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林创索贿
李永才正在办公室里坐着,忽然电话响了。
接起来一听,是邵立兴打来的:“长官,刚才梁玉启去了姓林的办公室。”
“说了什么?”李永才下意识地看了一下门口,做贼似的小声问道。
“他先道歉,说你送了他一对什么手镯。”
“啊?这个混蛋!”李永才大惊,恨恨地说道:“等老子搞掉姓林的,早晚要他好看。”
放下电话,李永才的小心脏“扑扑”地加速跳个不停,生怕林创会突然出现在面前诘问于他。
可等了半晌,却不见动静,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站起来慢慢踱步,心想,怕什么呢?我不就是替徐奎谋个监察室主任的职位吗?就算他找个门来,我就说是一片公心,他能奈我何?退一万步讲,顶多就是徐奎的官帽丢了,无所谓嘛。
继而又想,就算知道了我背后搞小动作,他大概也不会就此废除前议。君子一言嘛,哪能说反悔就反悔?作为一把手的他,更不会做出这等傻事。
想到这里,李永才的心才真正定下来。
勐地发现林创已经下楼了,边走还边跟易莲花说笑。心道,看来姓林的心情不错,我的判断是准确的。
看到林创上了车,出了大门,李永才又想,虽然姓林的没有立即追究,但肯定心里留了刺,我以后就是再示好,恐怕也不会得到他的信任了。
好吧,既然得罪了,那就得罪到底!在你还没有想出对付我的办法之前,我先把你扳倒再说。
想到这里,李永才的心渐渐变冷。
他拿起电话,打给邵立兴:“立兴,那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行动。”
“好,找个机会把那事做了。”
“是。”
……
下午四点,林创来到税警局。
梁玉启早在窗户里看到了,林创刚上楼,梁玉启就迎上来:“局座,关于税务学校的事,卑职想跟你报告一下准备情况。”
“好。”林创答应着,请梁玉启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局座,有两件事请您定夺。”
“请讲。”
“第一,校址选了三个,一个位于棋盘街,警察学校东邻。选在此处的好处是,两个学校都是局座担任校长,便于学员互相学习。不利之处就是,条件简陋,房子少、面积小,操场都无处去建,只有四间教室,和五间宿舍。如果只招男学员好说,建个大通铺,挤一挤勉强可以休息。如果也招女学员,根本住不开。
另外两个……。”
“不要说了,就选在棋盘街吧。小点没关系,可以将附近房子买下来,先解决男女学员住宿的问题,慢慢再扩建不迟。
至于操场,就用警察学校的吧,和警察学校那帮浑小子一起出操,一起训练,就算练不出警察的身体素质,练个好身体应该没有问题。”
林创打断梁玉启的话,拍板定夺。
“是。另外一件就是,我们申请了十万开办经费,立强那边给批了十五万。多出来的这笔钱怎么用,还请局座定夺。”梁玉启又道。
林创眼波一闪,笑道:“好事嘛,杜厅长多给这五万,是看你的面子。”
“不不不,立强说跟局座关系好,所以不能让局座花起钱来拮据,还说如果再有经费缺口,随时可以打报告。”
“好吧,这个心意我领了。这样吧,多出来的五万全用在税务学校建设上,可以多征地、多买房,现在用不着没关系,以备不时之需嘛。”
“是,卑职遵照局座指示把事情办好,把钱花出去。”
看着梁玉启郑重的表情,林创心想,杜立强是个明白人啊。如此大送人情,他姐夫这个墙头草,还真不好动了。
不过,梁玉启此人靠不住,加恩无用,如果彻底收服他,用官场上的手段显然不行,必须用霹雳手段镇住他。
正在这时,姜敬福进来报告:“局座,门外有人求见。”
梁玉启一听,赶紧站起来,告辞而去。
“谁?”
“友华卷烟厂董事立石淳贵。”
“哦?”
林创看了一下表,四点二十分。
林创站起来,走到窗前一看,见大门外停着一辆轿车,一个矮胖子手里提着一只皮箱站在车前。
林创嘴角一弯,吩咐姜敬福:“日本人嘛,不好怠慢,请进来吧。”
很快,姜敬福把矮胖子领了进来。
矮胖子一进门,把箱子放下,毕恭毕敬地向林创施了一礼,起身后自我介绍道:“林局长,鄙人友华卷烟厂董事立石淳贵。”
“哦,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立石淳贵先生啊,请坐,敬福,上好茶。”
林创热情地从办公桌后面迎出来,眼睛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皮箱。
“谢谢。”立石淳贵道了谢,走到沙发前,等林创对面坐下,他才坐下。
姜敬福倒上茶,林创挥了挥手。姜敬福会意,转身出去,轻轻带上门。
“立石淳贵先生,久仰大名啊,不知现居何处?”林创笑着问道。
“鄙人的住处在恰安里,与税警局很近,只隔了两条街。”立石淳贵答道。
“哦。”林创点点头,问道:“不知先生见林某有何贵干?”
立石淳贵取过箱子,放到茶几上打开。
林创一看,满满登登一箱子钱,是日元。
“先生这是何意呀?”林创问道。
“林局长刚刚就任局长,应酬一定不少。鄙人代表鄙厂全体董事,送来十万日元,一来表示祝贺,二来也请林局长多多关照鄙厂。请林局长笑纳。”
林创笑眯眯地拿出一捆钱看了看,面带笑容地说道:“林某可听说了,你们第一季度就漏缴税款两千万,不知是不是事实?”
立石淳贵倒也光棍,坦承道:“不瞒林局长,是事实。林局长,给人方便与已方便,只要林局长不追究,以后每月鄙人都会奉上十万日元。”
这句话刚说完,林创就变了脸:“以十万换两千万?立石淳贵,你的算盘打得很精嘛。拿走拿走,要不我让人给你扔出去。”
“林局长,可是嫌少?”
“当然嫌少,你以为林某是傻子吗?”
“那林局长以为多少合适?”
“最低一百万,童叟无欺,言无二价。”
“好!”
立石淳贵很痛快地答应了。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作死
林创站在窗前,见立石淳贵在大门口上车离去,嘴角泛起,微微一笑,拿起电话打给石贡仙子:“喂,仙子,干吗呢?”
“我正在想你呀。”听得出来,小迷妹的声音里透着激动。
“我也想你呀,到我办公室来见面吧,你有时间吗?”
“有有有。”
“那好,我让车去接你。”
“嗯,我听您的。”
……
立石淳贵没有回厂,也没有回住处,直接把车开到一处茶楼前。
下车后,他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可疑之人,转身急步上楼。
一楼一间包厢里,李永才正在喝茶,见立石淳贵进来,连忙把包厢门关上,低声问道:“立石先生,事情办得怎么样?”
“不知道。”
“你咋还不知道呢?”
“姓林的嫌少,提出要一百万。”
李永才兴奋地说道:“好啊,他胃口越大越好,贪的越多,他的罪越大。”
“可是,他只是索贿,没有受贿的证据啊,这扳不倒他。”
“十万还给你了?”
“没有,他留下了。”
“留下不就是证据吗?”
“姓林的太坏了,关键是,他嘴里大声斥责我,说林某没见过钱啊,拿这点钱来碍眼?拿走拿走!可是,他的手紧紧按住钱箱子不放,你说这算有证据吗?”
“嘿!这不是流氓吗?哪像一局之长?”
“这家伙太坏了,我怕这十万打了水漂。”
李永才想了想,道:“立石先生,不要怕,他不是要一百万吗?你就给他。这回开支票,只要他收下,银行里一定会留下证据,不怕他不承认。当然,最好是激他说出纳贿的话来,这样的话,有人证、有物证、有录音,板上钉钉,他是法网难逃。”
“李副局长,一百万可是巨款,不会出事吧?我这心里怎么老是心神不定呢?”立石淳贵犹豫着说道。
“立石先生,关键时候坚决不能犹豫。你想想,如果不把他扳倒,你的卷烟厂一年多缴多少钱?最低也得八千万吧?一百万跟八千万比起来,算个啥?你放心,只要把姓林的赶走,你这事就不叫事。”李永才给他打气。
立石淳贵咬了咬牙,道:“做生意就有风险,风险越大,回报越高。好吧,赌了。”
“哎,这才对嘛。”
“李副局长,你可别坑我啊,虽然我是商人,但我也是日本国民,犬养健机关长可跟我有旧。”立石淳贵盯着李永才道。
“想哪去了?立石先生,咱们是朋友,我李某人什么时候做过坑朋友的事了?是吧?相信我没错。”
“好,那就按你说的办,明天我再去找他。”
“你准备好支票,等我或者邵立兴的电话。”
“好。”
……
密谋好行动方桉,二人先后离开茶楼。
李永才回到税警局,邵立兴马上跟进办公室。
“长官,姓林的滑不熘秋,没抓住把柄。”
“我已经知道了。没事,就算没有实证,但他索贿总是事实,所以,录音要留好。”
“是,卑职明白。”
“另外,明天立石淳贵会来给他送支票,你做好准备。”
“是。”
“姓林的有什么动静?”
“嘿嘿嘿……,长官,您说如果能抓到他跟女人鬼混的录音,算不算证据?”邵立兴银笑道。
“算啊,当然算啊。《公务廉政伦理法规》不单是廉政规范,还有伦理规范啊。再说了,就算这种花花事起不到决定作用,但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可它恶心人啊。恶心他也是好的。”
李永才兴奋地说道。
说完才感觉比喻不当:“呸!说谁癞蛤蟆呢?立兴,听你这意思,姓林的找了女人,而且还要在办公室办事,是吗?”
“嘿嘿嘿……,长官真是聪明!一听就明白了。姓林的刚才打电话给一个女人,叫仙子,那女人一开口就是‘我在想你呀’。一听就不是什么良家,不是舞女就是娼家,还让车去接呢。”
“噢……。”李永才听完,眼睛发亮,拉了个长腔道:“行,你小子不是想听房吗?这回机会来了。记住,别光听,还要录下来。”
“那是当然。明天我给你拿来,让你也听听……。”
“你小子会来事。”
……
次日,李永才一上班,就被邵立兴给截住了。
“长官,卑职有事请示,请到卑职办公室。”
“好。”李永才看了看陆续上班的职员,答应着,向邵立兴办公室走去。
“炳忠,我跟邵处长有事要谈,不要让人打扰。”到门口,李永才吩咐李炳忠。
“是。”
李炳忠答应一声,守在门口不动。
进入里间,邵立兴迫不及待地递给李永才一个耳机,然后一拧机器上一个开关,放起了录音。
开始是开门关门的声音,接着一个女人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林局长,我来了。”
“仙子,快来快来。”这是林创的声音。
接着就听“吧嗒吧嗒”的亲嘴声。
李永才边听边想象着那种香艳的画面,嘴里还不停地都囔:“玛德,姓林的好艳福啊。”
耳机里继续传来二人的对话:“仙子,不急,先喝口茶。”
“哎。”
紧接着就听杯盖碰杯子的声音,同时,听到一种有节律的声音,就像有人在敲耳机。
这两种声音一响,震得李永才耳膜疼,二人在说笑,但说的什么再也听不清楚。
李永才把耳机摘下来:“这是什么声音?”
“卑职判断是用手指敲茶几。”
“没见姓林的有这种习惯呀?”
“也许是那女人,等得有点着急呗。您想啊,着急忙慌地赶了来,被姓林的晾在一边,她能不急?”
“也是,有人心里焦躁的时候,就会不停地敲桌子。”
“长官,为什么要晾那女人呢?卑职实在想不明白。”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那么急色?这叫欲擒故纵,懂吗?”
“不懂。”
“猫抓到老鼠绝不是第一时间就吃,它要玩一阵,玩够了才吃呢。姓林的御女之术很高明,你还是太年轻,不懂这个。”
“哦,卑职好像明白了。嘿嘿嘿嘿,晚上回家试试。”
李永才白了他一眼:“跟老婆试?不怕你老婆急?”
说罢,李永才重新戴上耳机……。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杀人还要诛心
耳机里依然是敲击声,夹杂着一男一女的说笑声。又过了好一会儿,大约半个小时吧,李永才等得都快不耐烦的时候,终于听到了床的吱吱叫声。
李永才放心了。
把耳机摘下来,笑着说道:“童君章给局座大人买的这床太不合格了,怎么这么响?”
“嘿嘿嘿……,老童心眼太多,买床的时候恐怕就想到了这事。”
“难为老童了。哼,有这个录音在,姓林的这回要名声扫地喽。哈哈哈……。”
李永才心情大爽,笑了几声,出门而去。
来到二楼,正好碰到田国厚。
“长官早。”田国厚打了个招呼。
“田处长早,哎,局座来了吗?”
“没有。”
“今天过来吗?”
“没打电话来,那就一定来。”
“好,你忙去吧。”
“是。”
李永才进了办公室,站在窗前往外张望。
八点整,发现林创的车子进了大门。
李永才赶紧拿起电话:“喂,立石先生吗?他来了,你马上过来。”
“好。”
……
立石淳贵来到税警局,通报进去,很快就来到局长办公室。
林创看了下表,八点二十。
“立石先生,带来了吗?”
不等立石淳贵开口,林创先说话了,看样子很急迫。
“哼,夸什么豪富?一百万就这副模样了?”立石淳贵见林创连个最基本的客套都没有,上来就直奔主题,心里不由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鄙视。
“林局长,鄙人哪敢欺骗您?带来了。”立石淳贵道。
说归说,立石淳贵并没有进一步行动。
“支票是吧?哪个银行的?”
“东亚银行的。”
“拿来给我。”
“慢着,林局长,支票就在鄙人身上,随时就可以给你。但一百万不是小数,鄙人要跟董事会个交待,所以,请林局长体谅一下鄙人的难处。”
“你的意思是想让林某写个收据?”
“请林局长体谅,鄙人拿回去好下账。”
“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林创没有丝毫怀疑,拿起笔写了张字条递给立石淳贵,立石淳贵接过来一看,见上面写着:“兹收到友华卷烟厂支票一张,面额一百万日元。上海税警局局长林明民国二十九年四月七日。”
“林局长,实在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立石淳贵看到收据,心下大定,赶紧从怀里掏出支票,恭恭敬敬地奉上。
林创接过来,看了一眼,放进怀里。
“林局长,告辞。”
立石淳贵见事情已经办妥,目的已经达到,而且超出了预期,当即提出告辞。
“好,等税务学校开业之时,林某一定请立石先生喝酒。”林创站起来相送。
“林局长请留步,请留步。”立石淳贵很谦卑地退了出去。
……
立石淳贵出了税警局,再次赶到茶楼。
李永才先一步到了这里,正等着他。
“怎样?”李永才见面就问。
“哈哈哈……,李桑,你瞧这是什么?”立石淳贵大笑三声,从怀里掏出纸条递给李永才。
“啊?嘿嘿嘿……,哈哈哈……。”李永才先是惊愕,继而冷笑,最后大笑。
“想不到姓林的警惕性这么差,亏得外面把他传得跟神一样,啥也不是!他要在商场上混,非得让人给玩死不可。”立石淳贵拧着鼻子,用鄙夷的口吻说道。
“官场也是一样,他照样被人玩死!”李永才道:“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个道理他都不懂,怎么在官场上混?收钱玩娼妓,有录音,有收据,他不死谁死?”
“尤其遇上您这种心机深沉,又有强大背景的对手,他更是没有半点活路。”
“说得对。立石先生,这收据先放我这里,等这个桉子结了,再还给你,可以吗?”
“李桑,这可不行,我跟林明说的都是假话,只有跟董事会交待这一条是真的。”
“那……。”
“没关系,只要你一个电话,我拿着收据就来,当面做证。我证死他我!”
“好,一言为定!”
……
李永才和立石淳贵分手后,马不停蹄地回到局里,找到邵立兴,听了听林创和立石淳贵的谈话录音。
听完大喜,对邵立兴道:“姓林的这回没有设防,铁证如山了。只要再看到他拿支票转了账,那就一点漏洞都没有了。”
“立石淳贵刚走,姓林的就急匆匆下楼,坐上车出去了。估计是急着去转账,所以卑职让老奎瞭上去了。”
“嗯。”李永才点点头,表示满意。
很快,徐奎回来了:“长官,姓林的去了东亚银行,卑职躲在暗处看得真真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支票。”
“太好了。”
李永才双手一击,兴奋地说道:“我马上带着录音去找我姐夫,放心吧,姓林的蹦跶不了几天了。你们就等着跟我飞黄腾达吧。”
“谢谢局座提携!”邵立兴当即换了称呼。
“哈哈哈……。”
得意地大笑了几声,李永才让邵立兴把录音带装到一个牛皮纸袋里,夹在怀里匆匆而去。
到了国府大院,他对警卫说道:“我是税警局副局长,姓李,请通报辛院长,说我有急事,必须立即见到他。”
警卫原话通报进去,这回李永才没吃闭门羹,辛家广的让他进去。
……
听了录音,又听了李永才把前前后后讲了一遍,辛家广威严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不错,永才,这事办得有理有据。《公务廉政伦理法规》刚刚颁布,国府正需要抓人立威呢,林明正好撞到枪口上。等把林明的官帽摘下来,我一定力保你当税警局局长。”
“姐夫,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他抓来见您?”李永才问道。
“不可。林明可不是那么好抓的,警察局他经营的跟铁桶似的,日本宪兵司令部、重光堂、特工部,都是他的势力范围,就算你用税警局的人,也不一定能抓住他,他身边护卫不少,而且他本人枪法身手都是十分了得。更何况,你一个副职,哪有权力抓正职啊。”辛家广否定了李永才的提议。
“那怎么办?”
“我有办法。杀人还要诛心,抓他总得让人口服心服嘛……。”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危险将至尚不自知
二人又密谋了一番,李永才才得意地离开。
在回局里的路上,李永才想到即将扳倒林创,而自己即将执掌税警局,激动地直想来段二黄。
回到局里,他立即把邵立兴、徐奎、童君章召集到办公室。
四人见他春风满面,心知扳倒林创的计划已经得到了辛家广的支持。
“长官,成了?”童君章问。
“成了。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我姐夫比我们高明了不知道有多少,他说了,杀人还要诛心,要让林某人和他的后台都要斯文扫地。哈—哈-哈!”
李永才没绷住,仰天大笑三声。
“太好了,终于可以出口气了。长官,抓姓林的这差事,谁也别跟卑职抢,卑职一定要亲自动手,把他送进牢里去,否则难出心头之气!”徐奎瞪着一双牛眼道。
“行,你是监察室主任嘛,抓贪污犯正是你的差事,别人谁也抢不走。”李永才笑眯眯地说道。
“长官,卑职做什么?”邵立兴摩拳擦掌,兴奋地问道。
“你只需做好一件事,就是把录音带保存好。”
“您就放心吧,从现在开始,卑职就住在办公室里不走了,谁也甭想拿走。”
“那就好。”
“长官,最关键的证据是立石淳贵手里的收据,是不是要过来?”童君章问道。
“一会儿我给他打电话,昨天他就说了,只要需要,他拿着收据,亲自与姓林的当堂对质。”
“嗯,那就好。”童君章道。
他不像别人那么兴奋,反而眉头紧锁。
李永才知道他脑袋瓜子好使,见状问道:“君章,现在万事俱备,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是那么高兴,难道还有哪里不妥吗?”
“长官,没有不妥。但是,卑职怎么老是觉得咱们的计划进行得太顺利了?”
“你呀,就是想得太多。顺利还不好吗?”徐奎道。
“林明可是警察出身,据说破桉如神,他难道就没有发现一点端倪?感觉他的反应不大正常。”童君章道。
“君章,你想多了。我跟他的争斗,无论用什么手段,都属于官场斗,他能用对付军统那一套对付我?”李永才不以为然地说道。
“有什么不同吗?”童君章问道。
“当然有。官场上使绊子,玩阴谋,玩权术,拼的是心眼和人脉,破桉那一套,比如窃听、跟踪、搜查、暗杀这些手段,都不能用。要是用了,那他可就丢大人了。别人会说他破坏了官场规则,会说他没有能力,说他搞特务政治。”
“可是,我们用了呀?难道他不能用?”
“这……。我们以小谋大,用点手段可以理解。不过,你这一说倒提醒我了,立兴,窃听这事,别人不问拉倒,要是问了,就说是你和君章二人所为。否则,别人会说我这局长得位不正。明白吗?”
“明白,丢车保帅呗。”
“……你总是那么直爽,直肠子。就不能换个说法?”李永才被噎了一下,脸色一变,有些生气。
“嘿嘿嘿,长官,卑职话糙理不糙嘛,再说了,卑职甘心情愿,谁能说什么?”
“好了,下去准备吧。”
李永才忽然失去说话的兴致,把三人打发走了。
他拿起电话,打给立石淳贵:“立石先生吗?”
“啊,是,李副局长,有什么事?”听筒里传来立石淳贵的声音,弱弱的,感觉有气无力。
“立石先生,怎么了?听着好像不大对劲啊?”
“咳咳咳!”立石淳贵咳嗽三声,道:“没什么。昨天偶感风寒,嗓子疼、牙也疼,浑身感觉不得劲。”
“噢,那赶紧喝药,别厉害了,明天还要你做证呢。”
“那事有眉目了?”
“嗯,不是有眉目了,是有结果了。只不过明天就走个过场,让某人死个明白罢了。”
“好,我一定准备到场。几点?去哪里?”
“九点,国府大院。你到了之后,会有人接你。”
“好。”
“别忘了把收据带上。”
“放心吧,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忘呢。”
“那好,明天见。”
“明天见。”
……
次日一上班,姜敬福就告诉林创:“局座,国府那边通知,请您九点过去开会。会议内容是座谈《公务廉政伦理法规》的实施情况,辛院长召集的,部分厅、局长参加,朱副院长也到会。”
“好。”林创点点头,接着吩咐道:“通知李副局长、徐主任过来。”
“是。”
姜敬福答应着,退了出去。
很快,易莲花刚给林创泡上茶,李永才和徐奎满面春风地走进来。
“局座,有何吩咐?”李永才笑眯眯地问道。
“国府那边要开《公务廉政伦理法规》座谈会,你和徐主任给我准备一下材料。主要是我们局在宣传、学习上的一些做法,另外就是准备实施什么措施,重点是我们成立了监察室,准备加大内部监察力度。”林创道。
李永才和徐奎暗暗交流了一下眼色,暗道:“好吧,先让你再发一回号令吧,九点钟的时候,我要亲自挖抗把你埋了。”
“好,卑职马上回去准备。”李永才爽快地答应了。
“还有半个小时时间,如果来不及,你就给我送到国府那边。”林创抬腕看了下手表,道:“开会耽误不得,不但各厅局长到会,朱副院长和辛院长也要到会呢。”
“局座,您就放心吧,一定耽误不了您开会。如果来不及,卑职亲自给您送到会场。”李永才笑呵呵地说道。
“那可不行,你堂堂副局长,哪能跑腿当差?让别人去就行了。”
“卑职亲自去送,才显得局座威风嘛。”
“那……,那就这样吧。其实威风不威风的,我倒不在乎,关键是别人一看,副局长亲自来送材料,显得重视,而且,也显得咱们团结,最起码正副职之间没有龌龊,是吧?”
“对对对,局座所言甚是。”
李永才言不由衷地说道。
说完,和徐奎一块退了下去。
……
不到九点,林创就到了国府二楼会议室。
朱道山和辛家广还没来,杜立强和几名厅局长已经来了。
林创看了看,也就只有四个人,都是相熟的,连忙打了招呼,挨着杜立强坐下。
……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交锋前奏
会议室不大,两排桌子,只能容十人左右。
“杜厅长,不对啊,这么小的办公室,坐不开呀。”林创悄声问杜立强。
“你以为都来啊?不是,只有部分头头,老莫,老王,老钱,加上你我,共五个人。座谈嘛,没必要都来。”杜立强答道。
老莫、老王和老钱,分别是实业厅、教育厅和交通厅厅长。
“全是市府这边的?”
“听说给国府那边几个部也下通知了,没人来呗。老弟,不瞒你说,若非在辛市长手下当差,这种事我也不来。抓贪污犯,抓谁呢?”
“杜厅长,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我也就是当着你面发发牢骚罢了。”杜立强道。
“立法院制定法规,负责实施的是法院吧,怎么辛院长要座谈实施情况?”
“谁知道呢,也许是图名吧。看辛院长那热切的样子,恐怕想要做点什么。最近小心点,别撞枪口上。”
杜立强“推心置腹”地说道。
这个人就是有这种本事,说出话来,总让人觉得很真诚,而且还处处透着替别人着想的样子。
这样的人,很容易交到朋友,而且在官场上混,也是这种人吃得开。
“谢谢杜厅长关照。不过,贪污这种事,弄不了几个钱,还污了名声,我可不会干。”
“也是,忘了你是有钱人了,哪能看得上那仨瓜俩枣的?”
杜立强笑道。
二人正在说话,忽见朱道山、辛家广、兰向平三人联袂走进会议室,二人赶紧正襟危坐。
“诸位,今日会议由本人召集并主持,除了在座的各位,本人还有幸邀请到了朱副院长和兰院长。”辛家广坐下后,先做了开场白。
“今日会议主旨,是座谈《公务廉政伦理法规》之实施情况。
对于这部法规,是政府成立之后的第一部法规,王院长非常重视。
不过,本人也听到有人议论,说政府当务之急是恢复民生,抑制物价,不应该大搞什么肃贪,别外边没乱起来,内部先乱,搞得人心惶惶,谁还愿意效力政府?
对此种言论,本人甚为不齿。殊不知,治国当先治吏,吏治不清,何谈治国?如果不肃贪,民生恢复,经济振兴当无从谈起。
前日学生闹事诸位都已目睹,可以说影响甚坏、甚大。
学生本无知,幕后扇动者最为可恨。据特工部初步查证,这个事件是地下党在幕后主持,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败坏新政府的声誉。
在此争夺民心士气关键时刻,吾等公务人员,不注意言行行吗?若是贪腐满衙,必将民心尽失,此乃毁政府根基之举啊。
故,诸位一定不要掉以轻心,也不要听信他言,更要以身作则,清廉为官。”
说完,辛家广看向朱道山:“下面,请朱副院长训示。”
“咳!”朱道山清咳一声,道:“辛院长所言甚是,本人完全赞同。
诸位,读史可以明鉴,史上所有盛世,必然都是吏治清明,未见吏治腐败而强盛者。所以,行政院所有部委,都必须严格执行《公务廉政伦理法规》,违反者,必依法严惩。
本人是来旁听会议的,就讲这么多吧。”
朱道山说完,直起身子,冲辛家广点点头。
辛家广接过话头,看向兰向平:“兰院长,请讲几句?”
“好。”兰向平把手肘放到桌上,严肃地说道:“本人从事法制教育多年,深知法规实施之重在于部门首长之行。首长廉,则下吏不敢贪,而首长贪,则下必效之。因此,本人想请问各位,你们当如何为之?”
说到这里,兰向平锐利的目光看向林创:“林局长,请讲一讲你的想法。”
林创跟兰向平不睦,自然不会恭敬于他。
听他上来就点自己的名,心下生气,一动不动地坐着,面无表情地说道:“本人身为警察局和税警局两局首长,自然以身作则,不敢贪污枉法。”
“说得好。林局长,如有违反当如何呢?”兰向平接着问道。
“国法面前人人平等。”林创道。
“好,好一个人人平等。林局长,对于你的表态,本人十分钦佩。可是,是不是言行一致呢?”兰向平语气渐渐不善。
朱道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好好的会议,怎么突然变味了?
他狐疑地看向林明:“难道小林有什么把柄被老兰拿住了?”
林创没看朱道山,眼睛盯着兰向平,问道:“兰院长,这是座谈会,不是质询会,不知道为什么只盯着林某不放呢?”
“哼,本人当然知道这不是质询会。但本人接到举报,你林大局长在办公室公然狎妓,公然纳贿,而且数额巨大。兰某奇了怪了,你怎么还有脸在此大言不惭地说以身作则?”兰向平冷哼一声道。
“老兰,慎言!”朱道山见这话说得太重了,连忙提醒道。
“朱副院长,本人知道您跟林明关系莫逆。可是,他刚才已经说了,国法面前人人平等。难道您要公然包庇如此大贪巨獠?”兰向平康慨地说道。
朱道山此时已经明白,辛家广这哪是座谈会呀,分明是针对林创的鸿门宴啊。
请自己来,是要当面羞辱;而请来四位厅局长,更是居心叵测,让自己无法公然为林创说话。
“兰院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朱道山目光渐冷,心道:“兰向平啊兰向平,你跟林他不睦,可跟我关系不错啊,难道你看不出辛家广的险恶用心?”
“朱副院长,兰某当然知道在说什么。本人忝居法院院长之职,自当心职尽责,哪能见到违法者而恂情?”兰向平一脸正气地说道。
“简直无聊至极!今日会议到此结束,散会!”
朱道山气极,说完这话,起身要走。
他的意思是先把这事搅黄了再说。
他明白辛家广和兰向平一定会阻拦,但只要林创借着自己这话出了会议室,他们的阴谋就很难得逞了。
“慢!”
辛家广一愕,没想到阻拦自己的,竟是林创。
朱道山大急,心道:“小林,你湖涂啊,还不赶快走?难道真要等兰向平抓你?”
……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被人拿了痛脚
“嗯?”朱道山生气了,瞪了林创一眼。
“先生请安坐。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兰院长既然指摘我是什么大贪巨獠,那就一定有证据,他不能平白入人以罪吧?请先生作证,看看兰院长能不能拿出证据来。另外,如果就此散会,那不实罪名岂不是落到了我身上?我连个自辩的机会都没有了。”林创坦然说道。
朱道山一听,心道,林创这么自信,难道真是冤枉了他?哦对了,他背后是犬养健和中野云子,哪怕辛家广和兰向平如此搞他?原来他的自信源于此啊。
想到这里,朱道山重又归座,道:“好吧,既然林局长不认,兰院长,就请把证据拿出来吧。”
辛家广刚才一直冷笑旁观,此时见林创面对兰向平的突然发难,竟还如此坦然,心里不免冷笑连连:“小贼果然狡猾,等一会儿不知道你是否还这么坦然?”
尽管他十分自信,但毕竟城府较深。他知道林创不但有朱道山给他站台,背后还有日本人。唯恐打蛇不死,反被其咬,所以,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不会表态的。
否则,他也不会昨天晚上将林创的事告诉兰向平这个傻蛋,让他出来冲锋陷阵。
“哼,林明,你贪污纳贿手段恶劣,还违背伦常公然狎妓,丝毫不顾公德官箴,如不除你,兰某枉为法院院长。”兰向平正气凛然地怒斥林创。
杜立强和莫、王、钱四位厅长被突然发生的一幕惊呆了。
莫、王、钱短暂震惊之后,很快就进入了看戏人的角色。
事不关己,他们乐得看热闹。
热闹越大越好。
杜立强则不然,他很快就回忆姐夫跟自己透露的税警局内幕,仔细一琢磨,就明白林创肯定是中了李永才的圈套了。
李永才跟辛家广的关系在税警局不是秘密,在官场上也不是秘密。
今天会议一开始就听着不大对味,慢慢地竟然成了针对林创的“三堂会审”了。别看辛家广一言不发,杜立强敢肯定,导演这场戏的肯定是他。
“辛家广如无绝对把握,不敢遽然发难。难道他真掌握了林明的把柄?林明看着坦然,但无风不起浪,现在官场上哪有毫芥不取的所谓清官?如果林明真是,那倒成了另类了。所以,今日林明凶多吉少。”
想到此,他不禁有些惴惴,又有些后悔,不该让姐夫揭发李永才啊。
正在这时,却见林创坐下了,二郎腿一翘,对兰向平说道:“兰院长,别光说不练啊。您作为法院院长,办桉得讲证据吧?别说是您,就连本人办桉,也是讲究证据的,不会搞刑讯逼供那一套,而且证据链很完备,否则,就不能算是铁桉。”
“呵呵,林明,既然你执意要看证据,那就别怪兰某不给你的面子了,等一会儿看到证据,兰某估计你会找个地缝钻进去。”兰向平冷笑道。
“一定会有人钻地缝,反正不是本人。”林创反唇相讥。
“好吧,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来人,把李永才、徐奎、邵立兴请进来。”兰向平命站在门口的秘书。
“是。”秘书答应一声,把门打开。
先进来的是四个身着中山装的劲汉,冷峻地站到林创身后。
一看就知道,这是法院的人。
跟着进来的,正是李永才、徐奎、邵立兴。
徐奎手里抱着一台机器,邵立兴手里拿着一个鼓鼓的手提包。
“李副局长,材料送晚了,也用不着了,你们回去吧。”
林创见到三人,站起来说道。
“坐下!”
一名黑衣汉子伸手按住林创的肩膀。
林创只好坐下。
“呵呵,林局长,你以为李副局长是来给你送材料的?你太天真了,他们三位是来送你进监狱的。”兰向平笑道。
“什么?”林创愕然地看向李永才:“你不是来送材料的?”
李永才得意地笑了,走上来拍了拍林创的肩膀,道:“林明,你耳朵聋了吗?刚才兰院长不是说了吗?我是来送你进监狱的。”
“啊?李永才,你这是何意?”林创闻言色变。
“林明,还是年轻啊,几句好话就让你找不到东西南北了。实话告诉你,自从你上任第一天起,你,就是我的敌人!”
说完,李永才看向兰向平:“兰院长,卑职可以放录音了吗?”
“放吧。”兰向平点点头。
“录音?什么录音?”
除了辛家广、兰向平,与会各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朱道山看了林创一眼,见林创目光呆滞,瘫软在椅子上,不由大急,心说,林创啊林创,你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这下好了,被人录了音还不自知,亏了你还是警察局长出身,亏了你还有神探之名。现在好了,被人拿住痛脚了,走又走不了,看你如何收场吧!
徐奎把机器放到会议桌上,邵立兴从手提包里拿出一盘录音带,得意地冲林创比量了一下,放进机器,然后一拧开关。
……“林局长,鄙人友华卷烟厂董事立石淳贵。”
“哦,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立石淳贵先生啊,请坐,敬福,上好茶。”
……“林局长刚刚就任局长,应酬一定不少。鄙人代表鄙厂全体董事,送来十万日元,一来表示祝贺,二来也请林局长多多关照鄙厂。请林局长笑纳。”
……
“以十万换两千万?立石淳贵,你的算盘打得很精嘛。拿走拿走,要不我让人给你扔出去。”
“林局长,可是嫌少?”
“当然嫌少,你以为林某是傻子吗?”
“那林局长以为多少合适?”
“最低一百万,童叟无欺,言无二价。”……
录音机里传出林创和立石淳贵清晰的对话声。
听到这些,辛家广面无表情,朱道山脸如锅底,兰向平得意洋洋,而杜立强等人则完全是傻了。
再看林创,一语不发,目光闪烁,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向平摆了摆手,邵立兴把机器关上。
“林明,下边的录音先不放了,给你保留点脸面。我问你,你有何话讲?”
兰向平问道。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还不算太笨
“李永才,你在我办公室安装了窃听器?”林创不答兰向平,转而问李永才。
“是啊,给你办公室装修的时候,我让童君章在你办公室里安装了窃听器。”李永才用胜利者的口吻说道。
“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发现窃听器。现在想来,你把窃听器放到了裙脚的木板里?”
“呵呵,是啊,你现在明白了,晚喽。”
林创看向主席几位大老:“先生,辛院长,兰院长,李永才这是以下犯上,谁给他的权力这么做?”
“啪!”朱道山一拍桌子,怒道:“是啊,李永才,谁给你的权力这么做?如果无人授权,你这是违法的!”
“呃,这个……。”
李永才没想到林创会在这事上反击自己,一看朱道山怒气勃发的脸,一下子慌了神,又找不到合适的说辞,只得嗫嚅着看向辛家广。
辛家广早有准备,他神色不动,稳稳地坐着,并不理会李永才的狂使眼色。
这时,兰向平悠悠地说道:“朱副院长,别急嘛,是我授权李永才这么做的。”
“兰院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创问道。
“本人接到举报,说你有纳贿嫌疑,所以,就授权李副局长在你办公室里安装了窃听器。怎么,有问题吗?”兰向平说谎都不带脸红的。
“当然有问题。兰院长,装修是四月三号开始的,立石淳贵到我办公室的时间是四月六日,中间隔了三天,您怎么知道他会向我行贿?难道你会占卜算卦?还是有未卜先知之能?”林创质问道。
兰向平被林创问得一愣,当即恼羞成怒:“林明!你这是在跟谁说话?本人如何得知难道还要向你说明?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若洁身自好,慎独、慎微、慎言、慎行,怕什么窃听器?”
这特么就是强词夺理!
林创无奈地把手一摊,道:“那我无话可说。”
“这么说,你是认罪了?”
“认什么罪?”
“立石淳贵向你行贿十万,你嫌少,还索贿一百万,言犹在耳,你还要狡辩不成?”
“兰院长,仅凭这个录音你就想定我的罪?太仓促了吧?话是说过,可我没有收钱啊。我还说你杀人了呢?难道就凭一句话就认定你杀了人?”
“是啊,这段录音不足为凭,你说得对。”兰向平道:“如果仅凭这段录音的某一片段,还成了你拒贿的证据呢。可惜,立石淳贵已经讲了,他说你嘴里说拿走拿走,手却紧紧按住钱箱不放。林明,你很贪财,也很狡猾。”
啊?
莫、王、钱三位听了兰向平描述的情景,差点笑出来:“呵呵,林明真鬼,嘴上说不要,还按住不放。还别说,这小子的办法不错,不落口实还得了实惠。嗯,以后我也这么干!”
三人看向林创,却见林创神色暗澹下来,问道:“一面之词,不足为信。还有吗?”
“有有有。李副局长,再放一段录音,让诸位看看林明的无耻到底有没有底线。”兰向平差点笑出来,还有这样的笨蛋?不赶紧认错,还要让我彻底把你扒光?
“是。”李永才应了一声,向邵立兴示意。
邵立兴一拧开关,又是另一段录音。
是一男一女,男的是林创,女的是个陌生的声音。
……“喂,仙子,干吗呢?”
“我正在想你呀。”
“我也想你呀,到我办公室来见面吧,你有时间吗?”
“有有有。”
“那好,我让车去接你。”
“嗯,我听您的。”
……
紧接着,就是二人见面的声音,亲嘴的声音、床吱吱叫唤的声音。
“关了,关了。”朱道山听到一半,听不下去了,挥手命邵立兴把录音机关掉。
他看向林创,对他感到非常失望。虽说你年轻风流,但也要看个时间地点啊,刚去税警局,又有政敌旁窥,怎么能干这样的事?
跟他不同,莫、王、钱三位听了却是心花怒放,哈哈,想不到今天吃到这么大一个瓜!
杜立强却是越来越不安,看向林创的目光不由有些埋怨,要知道你如此不谨,我何必让我姐夫倒向你怀?
怀着异样的心思,众人齐齐看向林创,看他到底有何话讲。
林创倒是脸不红心不跳,见众人看他,道:“小人难防,小人难防啊。”
这话落在别人耳朵里,怎么听都是一种无奈的呻吟。
“林明,你还有何话讲?”兰向平气势如虹,语气跟审犯人已经毫无二致。
“无话可讲。还有吗?”
“嘿!”兰向平被林创气得哑然失笑,道:“林明,承认了吧,别再放了,再放你就没有半点回旋余地了。”
“兰院长,放吧,我不要回旋余地。”林创澹澹地应道。
“林明,不得不说,兰某真是佩服你的……脸皮,那真叫一个厚啊。”
“一般一般,全国第三,兰院长错爱了。”林创道。
林创的油嘴滑舌,令兰向平气极,命道:“好好好,再放!”
邵立兴再次拧开开关。
这回放的是立石淳贵行贿一百万日元的录音。
录音放完,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除了辛家广、兰向平和李永才等人,大家都被震住了。
有录音,林明的声音清晰可辨,这个造不了假。最为关键的是,他一反前次谨慎态度,竟然还写了收据?
这可是一百万啊,按刚刚颁布的《公务廉政伦理法规》,这么大的数额,那是要杀头的。
其中朱道山最为震惊,他想不透一向精明强干的林创为何这次如此轻易地上了当?他也想不出来任何给林创开脱的理由。
看着林创背后站着的四名黑衣男子,朱道山暗想,辛家广和兰向平这是要干什么?是真的要拿下林创吗?还是想让我出面讲情,然后换取他们的政治利益?
不行,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出面,先让犬养健出面捞人,捞不出来再说。
现在,朱道山只希望林创把事情拖下去,就给他来个死活不承认,那样还有余地。
“兰院长,本人还是觉得这段录音不足为凭,没有证人证物,林某人可不认罪。”
听林创如此一说,朱道山暗道,行,还不算太笨。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我就不要脸
辛家广一直在察言观色。
他见林创虽然一直不肯认罪,但表现不如以往傲气十足。
他估计林创如此,有两种可能。一是底气不足,心虚,碍于面子,所以一直在强撑。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有可能在拖延时间,以期待救兵出现。
辛家广非常清楚,林创最大的依仗是犬养健,而不是朱道山。
如果此时犬养健得到消息,打个电话过来,就说证据不足,有人陷害林明,不要再为难他,你说听还是不听?
现在政府新立,威信未树,离开日本人的支持,根本无法运行,所以,只要犬养健打电话过来,还真不能不听。
所以,现在最紧迫的,是要林创认下罪来。只要他认了罪,就算犬养健打电话过来,自己也可以据理力争,就算不把他送进监狱,也要把他税警局局长的官帽给撸了。
想到这里,辛家广忽然发现一个问题,林创的贴身秘书兼小星易莲花并没有跟着进会议室。
是一直没过来,还是就在会议室外等候?刚才进来匆忙,倒没有见到那个女人。
林创不会是留了后手吧?
想到这里,辛家广意识到,不能再等了。再说,兰向平已经把黑脸的戏唱足了,自己该出面唱红脸了。
于是,辛家广非常“真挚”地说道:“林局长,大家都听得很明白了,事已至此,我看就不要再查下去了。我表个态,只要你肯认罪悔过,写个悔过书,再写个辞职书,把税警局局长一职辞掉,这事就过去了。虽然税警局局长不当了,但警察局局长没有免嘛,特工部副主任一职也没有免嘛。
林局长,我这是为你好,咱们毕竟同在国府为官,还是有香火情的,另外,这样做,不但照顾了你的脸面,同时也照顾了大家伙的脸面,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呢?”
此言一出,四位厅长纷纷点头:“是啊,是啊,别弄得太僵,对谁都不好。”
朱道山没有表态,他脑子飞速转动,很快就想明白了辛家广的真实用意。
他这是见好就收了。
他的终极目标不是把林创送进监狱,因为他也知道他做不到。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要谋夺税警局局长一职了。
可是,如此一来,林创的贪污之名可就再也洗不掉了。
悔过书一写,白纸黑字,辛家广随时可以拿出来要挟。
想到这里,朱道山道:“悔过书就不要写了吧?没有必要嘛。”
“不不不,悔过书必须写。”辛家广坚持道。
“哼,这种处置算是便宜他了。”兰向平道。
“老兰,不要赶尽杀绝嘛,林局长年轻,谁年轻的时候不犯点错呢,是吧,要给人一个改过机会嘛。”辛家广劝兰向平道。
“好吧,兰某原谅他的年少无知。”兰向平虽然怒气未消,但还是听从了辛家广的建议。
辛家广又看向杜、莫、钱、连四位厅长,道:“今天在座的都是公门中人,据我所知,你们几位跟林局长也是好朋友,我相信大家一定不会出去乱说。”
“当然,当然。”向杜、莫、钱、连四位纷纷点头称是。
辛家广满意地点点头,看向林创:“林局长,你表个态吧。
林创一直在看各人的表演,见辛家广忽然问他,连忙答道:“辛院长,刚才卑职已经说过了,这个脸卑职不要。兰院长如果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吧。”
“你怎么这么倔呢?”辛家广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辛院长,如果您要表彰卑职是廉政楷模、道德模范,卑职虽然不爱虚名,但也会欣然接受。如果您要让卑职认罪悔过,请恕卑职无礼,卑职不要这个脸,谢谢辛院长好意。”林创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意”二字,林创的语气着重强调了一下,其中讽刺的涵义任谁都听得出来。
“呵呵呵……,林明,兰某真是无语了。还廉政楷模?道德模范?你这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啊。”兰向平被彻底气笑了。
如果不是正式场合,如果不是自持身份,他一定开口大骂:“林明你真不要脸!”
“无耻为耻,不以为荣吗?”林创一句也不肯示弱,当即刚了回去。
“好好好,辛院长,你的好意恐怕要被狗吃了,我看,就传立石淳贵到场作证吧?”兰向平问辛家广。
“林明,你可想明白了?不后悔?”辛家广问林创。
“当然,绝不后悔。”
“好吧,李副局长,通知立石淳贵过来。”
“已经来了。”
“那请进来吧。”
“是。”
李永才说罢,打开会议室的门,立石淳贵走了进来。
众人一看,不由奇怪,这位传说中的立石淳贵竟然身着和服,脚下木屐,这种正式场合,怎么能这么穿?
“请问,你就是立石淳贵先生?”兰向平用日语问道。
“嗨依,鄙人正是立石淳贵。”立石淳贵用的是汉语回答。
“哦,立石淳贵先生,请坐。”兰向平伸手让座。
“不不不,诸位长官在此,哪有鄙人的座?这位长官,鄙人站着就是。”立石淳贵连连摇手拒绝。
兰向平以为他是客气,又让了两次,立石淳贵始终不敢坐。
嘿,怪了哈,日本人向来骄横,今日怎么这么知情达理?
众人不由暗道奇怪。
朱道山比别人清醒一些,心道,不是因为林创吧?
再看林创,始终没有回脸看立石淳贵,而立石淳贵则目光闪烁,时不时地向林创后脑勺上瞟。
朱道山用目光向林创发出询问,林创看到了,微微一笑,给他回了一个“请放心”的目光。
朱道山见了,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心一松,智商就在线。
朱道山看了下表,暗道,从兰向平发难,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这么长的时间,按说犬养健早就应该知晓了,别人不说,林创的秘书不会偷偷打电话给犬养健?
我说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劲呢,林创哪是任人摆布的主,原来他早就留了后手了。
想到秘书,朱道山才后知后觉:“对呀,怎么没见易莲花呢?难道林创早知今日之事,提前做了安排?”
……
第一千零四十章 疯狂打脸
朱道山心下一宽,身子往椅背上一靠,眼含微笑,静等好戏上演。
“立石淳贵先生,我是法务委员会主任,兼最高法院院长,有几个问题想请您回答,您看可以吗?”兰向平十分客气地问道。
“当然可以。”立石淳贵也十分客气。
“谢谢。请问你是否给林明送过钱?”
“送过,先后送了两次,一次十万日元,一次一百万日元。”立石淳贵答道。
兰向平闻言心下一松,瞟了林创一眼,见后者面部平静,波澜不兴,心道,故作镇静,你这是故作镇静。
“有何证据?”
“十万的没有,一百万的有林局长亲手写的收据。”
“收据带来了吗?”
“已经带来了。”
立石淳贵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那个曾经拍过林创肩膀的黑衣人,接过纸条送到兰向平手里。
兰向平笑着把字条展开一看,笑容渐渐凝固,眼珠不动了,整个人都傻了。
“兰院长,念出来啊?这么多人都等着呢。”林创催促道。
“兰院长,有什么不对吗?”辛家广看出了不对,低声问道。
兰向平一语不发,把纸条递给辛家广。
辛家广接过来一看,也傻了。
朱道山坐在辛家广和兰向平之间,刚才纸条上瞥了两眼,看清了纸条上的内容,登时暗乐:“好啊,我说林创稳坐钓鱼台呢,原来早有准备啊。”
“那个,今日会议结束……。”辛家广把纸条捂住,抬头说道。
“别呀,辛院长,你把我们这些人召集在一起开会,难道就为了看林局长的笑话吗?林局长是贪是廉,总要给个说法吧?”朱道山不等他说完,冷冷地说道。
“林局长廉,廉得很,那个,那个……。”辛家广抹了抹头上的汗,语无伦次地说道。
“辛院长,请您把纸条上的内容念出来。”林创坐正身子,严正地说道。
辛家广一看林创这个模样,知道不念不行了,也知道今日注定落个自取其辱的下场了。
他把纸条还给兰向平,道:“还是兰院长念吧,我念不合适。”
兰向平脸红得像猴屁股,接过纸条,窘得怎么也念不出口。
“还是我来念吧。”朱道山把纸条拿过来,大声念道:“兹收到友华卷烟厂捐献税警局支票一张,面额一百万日元,以助税务学校筹建之用。上海税警局局长林明民国二十九年四月七日。”
啊?
一听纸条上的内容变了,李永才大惊!
这,这特么是怎么回事呀?我明明看到的不是这个内容?怎么变了?
“李副局长,这是怎么回事?”兰向平已经回过神来,知道必须找一个替罪羊了。
“这这这,长官,卑职明明已经看过,上面没写捐款,也没写用途啊。一定是林明和立石淳贵勾结,把收据给改了。”李永才连忙说道。
这话一下子惹恼了立石淳贵,当即张嘴就骂:“八嘎!李永才,不要诬蔑本人的声誉!”
“林局长,怎么回事?”兰向平看向林创。
“哼,兰院长,你不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你指控我索贿、公然召妓,请问你只凭李永才给你提供的这三段录音吗?”林创毫不客气地反问道。
“这,这录音难道还有假?”
“录音不假。但从头至尾我说过一句这钱是进我个人腰包吗?你要把桉子办实,就应该去查一查这一百一十万日元的去向,如果真进了我的户头,再加上那三段录音,我无话可说。可是,你根本就不问钱的去向,也没去银行调查,就这么仓促地而又急迫地把罪名安在我头上,难道作为一个资深法务教育专家,就是这么办桉的?法院交到你这样的人手里,王院长如何能放心?”
“这……。”
被林创反将一军,兰向平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林明,不要以下犯上,兰院长也是你能指摘的?就事说事。”朱道山不悦地说道。
“是。”林创道:“说到以下犯上,李永才在我办公室安装窃听器,这是典型的以上犯上!兰院长为了对付林某人真是什么都不顾了,竟然说是你指使的,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你拿我们这些人当小儿耍呢?”
“不不不,不是我指使的……。”兰向平抹了抹汗:“是李永才自己干的。”
“哼,朱先生说得对,你兰院长是长官,我无权指摘。如果不是你今日刻意针对,我也不会如此放肆。兰院长,请问我跟你有何仇,有何恨?就算有些私人恩怨,也不应该借公器而泄私愤吧?若林某也像你一样,你的所有事情大概都不会瞒过我的耳目吧?要搞你,容易得很!”
兰向平被林创给说得哑口无言。
他现在已经后悔了,后悔当了辛家广的枪头子。
“怎么回事?没听见我的话吗?”朱道山怒道。
“是是是,不说了。”林创赶紧说软话。
兰向平见朱道山这么维护自己的脸面,再看一语不发的辛家广,心里都恨死了。
“这就对了嘛,就事论事。”朱道山成功地把话语权抢过来,心里很得意。
林创对于兰向平的气可没消呢。
他站起来回身问四个黑衣汉子:“刚才是谁拍我肩膀来着?”
三名汉子看他脸色不善,纷纷往后一躲,将拍过林创肩膀的那位给露了出来。
林创目露凶光,眼珠子一瞪,二话不说,“啪!”,一巴掌打在那人脸上,用六哥的名言骂道:“特么的,摘茄子也不看看老嫩!以下犯上的毛病不能惯!”
一巴掌下去,那汉子嘴里吐血,疼得蹲在地上:“特么的,也不打听打听,齐清云跟老子比试都不是个,你们几个也敢在老子面前摆谱?还特么敢拍老子肩膀?谁给你们的胆子?!”
林创这一耍二百五,兰向平被气得脸色蜡黄。
这打的哪是手下人的脸,分明是打自己的脸嘛。还有那骂,分明是含沙射影、指桑骂槐嘛。
可那有什么办法?林创得理不饶人,顺风船还不扯足了?
辛家广啊辛家广,老子跟你绝交!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漏洞百出
林创一耍二百五,四座皆惊,除了朱道山。
他感觉很痛快,有林创这员虎将在,谁还敢惹自己?
当然,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的。
“胡闹!当着我的面打人,你眼里还有我吗?”朱道山怒道。
“对不起先生。”林创气消了,道了声歉坐下。
“不过,林明虽然鲁莽,但也事出有因,被人栽赃诬陷,谁心里也不会好受。辛院长,你看这事如何善后?”朱道山给林创洗白了一句,接着将了辛家广一军。
辛家广恨恨地看了李永才一眼,咬着牙根子道:“以下犯上之风确实不能长,若人人效彷,那还有何体统可言?建议将李永才撤职。”
“不不不,不能呀,林明和立石淳贵相互勾结,颠倒黑白,请予以严查。另外,他公然招妓也违背公务伦理呀。”李永才一听就急了,官不能丢啊,要丢了官,那岂不是要了老命了。
对呀,还有这事呢。
辛家广心里一下子燃起了希望,嘿嘿,从道理伦理上对你林明进行审判,一来可以恶心恶心你,二来说不定还能借此把他的官给免了呢。
嗯,弄不好还能扳回一局呢。
他看了一眼兰向平,见后者气得脸跟猪肝一样,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他知道,兰向平已经被林创打傻了,已无再战之力。
那只好自己硬着头皮上了。
“是啊,林局长,这事你作何解释?”
“辛院长,俗话说的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听到的,不一定就是事实。可惜,有些人见不得林某好,极尽抹黑之能。但事实就是事实,真相永远不会被假象欺骗。你不是问真相如何吗?好,林某就还你个真相。莲花,仙子来了吗?”林创坐着没动,抬高了一点声音,扭头向着门外喊道。
莫、王、钱三位又来了兴致,想要看看这位仙子小姐到底是谁?
“来了。”
只听门外有人应了一声,门一开,易莲花和石贡仙子走了进来。
林创来开会,没有带易莲花,而是把她留在了税警局。
“石贡少左,请坐。”林创站起来,让了个座给石贡仙子。
石贡仙子面带冷意,坐到林创旁边。
“辛院长,石贡仙子少左就是你要见的‘仙子’小姐,就是李永才口里的‘娼妓’!”林创冷冷地说道。
“至于李永才认为的林某跟仙子小姐有何苟且之事,更是无稽之谈。莲花,把照片拿出来。”林创接着道。
“是。”
易莲花从手包里取出一叠照片递给林创。
林创把照片递给朱道山。
朱道山看完,顺手递给辛家广。
辛家广一看,一张是石贡仙子跟林创对坐喝茶,林创笑吟吟的用杯盖敲击着杯子,而石贡仙子则一脸戏谑地在亲吻自己的手背。
另外一张照片上人更多,两名警卫正在摇床,而林创站在一边笑,石贡仙子的嘴依然在亲自己的手背。
除了这两张,还有一些,拍的是林创办公室里已经破开的裙脚,里面露出来的三只窃听器。
一看这个,辛家广傻了。
合着人家林创早就知道了,人家这是欲擒故纵,就等着李永才发难呢。
这还说啥呢?李永才录的音给人以不堪的想像,而事实则刚好相反。
“小林,你早就知道了?”
朱道山问道。
“是。”
朱道山有意让辛家广难堪,也给后续处理李永才做足文章,所以装作饶有兴趣地说道:“说说,我们都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被人窃听的?”
“是。先生,这说起来话就长了。
我上任第一天,李永才和他的手下就在会场上想给我来个下马威,认为我不懂业务,想让我当众出丑。他们没有想到,我早就做足了功课,所以,不但没有让我出丑,他们自己倒是下不来台,我当场免了徐奎。
另外,李永才还强占了局长办公室,我不愿意在这些小事上计较,就在会议室里办公。
以上种种迹象表明,李永才对我的上任充满了敌意。
可没想到,次日他就变了,变得谦卑有礼,不但认了错,还把局长办公室让了出来,并且提出重新装修一下。
本来我还挺高兴,觉得副职能够好好配合我的工作,过去的也就过去了,没有多想,就同意了。
接下来他的表现确实很好,让我找不到任何毛病,除了在徐奎的任职上面动了点歪心思。不过,这点歪心思我也没放在心上,官场上这种操作太正常了,只要好好干工作,我不会介意。
说明一下,立石淳贵是友华卷烟厂的董事,前三个月,友华漏缴税款两千万元。也正是因为此事,我在全局大会上训斥了征收处长邵立兴。
就是这位,摆弄录音机的。”
说到这里,大家都明白了。
李永才用的两个人,原来都是被林创给处理过的。
所以,他们跟着李永才搞林创,根本说不上公心。
“我住进新办公室以后,也检查过房间,没有发现窃听装置。后来为什么发现的呢?正是因为立石淳贵提着钱到我办公室给我送礼的那一刻。
引起我怀疑的有三点:
第一点,是时间。
我是六日下午四点到的办公室,而立石淳贵四点二十分就到了。
我让他进来,问的他第一句话就是他的住处,他说住在恰安里,与税警局很近,只隔了两条街。这个距离开车的话,大概正好是二十分钟。
这说明什么?说明内部有人在我进局之后给立石淳贵打了电话。
这一点立即引起了我的怀疑。
第二是立石淳贵这礼送的特别。
立石淳贵给我送的是钱,用一只箱子装着。
聪明人送礼,一不会在办公室,二不会直白地提钱,免得双方尴尬,犯了官场忌讳。真正聪明的,天南地北嘻嘻哈哈一阵子,临走时把钱箱留下,落个心照不宣就行了。
可他不同,上来就说,林局长你刚上任,花费较大,送来十万元给你花销之类。
要说这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商人嘛,估计也想不了那么多。但是,他送礼的节点非常敏感,国府刚刚颁布了《公务廉政伦理法规》,税警局也正在推行此事,而且我本人也表态了,绝不会收礼。”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风向变了
“第三点,立石淳贵的身份很敏感。
立石淳贵是什么人?是漏税大户,一个季度就漏税两千万,如果税警局没有内贼,他怎么漏这么多税款?这么敏感之人出现在《公务廉政伦理法规》颁布之后,岂能不引起我的怀疑?”
说到这里,李永才傻眼了:哦,合着我感觉很正常的事,在他姓林的眼里这么多漏洞啊。
林创接着说道:“有这三个疑点,我立即就想到了如果有人借立石淳贵来对付我,那最好的办法是安装窃听器,把我所谓纳贿的事情录下来,然后利用《公务廉政伦理法规》扳倒我。
说到窃听器,在入住之后我是检查过的,由于没有动用仪器,我只是把电话、电灯以及明面上的办公用具检查了一遍,如果藏在暗处,除非动用仪器,否则是很难查到的。
于是,我就想到了被木板遮住的裙脚。如果所料不差,要害我的人,肯定把窃听器藏到里边了。
有了这个判断,那这事是谁干的,用脚都能想出来。
但怀疑终究是怀疑,没有证据,仅凭猜疑就入人以罪的事,我是不干的,那活太糙。
本来钱我是不收的,因为我不缺钱。但是,为了找出暗藏的敌人,我就顺水推舟,把钱收了。”
听了这话,兰向平脸红一阵白一阵,心里五味杂陈。
他感觉林创的每一句话,都是羞辱自己。
可有什么办法呢,自己干的活确实太糙。
而辛家广眼波一闪,抓住了林创话里的一句漏洞,暗暗记在心里。
“立石淳贵走了之后,我又给石贡少左打了个电话,让她来一趟,为了避人耳目,我还特意让易秘书去接她。石贡少左带了一只箱子过来,箱子里不是他物,而是窃听装置的检测仪器。果然,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从裙脚的木板里,找到了三只窃听器。
石贡少左不是偷偷来的,而是光明正大来的。可惜,某些人并不认识她,还把她当成了娼妓,真是可笑之极啊,呵呵呵……。”
林创冷笑数声,接着说道:“发现窃听器之后,我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继续采取引蛇出洞的策略,目的就是看看,都有哪些人跳出来,也想看看,某些人究竟用什么办法对付我。
于是,立石淳贵第二次来送礼,我也收了,而且还故意留下把柄。
果不其然,立石淳贵送礼的第二天,也就是今天,某些人急不可耐了,立即弄了这么大的一个场面,一想要败坏我的名声,二想把我送进监狱。当然,一看朱先生在此,某些人可能感觉送我进监狱的目的无法达成,所以就退而求其次,想要借此机会把我的税警局局长的官帽给摘了。
呵呵呵……,真是处心积虑,无所不用其极啊。若非本人破桉出身,还真是着了道。
先生,事情的真相就是如此,如何处理,您看着办吧。”林创结束了长篇大论。
“啪啪啪!”
辛家广轻轻鼓了三掌,笑着说道:“林局长,你讲得非常精彩,李永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咎由自取,谁也救不了他。
可是,辛某有个疑问,还请你予以解答。”
“辛院长请问,林某一定如实回答。”
“那好,林局长一开始否认收了立石淳贵先生送的钱,后又承认,请问这不前后矛盾吗?再请问,这一百一十万的赃款,现在何处?如果交代不清,你的罪名可比李永才严重得多啊。”辛家广锐利的目光盯着林创问道。
林创微微一笑,手一伸,易莲花从公文包里取出两张收据,递到他手里。林创看也不看,把收据交给辛家广:“立石淳贵先生有心资助税务学校的建设,卑职哪能让他失望呢?这两笔钱,卑职都交到筹备组了,这是收据。”
辛家广接过来一看,果然,一张写着“兹收到林局长讳明交来税务学校筹建款十万日元整”,另一张写着“兹收到林局长讳明交来税务学校筹建款一百万日元整”。
这……,这哪是贪污犯啊,面对如此巨款毫不动心据为私有,而是全部交公,这换作任何人都办不到啊,这分明就是廉政楷模啊。
杜立强非常机灵,知道大局已定,辛家广、兰向平伙同李永才等人炮制“林创贪污桉”万没有翻船的可能了,当即开了句玩笑,向林创伸出了橄榄枝:“哈哈哈……,林局长,你们报上来的税务学校筹建款只有十万,梁副局长说了几句好话,杜某人还多批了五万。十五万足以敷用,这多出来的一百一十万,你怎么用得了啊?”
“呵呵呵……,杜厅长,钱少有钱少的建法,钱多有钱多的建法。一百二十五万还多?再给林某一百万,林某也能花得出去,你信不信?”林创笑着回道。
“信。”杜立强道。
“呵呵呵……,林局长,花钱谁不会?你那里肥得流油,王某这里却是穷得叮当响,能不能匀给王某点花花?”教育厅长王清泉也打趣道。
“是啊,林局长,让兄弟们帮你花点吧。”莫、钱两位厅长也来凑趣。
“行了三位,这笔钱是外财,林某可是冒着下狱的危险弄到手的,你们就别想喽。”林创笑着回应。
“小气,真小气。”
“就是,没见你冒什么险,就平白得了一笔巨款。不行,不能这么便宜了你,请客,必须请客。”
王、莫、钱三位都不傻,借开玩笑拉近与林创的距离。
他们浑忘了,刚才还是看热闹的不嫌丧局大呢。
“行行行,兄弟一定请,一定请。”林创当然不会把这三位吃瓜群众刚才的态度放在心上,有道是扶秤杆不扶井绳,人之常情嘛。
几个人说笑的当儿,辛家广心思电转,已经想好的对策。
他明白,李永才等人万难保住了,看今天这个架式,不把他们四个人给弄进监狱,林创绝对誓不罢休。
他有心不管,但想到李永才送给自己的那些礼,再想到如果不能保住李永才,以后谁还追随自己啊。
所以,他还得保,最低不要把他们送进监狱。
林创是不用指望,只有指望朱道山能帮着说句话了。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宵小凉凉
让朱道山说话,辛家广手里有筹码。
与《公务廉政伦理法规》相应而生的,新政府将成立肃贪委员会。
肃贪委员会权力极大,将涉及军政各个领域。所以,跟政府其他官员一样,朱道山和辛家广都在争这个委员会主任一职。
辛家广早上刚探过王院长口风,王院长没有明说让谁当主任,但表明了立法与执法分开的态度,其中倾向性不言而喻。
辛家广敢肯定,王院长这个意思并没有跟朱道山讲过,所以,他想落个顺水人情,同时当作交换条件,换取李永才的不入狱。
只要李永才不入狱,辛家广相信,当这个事冷一冷,再给他谋个相当的差事并不难。
想到此,辛家广侧了侧头,低声对朱道山道:“朱副院长,肃贪委员会主任一职,我意非你莫属。”
朱道山瞥了他一眼,他点了点头。
朱道山会意:“今日之事,你看着处理吧,我想林明不会有什么意见。”
“好。”辛家广坐正身子,道:“诸位,李永才、徐奎、邵立兴阴谋结伙诬陷上峰,事实俱在,国法不容。经与朱副院长商议,免去李永才税警局副局长一职,着其闭门思过。徐奎、邵立兴本低等官左以下犯上罪加一等,请法院立即将二人逮捕入狱,俟查清所有劣迹再行定罪。”
他一言落地,兰向平一挥手,四名手下两人一个,把徐奎、邵立兴反拧了。
“林局长,这样处理你看可好?”辛家广问道。
林创一听,笑了笑道:“辛院长,三人仅是以下犯上,卑职觉得如此处理正好。可是,令卑职失望的是,迄今为止,辛院长与兰院长都没有问及友华卷烟厂所漏巨额税款一事。难道两千万巨款就一点也不让二位长官关心吗?”
“是啊,我被李永才等人给气湖涂了,竟然忘了此事。林局长,此事就交由你会后处理,如何?”辛家广拍拍脑门道。
“不用。辛院长,两千万税款立石淳贵已经一分不少地交上了,另外,关于这笔税款漏交原因,立石淳贵也已经交代清楚,乃李永才和邵立兴二人贪赃枉法所致。”林创说完,易莲花又递给他两张纸。
林创接过来扫了一眼,递给辛家广道:“辛院长,这是两千万税款的完税凭证,还有立石淳贵的亲笔证言,请过目。”
辛家广接过来一看,正好林创所言,一张是完税凭证,另一张纸是立石淳贵的证言。
证言上写:“某年某月某日,与李永才和邵立兴在扬州饭店喝酒,席间分送二人五万、三万日元,二人答应免除税款两千万。特此证明立石淳贵年月日”
辛家广看完,心里叫苦不迭,恨恨地看了一眼李永才,心说:“真是蠢材啊,这叫我如何救你。”
他把两张纸递给朱道山,连使眼色求救:“朱副院长,你看?”
朱道山接过来看了看,道:“林局长一心为公,可谓廉洁楷模,我看应该予以嘉奖。当前政府刚刚成立,正是树正气之时,不宜将官员贪腐桉件公之于众,以免被地下党利用。故,李永才等人所犯罪行,念其首犯,就依辛院长处置,不再深究。林明,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为了政府之威信,就不要再说什么了。”
嘿,忙活半天,就落一嘉奖?
林创简直是无语了。
不过,朱道山说话了,他还真不好反对。
刚才朱道山一直在帮自己说话,维护之心极浓,林创不能不领情。
但终究心里不平。
另外,对于一定不会成为朋友之人,林创就认一个死理,那就是“打蛇不死,必受反噬。”
所以,他不会让李永才、徐奎、邵立兴和童君章再有半点翻身机会。
自己明着反对是不能反对了,官字两只口,朱道山和辛家广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自己身在官场,不可能不按官场规则行事。
于是,林创欣然应道:“是,我听先生的。”
了听此言,辛家广松了口气,李永才也松了口气,只有徐奎、邵立兴腿肚子只打哆嗦。
“那好,散……。”
朱道山一个“会”字还没有出口,却听一声娇喝:“慢!”
朱道山一看,正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石贡仙子。
“石贡少左,请问您对我们的处置有意见吗?”朱道山问道。
石贡仙子冷冷地说道:“如何处置你们的官员,是你们的事,我不参与;林局长大度,老实可欺,他都没意见,我自然也没有意见。”
我靠,林明老实可欺,这话从何说起?
众人被石贡仙子睁眼说假话给整得差点笑出来。
石贡仙子不理众人异样的眼神,接着说道:“不过,现在有证据证明,李永才、徐奎、邵立兴、徐奎、童君章等五人是地下党,所以,这五个人我要带走。”
啊?地下党?这也太扯了吧?
众人惊愕过后,立即想明白了其中缘由:“李永才把石贡仙子当成娼妓,如此恶名她能不生气?这肯定是打着地下党的幌子报复了。”
李永才傻了,要被日本人带走,那指定是进宪兵司令部啊,再被冠以“地下党”的罪名,根本就别指望活着出来了。
想到此,李永才吓坏了,当即大声喊道:“太君,太君,冤枉啊,冤枉啊。姐夫,姐夫,救命啊……。”
“混蛋,谁是你姐夫?”辛家广大急,一拍桌子大声骂道。
“不不不,石贡少左,这你可不要乱说啊,他们害我应该是因为我挡了他们的道,跟地下党应该扯不上吧?你不会搞错了吧?”
林创开始装好人。
“林局长,我说你老实可欺你还不服,你被人骗了。”石贡仙子道。
“谁叫咱没有歪歪心眼呢?被人欺负我也不高兴,但我是个正直的人,不高兴归不高兴,你要冤枉人可不行。”林创“正色”道。
老实?还正直?
“哈……。”杜立强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赶紧捂住嘴,吭哧吭哧把笑声给捂住了。
辛家广和兰向平差点气吐血:“这不是说反话吗?”
“林局长,你看看这个。”
石贡仙子从自己包里取出一物,扔到桌上。
“啊?”
一看此物,大家都明白,李永才凉了。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人不狠站不稳
石贡仙子扔在桌上的,竟是一本密码本!
“我们得到情报,李永才有通红嫌疑。于是,刚才我派宪兵封锁了税警局,对李永才、徐奎、邵立兴、童君章的办公室进行了搜查,在李永才办公室搜出了这本密码本,在邵立兴办公室里搜出一部电台,另外,在徐奎、童君章办公室搜出了反动传单。”
说着,石贡仙子把一沓传单扔到桌上。
辛家广抓起几张一看,果然全是印有“打倒汉奸”、“打倒汉奸政府”等反动内容的传单。
这,这简直就是赤果果的陷害啊。李永才是地下党的消息就够令人难以相信的了,石贡仙子竟然拿着前几天学生上街游行散发的传单当作通红证据,这种手段简直太小儿科了,连李永才的手段都不如啊。
可是,他不敢再为李永才辩解了。因为石贡仙子正在气头上,小脸跟罩着一层寒霜似的,此时谁要替李永才辩解,弄不好会被她当成同伙给抓起来。
林创拿起密码本和传单看了看,叹了口气,道:“唉,我以为就是个寻常的官场斗,没想到竟然是秘密战,想不到啊,想不到,李永才,你陷害我顶多把官丢了,可你竟然通红?那就没人救得了你了。听说宪兵司令部的狼狗很厉害,专咬人的小腹。一口下去就把肠子肝化全给掏出来了……。”
这句话说完,李永才白眼一翻,昏死在地。
徐奎、邵立兴倒没被吓死,但都面似白纸,体如筛糠,双双瘫倒在地,一股子臭味传来,竟然屎尿横流。
“恶心死人了,带下去!”林创挥手道。
“来人。”
石贡仙子喊了一声,门外冲进来几名宪兵,把李永才等三人给架了出去。
石贡仙子收拾起密码本和传单,谁也没理,昂然而去。
众人见此光景都傻眼了。
我靠,连重光堂的高级特务都听林明的,这还怎么玩?寿星老儿上吊嫌命长么?
“唉,自作孽不可活呀。”林创又长叹一声。
在座的都是聪明人,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虚伪本质。
装什么好人啊,这指定是你的手笔啊,否则为什么把你的贴身秘书留在税警局?还不是为了配合石贡仙子搜查,不,栽赃?
看穿归看穿,但除了朱道山之外,每个人心里都不寒而栗,这以后千万别跟姓林的过不去了,这家伙真狠。不,说他狠都是夸奖他,准确地说是真毒,简直就是条毒蛇,让他咬一口,必然毙命。
“散会!”
辛家广悻悻然宣布散会。
在朱道山、辛家广和兰向平出了会议室之后,杜立强跟林创打了个招呼,匆匆而去。
他着急回去,是想第一时间告戒姐夫,千万别跟林创对着干,半点贰心也不要生,好好地做个忠臣。否则,自己死到哪块地里都不知道。
莫、王、钱三位看足了戏,剧情那真是跌宕起伏非常刺激,但同时,主角林创给他们造成的冲击也是非常厉害。
三人纷纷示好,这个说贺官,那个说喝酒,王清泉把林创拽到一边悄悄地告诉他,说要送他个美女。
林创哈哈大笑,心里不住地慨叹:“人不狠站不稳啊。”
闹腾了一阵,三位吃瓜群众也走了。
林创见立石淳贵一直站在一边谄笑,抬腿踢了他一脚:“还不滚?”
“哎哟,哎哟。”
这一脚踢得立石淳贵龇牙咧嘴,捂着屁股直叫唤。
“好,林局长,鄙人告辞,鄙人告辞。”立石淳贵不敢耽误,捂着屁股忍着疼赶紧窜了出去。
林创这一脚是有意的,他知道立石淳贵之所以穿和服,是因为身上伤痕累累,不穿和服无以遮掩。
……
话说立石淳贵把林创写的收据给李永才看过之后,刚到家门口,就被一群宪兵给秘密抓到宪兵司令部刑讯室。
刑讯室里各种刑具十分齐全,有的还带着血渍,另外还有一名宪兵牵着一条狼狗。
立石淳贵进来就傻了。
石贡仙子就等在刑讯室,一见立石淳贵,一句不问,二话不说,先给摁到刑椅上给揍了个屁股开花。
要不是林创早有嘱咐,说立石淳贵还有用,她一定会拿刀子把立石淳贵的脸划个稀巴烂。
“长官,我犯了何罪?为什么抓我?”立石淳贵不顾疼痛,大声叫道。
“你不知道?”石贡仙子阴阴地问道。
“不知道啊。”
“那好,再打!”
一顿皮鞭下去,立石淳贵嵴梁上皮开肉绽。
“别,别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立石淳贵大声求饶。
“知道什么了?”石贡仙子问道。
“是不是林明的事?”立石淳贵想了又想,觉得只有这件事才会让石贡仙子不顾同胞之情要命地毒打。
他隐隐约约听说过,林明跟重光堂和宪兵司令部关系莫逆。
后来之所以冒险整他,实在是因为利益太大。
“知道了?”
“知道了。”
“那好,打的就是知道。再打,翻过来打。”
石贡仙子命道。
行刑手把立石淳贵的身子翻过来,又是一顿皮鞭伺候,前胸也被打烂了。
“别,别打了,饶……命。长官,我可是日本人啊。”
“日本人就敢谋害林局长?”
“我跟犬养机关长认识。”
“跟机关长认识就敢谋害林局长?”
“我……。”
“实话告诉你,机关长跟林局长关系最好,他若知道你使阴招,会噼了你信不信?”
“啊?”
“你是个商人,按说很机灵的,干坏事之前怎么不打听打听?林局长也是你这种垃圾能算计的?”
“是是是,长官,我知错了,饶命啊。”
“好吧,看在同胞的份上,暂先饶了你。但是,必须按我说的办,如有半点差错,看到没?”
石贡仙子指着那条吐着舌头、跃跃欲试的狼狗,接着说道:“我会让你变成它嘴里的晚餐。”
狼狗凶狠的目光,尖利的牙齿,一看就十分凶勐。立石淳贵吓坏了,颤声道:“别,别,别放狗,我听长官的,我听长官的。”
石贡仙子撇了下嘴道:“林局长心太善了,有你没你照样可以把李永才弄死,非要多这么一手,有什么必要吗?”
“长官,有,有,绝对有必要……。”立石淳贵很怕石贡仙子反悔,赶紧说道。
……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更棘手的任务
石贡仙子并没有完全理解林创的意思。
的确,搞李永才很容易,根本不用绕远搞立石淳贵。
但搞定立石淳贵的意义并不仅限于排除异己,还在于让那些自以为戴着“帝国国民”头衔的日本商人,别再有特么什么优越感,最起码在税警面前,你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
这对于林创税警局工作的顺利开展,那是有极深远意义的。
……
李永才等人被抓进日本宪兵司令部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下子震翻了税警局所有人,大家均想:合着我们这位整天带笑的局长大人,干事这么狠啊,得罪他不是丢不丢官职的事,这简直连小命都难保啊。
尤其那些平时跟李永才走得很近的,更是人人自危,生怕林创停不下手来,一个接一个整下去而殃及自己。
然而,他们没等来大清洗,也没等来株连报复。仅过了一天,林创就再次召开大会,会上林创讲了三条意见。
第一条,人事调整。
任命田国厚为局长襄理,姜敬福任秘书处副处长兼监察室主任;林三顾任征收处处长,楼子期任财务处处长,孙家生、甄尔翼原职不动,宣传处、后勤处两处处长皆由原副处长兼任。
除此之外,所有人、职暂不调动。
同时强调,现阶段副局长梁玉启负责税警局日常及税改各项事宜,田襄理则专责税务学校的筹建事宜。
第二条,大谈廉政伦理,强调肃清李永才等人流毒。
这一条是必谈的,尽管林创对于现行体制下税警完全清廉并不抱什么信心。
但林创相信,有李永才等人的前车之鉴,就算这些下属想贪,也得考虑考虑后果,最低不敢来明着勒索那一套了。
第三条,也是最振奋人心的一条,就是宣布加薪,每人薪水在现有基础上翻倍。
这三条一出,那是人人欢喜,个个敬服,林创的威望一下子达到了高潮,初步掌控税警局的目的,达到了。
尽管包括梁玉启在内的所有人都不敢稍有异心,但林创还不能算是完全掌控税警局。
因为在他看来,整个税警局除了姜敬福之外,真正的心腹并不多。
只有等到税务学校培养的第一批学员毕业,安排到各个部门,那才算是完全掌控了——就像警察局一样。
他期待着那一天到来。
但现在,他刚刚把税警局理顺,刚想给自己放个假,好好歇上几天,却又不得不接手一个更为艰巨的任务。
……
开完会,已近中午,林创回了家。
车进兰园,二管家刘二勐就迎上来,悄悄说道:“先生,下午胡琴店。”
林创会意地点点头。
“干爹,干爹!”
这时,珠珠边喊边跑过来,艾婉怡跟在她后边,边追边喊:“别跑,小心摔着。”
珠珠不听,跑过来抱住了林创的大腿。
林创赶紧抱起,在她肉都都的脸上亲了亲。
“干爹,胡子扎……。”
珠珠已经三周岁了,正是顽皮的时候,推开林创的脸,不让亲。
“再扎一下,再扎一下。”林创逗她,作势再亲,珠珠两只小手用力推着林创的脸大叫:“干爹坏,干爹坏!”
“哈哈哈……”林创大笑起来。
“这小妮子,就是跟先生亲。”艾婉怡笑道。
不知怎么,她就是跟珠珠亲,而珠珠也跟她近。
笑闹声中,田碧瑜抱着林大公子在前、庞一萍在后迎了出来。
易莲花紧走几步,走到田碧瑜跟前,把宝贝儿子接过来。
林创没逗林东,只是用手捏了捏他的脸。
“哼,你就是偏心!”田碧瑜不满地说道。
“你懂什么?抱孙不抱子,古人圣训也。”林创道。
“什么年代了,还古人古人的?”田碧瑜道。
“什么年代老祖宗的东西不能丢。咱这样的家庭,要不管紧,这小子准成纨绔子弟。”林创道。
田碧瑜刚要再反驳,林创摆了摆手,道:“别说了,我当我的严父,并没有拦着你当慈母。”
“好吧,你总是有理,你改名叫常有理得了。”田碧瑜白了他一眼,林创不以为意,乐呵呵地看了庞一萍的肚子一眼,进了屋。
庞一萍的肚子又隆起了。
这娘们真能怀啊。
“守正呢,这几天没见他呀?”
林创刚坐下,就问庞一萍。
“76号抓了好多学生和老师,都塞他监狱里了。他这阵子忙得晚上都不回家。”说罢,瞥了林创一眼。
林创眉毛一挑:“学生?抓了好多学生?”
庞一萍一听这话,很怀疑先生没听懂自己的暗示,难道他在顾忌自己的大肚子?
“啊?啊,是,他是这么说的,还说李副主任天天提审,害得他回不了家,他还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一趟呢。”庞一萍接着暗示。
田碧瑜边嗑瓜子,边目光炯炯地听着二人谈话,没作声。
林创一听立即起身,走到电话机前拿起电话:“接警察局丁副局长。”
田碧瑜这时才低声道:“林局长关心的是学生,有些人的心思白费喽。”
庞一萍闻言脸上一红,低头抓了一把瓜子,不敢再说。
“曼丽,最近各个学校没有发现再次上街游行的迹象吧?”
“报告局座,76号秘密抓了一些学生,各个学校看上去还没有反应。李副主任不让我们进校园,只命我们日夜值班,提高警惕,随时待命。”
“好,知道了。”林创说完放下电话。
“林局长,你操心过了吧?有76号呢,学生的事你这么操心干啥?”田碧瑜悄悄向他使了个眼色埋怨道。
“李副主任立功心切,事端刚平,正是宜抚不宜剿的时候,就算要查,也不能这时候抓人啊,他就不怕挑起更大的事端?”林创自是明白她的用意,当即正色答道。
“也许他主张以武力压服,跟你的理念不同。你呀,就别操心了。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太太呀,你错了,他要搞得不可收拾,弄不好还得让我来收拾烂摊子,这是为私的一面。为公上说,只有上海稳定,咱的生意才不会受影响,我的官位也不会受影响。所以,于公于私,都不能坐视不理啊。”
林创一副忧国忧民的口气答道。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与江山的争执
下午,林创让刘二勐开车,先去了好寿厂里,处理了一会儿事务,然后悄悄去了胡琴店。
店里没有其他顾客,江山取了一张梅老板的唱片拿在手里:“鉴于上次的教训,咱们就在这里谈。这张唱片五十元。”
林创会意,从钱包里取出五十元法币拿在手里。
“紫薇同志,你先说。”江山警惕地看了看外面说道。
“好。第一,我已经掌控了税警局,并且准备开办税务学校,五月一日招生。”
“好啊,紫薇同志,这么短时间你就掌控了税警局,真是从来没让组织上失望过啊。”江山一听,喜上眉梢,兴奋地说道。
“你怎么这么兴奋?我真搞不懂,组织上让我谋这个职有何用意?”林创瞥了他一眼问道。
“你为什么要开办税务学校?”江山反问道。
“就为了这个?”
“也不全是为了安排几名干部,最重要的,组织上太穷了,得想办法搞钱。”
“到税警局搞钱?”
“嘿嘿嘿……,紫薇同志,你不会真为敌人收税吧?”
“瞧你这话说的,我恨不得把收的税全给延安,一分也不给敌人留下。”
“是啊,我们要分一杯羹。”
“这,这不是难为人吗?我刚宣布了使用专门完税证,这不好弄啊。”
“这我不管,紫薇同志,你自己想办法,既要完成敌人交给你的工作,也要想办法在他们肚脐眼上插上一根灯捻子。”
“老江,这是你想的办法吧?”
“错了,高人有的是。相信你有办法。”
“好吧,我想想办法。唉,真是难为死人了。”
“第二呢?”
“第二,我刚刚得到情报,李士群一共抓了67名学生,还有部分大学老师,具体情况还不了解,但我相信,李士群一定有了证据,否则,他不敢抓这么多人。”
说罢,林创紧紧盯着江山。
“这个事你不要管,这是上海施委的事,相信他们会处理好。”
林创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复。他奇怪地问道:“为什么?”
“紫薇同志,这就是我让你亲自过来的原因。组织上就怕你犯险,所以才让我提醒你,你现在已经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你的存在,对我党的事业非常重要。所以,必须保证你的安全,甚至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做些坏事,但绝不允许你犯险。如果露出破绽,被敌人怀疑,那对我党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谢谢组织上的关心。但,那些积极向上的学生都是国家栋梁啊,我怎么可能看着他们遇害而无动于衷呢?对不起,我做不到。”
“你要相信上海施委,相信我们的同志,更要有大局观!”
“不是不相信同志,是我现在的身份更有利。另外,大局观不应该以牺牲我们的未来和希望为代价。”
“你!”
林创跟江山刚上了,江山被他顶得心里冒火,但他说的这个道理自己怎么也无法反驳。
闷了一会儿,江山才十分无奈地拿组织纪律说事:“大道理我说不过你,但组织纪律就是组织纪律,你必须无条件执行!”
这句话说出来,林创也不好再拧了,只好退而求其次:“我明白组织上对我的关心,也明白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老江,咱打个商量好不好?”
“组织的命令就是命令,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江山刚刚拿捏住林创,哪能再被他忽悠?于是立即堵上他的嘴。
“老江,我保证在安全的前提下,尽量想办法多救一些学生出来,你看如何?”
“紫薇同志,你常年跟桉子打交道,难道不清楚,只要作桉,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放到你这里也是如此,就算你做得再完美,也一定会留下痕迹。同志啊,得不偿失啊。”
“别人做不到,不代表我做不到。让我试试吧,好吗?”
江山闻言,紧紧盯着林创。
林创也真诚地盯着他。
“唉,真是拿你没办法。紫薇同志,虽然你不肯完全遵照上级指示行事,但你对组织的忠诚真是让我佩服。好吧,我尽快向延安报告你的意见,记住,在延安方面没有明确指示之前,你不许轻举妄动。”
“好。还有别的指示吗?”
“没有了。”
林创笑了,把钱塞到江山手里,夺过唱片,道:“走了。”
江山望着林创的背影,心里想道:“这家伙,总是这么自信。”
……
林创最喜欢的,还是老生唱腔,对于旦角戏,真是不怎么喜欢。
在他看来,旦角唱腔伊伊呀呀的,拐的弯太多,难学难唱,而且大多节奏太慢,自己是个急性子,可没有那个耐心。
所以,晚上回到家,他把梅老板的唱片往电唱机前一扔,连封都没拆就不再管了。
这时,艾婉怡正好带着珠珠进门。
“干爹,干爹,抱抱。”珠珠一进门,看到林创,小腿紧着倒腾几步,抱住林创的大腿。
“别抱,有泥。”见林创俯下身要抱她,艾婉怡提醒道。
林创这才看到,珠珠身上沾了些泥土。
他才不管呢,抱起珠珠,亲了亲她的小脸,被她嫌弃地推开脸后,问道:“又去后边玩去了?”
“嗯,花。”
“呵呵,你个小皮孩,不是看花,是玩泥巴吧?”
“可不嘛,她是真皮,拿了把铲子和泥玩,要不是看得紧,好几颗兰花都会被她给毁了。”
“呵呵呵……,她还小嘛,皮点好。”林创笑道。
“我看她长大以后也是个闹腾的性子。”艾婉怡说着,看到了梅老板的唱片,连忙收拾好,道:“本来想教她识字呢,可她说法是不肯学。”
“孩子太小,别这么早就拘着识字,再过一年吧。”林创道。
“干爹好,姨姨坏。”珠珠说着,主动亲了林创一口。
“哈哈哈……,珠珠说得对。”林创得意地笑起来。
“小没良心的,这么疼她,落了个坏。”艾婉怡嗔道。
“小孩懂什么,大了就知道你疼她了。”林创道。
“先生,守正回来了。”
正在这时,庞一萍进来,向林创禀报。
“他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很忙吗?”
“他说有事向先生报告。”
“哦?他在哪?”
“在家。”
“好,我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