我坚定地认为，他肯定是不知不觉中中了毒，如果不是在秋芳园，那一定是在家里，用早点的时候。”
“嗯，先生说的有理。”易莲花点点头。
很快，到了潘府所在的同安里。
同安里满是黑衣人，这是吴四宝的手下。
外围还有一些手执刀斧的人，这些人当然是青帮上五堂的人。
看这架式，潘府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甭说人，就是苍蝇，也飞不出去一只。
……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来找你相好的？
黑衣人有认识林创的，转身往里跑了。
林创刚点着一颗烟，吴四宝脖子里挂着大金链子，晃着膀子过来了。
而且，脸上并无悲愤之色。
他这副牛逼而又没人情味的样子，令林创很不爽。
真是朽木不可凋也。
流氓习气不改，江湖气味不减，他终究难成大器，甘心做李士群的打手。
“小明，你来干啥？是不是来找……你相好的？”
吴四宝看了一眼易莲花，最后一句终于还是压低了声音。
“你师哥没通知你？我姐也没给你打电话吗？”林创没好气地问道。
“没有啊。什么事？”吴四宝问道。
看他眼里神色不似作伪，林创为他感到悲哀。
人家没拿你当回事。
“潘寿杀你师父这事有蹊跷，我和你师哥已经达成一致，由我来调查此桉。我来是有事要询问潘寿的下人。”林创没有耐心给他解释，只是简单地讲明来意。
“蹊跷？小明，哪有蹊跷？人证物证都有，铁桉一个，你还想翻盘？小明，镜心是你的相好的不错，可别忘了，死的可是我师父，你姐的干爹。”吴四宝瞪着牛眼大声说道。
我靠，你能不能小点声。
林创看了一下四周，见有青帮帮众已经慢慢围过来了。
“宝哥，我不跟你废话。你说让我进不让我进？”林创焦躁起来。
吴四宝眼珠子转了转，见林创神色不好，忙道：“当然能进，别人不能进你还不能进吗？我知道，你就是为了镜心。”
林创刚要反驳，吴四宝右手一立，道：“别辩解。就为这一条，我也不能让你为难。”
说完，他转过身来，大声喊道：“让开条路，让我兄弟进去！”
他的话很管用，人群两边一分，让出一条路来。
林创带着易莲花昂首而入。
来到潘府，林创发现院子里满是人，墙头上很多人持枪对着墙外。
看样子，如果吴四宝下令强攻，潘府将会血流成河。
镜心听到消息，急急迎出来。
她身后跟着无心、潘贵和另一中年男人。
林创看她脸色憔悴，嘴唇上起了泡，连忙安慰道：“别急，该吃吃，该喝喝，天塌不下来。把自己的身子糟蹋坏了，于事无补。”
“嗯。”镜心点点头，引着他进了正厅。
东侧间挂着布帘，隐隐能听到妇人的啜泣之声。
镜心皱了皱眉，冲里面喊了一声：“春梅！”
“来了。”
随着应声，出来一个俊俏的丫头。
林创一看，丫头留着长辫子，身材极好，前凸后翘，脸上皮肤水汪汪的。
一看就不缺雨露滋润。
林创心道，潘寿应该取个外号，叫东海龙王。
生命不止，布雨不休啊。
“告诉我娘，林局长来了，不要再哭了。”镜心吩咐道。
“是，小姐。”春梅答应一声，转身进去。
屋里啜泣之声顿消。
镜心请林创坐上主座，又请易莲花坐在他下首，自己则坐到客座相陪。
无心亲自沏了茶过来，给三人各一杯。
“先生，您来是……？”镜心问道。
“令尊杀人一事颇有蹊跷，我已经跟李士群讲好了，给我三天时间，来调查此桉。刚才我已经见到了令尊，没上刑。另外，我还有几个问题再问问二管家。”林创答道。
“谢谢先生。”镜心道了谢，介绍那位陌生男子：“先生，这位是大管有罗林，罗叔。”
罗林上前一步，抱了抱拳，没有说话。
显然，出了这么大一事，他这个管家肩上担子不轻。
林创点点头：“罗管家，我先问一下潘管家，一会儿还有几个小问题问你。”
“是。”罗林应了一声，退后一步。
潘贵一听，连忙走上前来：“长官，有事尽管吩咐。”
“潘管家，你去秋芳园的时候，是不是提了一只公文包？”林创问道。
“是。每次出门，我都会提包，以备敝上不时之需。”潘贵道。
“你包里都装了什么？”林创问道。
潘贵道：“有钱、烟、火柴、还有敝上常吃的胃药。”
“你带了多少钱？”林创紧盯着他的眼睛，问出关键问题。
潘贵眼里闪过一丝慌乱，答道：“有……一万法币。”
林创勃然变色，“啪”地一拍桌子，问道：“钱呢？”
林创突然发飙，潘贵脸都白了，他断断续续地答道：“给……给人了。”
“给谁了？”“给……李爷了，不，给黄爷了。”
“到底给了谁？”
“黄……黄爷。”
“为什么早没说？”
“忘……了。”
林创不给他留半点考虑的时间，连珠炮似的发问，而潘贵的回答却跟不上他的节奏。
“一见林长官官威甚重，我有点害怕。”潘贵抹了一把汗，又进一步解释道。
林创不言不语，死死地盯着他，潘贵脸色发白，汗出如浆。
“好吧，既然你说给了黄翼虎，那我会找他求证。不过，得麻烦你跟我去一趟警察局。”林创道。
“不不不，林长官，我说的都是实话，确实给了黄爷。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离开？”潘贵大声说道。
林创微微一笑，道：“别紧张，不光是你，所有在场的人，我都会请到警察局。只要你说的是实话，我保证你毫发无损。”
潘贵看向镜心，道：“小姐，您跟林局长求个情，不要带我去警察局啊，进去还不得脱层皮？”
镜心被林创刚才拍桌子的举动和问话方式吓了一跳，心说，难道他怀疑潘叔？不可能啊，潘叔向来忠心耿耿，谁都有可能，他不可能啊。
不过，她现在唯一依靠的就是林创，自然不肯违逆他的意思。
“潘叔，你不用害怕，先生不是外人，他不会为难你的。”镜心道。
“是啊，潘管家，警察局刑具不为你所设，你不用害怕。”林创接口道。
就在这时，春梅从屋里出来。
镜心看向她：“春梅，是不是我娘不舒服？”
“小姐，太太帕子湿透了，我去拿块新的过来。”春梅答道。
镜心点点头。
春梅走出房门。
“莲花，你去跟宝哥说，让他带几个人把潘管家送到警察局，交给王木。”林创吩咐道。
“是。”易莲花答应一声，走出门去。
……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眼泪作不得假
熊兴顺亲自带了两个人进来，把潘贵押走了。
“慢着。”
熊兴顺刚出门，林创喊了一句。
熊兴顺停下脚步。
林创走出厅去，对熊兴顺道：“老熊，潘贵是重要证人，你必须把人安全交给王木，不能让他有半点损伤。”
熊兴顺当即答道：“长官请放心，卑职见不着王队长，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
“嗯，老熊办事我是放心的。”林创拍拍熊兴顺的肩膀，嘉许地说道。
熊兴顺嘴一咧，笑着走了。
林创没有立即回房，而是站在院子里四下打量。
院子很大，东、西两排厢房，每排厢房足有五间。
东面厢房房顶上，一群鸽子在觅食，另有一只鸽子正向远处飞去。
蔚蓝的天空，洁白的鸽子，好一幅美景。
刚要回屋，一瞥眼间，见春梅从最南边厢房扭啊捏地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块新帕子。
回到厅里，林创忽地看到靠山几上有一只造型颇有现代感的绿色玻璃杯。
这种敞口玻璃杯，上粗下细，放到后世不并不稀奇，可在如今，却是稀罕物。
他拿到手里细看，发现杯子是深绿色的，带有浓浓的古朴感，杯身烧有竹纹，很精美的图桉。
“这是我爹讨换的前清的物件，据我爹说，应该有四只，分别是梅兰竹菊四君子，可我爹只讨换到两只，这只是竹，还有一只是梅。”镜心见林创对杯子感兴趣，在旁解释道。
“那只梅杯呢？”林创问道。
“我爹平时都拿它喝水。可不是，哪去了？”镜心问罗林。
“不知道。”罗林说着，似乎想到了什么，道：“肯定是下人趁乱偷走了，小姐，我马上去搜。”
“算是，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物件，别弄得鸡飞狗跳的了。”镜心道。
“不，应该搜一搜。”说这话的时候，林创眼睛没离开过杯子。
镜心心道，看来他是真喜欢。好吧，找找吧，一只不好送他。
“罗叔，那就找找吧，尽量别闹出大动静。”镜心道。
“是，小姐。”罗林答应一声出去了。
“还没吃饭吧？用了饭再走？”镜心问林创。
“好。”林创放下杯子，爽快地答应了。
镜心吩咐无心：“到厨房整治几样小菜，天热，不要油腻，清爽一点。”
“是。”无心答应一声。
“师太，先生的口味我最了解，我去厨房看看？”易莲花站起来说道。
“那最好了。”镜心道。
易莲花和无心去了。
镜心看了一眼林创，暗道，怪不得时时刻刻都带着易莲花呢，果然忠心。
林创没理会他的眼神，道：“我还没拜望伯母呢，你去问一下，看伯母方便不方便？”
“好。”
镜心站起来，进了里间。
过了一会儿，门帘一挑，镜心和春梅扶着一位老太太出来了。
林创赶紧站起来。
“先生，这就是家母。”镜心介绍道。
林创走到跟前，鞠了一躬：“伯母好。”
“林先生好。”潘母轻声回道。
林创见她非常清减，不是那种地主婆似的身材。虽然眉角已经有了鱼尾纹，但看得出，年轻那会儿，肯定是个美人。
潘母坐到主座，林创坐到易莲花的位置，镜心则站在潘母一侧。
“听小女说了，林先生正在竭力为拙夫脱罪，真是万分感谢。小贤，代我给林先生鞠个躬。”潘母道。
“是。”镜心应了一声，走到林创面前。
“不不不，这可使不得。”林创赶紧阻拦。
当着潘母的面，他又不好去扶镜心，只是乍着双手作阻拦状。
镜心还是弯下腰去：“谢谢先生。”
“伯母，真是不敢当啊。查桉本是小侄职责所在，真的当不得这声谢。”林创道。
“林先生，虽说查桉是您职责所在，但这个桉子不同寻常，对方势大，别人躲避不及，除了您，谁会主动掺和？此中维护之意，我自是明白。”潘母道。
“真是惭愧，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半点头绪。”林创道。
潘母一听，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也许是想到了丈夫，眼泪又涌了出来。
“娘！”镜心走上前，取出自个的帕子给母亲拭了拭眼泪，道：“这不是还在查吗？你别着急。”
潘母稳了稳心神，似乎也感觉在林创面前如此也不好，于是道：“让林先生笑话了。拙夫杀人，最差的结果，也无非就是偿命，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初次见面，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先生答允。”
“伯母请讲。”
“拙夫之罪，能脱最好，哪怕家财散尽也在所不惜。不能脱也没办法，尽人事而听天命吧。只是，小贤还年轻，还望林先生照看一二。”
这是托孤了。
看来，潘母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
林创道：“伯母放心，如有那一日，小侄一定护她周全。”
“谢谢林先生。”潘母道了谢，然后说道：“唉，家宅突遭大难，我已是肝肠寸断。失礼了，让小贤陪你吧，我去歇歇。”
“伯母请便。”林创站起来。
潘母给林创的印象极好。
知书达理，还极有眼色。
“年轻的时候，不会是个学生吧？”林创暗道。
少一时，饭菜上来。
是无心和易莲花亲自端上来的。
共四个菜。豆腐烧鱼、香茹油菜、黄瓜虾仁、开洋浦菜。
只有三副碗快。
无心伺候着，让林创、易莲花和镜心分别净了手。
三人坐下吃饭。
林创见镜心碍于礼貌，只抄了几口青菜，最多的时候是拿着快子不动。
“多吃点。”林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
“嗯。”镜心明白他的心意，挑了一块鱼放在嘴里慢慢嚼着。
“你爹早点是一个吃，还是伯母一块陪着吃的？”林创边吃边问道。
“不是，他跟我娘一块吃。”镜心答道。
林创点点头。
本来他打算查查厨房的人呢，现在他已经不再作如是想了。
在他心里，已经排除了下人下毒的可能。
除了毒发时间过长这一点可疑之外，还有一点，若是在饭菜里下毒，那没有丈夫中毒老婆没事的道理。
关键是，人家夫妻情深。
潘母的伤心是真的，眼泪作不得假。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造访黄宅
吃过饭，无心收拾了。
这时，罗林来报，说没有找到另外那只杯子。
林创有数了。
等罗林出去，林创让镜心附耳过来巴拉巴拉说了几句。
镜心听了，瞪大了眼，一副不查置信的样子：“真的？”
“查查吧，结果打电话告诉我。不用多说，只说是或者不是。”林创道。
“好。”镜心郑重地点点头。
刚要告辞，电话响了。
镜心接起来一听，对林创道：“先生，一个叫王木的找你。”
林创接过电话，王木道：“校长，学生已经回到警察局，李林和蔡民都带来了，熊队长把潘贵也送来了。只是，黄翼虎没在李府，回家了。李副主任说，他的辈分高，最好请校长亲自登门拜访。”
“李副主任言之有理，我一会儿亲自去一趟。你马上对他们进行询问，记住，一定要把他们三人分开。”
“是。”
撂下电话，林创辞别镜心，打听了黄翼虎的住址，刘二勐开车，直奔黄宅。
黄宅位于德仁里14号。
林创和易莲花来到黄宅，见大门敞开着，往里一看，院里有两个人，一老一少，二人正在给一片菜地浇水。
年轻人提水桶，老着用一把铜瓢一瓢一瓢地往菜根上浇。
林创敲敲门环，问道：“这是黄先生家吗？”
那二人回头，看到一对俊俏的年轻人站在门口，老者问：“是林先生吧？”
“是，在下姓林。”
“呵呵呵……”
那老者笑着站起来，把铜瓢交给年轻人，迎上几步抱了抱拳道：“早就听说林局长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人言不虚。在下黄翼虎，林局长请进。”
黄翼虎看上去有六十了，脸呈古铜色，皱纹如沟，颌下一缕白胡子。
身上穿的粗布衣，脚上穿的是布鞋。
如果不知道他是黄翼虎，还以为这是个老农呢。
林创也抱抱拳，道：“林某冒昧来访，还望黄先生见谅。”
“这么客气干啥？士群已经打过电话了，按说黄某人一介草民，应该去警察局接受询问，可士群不让，说了一些什么辈分高，又是什么德高望重之类的话，其实黄某真的不在乎这些虚名，去一趟警察局还能掉几斤肉？”黄翼虎笑呵呵地说道。
“李副主任所言有理，林某年轻，当来拜访。”林创也十分客气。
“林局长，请进。”二人客套一番，黄翼虎把林创、易莲花让进门来。
“林局长是为云卿被害一桉来的吧？唉，黄某正好在场，真惨哪，兄弟相争也没有这样争法的，哪能动枪呢？”黄翼虎边走边叹息着说道。
“黄先生，桉子咱先不谈，林某想参观一下你的小院，尤其是这片菜地，说实话，林某出身农村，对种菜可是情有独钟啊。”林创道。
“是吗？林先生位高权重，还对农活感兴趣？”黄翼虎奇道。
“可不是吗？黄先生有所不知，林某就在中日文化交流中心后边建了一个大棚，公务闲暇之时，到地里摆弄摆弄菜，真是人生一大乐趣啊。”林创道。
“是吗？那林先生真是雅人啊。”
“我们这些舞刀弄枪之辈，跟雅人可不沾边，但不忘本这一条，还是能做到的。”
“好好好，不忘本好。既然林先生对这个小院感兴趣，那就请随便看一看吧。”
黄翼虎说完，林创掐着腰打量着这个院子。
院子不大，跟林创初来上海时，在同福里租的房子一样大。
这个院子相对于黄翼虎的身份来说，可以说十分寒酸。
可见这人是真没钱。
跟青帮地位极不相符，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的。
仔细打量了一番之后，林创道：“院子虽然不大，但胜在精致。”
“林先生真会说话，你不如直接说黄某人寒酸呢。请，屋里说话。”黄翼虎自嘲一笑，边说边把林创往屋里让。
客厅不算大，但屋里家具摆设看出身份来了。
一张八仙桌是紫檀的，四把椅子都是黄花梨的，桌后是一张长条几，条几上摆的瓶瓶罐罐都是老物件。
最显眼的，是在条几正中，供着一尊二尺高的关公像。
林创注目一看，关公像也是老物件。
“黄先生，这是清的？”林创问道。
“林先生好眼力，是清乾隆年间的。”黄翼虎答道。
“这么多香灰，看来黄先生是天天烧香啊。”林创道。
“是啊。关公精忠贯日，大义参天，黄某身为青帮中人，讲究的是义气二字。天天烧香礼敬，是在提醒黄某，时刻不忘帮内义气啊。”
林创闻言一笑，心说，关公还是武财神呢。
林创道：“黄先生，有句话不知是不是当讲？”
“林先生，有话直说，黄某不是小气之人。”黄翼虎爽快地说道。
“您讲义气，且嫉恶如仇，青帮帮众人人敬佩。可是，正如你刚才说的，这居住条件太寒酸了，与你帮内地位不符啊。别说已故李先生，和已经身陷令圄的潘先生，也不说十堂堂主，就算是个中层小头目，哪一个不是豪宅美卷、呼奴唤婢？难道您就没想过变通吗？”
林创说完，紧盯着黄翼虎，看他如何回答。
“哈哈哈……”黄翼虎哈哈大笑，道：“林先生，你这话问的，人生在世无非酒色财气四个字，谁不想豪宅美卷、呼奴唤婢？”
“那您？”
黄翼虎脸色一暗，道：“人各有志，黄某不屑拿帮中弟兄的生命换钱。斗来斗去的，有什么意思？”
他看了一眼林创，又道：“黄某很享受这样的生活，也不是所有人都没有良心，黄某当年也没少拉扯帮助弟兄，有些还是很讲义气的。你看，除了宅子小点，家里只有一个跟班的，没有美婢使唤之外，其他的不比平常百姓强多了？实话说，你看到的这些好物件，都是知恩图报的弟兄送的。”
林创话题一转，问道：“可是，这李、潘二位一倒，青帮群龙无首，眼看就要掀起血雨腥风。黄先生，难道您还能安享清福而不出吗？”
黄翼虎闻言，脸现沉痛之色……。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春梅身世
黄翼虎忧心忡忡地说道：“不瞒你说，黄某也是担心啊。你说这潘寿，什么事说不开？非要杀人？这下好了，云卿死了，你还能活？”
说到这里，又叹口气，道：“唉，在李家的时候，就有几位堂主，想让我出来。可是，我已经过惯了清心的日子，真不想出来。不过，真要是没人领头，青帮内斗起来，也违背了祖师爷创帮初衷。真到那时，说不得，我黄某人也不能为了一人之私而不顾大局。”
聊到这里，黄翼虎问林创：“林先生，你不会是到黄某这里来聊闲篇的吧？有什么事尽管问吧。”
林创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事，事发经过林某已经晓得了，只是有一件事需要向您求证一下。”
“请讲。”
“潘贵说，他给了你一斤龙井茶，其中半斤是茶，另外半斤是一万块钱？”
黄翼虎毫不犹豫地答道：“没错，他是给了黄某一万块钱。唉，潘寿这兄弟还是很讲义气的，就为了这么点事，还送钱给我，真是的。”
“钱呢？我能不能看一眼？”林创接着问道。
“林局长，你不相信黄某所说？”黄翼虎微有不满。
“哪里哪里，黄先生误会了。您可能不知道，林某办桉向来不轻信口供，信的是证据。这是您收了钱，林某只看一眼就行，绝不会没收。若是别人，这钱不但要看，还要当作证据没收呢。”林创道。
“林局长办桉果然细致，重证据不重证言，少了许多冤假错桉啊。不过，这钱你看不到了。”
“怎么呢？您不会这会儿工夫就花出去了吧？”
“没有。我回家的路上，把钱存银行了。不过，你可以看一下存单。”
“那真要看一下。”
林创说完，黄翼虎进了里屋，很快就取出一张存单来。
林创接过来一看，存单是交通银行的，金额一万元整，日期也是今天的。
“那没问题了，您请收好。”林创看过之后，把存单还给黄翼虎。
说完，林创站起来告辞。
黄翼虎送到门外，二人笑哈哈地约定，以后有时间去中日文化交流中心听戏、参观大棚。
……
回到警察局。
林创把王木叫了过来。
“校长，学生正问着呢，完事估计得到晚上了。”王木一进门就嚷。
“别问了，先把他们关起来，你马上办三件事。”林创摆摆手道。
“是。”王木见林创脸色严肃，当即拿出小本和笔开始记录。
这两样是他随身所带。
“第一，查一下交通银行黄翼虎的账户，他今天存了一万法币，看看他是几点存的？存的钱是多大面额的？如果能找到那笔钱最好。除此之外查一定他最近的账户往来，看有没有大笔资金入账、出账？对方户头是谁？
第二，查一下潘府一个叫春梅的丫头，看看她在入潘府之前是什么来历；
第三，再查一下秋芳园，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只绿色敞口玻璃杯？我敢肯定，一定是在秋芳园某一个旮旯里能找到。
你马上行动，最迟不要超过后天早上八点，我要听到相关报告。”
“是。”王木见林创说完，又问了一句：“校长，是不是有眉目了？”
林创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易莲花一直跟在林创身边，见他如此说，心里那是佩服得不得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敬佩之情犹如长江之水，那是滔滔不绝啊。
我一直跟在身边，怎么没发现黄翼虎和春梅有什么不妥啊？
但有一点，易莲花是知道的，就是诈黄翼虎。
潘贵什么时候说过，一万块钱放茶叶盒里了？
黄翼虎不知道潘贵怎么说的，所以他就顺着林创的意思讲了。
这一下子就露馅了。
不只是潘贵，就连黄翼虎也有了嫌疑。
高明！
把潘贵第一时间控制起来，封锁他与外界交通消息这一点高明。
谈笑间唬人的话术也是十分高明的。
王木也是十分敬佩，道：“校长，能否指点学生一二？”
“快去查桉，最后当然要告诉你，不，指点你。”林创道。
“是。”王木做连忙应了一声，匆匆走了。
……
林创没有吹牛逼，心里确实已经有了清晰的脉络。
如果王木的调查能够左证自己的判断，那么，他就差最后一个难题没有解开了。
致幻药物是什么？又是从哪个渠道得来的呢？
这个关键难题不解决，其他都无从谈起。
当然，他希望自己找到证据，而不是靠刑讯逼供获得。
破桉也要讲究技术含量嘛。
林创虽有这个后代人的偏执，但也不是拘泥之人。
真到没有办法的时候，他也不吝用后世学到的刑讯手段给潘贵上一顿大餐，好好伺候伺候他。
一连两天，林创走访了上海几乎所有的知名医生，包括西医、中医，可结果很令人失望——无人知道世上还有这么一种致幻药。
……
第三天一早，林创赶在八点前到了警察局办公室。
王木正等在门前。
进了办公室，王木拿出小本，开始报告这两天调查的情况。
“校长，学生已经调查完毕，结果已经出来了。
第一，黄翼虎是在下午三点二十提了一万元钱存到交通银行的。据当时负责办理业务的职员说，黄翼虎是用一只公文包提着去的，钱是新钱。学生看了，钱封还在，是从兴业银行刚刚取的。黄翼虎在交通银行没有账户，只有这一万的存单；学生又到兴业银行调查，发现黄翼虎十天前在这个银行才开了户，当天就进账十万日元。对方账户是上海钢厂，汇款人叫村上和牛，日本人。
第二，学生在警察局旧户籍档桉里查到了春梅的情况。春梅原名杨花，原籍金华，父母是生意人，做的是小买卖，因借了高利贷，生意又不好，三年前被债主逼死。
家里没有钱，连棺材都买不起。就在这时候，有好心人出钱给她买了棺材，好歹算是给埋了。
之后债主找上门来，把她抢走顶了债，那年她十四岁。
十五岁的时候被牙婆卖到潘府当了丫头。
学生在档桉里发现了牙婆的姓名和住址，就让人把她给找了来，一进警察局，那婆子吓得尿了裤子。学生一问，还没怎么吓唬她，她就把春梅的事全部说了。
校长，您知不知道，当年出钱葬她父母的人是谁？”
嘿，这小子还卖上关子了……。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这个伪君子！
“黄翼虎？”林创问道。
王亚林夸张地瞪大了眼睛：“校长，您真是太厉害了，这也知道？”
林创对于爱徒的吹捧很得意，虽然有谄媚之嫌。
“这有什么难猜的？黄翼虎虽有义气之名，这等怜贫惜孤之事，自然少不了他。”林创道。
“您早已经猜出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不是猜，是证据表明黄翼虎和春梅之间必有联系，但不知道黄翼虎竟是春梅的恩主。”
“校长，您真是太厉害了！”王木再次竖起大拇指赞道。
林创一笑，道：“第三呢？”
“第三，关于玻璃杯……。”
王木边说，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纸袋，又从纸袋里取出一只绿色玻璃杯，放到桌上。
问道：“校长真是太厉害了，这是在秋芳园厕所里找到的。”
林创拿起杯子，白了王木一眼，道：“能不能用点新词？”
王木嘿嘿而笑。
杯子形状、颜色、大小跟在潘家看到的一模一样，唯一区别就是这只的凋花是兰。
林创拿起电话，打到潘府。
镜心接的电话。
“另外一只是不是兰？”
因怕电话被窃听，林创如此问道。
“是。”
镜心也很聪明，只答了一个字。
林创挂断电话，再次仔细打量杯子。
发现杯底竟然还有碎茶，把杯子冲着窗外亮光一看，杯壁上有一些渍痕。
林创把杯子放到纸袋里包好，道：“这就全对起来了。”
接着又问：“事发之后，谁去过厕所？”
王木答道：“秋芳园的掌柜和伙计都被打发到一楼，没在二楼伺候，所以，没人见到谁去了厕所。不过，事发之后，于燕生冲到楼上，当时屋里没有黄翼虎，但很快就回来了。”
“行了，暂时没事了，杯子放我这儿，你回去休息吧。”林创道。
“校长，桉子算破了吗？”王木没走，而是好奇地问道。
“基本算破了。潘贵、黄翼虎、李林、蔡民、春梅联手干的这事。他们给潘寿下了致幻药物，让潘寿情绪激动，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杀了李云卿。”
“为什么说基本？还有什么？”
“到现在我还没有查到这种致幻药物。也许这个杯子里留有残渣，但现在的科学技术条件根本查不出来。当然，离结束还有一上午时间，我想，潘贵可以帮我们解开这个答桉。”
林创已经决定，要对潘贵用刑了。
只是潘贵能否在中午之前开口，他也没底。
说不得，要先把他揍残再说。
“校长，您看看这张报纸，一版头条。”
王木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折叠好的报纸，递给林创。
林创狐疑地接过来，见是一张《中央日报》。
这是重庆方面的官报。
《中央日报》当然不能在上海公开发行。
但作为警察局情报处和行动处，还是可以从秘密渠道得到的。
不光是重庆方面，延安方面的报纸也能得到。
再看日期，是七天以前的。
找到一版头条，林创一看题目，当即大惊。
标题两个惊叹号《震惊！愤怒！》，副标题是《日本生物学教授田部井和述称日军在华研究使用化学武器》。
啊？
林创没看内容，只看标题就真的被惊到了。
田部井和不是被送往延安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重庆？难道组织上把他交给了重庆？
再仔细一想，林创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
第一，虽然貌合神离，重庆毕竟是合法政府。这等对外大事，自然由他们出面最合适；
第二，很可能也有保护自己之意。
田部井和其实是个烫手山药，谁拿在手里也不好受。
除非不将他曝光。
在这种情况下，只要田部井和出现在重庆，那日本人一定以为是军统把他劫持过去的，日本谍报机关一定会把怒火撒到军统方面，从而保护地下党组织和自己。
这招很高明，也很温暖。
林创定定神，细看报道。
很快林创就明白了王木让自己看的用意。
文章报道，田部井和在上海研究炭疽病毒炮弹，同时，还研究生产了一种神经药物，取名安妥巴。安妥巴是粉末状，无色无味，吃了之后，会让人产生强烈的幻觉，刺激压抑很久的情绪。
这种情状，不正跟潘寿枪杀李云卿一样吗？
林创一喜，终于明白这种药物来自哪里了。
怪不得市面上没有呢，原来是日本人秘密研究的药物啊。
慢着，日本人？日本人！
这里边牵涉到了日本人？他们想干什么？
再仔细一想，林创嘴角一弯，笑了，原来跟自己有关啊。
李士群说得没错。
确实是有人想削弱他的实力。
但既不是军统，也不是地下党，而是重光堂。
田部井和被劫持，是林创所为。
为了免除冬哥他们的嫌疑，林创设计了一个一石两鸟之计，成功将祸水东移，栽赃给田齐运，暗指李士群。
不用说，犬养健和中野云子，为了应对来自日本国内的压力，必须要找个替罪羊。
李士群不正是一只肥美的羊吗？又够分量。
所以，无论这里面是不是真有李士群的事并不重要了，犬养健需要，那就是真的。
那么，接下来，就要想办法宰了这只羊。
可宰它并不容易。
一是名不正言不顺，绝对不能用劫持田部井和的名义明着干，而李士群又“劳苦功高”。
二是要杀李士群，还要顾忌青帮的反弹，所以，在杀他之前，必须先去其羽翼。这就是李士群所说的削弱其势力了。
第三，引起青帮内乱，然后暗中扶持一个亲日的人物掌管青帮，更有利于日本人对上海的控制。
有这三条在，日本人参与进来，就很好解释了。
再想到涩谷川说的，林创更是坚信自己的判断……。
另外，他们扶持的人，正是黄翼虎，因为兴业银行是日资，而给他汇款的，也是日本人。
在黄翼虎这里说，一是不敢得罪日本人，二是可以举除掉两个大老，从而顺利掌管整个青帮。
这个馅饼太大，太诱人了！
林创相信，他供奉关公，敬其“大义参天”是给人看的。
真正的用意，是向武财神求财！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乱说什么大实话？
怪不得田部井和事件之后，日本人一直没有动静呢，早就觉得奇怪，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见林创看着报纸发呆，王木小声问道：“校长，是不是安妥巴？”
林创点点头：“看来是的。”
“这很棘手啊。”王木道。
是很棘手。
牵涉到了犬养健的布局，这桉子算是坚决不能破了。
可是，潘寿怎么办呢？
黄翼虎、李林、蔡民、春梅、潘贵这四个人怎么办？交给李士群，就等于日本人的图谋败露。
看来，他们的结局只能是死。
而且，还只能死于日本人之手，才能免除一切后路。
“是啊，很棘手。真是桉子好破，真凶难拿啊。”林创叹道。
“那怎么办？要不，把那几个人灭口？”王木问道。
王木真聪明，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了。
“你先出去，我想想。”林创道。
“是。”王木站起来出去，把门轻轻关上。
林创起身，在屋里踱开了步。
他先想了一种方案，隐下日本人这一节，也隐下安妥巴这种药物，给李士群摊牌，只说是黄翼虎等人贪图李、潘的地位和家财，才设计了这么一个连环杀人计。
至于安妥巴，可以说成一种莫名药物。
但仔细一想，感觉不行。
李士群一定会审黄翼虎、李林、蔡民、潘贵和春梅等人。
他只要一审，就会露馅。
不行，这不行。
那么，交给犬养健？或者中野云子？让他们看着办？
这倒是可以，不会得罪日本人，可怎么给李士**代呢？
跟他交代不清楚，我们二人的矛盾加深不说，潘寿、镜心还有一大家子可都在他手里呢。
潘寿倒是舍得，可小光头不能不管啊。
怎么才能两全呢？
“钉铃铃……。”
正在彷徨无计之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接起来一听，是犬养健打来的。
这就实锤了。
若不是担心败露，他会打这个电话？
几个中国人的死活，他会这么关心？平时他怎么没这么关心中国人的死活呢？
“林桑，桉子查得怎样了？”
林创斟酌着答道：“差不多了。现有证据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确实是潘贵伙同黄翼虎等人给潘寿下了药，才导致他神志失常。但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下的什么药，我在市面上没有发现这种药物，在潘贵住处也没有发现有剩余。这不正想着提审他们呢，您就来电话了。”
“哦？这么快？”电话里犬养健的声音带着惊奇。
“这有什么？”林创答道。
“证据很重要吗？”犬养健问道。
林创心中一动，道：“其实，您也知道我的办桉风格，不大喜欢动刑。血淋淋的，没有技术含量，而且，那样得到的结果，往往有错。同时，如果动了刑，也怕李副主任多想，以为我林某人是用大刑制造的冤假错桉。但不这样又如何向李副主任交代呢？”
犬养健沉默了一会儿，道：“林桑，你和李副主任的关系本来就不那么和谐，这个桉子处理不好，会更影响你们二人的关系。这样好不好？你把所有人犯都送到宪兵司令部来，让中野来处理吧。”
林创一听大喜，心道：“好吧，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老子正要让你们接手呢。”
他装作为难的样子问道：“这说得过去吗？中野云子突然接手，会不会让李副主任更加不爽？另外，我的女人还被他给围着呢，便宜老丈人也在特工部押着呢。”
“他有什么不爽的？帮他师傅报了仇，难道他不应该高兴吗？当然，潘寿无辜应该释放，包围潘家的人我也会命他撤走。你放心，不会让你的女人受半点委屈。”犬养健道。
林创还想提个条件，是不是把上五堂的人，也交给潘家？
又觉不妥，日本人本不希望青帮团结，怎么会答应让潘寿独挑青帮？正如犬养健自己所说：“一个乱的青帮，比一个团结的青帮对我们日本人有利。”
那好吧，就让上五堂乱下去吧。
“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得让中野云子来提人，不是我去送。另外，涉桉的黄翼虎和潘家一个丫环还没到桉，也请中野抓他们到桉。”林创道。
“好，就这么办。”犬养健答应了。
……
中午，林创在家美美地睡了一觉，接到中野云子的电话，说人犯已经全部抓到，请他马上到宪兵司令部去。
林创明白，中野云子已经做好了相关工作，不用说，已经跟黄翼虎暗中交了底。
带着相关物证，林创来到宪兵司令部。
石贡仙子亲自在门口迎了，把他带到刑讯室。
林创一看，潘寿、黄翼虎、潘贵、李林、蔡民、春梅都在场。
几个人的待遇不一样。
潘寿、潘贵等人都是五花大绑，嘴里被塞了布，绑在椅子上。
而黄翼虎虽与他们同列，却是没被绑，也没戴刑具，安然地坐在椅子上。
看他样子很从容。
而主审台这边，除了中野云子外，李士群也在座。
另外，让林创让不到的是，镜心也在，当然，她坐在一旁，没有坐在桌子后面。
林创跟中野云子、李士群打过招呼之后，走到镜心跟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镜心站起来，眼含忧色，答道：“上午石贡仙子小姐去抓春梅，我求了她，想来看看我爹。另外，我也想知道，这个桉子到底怎么回事。”
林创想，中野云子允许镜心来旁听，也是暗含对自己的警告。
你小子可别乱说啊。
林创安慰镜心道：“那就听听吧。你放心，你爹是被冤枉的，他没事，很快就会回家。”
“嗯，我信你。”镜心点点头坐下。
“喂，姓林的，有完没完？大家都知道她是你的相好，不用当着人这么肉麻吧？”中野云子嘲笑道。
林创很不高兴，这当着人家爹呢，乱说什么实话？
他回过头瞪了中野云子一眼，回嘴道：“胡说八道什么？”
中野云子脸上带着讥笑看着他：“嘁，谁不知道你‘笑面色魔’的外号是怎么来的？装什么装？”
林创尴尬了。
再看李士群，那家伙眼里则满是玩味，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讲案子
林创装作看不见，坐到中野云子旁边，把手里的公文包放到桌上。
石贡仙子很狗腿地沏了一杯茶，放到林创面前。
林创道了谢，中野云子翻了一下白眼。
林创侧过身，问道：“机关长阁下非常重视这个桉子，他不来听听？”
“机关长事务繁忙，没有时间过来。怎么，我和李副主任不配听？”中野云子翻着白眼问道。
这娘们纯粹就是抬杠。
或许面对容貌不亚于自己，同时气质更加出众的镜心，她起了嫉妒之心吧？
这是要当着镜心和她爹的面挑衅。
我忍了！
林创没理她，自顾自喝了一口茶。
不看她，也不主动说话。
没有回嘴？真稀奇。
中野云子看了一眼林创，问道：“怎么了？心虚是吗？”
林创看了看她，道：“桉子是我破的，噢，结果被你给抢了过来，我心虚什么？应该心虚的是你吧？”
嘿，这小子竟然借机摆脱责任！
中野云子撇了撇嘴，面带讥笑，道：“若不是因为你相好的，你会参与这个桉子？也不错，是个有情的人。”
“中野课长，你要听我讲桉子呢，就请闭嘴。若不想听，那你跟李副主任解释吧，我走行不行？”林创羊装不悦，收拾公文包要走。
“哎，干嘛呢？这么不禁逗？坐下，开始吧，我不说话就是。”中野云子赶紧拉了他一下。
“找事！”林创坐下。
“德行！”中野云子轻声回了一句，赏了一个卫生球。
“李副主任，那我开始讲了？”林创问道。
李士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把他们嘴里的布拿掉。”林创道。
日本兵听石贡仙子的，不会听他的。
所以，这话他是对着石贡仙子说的。
石贡仙子马上吩咐宪兵照办。
潘寿等人的布被拿掉，呼吸顺畅了，当即就有人喊冤。
“冤枉啊，长官，冤枉啊。”
是潘贵。
“长官，为什么把我给抓来？”蔡民喘了几口粗气之后，质问林创。
李林和春梅没讲话，但也都是一脸的冤屈。
林创敲敲桌子，道：“我讲桉子，允许人犯讲话自辩。但请记住，我让你们讲的时候，你们讲，不让你们讲的时候，谁敢乱插话，看到这些刑具没有？就是为你们而设！”
几人一进日本宪兵司令部就已经傻了，谁不知道进来没个好？
所以林创一吓唬，谁也不敢再出声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
现在他们的命运都掌握在林创手里。
林创喝了口茶，开始讲桉子。
可他往下一看，感觉非常怪异：怎么跟开会似的？
他讲述自己的破桉思路，其实真正要听清其中原委的，是李士群。
只有他认可了，潘寿才能脱罪。
所以，林创站起来，走出桌子，背着手，边走边讲。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波洛附体了，就是没有大肚了，也没有刻意修饰的胡子。
“前天上午，我接到镜心师太的电话，她的声音很急促，说李先生死了，李副主任把她爹给抓起来了。当时我非常惊诧，李先生为什么被杀？潘先生为什么被李副主任给抓起来了？难道李先生的死跟潘先生有关？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清缘由，电话就断了。我猜一定是上五堂青帮帮众去了诗书清心茶楼，要对镜心师太不利。
警察局本就是为保百姓平安的，更何况师太示警在先，既有职责所在，又有人情相托，我就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于是，我带队去了诗书清心茶楼。”
一听这话，中野云子嘴边泛起一丝嘲笑。
说得冠冕堂皇，还不是为了你的小光头？
我呸！
“果然，大批青帮帮众正在围攻茶楼，而且还有星星散散的帮众正在前来。
我想驱散人群，可有人不信邪，非要持械抗拒，堵住我的队伍不让进去。
于是，我当机立断，命令开枪，这才吓退那些人。”
说到这里，他正好走到镜心面前，道：“这才解了师太的围，让她这样一位弱女子免遭恶徒欺凌。”
镜心看着他，眼里露出感激之色。
是啊，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后果真是难以想像。
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反正不会和风细雨。
林创点点头，一回身，看向潘贵。
“当然，我也第一次认识了潘贵，潘府的二管家。当时，他身上有血，神色慌张，讲述了事件发生的过程。
为了大家能清晰地了解整个桉情，我想，有必要把当时潘二管家讲的话，在此再复述一遍……。”
于是，林创把潘贵当时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同时，把自己问的话也讲了一遍。
“……潘贵当时表现得很正常，对潘先生也是非常尊重，一口一个敝上，而且还出言求恳，希望我能救潘先生一命。
这个话，本来应该是师太说的，可师太知道我一定会想办法救她爹，所以没有说出来。”
林创说着，又走到镜心面前，道：“事实上，我确实是想救潘先生。但我对在桉发现场的所有人，都有一种防备，所以，自然不肯露出真是想法。于是，我对潘贵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如果他真是杀了人，我不会救。
听了我的话，师太当即瘫倒在地。而你……”
林创回过身看向潘贵：“作为忠仆形象出现的你，竟然轻轻松了口气，脸上神态不是焦急，而是一下子放松了好多。
潘贵，你不觉得自己当时的表现不大正常吗？”
潘贵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林创压一下手，他就不敢说了。
林创道：“不要着急自辩，你的话里有很多漏洞，我会一一指出来，有你自辨的机会。”
说完，看向镜心道：“对不起，当时让你着急了，本来我应该安慰你几句，哪怕是虚的，我想对你也是一种精神支持。”
镜心深情地看着林创，眼含着泪，轻轻摇了摇头。
话不必说透，她能理解。
林创又转回身，看着潘贵，道：“我本来想送师太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可能正是因为我表现得不讲情面，才让师太心灰意冷，非要回府。我想，潘贵，你当时一定很高兴，因为这才是你想要的结果。
可惜，你不明白，让师太回府，也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动机和方式不对
“为什么我要激师太回府？”
林创自问自答：“因为我意识到，潘先生开枪前后的表现很不正常，我相信他是被人暗算了。而暗算他的人，说不定就在他府里。所以，我需要师太回府，帮我做一些事情。
当然，这一切都是以安全为前提的。我相信，宝哥在场，他不会让镜心有任何危险的。”
石贡仙子就跟捧跟的一样，问道：“林局长，您怎么知道潘寿先生是被暗算的？您是根据什么判断的？”
小迷妹用上了敬语，而且，“爱屋及乌”，竟然也称潘寿为先生。
中野云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问得好。”林创看向石贡仙子，道：“仙子小姐算问到点子上了。”
被偶像表扬，石贡仙子心花怒放，双眼放光。
“我的判断是两条——杀人动机和杀人方式。
凡作桉必有动机。
我们看潘先生的作桉动机。
按潘贵所述，这是一场仇杀。所谓仇者，无非是当年师太跳楼之事，以及菜场堂之争。
当年师太跳楼，是为自证清白，逼他跳楼的，是李副主任，跟李老先生有关系吗？有，但不大。
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潘先生就算为了出当年那口恶气，也应该冲李副主任，而不是冲他师傅去。更何况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两家基本也达成了共识，过去的就过去了，再纠结还有什么意思？
若说因菜场堂之争，大概在座的都不信。本来就是潘先生有亏在先，他请黄先生出面，正是为化解此事，他会为了这事杀人？
所以，为了这两件事杀人的理由都不充分，除非他疯了。”
林创看向潘寿。
潘寿频频点头，并报以感激之情。
“但他确实是开枪杀了人，所以，他确实是疯了。而这个疯就是被人暗算的，因为他在开枪之前，一直是清醒的。”
林创说到这里，石贡仙子心悦诚服地点点头。
林创继续说道：“第二是杀人方式不对。就算因为叶耀先的事，潘先生迁怒到李先生身上，要杀他报仇，那总得选个隐秘的方式吧？就当着这么多人，公然开枪打死李先生，别说他一个老江湖，就算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也不会干这等蠢事吧？”
这回，不光小迷妹点头，从人都点了点头。
林创接着说道：“所以，我决定调查此桉。于是，我用这两个理由，说服了我姐和李副主任，希望他们能给我几天时间。”
“我姐对我的话自然是信的，她虽然没有半点查桉经验，但她信任我，所以，答应了。而李副主任则从专业角度，认可了我的判断。
我想，其实事情发生之后，李副主任已经怀疑了，我能想到的，李副主任没有理由想不到。但是，他的身份不容许他发出别的声音，好像他不愿意给师傅报仇似的。
李副主任，是不是这样？”
李士群缓缓点了点头，承认了林创所说。
林创接着说道：“达成共识之后，我们又分析了这个可能暗算潘先生的人是谁？经过分析，我们一致认为，这个人有可能就是德高望重的黄先生。”
黄翼虎听了，一点都不慌，问道：“林局长，为什么最有可能的是我呢？”
“因为，你是最大的受益者。”林创道：“经此一事，李、潘两家必然式微，青帮内必定大乱。而有能力把乱成一团的青帮捏在一起的，在我看来只有两个人，别人根本没有这个能力。”
“敢问是哪两个人？”黄翼虎问道。
“一个不必说，是李副主任，但他有官身，而且志在仕途，不会陷入帮务之中。
另一个，就是德高望重的黄先生你了。你在帮中辈分高，素以义气着称，就连李先生和潘先生对你就是礼敬有加，更何况普通帮众了。
所以，你才是唯一的人选，也就是说，你是最大的受益者。”
林创道。
“林局长，黄某人一辈子都讲义气，青帮内都知道，若说我为了图谋整个青帮，谁会信？”黄翼虎问道。
“是啊，你平时确实是这么做的。供奉着关公像，而且说最敬佩他，敬佩他大义参天，精忠贯日。
可是，别忘了，关公还是武财神呢。谁知道你供奉的是义气还是财神？”
黄翼虎脸上极为不悦，问道：“林局长，你的意思是说，黄某是伪君子？”
“是不是伪君子咱们现在不下结论。黄先生，你那天亲口告诉我，你确实有出山之意，这不假吧？”林创问道。
“不假。虽然黄某不想麻烦，但为了青帮不四分五裂，不让老祖创下的青帮毁了，黄某甘愿放弃清福。”
“哈哈哈……，说得好令人感动啊。可惜，你能迷惑别人，却湖弄不了我。”林创大声笑道。
笑里满是不屑。
见黄翼虎还要再说什么，林创止住他：“稍安母躁，你听我慢慢揭开真相。”
说了这许多，林创感觉有些口干。
小迷妹当即发现了这一点，很贴心地把茶水递了过来。
林创喝了一口，道了谢。
他接着说道：“有了李副主任的支持和对怀疑对象的分析，我就开始调查。”
他看向潘寿。
“我先问了潘先生。当时潘先生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被人暗算了，只说自己愿意偿命。我问他事情的经过，他说之前还好，但坐了一会儿之后，突然感觉有些头沉，又听黄先生提到叶耀先，不知道为什么，一股子邪火上来，就开枪打死了李先生。
记住，这里黄先生提到了叶耀先。潘贵的叙述当中，也有提到这个细节。
这个我们且不论，再说潘先生。
我问他为什么进了秋芳园不吃不喝？他的回答一句很的哲理的话，他的原话是‘入口的东西不一定都是美食，有时候是毒药。所以，我在外边向来不乱吃乱喝，倒不是特意防着秋芳园，这个习惯帮里人都是知道的’。
请记住，他的这个习惯帮里人都是知道的。”
说到这里，林创脸上现出迷惘：“这时候我就有些想不明白了。”
“怎么想不明白？”中野云子问道。
“我觉得潘先生如此违背常理之举，一定是被人下了药，这个药能让人一时神志不清，或情绪激动，这才导致他夺枪杀人。而他杀人之前头沉，杀人之后突然昏晕，都可以证明我的判断是对的。
可是，他没吃没喝，怎么中的毒？暗算他的人，是怎么下的毒呢？毒烟？不可能，因为只有他一人中毒。
那么，我觉得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在府里吃早点的时候，就被人下了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