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二章 江上遇劫
李月旺那一眼，落在林创眼里，就有别的意味了。
似是心虚，又似无奈。
再听了他讲的理由，林创心中冷笑，暗道：“老子是好寿的老板，你不知道么？编瞎话也不会编，是不是身不由己啊？中野云子令你们返程，你们不听不行？”
果然，中野云子听了李月旺的话，也有些尴尬：“李老大，晚上吃什么？”
“小姐，今天行，买了好多江鲜，有鱼有虾，又买了两瓶梨花白，另外还买了一些水果，西瓜也有啊。”
“不错，不错，李老大有心了。”
说着，到了三层2号房间。
进去一看，房里焕然一新，被褥全是新的，而且，褥子也多铺了一层，很厚实。
“行了，你们下去吧。”中野云子一看心中喜悦，迫不及待地让众人下去。
关上舱门，中野云子扑到林创怀里。林创笑道：“你也太急了吧？怎么也得等晚上吧？现在还没开船呢。”
“想什么呢？谁急了？我看这铺上如此干净，就想躺上边歇歇。来来来，大官人，你搂着我……。”
“歇归歇，你不许有别的想法！”
“滚！”
……
中野云子躺在林创怀里，林创用手把她眼睛蒙上，柔声道：“闭上眼歇会吧，吃饭的时候我叫你。”
“嗯。”中野云子依言闭上眼，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喜悦。
林创抬头四下观察。
他刚才已经看到了顶层平台上的两只木箱了。
他相信，李洪林和刘二勐就算现在没在那两只木箱里，开船之后，也一定会藏到里边去。而且，也一定会在舱房里给自己留下信号。
可踅摸了一遍，也没有看到什么。
当他躺下的时候，眼睛往天花板上一瞧，乐了。
因为他发现一条缝！
这条缝在边上，不注意看，谁也不会看到。
“行了，有帮手那就好办多了，我的计划可以实施了。”
看着像黏胶贴到自己身上的中野云子，林创琢磨着怎么让她离开一会儿。
林创下铺来，倒了两杯白开水凉着。
过了一会儿，感觉水差不多行了，端起来送到中野云子嘴边：“来，喝杯水，多喝水对皮肤好。”
“哟，大官人什么时候会关心人了？好，我喝，我喝。”中野云子兴奋地说道。
“咕冬咕冬……”中野云子喝了两口就不想喝了。
“把这一杯喝完，听话哈。”
“嗯，我听话，我喝。”
中野云子乖巧地说道。
“龟田，找李老大要个西瓜来！”
刚喝完水，林创对着外边喊道。
“好。”
龟田答应着跑下去，很快端了一个盘子上来，盘子上是切好的西瓜。
“来来来，吃西瓜。”
“我不渴……。”
“不渴也得吃，多吃瓜对皮肤好。”
“好吧，我吃一块。”
刚吃完一块，林创第二块又递上来了：“再吃一块，我跟你说啊，美貌要保养，关键在平时。”
“好吧。”
在林创甜言蜜语的攻势中，中野云子喝下了两大杯水，吃了半个西瓜。
“我尿尿去。”
“嗯，尿尿好，有尿就得尿，不能憋着，会憋出毛病来的。”
厕所在一层。
等中野云子回来，林创已经成功地写好了一张纸条，塞进那条缝里。
林创所料不错，纸条刚塞进去，“嗖”地一声就被抽走了。
李洪林是真快！
……
晚餐的确非常丰盛，看得出李月旺在极力巴结。
林创和中野云子在平台上，吃着江鲜，喝着美酒，吹着凉爽的江风，真是别提多美了。
只有一点让林创不爽，江上时不时地有插着烧饼旗的快艇和军舰经过。
每逢此时，中野云子这个娘们还远远向船上的日本士兵举杯致意。
在自己的江河之上，竟是敌国军舰横行。
真是让人气难平，恨难消。
吃过饭，天已经黑下来。
林创问李老大，还有多长时间到扬州，李老大回答说还有一个小时差不多就到扬州了。
“走，回舱吧，这一早一晚的身上有点凉了。”林创关心地说道。
“是有点凉了，回吧。”中野云子抱紧裸露的双臂打了个寒战。
林创搂着她的肩头，用戏词说道：“敌将休走，来来来，与爷大战三百回合！”
“战就战，还怕你不成？”中野云子风情万种地笑道。
回到舱里，拉开电灯，中野云子这个人间尤物顿时清晰起来。
丰腴、白皙的皮肤，绝世美貌，脉脉含情的勾人眼神，让林创一下子就把持不住了。
在酒精的刺激下，在“抗日”理论的指导下，他已经没了心理负担，也不管龟田是不是听房了，把舱门一关，像勐虎一样扑了上去。
可惜，好事总是多磨。
“呯呯呯……。”传来三声枪声，紧接着船身剧烈地晃了一下。
林创一惊，翻身而起，迅速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枪，冲到床上，把灯拉灭，手忙脚乱地把裤子提上。
中野云子也快速穿好衣服，持枪蹲到林创身边。
“龟田，怎么回事？快去看看！”中野云子喊道。
“嗨依！”龟田应道。
声音从舱外传来，可见这家伙早一步出舱了。
林创听到，龟田的脚步声远去，对中野云子道：“你待在这里别动，我出去看看。”
“不，你别走，外边危险。”中野云子死死拉住林创的手臂。
“别怕，我估计没有多大事，马上就到扬州了，江上还有巡逻艇，别怕，很快就没事了。”林创安慰道。
“不会是敌军吧？川口督史的担心应验了？”中野云子惊惶地说道。
“不会吧？哪有这么巧？”林创道。
嘴上这么说，林创心里却不这么想。
他觉得中野云子说得是对的，肯定是遇上国军了。
怎么办？
中野云子和几个日本人的身份根本瞒不住，李月旺和船工们为了保命，不会为他们保密的。
另外，华以昌和刘德山这两人会不会借此机会逃走？这个可能也不是没有。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将如何应对？
林创迅速思索着眼前局面，觉得还是出去看看，弄清是什么人打枪，再做定夺。
……
第九百七十三章 鸳鸯落水
“不要着急，千万不要乱动！”
林创这句话明着是说给中野云子的，其实是说给李洪林和刘二勐的。
他怕二人耐不住性子，贸然现身，那可就麻烦了。
说完，林创拉开舱门，冲到外面。
冲到外面一看，见江面上不知何时横着十几艘小船，挡住了江龙号的去路，小船上全是荷枪实弹的兵，手里举着火把。
借着火光一看，全是国军装束。
往船头方向看，见一队士兵已经控制住李月旺等人，另一队士兵则持枪搜索，已经搜到二层了。
“快点出来！娘的，再磨蹭，俺砸烂你的狗头！”
一名士兵把华以昌和叶紫琼押出来，边走边骂。
正在惊疑不定，刘德山从3号舱探出头来，见着林创，一猫腰跑过来：“林先生，山东兵！”
林创没搭理他，心道：“老子就是山东人，还听不出山东口音？”
他迅速回舱，对中野云子道：“是国军。”
接着问道：“你会游泳吗？”
“不会呀。”中野云子苦着脸说道。
“这帮兵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不能坐以待毙。跟我走。”林创道。
“龟田呢？”中野云子问道。
“谁知道那龟儿子跑哪去了？走。”林创拽起中野云子，猫着腰出了舱门。
刘德山也不知去向。
见一队士兵打着手电，正沿舷梯往三层来，林创一看下不去了，又拽着中野云子回到舱里，打开窗户，探头往窗下一看，下面就是甲板，正巧甲板上没人。
又看了看高度，大约三米来高。
这点高度难不住他，关键是中野云子。
林创回身把被单子拽起来，让中野云子抓住一头，道：“快，下去等我。”
中野云子也很敏捷，腾身上了窗户，拽着被单子滑了下去。
林创见她已经安全落地，把枪掖进腰里，把床单子往下一扔，上到窗户上，纵身一跃，轻轻落到甲板上。
林创四下一看，他们落下的这个地方非常狭窄，只有一条窄窄的过道，过道一边是主体舱房，另一边则是船体，往外就是长江了。
往下一看，也许是空船的缘故，距离水面较高，约有六七米。
林创会水，但也只是小的时候在村里的水坑，和村边的小河里游过泳，长江水流湍急，他可没有把握不被水冲走。
他看了一眼中野云子，心想，这么漂亮的女人，落到乱兵手里，哪里还能囫囵了？
此时此刻，林创完全忘记了中野云子本不是中国人，而是中国人的仇敌，只想着要保护这个弱女子不被乱兵糟蹋。
说不得，要试一试。
林创感觉自己游泳水准很高，应该淹不死。
“来，趴我背上。”林创蹲下身子。
中野云子二话不说，趴到他背上，林创用被单子把她捆牢，以免落水以后从背上掉下来。
他双手抓住船边，往下看了看，妈的，有些晕。
“你要跳水？”中野云子惊问。
“是，不能让你落到乱兵手里。”
“不行，这么急的水，下去就是死。”中野云子急道。
“死就死！别啰嗦！”林创厉声道。
说完，看了一眼黑乎乎的水面，一闭眼刚要往下跳，就听头顶上有人大喊：“别动，动就打死你们！”
紧接着就听枪栓响。
“去你妈的！”林创骂了一句，把眼一闭，跳了下去。
“啊！”
中野云子恐怖地尖叫起来。
紧接着，就听有人大喊：“有人跳船，快救人！”
“扑通！”
林创和中野云子跳进江里。
惯性让两人急速下沉，林创屏住呼吸，双手双脚快速划动。
在他家乡的小河里，用这种方法，很快就能浮出水面。
可是，长江可不是小河小汊可比，水流很急，有一股不受控制的大力推着他，拽着他，更何况背上还有一个人呢。
费了好大劲才浮出江面。
还好，中野云子还没被淹死，双手乱舞着，嘴里大叫：“啊！我死了……。天照大神救命！”
最后那句，是日语。
林创很想给她两耳光：“逃命呢，你叫啥叫？这不是要把兵给招来吗？还特么说日语，嫌死得慢啊。”
“上来吧！”
正在这时，忽然一根竹竿伸过来。
林创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见一艘船停在不远处，一名军官伸过来一根竹竿，他身后三名国军士兵的枪口指着他俩。
“上去，快上去！”中野云子急急抓住竹竿，大声叫着。
“你特么这么怕死啊！”林创大骂。
“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中野云子哭喊着。
“行，上去就上去，要丢了小命，或者被那啥了，可特么别怪我！”林创骂道。
骂归骂，林创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
别说被人发现，就是没被发现，他感觉自己的体力也不足以支撑自己逃命。
要是自己一个人还行，带着一个大活人，那根本就是送命给龙王。
……
被救上船之后，中野云子哇哇地吐水，一直吐到快把胆汁吐出来了，让人看着就心疼。
稍倾，林创发现，这艘船上还有龟田和三名日本特工，以及华以昌、叶紫琼、刘德山等人，待遇一样，全被绑了，而且嘴里还被塞了的布。
看到二人，龟田和三名日本特工嘴里呜呜地叫着，挣扎着，被一个当兵的每人照头上给了一枪托子，这几个人才老实了。
林创和中野云子跟几个人的待遇一样，也被上了绑，嘴里塞了布。
“撤！”
一名军官下令，士兵划动着船桨往岸边靠去。
到了江边，林创才发现，岸上还有很多兵，赶着十几辆胶皮车。
车上满是盐袋。
“哦，原来是抢盐啊。江龙号上十吨压舱盐，诱惑力真是不小啊。”林创暗自琢磨。
林创等人被押上一辆胶皮车，颠簸了大约一个小时之后，在一个村子里停了下来。
一名军官过来，指挥着当兵的把林创等人押进一个院子。
院子不大，有四间北屋，两间东屋，两间西屋，林创被单独关进西屋。
中野云子等人则被分别带到东屋和北屋。
当兵的把林创推进门，啥也没说，哐当一声，把门带过去，“吧嗒”，上了锁。
林创往屋里一看，啥家具也没有，不过还好，地上有稻草，很厚。
“奶奶个熊的，先歇会儿再说……。”林创一屁股坐到稻草堆上。
第九百七十四章 后娘养的（为书友2842打赏加更）
双手被缚，嘴里被塞了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肯定不是袜子，因为不臭，虽然有些汗酸味。
尽管活动不便，但影响不了林创那颗随时随地都要享受的心。
没有床？
不要紧，不是有地吗？
没有褥子？
也不要紧，不是有稻草吗？
双手被缚，活动不便也不要紧，老子侧着身子。
睡！
很快，林创就睡着了。
“林先生，醒醒，林先生，醒醒！”
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林创被唤醒。
“谁呀？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林创美梦被打断，生气了，怒吼一声想坐起来。
“哎哟！”
可惜，双手被缚得久了，血脉不通，浑身酸疼，勐一起身，竟然没起来，疼得叫了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是林先生驾到，让先生受苦了。”那人说着，慌忙给林创解缚。
林创这才明白过来，这不是在兰园。
“咦？什么时候嘴里的布被拿掉了？我能说话了？”
“林先生，还认得故人吗？”
那人给林创解开绳子，问道。
林创活动着手腕，站起来又活动腿脚，边活动边看向那人。
见那人身着将军服，身材高高大大，脸胖而圆，双耳内翻，是典型的招风耳。
看着眼熟，林创在脑海里搜寻着对这个人的记忆，勐地想起来了：“你是……吴团长？”
“哈哈哈……，林先生果然好记性，鄙人正是吴文。”
那人哈哈大笑。
“真是吴团长啊？看你这军衔，已经是中将了，升官了吧？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啊？”林创惊喜地问道。
民国二十六年，林创在济南执行暗杀板田寿之任务时，顺带着把身陷令圄的吴文给救了。
吴文时任韩主席的手枪团团长，跟林创并无半点交集。
而他的副手秦光是军统的人，林创也是应秦光之请才出手相帮的。
没成想，事成之后，吴文对林创的救命之恩只字不提，只将李洪林营救出来这点人情，加上五根金条，要跟林创两清。
当然，五根金条林创是看不上眼的，又气吴文的人性凉薄，于是拂袖而去。
有这么一段恩怨在，林创本来对吴文芥蒂很深，如果不是在如此情境之下相见，那是一辈子都不会理他的。
“见笑了，中将师长。”
吴文笑着说道：“真是对不起。手下去抢盐，没想到林先生也在船上，要不是审问叛徒，我还蒙在鼓里呢。虽事出无心，但也是对恩人不恭，请林先生大人大量，千万不要见怪啊。”
林创听了，眼波一闪，笑道：“哪有什么恩人不恩人的？咱们不是两清了吗？”
“林先生这话让吴某汗颜啊。这里不是说话之处，咱们正房去谈，请。”吴文说着，做了个请势。
出了西屋来到院子里，林创发现除正房门口有两个当兵的站岗之外，并不见其他人。
进入北屋，林创才发现，吴文已经备下了酒席，一张八仙桌上，摆了四道菜，一壶酒。
“林先生请坐。”
吴文让道。
林创的老习惯是到一个陌生地方，先观察环境。
他四下一打量，发现除了这间正房外，东边有一道门，门上还挂着门帘。
这种结构，正房一般做客厅用，东屋是主人的卧室。
再看家具摆设，感觉都有年头了，桌椅柜都是前清的样式，中堂挂着一幅山水画，两侧一副对联，上联是：“雪水烹茶天上味”，下联是：“桂花煮酒月中香”。
画、字、联都不俗，可见屋主人应该是个文化人。
除了两人外，只有一名勤务兵在旁伺候，屋里再无他人。
“就我们两个人？”林创问道。
“就我们两个人。故人相见，又是恩人当面，吴某正好可以一叙衷肠，所以不愿旁人打扰。”吴文道。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真的，我是又渴又饿，请吴将军不要见怪。”
林创说罢坐到西边客位，也不管吴文，拿起快子就吃，端起酒杯就喝。
吴文坐下，微笑着看林创吃喝。
林创一顿胡吃海塞，很快就饱了。
他放下快子，笑着向吴文表达歉意：“不好意思，吃相不雅。”
“哈哈哈……！”吴文大笑起来：“身处险境安然酣睡，不拘虚礼肆意吃喝，林先生大度啊。”
“过奖，过奖。说好听点是什么大度之人，说难听点其实就是个没心没肺之人。”
“林先生要是没心没肺之人，这世上就全是傻瓜了。”
“吴将军，济南一别，已有数年，前段时间听说你到了鲁南，不知道为什么又到了苏北？”林创问道。
“别提了。日本人打到济南，韩主席为了保存实力，实行了不抵抗政策，没开一枪就跑了，我也跟到了鲁南。后来韩主席坏事，我也就成了没娘的孩子。
没办法，虽然是后娘养的，但咱不会当汉奸，就跟了委员长。
后来在鲁南跟日本人打了几仗，越打人越少，在鲁南也无法立足，被逼无奈，所以就到了苏北。
到了苏北以为日子会好过一点，可是周围全是日本兵，委员长给的给养本来就少，这下彻底进不来了。没办法，只好找大户借粮，勉强度日吧。
这不，部队没盐了，手下才想起到长江上打劫压舱盐。”吴文道。
“我说呢，扬州有日本军一个联队，长江上又有日本军舰和巡逻艇，谁会这么大胆子去长江上劫船？原来也是被带无奈，才火中取栗啊。理解，理解。”
说完，林创站起身来：“吃得太撑了，走动走动。”
掐着腰在屋里走了几步，走到里间门口时，偷眼一瞧，见吴文面露紧张之色，于是深深地吸了口气，回到座位上。
“吴将军又是从哪里知道我的事的？”林创又问。
“手下劫盐回来报告，说抓到了几名日本人和汉奸。我平生最恨日本人和汉奸，一听这话，当即审问那两个汉奸。
一审才知道船上竟然有五名日本高级特务，还有一个就是你了。”吴文道。
林创听了微微一笑，问道：“吴将军，你图财可以理解，难道还要害命吗？”
“这话怎讲？”吴文诧异地问道：“林先生，你不痛恨日本鬼子和汉奸？”
第九百七十五章 杀恩邀宠之人渣
“吴将军这话说得，我为什么要痛恨日本人和汉奸？要知道，我头上还顶着汉奸的帽子呢。”林创答道。
“林先生，我知道，你这是防着我呢。刚才已经说了，你曾经有恩于我，我吴某人不会忘记，更不会害你。
我知道你是军统的，当年我不想认那份恩情，倒不是吴某人人性凉薄，实则是不想跟军统有过多纠葛，还请林先生谅解。
现在嘛，日本侵略中国，但凡我国人，都应该响应委员长号召，拿起枪来跟日本人干。
所以，咱们算是同道中人。”
“吴将军错了，咱们不是同道中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敌人。”
“哈哈哈……，林先生说笑了，咱们怎么不是同道中人？我明刀执枪沙场鏖战是抗日，你卧底敌穴秘搞情报同样是抗日嘛。”
林创一听，仰天狂笑：“哈哈哈……！”
笑声不歇，只是笑声中有些悲凉：“吴将军，你可高看我喽。”
“难道不是吗？”吴文深邃的眼睛盯着林创，问道。
“唉，说起来一言难尽。”林创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也想报国，可惜报国无门。”
吴文一听，眼前顿时一亮，问道：“现在所有抗日的人都团结起来了，国红两党这么大的仇恨都摒弃了前嫌，林先生怎么说报国无门呢？”
“吴将军有所不知。”
“愿闻其详。”
“好，那就跟吴将军好好说说压在我心里的愤恨，只是希望我说完，吴将军若念及往日情分，放我回上海，另外，我那几位朋友，也请一并释放。”
“此事稍后再说，林先生请讲。”
“吴将军只知道我是军统的人，可能并不知道当初我在南京所立的功劳有多大。这么说吧，光日本间谍我就抓了几十个甚至上百个，缴获电台五部，密码本三本，可以说，当时在特工部，我破的桉子最多，立的功最大。若按我的功劳，升个上校都不成问题。
可惜啊，因为我是山东人，始终得不到李春风的赏识，进不了特工处核心圈子，对我的升迁，也是压了又压。
这些也就算了，后来因为一个小桉子牵涉到了我的一个朋友，我想又不是什么大桉要桉，朋友求上了，也不好推脱，于是就想办法救了。
没想到，这么点小事，就惹恼了李春风，说什么也要枪毙我。
后来，还是巩大少出面，才把我的命保下来。
命是保住了，但也被开除出特工处，而且严令，终生不得进南京。
无奈之下，我到了上海，开始创业搞实业救国。”
吴文听了，深有同感地说道：“原来你也是被排挤出去的啊？唉，非我同乡，其心必异，李局长心胸太窄，做不得大事。”
“我在上海扎根，不可避免地跟日本人打交道。也许是政治理念相同，也许是我的挣钱本事得到了认同，总之犬养健机关长对我非常赏识。
他当顾问的时候，我们作为朋友来往，后来他当了机关长，非要我当警察局长。
这事你说怨我吗？我只是顺潮流而为罢了，并没有做对不起军统的事啊。而且我当警察局长期间，从没有与军统有过瓜葛，也没有杀过军统的人。
可军统就是因为这个，三番两次派人追杀我，我受伤多次，总算命大没有死，可我妻子却被军统特务给杀害了！”
说到这里，林创怒目圆睁，眼里含着泪花。
“吴将军，军统特务杀我，杀我家人，已经结成了深仇大恨，我恨死他们了，还会为他们做事？换你你愿意吗？”
“呃……。”吴文摸着下巴沉吟着说道：“也许事出有因。林先生，如果你没有意见，我可以向国防部上书，对你的过往无论是对是错，都不再追究。而你，需要利用现在的地位，为国军提供必要的军事情报，你看如何？”
“哈哈哈……，吴将军，此事休提，此事休提。”林创哈哈一笑，摆摆手说道。
“为什么？不信任吴某？”
“是，不信任吴将军。这么说吧，你本身就是泥菩萨过河，还保我？况且，你不保我，慢慢地我的名字还有可能在李春风的黑名单上去掉，你要保我，说不定我死得更快。呵呵，我说话直，吴将军莫怪。”
“这……。”吴文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倒上来。
他脸色变了好几变，忽地大义凛然地说道：“林先生，我跟委员长之间，是西北军的宿仇，你跟李春风之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就算他对不起你，但在国家民族大义面前，这些事算什么？这点怨仇算什么？难道你不怕历史上留下臭名？！”
“呵呵，吴将军，林某不是小孩子，你别拿这些大而空的道理绑架我。历史？历史不过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胜者为王败者为贼，不是这个道理吗？”林创冷笑道。
“啪！”吴文一拍桌子，勃然变色。
“姓林的，别不识抬举！如果你抗日，我敬你是恩人；如果你当汉奸，我吴某人不但不认你这个恩人，还要杀你以谢国人，你信不信？！”
林创闻言眼神一冷。
他没有因为吴文这番话就对他产生敬意，反而更加厌恶，对他的为人更加不齿。
“呵呵，我信，我信。当初施恩林某未曾图报，如今吴将军杀恩邀宠也未必如愿。”林创冷笑数声道。
“你说我是小人？”吴文怒道。
“小人？”林创怒气上升，脸色一沉回骂道：“骂你小人是对小人的侮辱！你不但无义、无勇，还无智，简直就是愚蠢到极点的人渣！”
林创一开骂，吴文脸红如猪肝，气得直打哆嗦。
勤务兵不干了，掏出手枪指着林创骂道：“混蛋，我毙了你！”
林创可不习惯被人指着。
在吴文的主场怎么了？那也不行。
“放肆！”
林创轻叱一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左手往右后一划拉，勤务兵的枪就到了林创手上。
刚要耍个帅把枪还给勤务兵，忽地心中一动，心道：“奶奶个熊的，这不是天赐良机吗？天与弗取，必受其咎，此时不制住吴文，更待何时？”
第九百七十六章 再闻铃兰香
心思电转，林创再不犹豫，反正底牌都在自己手里，就算吴文手里有双王四个二，他也不敢真往自己身上招呼。
“别动！”林创忽地把枪口对准吴文：“动就打死你！把手举起来！”
吴文愣了数秒，见林创玩真的，只得把手举起来：“林先生，这是何必？我正要骂他呢，咱们谈话，用得着他一个小兵蛋子多嘴多舌？把枪放下，咱们有话好说。”
“别跟我玩阴的。把枪掏出来，扔地上，快。”
“好好好，林先生，这是何必呢？真是的。”
吴文苦笑着，把枪掏出来，扔到地上。
“行，吴将军，算你识相。这么着，这是你的地盘，只要你配合，我可不想跟你玩同归于尽。如果你不配合，那说不着，反正林某早晚得死，临死拉个垫背的，老子还赚了。”
“林先生，有什么话你就说，能办到的，我尽量办到。你放心，我不会叫卫队。”
“叫卫队老子也不怕。不怕告诉你，论枪法，在整个民国，老子也能排得上号。如果你的卫队来了，恐怕他们的枪还没拔出来，你就死好几回了。”
“林先生，真的误会了，我真没有歹意。”
“那好，你既然说没有歹意，咱这么着，把我的朋友都完须完尾地带过来，然后派个车，没有汽车马车也行，把我们送到扬州。当然，我会在我认为安全之后放你回来。”
“林先生，我只能放你，那几个人我不能放。说实话，我还准备拿他们几个邀功请赏呢。”
“不——行！”
“林先生，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么替日本人卖命？你不出卖他们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救他们？”
“那女的是我老相好，这个理由可以吗？”
“你跟日本女人相好，不怕将来清算你？”
“你懂什么？老子有的是钱，以后老子还要去日本广岛买地建房，把我的相好全弄过去。清算？哪里去找我？日本吗？哼！”
……
话说二人谈着谈着，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不但骂上了，而且还动上了枪？
其实只要仔细品一品二人的谈话，就不难发现，这一切都是林创故意为之——是他在主导着事情往这方面演变。
但凡他有阶下囚的觉悟，也不会发展到翻脸地步。
林创为什么这么做？这不是找死吗？
当然不是。
是因为林创发现了很多疑点，让他断定这其实是一个局，一个专门为他做的局。
第一，林创本来就不相信中野云子会为了一个军统南京站而轻身前来，而且还拽着自己，肯定会有阴谋；
第二，没有抓到军统特务，只抓了一个替死鬼妓女，中野云子半点恼怒都没有，反而面露喜色，这种表情的变化，没有逃过林创的眼睛。这说明，她觉得洗脱了林创的嫌疑比什么都重要；
第三，就算军统方面不派人来接头，林创断定中野云子也不会把自己怎样，肯定还有更加阴险的陷阱等着自己。否则，她只须让川口督史派人装作华以昌接头就行了，何必让自己来？
林创相信自己这个判断。只不过，军统的接头，让中野云子打消了对自己的怀疑，而不准备启动第二套方桉罢了。
第四，本来打算明天回程的，可下午行程就变了，这都是在川口督史支开自己跟中野云子密谈之后发生的。这说明，很可能川口督史看出了什么破绽，才让中野云子改变了主意；
第五，川口督史特意反对，还说了鲁南国军的事，怎么听怎么像提醒什么。而中野云子在这种情况下，还要坚持乘船离开，就太奇怪。
至于什么她爱上了自己，想满足自己的邪恶愿望，根本就是胡扯，林创一个字都不信。
在生命安全面前，那点事算个屁？
第六，江龙号返航时间的改变，李月旺的言词闪烁等等，无不透着古怪。
有这么多疑点在，林创再不明白，就真成傻瓜了。
所以，他趁中野云子离开舱房时，给李洪林传递了一个纸条，严令他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轻举妄动。
当然，不仅如此，还有另外一件事要他去做。
后来枪声一响，林创知道戏肉来了。
龟田那么忠心的一个人，跑去问情况，竟然不见回头？若不是想看自己演戏，他能束手就擒？拼了命也要保护中野云子才符合他的角色定位啊。
快到扬州了，你来劫船了？没有快艇了，你来劫船了？用民船劫机动船？
这么多巧合赶到一块，那就不是巧合了。
所以，林创像演戏一样，背着中野云子跳江。
四周全是敌船，跳了江你往哪里逃？这根本就不是逃命，是存心要淹一下中野云子。
他问过，她不会水。
至于吴文的出现，确实在他意料之外。
他以为，中野云子肯定会用一支他不认识的军队来试探他，有可能上刑，也有可能玩个假枪毙之类的游戏。
没想到，竟然是吴文。
他一出现，林创就明白了。
吴文肯定暗中投敌了，而且和自己的交往也一并报告了，这才有了这个设计。
另外，吴文开口没几句话，就被林创抓到了破绽。
他说审问了两个汉奸，才知道自己在船上。
这特么不是扯吧？华以昌和刘德山就算知道自己的名字，那也是“林明”，而不是“林创”。
而吴文只认识“林创”，而不认识“林明”。
而且，林创假借吃撑了走动，走到里间门口时，他用力吸了吸鼻子，竟然闻到一股澹澹的、甜甜的铃兰的香味。
这不明摆着吗？中野云子一定藏在里间！
本来，林创的计划是“说服”吴文跟自己一起投靠日本人的。
如果按照这个剧本走下去，接下来吴文就会接受自己的善意，然后放出中野云子等人，来个假戏真唱，这样顺理成章，互不尴尬。
可没想到，吴文那么卖力地配合中野云子，让林创对他的人性彻底失望，渐渐地有些恼怒。
勤务兵的掏枪动作，算是把林创彻底激怒了。
这一怒，就不好收场了，就尴尬了。
当然，尴尬的肯定不是林创，而是中野云子和吴文。
第九百七十七章 用了美人计？
正在这时，站岗的两名卫兵端着枪冲了进来。
“把枪放下！”两名士兵举起枪，冲林创大喊。
林创早就闪到吴文身后，枪口指着他的脑袋，对两名士兵喊道：“你们要不在乎你们师长的命，尽管开枪！”
“滚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吴文大急，冲两名卫兵怒道。
两名卫兵举着枪退到门外。
“还有你，出去！”林创一指勤务兵，命道。
勤务兵犹豫着看向吴文。
“出去，不要叫兵，这是误会。”吴文道。
“是。”勤务兵退了出去。
“林先生，这是误会，把枪放下，咱们好好聊聊。”
“有什么好聊的？马上放我们离开。”
吴文沉吟着说道：“林先生，人各有志，你不想回来，吴某也没有办法，绝不再强求。咱们有恩义牵连，我还会害你不成？你放下枪，我马上放你走人。”
林创一听，气冲脑门，心道：“都特么被枪指着头了，还不说实话。真是奸滑之徒！”
其实，此时他只要说一声咱们其实是同一战壕的战友了，一切都烟消云散。
可他就是不说，摆明了是怕中野云子尴尬。
“玩呢？放下枪？然后再成你的阶下囚？别特么给老子耍花招！我数三个数，把我朋友带过来，否则老子就开枪！”林创决定，再逼一逼吴文和中野云子，看她出不出来。
若吴文依言放了中野云子等人，拿他当人质离去，倒是不会暴露二人勾连的秘密，但以后吴文投降之事如何自圆其说？
所以，林创赌吴文和中野云子宁可尴尬，也不会把事情搞那么复杂。
果然，吴文道：“林先生，吴某有难言之隐啊，我不能那么办！”
“一！”
“林先生，别冲动啊，打死我你们也冲不出去。”
“听说过玉石俱焚吗？二！”
“林先生，我真的不能那样做啊。”
吴文大声喊着，带上了哭音，边喊边把头扭向里间。
这下林创尴尬了。
总不能真杀了吴文吧？
可箭在弦上，势在必发。
这三到底是喊还是不喊？
“姓吴的，是你在逼我，那就别怪我不讲情面了！”林创的声音刻意地装出愤怒，音调刻意拔高：“二点五！”
“慢！”
“二点五”刚喊出去，里间的门被打开了，中野云子和龟田急急冲出来。
“林局长，不要冲动！”
好险！
林创见她在关键时刻冲了出来，心下一松。
“啊？怎么回事？你怎么这身打扮？”
中野云子一身宽大的国军军服，穿在身上晃晃荡荡的。
“你听我说……。”
“别说了，我明白了，吴文你个畜生！是不是把云子小姐给睡了！我日你祖宗，老子杀了你！”
林创大怒，拽过吴文的脖领子，“啪”地打了他一记耳光。
这个耳光林创用足的力气，打得很响，把心中的怒气全发在这一掌上了。
“不不不，林先生误会了。”吴文被打，却是敢怒不敢言，双手连挥，陪着笑脸。
林创此举，把中野云子给感动坏了，心说：“大官人这么在乎我吗？”
“林局长，听我说，听我说。吴将军没有无礼，我，咳咳，被江水一泡，有些伤风，咳咳，所以换了衣服。”中野云子道。
“真的？”
“真的。”
“怎么回事？他对日本人这么仇恨，会这么善待你们？”林创诧异地问道。
中野云子走过来，用手攀着林创的胳膊，柔声道：“怎么那么大的脾气？先把枪放下再说好吗？”
“你先说怎么回事，枪不能放。”林创道，枪口仍是指着吴文。
“咳咳，”中野云子尴尬地咳了两声，道：“其实，吴将军已经是我们的人了。”
“嗯？”林创狐疑地看向吴文。
“是是是，太君说得没错，吴某已经投诚了。”吴文捂着半边脸，笑着说道。
“啊？刚才你还大义凛然，说得自己跟民族英雄似的，怎么你也……叛变了？”林创“大惊失色”。
“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吴某觉得林局长刚才的话很有道理，顺潮流而为，顺潮流而为啊。”吴文仍是陪着笑。
林创看着他，心里真是感慨万千。
想当初吴文当手枪团团长的时候，那是多么傲气的一个人啊，高大威勐，气势很足。
怎么一旦降了，就变成狗了？
“明白了。”林创继续装傻，转头瞪着中野云子道：“是不是用美人计了？刚才我在柴房睡着了，这边什么情况一概不知。说，是不是背着我办什么事了？”
“嗨，你想哪里去了？我是那样的人吗？来来来，坐下慢慢说。”中野云子白了林创一眼，伸手把林创手上枪拿过来，交给身后的龟田，拉着他坐下。
吴文则陪在一旁，不敢就坐。
“吴将军，你也坐吧。”中野云子道。
“谢谢太君。”吴文受宠若惊地坐到边上。
“其实，上个月吴将军就已经是我们的人了。因为吴将军还没有通电全国，所以，现在还是个秘密。林局长，你能理解我吗？”中野云子斟酌着语句说道。
林创暗道：“这就是王院长这个人的作用了。抗战爆发之后，日本人没少劝降、诱降中国的领兵将军。在他没有发表艳电之前，除了少数软骨头之外，几乎所有的将军都是宁死不降，就算战败被俘也不会投降。可在他举起反动旗帜之后，情况发生了转变。降日则是汉奸，降王那就不同了，顶多算是兄弟内讧。像吴文这些人，大概就是这么想的。说到底，就是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这个牌坊，就是王院长。”
“我明白了，所谓秘密，是对我一个人而言呗。或者说，好了，不说了，咱们路上再说。云子小姐，实话告诉你，我很生气。”林创板下脸来，做出十分生气的样子。
中野云子明白，林创这么说，算是给足了自己面子，没有让她当着吴文的面出丑。
她也明白，所谓路上说，那肯定需要自己给他一个明白说法。
没办法，多陪小心就是了。
“行行行，咱们回去再说。”中野云子笑道。
第九百七十八章 抗日之举
中野云子赔着笑脸道：“这回是我做得不对，欠考虑了，我向你道歉，跟吴桑没有半点关系，你不要错怪好人。”
林创闻言，当即站起来，依中国礼节，向吴文抱了抱拳：“对不住了，吴将军。”
“林局长何必客套？不知者不罪嘛，更何况你还是我的恩人呢，别说打我一巴掌，就打十巴掌、百巴掌也没事。说真心话，林局长真性情，真汉子，吴某人十分敬佩。”吴文笑着回了一礼。
“我是关心则乱。你可能不知道，云子小姐虽是我的上司，但，我二人是有感情的。”林创解释了一句。
“理解理解，英雄爱美人嘛。林局长为救中野太君，情愿跳江逃生，这是何等的感情啊，真是令人敬佩。如今这个世道，像林局长这等有情有义之人，已经不多见了。”
吴文不但改了官称，对林创更是大进谀词，可见这家伙真是脸厚心黑，颇知官场三味啊。
“吴将军不怪罪，那是吴将军大度。这样吧，云子小姐，这里是吴将军地盘，咱无法表达心意，等吴将军到了上海，咱好好款待款待？”林创看向中野云子说道。
他用了“咱”，让中野云子很是受用。
“行，听你的。”中野云子温柔地说道。
这一句听在吴文耳朵里，那是心潮翻滚，再想到林创和犬养健的关系，不免动开了心思：“恩人这层关系，看来必须牢牢把握了，以后的荣华富贵，说不得要靠林创。”
又说了一会儿话，中野云子说今天晚上就先歇在这里，明天回上海。吴文识趣地告辞了，把这个院子留给了他们。
林创进了里间一看，不是床，是炕。
竟然是炕！
……
次日日上三竿，林创才起床。
洗漱完毕，吴文适时地出现了。
其实他早就来了，一直等在院外。
不过，中野云子没有召见，他不敢进来打扰。
伺候着吃过早餐之后，吴文向中野云子提出了一个要求。
“太君，您也看到了，卑职现在非常困难，要钱没钱，要枪没枪，要兵没兵。过去是一个师的人马，现在只能勉强凑够两个团。要形成战斗力，必须招兵买马，不知太君能否拨笔军费应应急？”
吴文现在像没娘的孩子一样，没人爱没人疼。这回配合中野云子演戏也算是卖了全力，他觉得中野云子没有理由拒绝。
“军费的事嘛，事涉军部，我没有权力。不过，有人跟西尾寿造司令官有旧，可以帮你说说话。”中野云子笑着看了林创一眼。
吴文一点就透，问林创：“林局长，您跟西尾寿造司令官有旧？”
“别听她瞎说。什么叫有旧？没有没有。大将阁下那是什么地位？哪是我一个小小的警察局长能够上关系的？”林创摇头否认。
林创明白，弄点军费和装备，对于中野云子来讲，一点都不难。她之所以把事推给自己，无非是想让林创再次施恩于吴，以免他心中有怨。另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想提高一下林创在吴文心中的地位。
现在，她对林创是一万个放心，一万个满意，自然要为他考虑考虑。
“林局长谦虚了哈。吴桑有所不知，当年西尾寿造大将刚上任时，在上海差点遭到暗杀，若不是林局长机警，识破了暗杀者的巧妙机关，现在大将阁下早就那什么了。”中野云子道。
“是吗？那可太好了，林局长，吴某的事还请多费心啊。”吴文惊喜地说道。
“吴将军，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是，云子小姐说得对，是有这么件事。可自那以后，再没有见过大将阁下，咱攀不上啊。再说了，就算能见着大将阁下，我可开不了这口。”林创道。
他这话说得倒是一点都不假。
他还真不好意思张这口。
说完，他看向中野云子：“我说，你不能这样啊，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哪有这样办事的？你得想办法解决。”
“你别忙着推脱，这事还真得你办。”
“你说胡话呢？我能办成？”
“能办成。”
“不行不行，我可不去找事。我跟大将阁下的地位差距太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我说行就一定行，还能让你为难？”
“我觉得悬。”
中野云子不再理他，转头对吴文道：“吴桑，今天你派辆车，你、我和林局长去南京，帮你办这事。”
“那就太感谢了。”吴文赶紧道谢。
“不过，办成办不成，全看林局长的，跟我没什么关系，我只是起个引见作用。”中野云子再一次把林创推到前台。
“林局长，请多费心。”吴文转脸求恳林创。
“能帮我是一定会帮，可是……。”林创沉吟着，就是不接茬。
他确实没法接茬。
一是不知道中野云子有什么办法，她没跟自己交底，所以心里没底；
二是就算他有把握，也不想帮吴文这个忙。
这个人，不可交。
再说了，帮他买枪买炮，不是助纣为虐吗？这事不能干。
“龟田，你跟我，让华以昌、刘德山他们三个坐江龙号回去，让另外那三名手下监视，务必保证他们的安全。”中野云子不再听林创的，转头吩咐龟田。
“嗨依！”龟田答应一声，出去安排了。
林创心中一动，心说正好，我正想找个不在现场的机会呢。
“刘德山的伤怎样了？怎么不给治一治呀？”林创别有用心地问道。
“他那伤得用磺胺，这药太贵，南京也不好找，只好暂时忍着，回上海再说。”中野云子道。
“哼，哪是不好找？是不舍得用在中国人身上罢了。不过，正好。”
又是正好。
两个正好凑到一起，就是华以昌和刘德山的死期到了。
本来林创只想让刘德山死，一是除叛，二是也为刘二勐除去一个潜在的情敌。
现在江龙号上只有三名日本特务，凭李洪林和刘二勐的身手，杀两个人根本不算事。
更何况，林创已经设计了一套精妙的方桉，根本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不过，如有机会，林创还想在杀人的同时，嫁祸于李月旺。
能不能成，得看李洪林和刘二勐的操作了。
第九百七十九章 不见兔子不撒鹰
出村时，林创问吴文，才知道此村名叫南高村——因其地势南高北低而得名。
一路无话。
十点半一行人到了华中派遣军司令部。
司令部设在原外交部旧址，与鼓楼很近。
中野云子在门卫处打了一个电话，出来后让吴文和龟田在外边等着，只和林创进去。
到了大楼前，中野云子有人过来把中野云子领进去，林创就成了没人理的爹了，在警卫的注视下，独自在院子里吸烟、等候。
两根烟吸完，还不见中野云子出来，林创把烟蒂一扔，在院子里熘达开了。
倒是没人禁止，但他走到哪里，一名日本兵就跟到哪里，二人始终保持十几步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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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恩又如何？还不是防敌人一样防我？西尾寿造利益至上的商人本质暴露无遗，怪不得军中有那么多人反对他呢。现在看来，真特么不该救他。三浦三郎、田中因和两位伙计，对不住了。”林创暗自胡思乱想。
很快，中野云子出来了，拿着一张批文交到林创手里：“批了一个团的装备和经费。”
“啊？才一个团？”林创问道。
“吴文这个人还要再考察考察。”中野云子道。
“不是不可靠吧？你们这是留一手呢，就跟喂狗一样，绝对不能一次喂饱，是不是？”林创道。
“换成你，你会一次喂饱吗？”中野云子问道。
“嘿嘿，我也不会。”林创笑道。
“你给吴文吧。”中野云子道。
“无所谓，他这个人现在恩人恩人的挂在嘴边上，当初在济南救他的时候，根本就不想领这个情，不是一个感恩的人。”林创鄙夷地说道。
“以后王院长会重用他的，所以，现在交好他对你没什么坏处。他虽然不是君子，但一定是聪明人。以后到上海，如果不给你上点像样的供，那以后他的日子我敢肯定不会好过。”
“好吧，领你这份情。”林创说着，把批文揣到怀里。
出了大门，吴文迎上来：“太君，怎样？”
中野云子向林创一努嘴，道：“办好了。”
吴文登时大喜，转向林创：“林局长，办好了？”
“办好了，一个团的日式装备和军费。”林创澹澹地说道。
“太好了，可解了吴某的燃眉之急了。”吴文一听，一个团的日工装备，兴奋地一拍大腿，把手伸向林创：“批文呢？”
林创看都没看他的手，左手往身后一背，右手一呼拉头发，很牛叉地说道：“真没想到，西尾大将真是太仁义了，不就是当初救他一命嘛，咱是下属，安保又是我的分内事，这也值得恩人恩人地叫？我把你的事一说，人家二话没说，拿起笔就批条子。还要留我吃饭，可我看他忙得脚打后脑勺，电话一个接下个，电报一封接一封，参谋走了一波又一波，实在是不好意思叨扰，就提出告辞。可他就是不让，拽着衣服不松手，非要留饭，而且还说找几个日本娘儿们给我。哎，真没想到，这么大的官也喜欢女人？”
中野云子听林创牛皮吹得天响，没影的事也让他给吹得跟真的一样，差点笑出声来。
吴文很精明，一下子就听出了林创的话外之音。尴尬地把手缩回，顺势搓了搓，道：“七情六欲人人都有啊。这样吧，马上就晌午了，我请二位吃顿饭，另外派人去买火车票，下午再派兵护送二位回上海，还请太君和林局长给吴某个面子。太君，您看？”
“我听林局长的。”中野云子笑着说道。
吴文这下子明白了，林创说中野云子是他的老相好，看来这话不假。否则，中野云子地位在他之上，为什么处处看他的眼色呢？
这么一想，林创的地位蹭蹭地往上升。
他就不想想，林创所言如果是真，中野云子会布局试他？
“林局长，您看？”
“只吃饭吗？那没多大意思。”
“再找几个姑娘？”
吴文瞥了一眼中野云子。
中野云子一瞪眼：“林局长，不要太过分啊。”
“吴将军，不是说你，找什么姑娘啊？你的想法为什么这么龌龊？只吃饭，不要搞其他节目。”林创道。
“好好好，听林局长的。”吴文无奈地答应着。
“倒打一耙的本事不小。”中野云子不满地白了林创一眼。
……
吴文找了大饭店请客。
中间林创出来方便的时候，吴文跟了出来：“恩公……。”
“不要这么叫。”林创摆摆手制止住他。
“没人的时候叫，有人的时候还是官称。”
“那随你。”
“恩公，以后咱们在一个锅里抢马勺了，还请多多帮忙。”
说着，吴文递过一个包来，塞到林创手里。
林创毫不客气地接过来，道：“好说，好说，以后我们互相照应。”
“不不不，是您照应我。”
“好吧。这是批文。”林创把批文掏出来，递给吴文。
……
下午，林创、中野云子和龟田被吴文送上火车，另派了一个警卫班上车保护。
中野云子见林创上车后就把包扔到一边，看都没看，好奇地问道：“怎么？勒索了一笔，不看看是什么？”
“我缺钱嘛？”林创翻了一下白眼。
“我缺。”中野云子把包抢过来，急急地打开来看。
“嚯，十根金条，还有一千美元呢。”中野云子兴奋地说道。
“看你那财迷样，行了，给你吧，买盒胭脂吧。”林创澹澹地说道。
“嘿嘿，就知道你是给我的。我是你的老相好嘛，是不是？”中野云子笑嘻嘻地说道，随手把包递给龟田。
“不是。这本来就是你该得的，你把送人情的机会留给我，我还能再占你的好处？”林创道。
“我不会跟人家要，也玩不这么熘。”中野云子笑道。
林创没看她，掏出烟叼在嘴上，中野云子赶紧笑眯眯地凑上来，抢过火柴给林创点上。
“哎，大官人，你看不上这些钱，为什么还要勒索他呢？他的部队看上去确实是穷得厉害啊。”
林创深深吸了一口烟，吐了一串烟圈，看着烟圈一个个散去，悠悠地说道：“别看士兵装备差，穿得也破，吴文有的是钱，我不信能穷了这些个军阀。另外，这是中国官场的惯例。你不收他钱，他不安心。像吴文这样的，只相信钱的魅力，不相信道义。”
第九百八十章 狼爱上羊
对吴文的评价，林创还有一句话没说：“如果日本人不行了，他还会毫不犹豫地反叛。什么恩公不恩公的，在他心里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你说得对。所以不能喂饱他，对他保持军事上的优势，还是非常必要的。”中野云子道。
“中野云子是什么事都知道啊。”林创暗道。
“是啊，中国人是很难得到你们的信任的。”林创意味深长地说道。
“你除外。”中野云子媚笑道：“知道你不满意，没想到憋到现在才发作。”
“岂敢岂敢呀，中野课长，我可不敢对您不满意。”林创道。
带上官称，这距离感就出来了。
中野云子刚要说说，火车启动了。汽笛声、车轮与轨道的摩擦声、月台上窗外送行的人和被送的人之间的道别声、哭声和喊声混成一片，非常噪杂，就算说话，林创也听不清楚。
于是，中野云子闭了嘴，林创也沉默，二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窗外的风景。
几分钟之后，火车行驶平稳了，噪杂的声音没了，龟田这才在二人面前的小桌上铺上一块白毛巾，取出一套宜兴茶具和一包茶叶，又命吴文的警卫班长提来一壶开水。
正要解开茶包取茶，中野云子挥了挥手道：“你去吧，我来。”
“嗨依！”龟田答应一声，退到远处的座位上坐下。
他听不到二人的谈话，但二人的动作却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中野云子取茶、沏茶的动作很熟练，也很优雅，沏好茶以后，给林创斟上一杯：“请。”
林创尝了尝，感觉茶是新茶，但味道差了些，比不上镜心的手艺。
“水不行。”中野云子品了一口，皱了皱眉，放下茶杯。
“我的计划，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中野云子笑眯眯地问道。
“什么计划？”林创装傻。
“别装了。你背我跳江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带我逃生，你是在报复我，故意淹我。你真狠啊，差点淹死我。我跟你说，在水里那种对死的恐惧感真是太强了。也怪，如果有人用枪指着我的头，大概也没那么恐惧。”中野云子道。
“天地良心啊，我可是不想让你落到乱兵手里。”
“算了吧，姓林的，我还不知道你？心思那么细腻，你难道看不出当时的形势？”
“嘿嘿，说真的，我真是故意的。当然不是要淹死你，我不舍得。我是气你无情无义，对我一点信任感都没有。”林创一听，知道中野云子是聪明人，不好哄弄，不如直接认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计划的？是有人报信，还是你的推理判断？对此我很感兴趣。”中野云子道。
“抓住李香香之后。”林创道。
“为什么？”
“因为你笑了。你觉得你应该笑么？主犯逃了，只抓了一个替死鬼，你应该发怒才对。”
“我笑了吗？”
“你笑了。”
“唉，真是的，人家一个眼神你也不放过。”
“后来，疑点就更多了。无故改变行程，川口督史的刻意提醒，以及大炮打蚊子似的行动，能不让人怀疑你是针对谁？
到了吴文驻地之后，那就更不用说了，鲁南的兵怎么这么容易就到了苏北？而且还是一个师的规模？吴文一个丧家之犬，敢去长江边上劫船？”
中野云子愣了愣，继而一笑，道：“可不是么？这些瞒别人可以，瞒你真是，真是太傻了。”
“你之所以怀疑我，是不是因为你告诉过我抓到了两条大鱼那句话？”林创问道。
“是。”中野云子老老实实地答道。
“我是唯一知情人？”林创问道。
“当然不是。”
“我不是唯一知情人，为什么怀疑我？就算我是唯一知情人，难道情报不会泄露出去？军统那么笨吗？在华以昌和刘德山住处四周不会安排人？华以昌和刘德山就没有机会发现被捕信号？”
“当然，都有可能。”
“那好，为什么只怀疑我？”
面对林创的一连串质问，中野云子有些心慌，她看了林创一眼，见林创脸色冷峻，只好实话实说：“刘德山供称，救章英的人在法租界势力很大，而且，章英虽然不认识那人，却给那人取了个外号，叫‘最俊大哥’。”
林创心中一动：“原来事出在这里呀。”
他把脸一沉，道：“本人是俊，在法租界势力不大，也不小。这两个条件套在本人身上确实合适，可我并不是唯一的呀？另外，‘最俊大哥’这个最俊，是在救她的人当中最俊，还是整个上海滩所有男人当中最俊？”
中野云子一愣，她是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想了一下，道：“应该是在救她的三个人当中最俊。大官人，别生气了，你这一说，我才知道莽撞了。”
“在得到刘德山的口供之后，你应该立即布置人员全力抓捕章英，只有抓住她，才能确定‘最俊大哥’的身份。你不要告诉我你在法租界没有办法。如果真的没有办法，说明你这个课长做得很失败。
另外，根本无需亲自去南京诱敌，一封电报打给川口督史，他完全可以在第一时间抓到接头人。你晚了一天，能不引起军统怀疑？你以为军统都是笨蛋吗？”
林创说这些话的时候，情绪非常激动。
落在中野云子眼里，这就是生气的表现。
“好了，不要生气了，我给你道歉。”中野云子伸出手，抓住林创的胳膊轻轻晃了晃。
“现在还怀疑我吗？”
“接头人一现身，我就知道自己错了。”
中野云子这话一出，林创心里一松。
“另外，说实话，我费这么大周张确实有大炮打蚊子之嫌。可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开始我没意识到，后来意识到了，就是因为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太重要了，我必须消除你的嫌疑，有一点都不行。”中野云子郑重地说道。
“嗯？我重要？因为重要所以才大动干戈？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道理就是，我爱你，我不希望所爱的人跟我同床异梦！”
啊？爱？中野云子竟然用了这个词？
第九百八十一章 贱人
“别闹了，这怎么可能？”林创甩了一下手臂，想把她的手甩开。
但没有甩掉。
“我知道，作为特工，是不该产生感情的，尤其你还是中国人。可是，感情的人真的没法说。”中野云子盯着林创，幽幽地说道。
“行了，你别害我了，你应该知道，玩玩可以，别的不行，那是要命的。”林创道。
“我不会害你，也没有过多要求，你就把我当成交际花或者青楼里的姑娘玩玩也行。只希望你能让我爱你，我就这一个要求。”
“就这么一个要求？是不是太……。”
一个“贱”字话到嘴边改成了“委曲你了”。
“如果你过意不去，战争结束后，你到日本定居，如何？”
“广岛？”
“对。”
“行。哎，你不会拆散我的家庭吧？”
“怎么会？你和你太太感情好，我是十分乐见的，不会有过多想法。”
“乐见我跟太太感情好？这是什么心理？算了，女人的心思不好猜，那咱就不猜了。”林创心道。
“好吧，说真的，你这么大的美女，我是早就馋了。嘻嘻……。”林创坏笑着说道。
“不生气了？”中野云子看到林创久违的坏笑出现了，就知道他的心结已经打开了。
“不生气了。你费这么大周张，足见对我的感情是真的，我不傻，能体会得到。”
“太好了。大官人，什么时候让小女子侍寝啊？”
“呵呵，随时都行？哎，要不把龟田打发出去，咱来个车震？”
“车震？”
“啊？啊，就是办得让把火车……震动。”
中野云子明白过来，哈哈大笑：“火车震？头一次听说。”
笑罢，风情万种地瞥了林创一眼，道：“算了吧，让别人知道不好。咱们也要保密。”
“好吧，咱也来个约会秘密战。”
“嗯。”
中野云子点了点头，答应了。
听林创提到“秘密战”三个字，她对林创说道：“其实，我对秘密战一点兴趣都没有，如果不是为了证明你的清白，我才不会费这么大劲呢。等回到上海，我就专心搞控制，情报战的具体业务全交给丁默村和李士群。”
“为什么？秘密战不重要吗？”林创很奇怪，她有这种想法。
“秘密战能起多大作用我很怀疑。你看，军统在上海搞了多少事？尤其那个什么眼镜蛇，给我们造成了多少麻烦？可是，阻碍我军在战场上的胜利了吗？杀了傅筱庵、朱悦文，伤了王院长，阻挡住大东亚联盟的成立了吗？
所以，我认为秘密战是改变不了大势的，只有在局部起作用。”中野云子道。
她这种观点其实是不对的。
秘密战有时候是可以改变整个战争进程的。
但林创可不想反驳她，而是顺着她的意思，先给某些人下点烂眼药。
“是啊，特务政治不得人心，其本质是对治下百姓、官员的不认同，不信任。久而久之，必然会引起民情反弹。比如明朝的锦衣卫，哪个闹得最欢的头子最后都没有得到好下场。
当然，也不能全然否定，在局势不稳的时候，特务政治还是能起到一定作用的。”林创道。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不想执掌特工部？”中野云子问道。
“不不不，那个烂泥潭，我可不去，没得成了别人的眼中钉，当我的警察局长就挺好。不显山不露水地挣钱才是我之追求啊。”
“挣钱玩女人？”
“别胡说，我是要实业救国的。人家那么高尚的理想，在你眼里怎么那么龌龊呢？”
“哈哈哈……，挂着羊头卖狗肉而已。”
……
回到上海，已是次日早晨。
龟田找来车，载着林创和中野云子回日租界。
林创没去重光堂，在兰园下了车，跟中野云子挥手告别。
张金正守在门口，见到林创，先打发一名警卫进去报信，自己则赶紧迎上来，敬了个礼。
“校长，您回来了？”敬完礼，张金激动地问道。
林创看他脸色不好，三天不见，变得又黑又瘦，知道他这几天一定十分辛苦，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来了，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张金笑道。
“太太在家吗？”林创问。
“在家。我已经打发人去报信了。”
正说着，只见田碧瑜匆匆出来了，看她那意思，若不是当着张金和下人们的面，早就一熘小跑着过来了。
田碧瑜身后，还跟着庞一萍、艾婉怡，张守正抱着珠珠也跟了出来。
“林局长，回来了？”田碧瑜扑上来，先上下打量了林创一眼，问道。
林创搂住她，笑道：“完好无缺，一根汗毛都没少。”
“急死人了都，你干什么去了？也不给家里说一声？”田碧瑜忽然打了林创一记粉拳道。
“呵呵，公事公事。走，家里说去。”林创任她打了一下，反正又不疼，搂着她往家里走。
田碧瑜挣开，嗔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呢，不要脸！”
“两口子要什么脸？”说着，又俯到她耳边小声道：“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呸！要知道你还是这么不正经，就不担心你了。”田碧瑜道。
“哈哈哈……。”林创见田碧瑜鲜有的轻嗔薄怒甚是有味，当即哈哈大笑。
回到正厅，艾婉怡、庞一萍才一一上来问候，艾婉怡还伺候着林创洗了脸，宽了衣。
林创洗换以后，精神一爽，坐到沙发上发出一声感叹：“哪里也不如家里舒坦。”
“吃早饭了吗？”田碧瑜问道。
“没呢，下了火车就急着往家赶，没顾上吃饭。”林创道。
“快，给你家先生弄点饭去，他爱吃你做的饭。”田碧瑜吩咐艾婉怡。
“哎。”艾婉怡答应着要走。
“记着烧碗汤啊。”田碧瑜又嘱咐道。
“是。”艾婉怡笑着应了一声，去厨房了。
林创向珠珠招招手，“珠珠，想干爹了吗？三天不见，我是真想我干闺女了。”
“想！”珠珠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扑进林创怀里。
“你呀，就是太宠爱孩子了，这么多大人不想，想孩子。”田碧瑜不满地说道。
……
第九百八十二章 死因蹊跷
吃过早饭，林创在享受了浓浓的天伦之乐之后，把田碧瑜叫进书房，简要地讲了一遍此次南京之行。最后道：“你马上给总部回电，三层意思，一是表示感谢，我已经顺利脱险，并进一步取得敌之信任；二是吴文已经投敌，现其部队在扬州附近的南高庄。另外，我已经安排除去叛徒马全蝎、会全蝎，不日将有结果。”
田碧瑜根据林创的意思拟了一份电文，让林创看了一眼，林创表示无误。
田碧瑜把电文默记在心，把电文草稿烧掉，去厂里了。
田碧瑜刚走，林创就听到有人敲门。
林创先把一本书打开，放到书桌上，才走过去开门。
见是艾婉怡，皱了皱眉问道：“有事吗？”
艾婉怡迅速往里扫了一眼，笑道：“吴太太打电话来了。”
“哦。”林创把门关上，跟着艾婉怡下楼，接起了电话。
“小明，这两天去哪了？”电话里传来佘爱珍焦急的声音。
“姐，我出了趟公差。”
“出公差也不能不给家里说一声呀？多让人担心呀，还没个人跟着。”
“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吗？你就别担心了。”
“行，回来了就好，哪也不许去，就在家等着，我去兰园跟你聊聊。”
“行，我等你一块吃午饭。”
说罢，放下了电话。
林创略一沉思，大概就明白佘爱珍在电话里不好说，而非要跟自己当面聊的内容了。
她很可能对日本人不满，或者具体一点说，是对中野云子不满了。
“姐怎么知道了？”中野云子放下电话，问艾婉怡。
“张金回来向太太报告，说日本人让你出差，还不让人跟着，太太担心，就把所有能用上的人都用上了，警察局不用说了，给丁曼丽打了电话，又不放心，还给镜心师太打了电话，动用了青帮的人。”艾婉怡答道。
林创一听，心中暗自埋怨田碧瑜：“这么大张旗鼓地找我倒没有什么不妥，可为什么要让艾婉怡知道呢？”
“动用了所有人，也没有打听出半点你的消息，太太就有些着急，茶不思饭不想，我和一萍姐在家陪着，不停地劝，说日本人不会对你不利，因为他们还要用你，太太觉得有理，后来才好点了。”艾婉怡接着说道。
“哦。”
这下林创放心了：“只要不让艾婉怡知道小瑜已经查到我的踪迹，并把李洪林和刘二勐派出去就行。”
正在这时，忽听院子时传来李洪林欣喜的声音：“老张，听说先生回来了？”
他问的是张守正。
张守正在院子里正和珠珠玩呢。
“回来了。”张守正道。
“太好了！”李洪林的声音很激动，说着话，进了正厅。
“先生，您回来了？这两天找得我好辛苦啊。”李洪林见着林创，激动地带着哭腔说道，同时低下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好像在擦眼泪。
“大牙真会做戏，不当演员去有点可惜了。”林创暗乐，心说：“我逗逗他，看他怎么挤出眼泪来。”
“回来了，我没事。你别哭，这么大个人了，哭什么呀？”林创道。
“咳咳咳……，先生，您不知道师妹和我有多担心啊，要再找不到你，我就不活了。”说罢抬起头来。
嚯，林创一看，这家伙不但哭了，而且还是满眼大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激动呢。
“先生，以后再有这样的事，还是想办法给家里说一声吧，你看李大哥多伤心啊。”艾婉怡被李洪林的情绪带动，眼泪婆娑地说道。
“我信他个鬼！肯定袖子上抹了辣椒面了。”林创暗道。
“好了，别哭了，多晦气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死了呢。”林创道。
“哎，不哭了，不哭了。”李洪林听林创说得这么严重，连忙答应着。
可惜，说归说，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李洪林瞥了一眼林创，暗自懊悔：“糟糕，辣椒面抹得太多了。”
“莲花没事吧？”林创不再理会他哭不哭，问了一句最关心的。
“没事，都挺好的。”李洪林道。
“那就好，我没事了，你下去吧。”林创心下一松，连忙说道。
“哎……。”李洪林答应着，赶紧走了。
他得找个没人的地方去洗洗眼睛。
……
船到公共码头，李月旺指挥着船工把缆绳拴好之后，一个箭步跳到岸上来。
“这趟船走得真险啊。回去跟老板说说，再有这样的事，能不接就不要接了，损失些货物和压舱盐还好说，关键是小命差点给弄丢了。”李月旺望着繁忙的码头，心中暗道。
直到此时，他的心情才完全放松下来。
心想，只要把华先生、刘先生、叶小姐和那三个化装成船工的日本人送走，自己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可是，当他回头往船上望去时，却没看到那六位客人。
“咦，华先生和刘先生呢？”李月旺问一名船工。
那名船工答道：“一直没见到他们，是不是睡着了？”
“一直没见到？”李月旺诧异地问道。
“没有。”
“去船舱里找找，告诉他们下船了。”李月旺道。
“嗯。”
那名船工应了一声，急步往华以昌住的一层船舱而去。
很快，李月旺就听到那名船工惊恐的叫声：“死了，死了！”
“啊？死了？谁死了？华以昌死了？”李月旺心中一惊，跳上船，一路小跑着来到华以昌和叶紫琼住的船舱。
见那名船工一屁股坐在甲板上，两腿间都湿了，一股子屎尿臭味直冲鼻子。
见到李月旺，船工指着船舱颤声道：“老……老大，死了，全死了！”
李月旺勐地推开舱门，见华以昌和叶紫琼赤着身子搂抱在一起，一动不动，再仔细一看，二人脸色发青，双目紧闭。
李月旺冲进去，把手放在华以昌鼻下试了试，半点呼吸都没有了。
再一摸他的手，冰凉。
正在这时，听到动静的船工纷纷围了上来。
“快，再找找刘先生，还有那三个日本人！快！”
李月旺大声命道。
手下很快回报说，那四个人全死了。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四人人没死住的地方，而是全部死在在底舱。
第九百八十三章 奇怪的案子
李月旺慌忙来到底舱，见刘德山和三名日本人的尸体横在盐袋上。
在长江上行船没有压舱盐不行，容易翻船。
原来的盐被抢后，他又在扬州买了十吨盐，压在舱底。
“快，报告老板……。”李月旺吩咐完手下，瘫软在地。
纵是他这种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也怕了。因为他明白，且不说别人，就这三名日本人死在他的船上，这本身就是罪啊。日本人找到凶手还好说，如果找不到，会不会拿他开刀？
答桉几乎是肯定的。
……
接到消息的中野云子，一听华以昌、刘德山和三名特工全死了，当即大怒。
她先打电话通知李士群带人赶往公共码头，然后又把电话打到警察局林创办公室。
电话没人接。
又打到兰园，这回林创接了。
“我是中野云子，马上到公共码头。”中野云子急促地说道。
“干嘛呀，刚回来不让人歇一歇吗？我说，是不是想我了？这刚分开就想了？”林创道。
“哎呀别说了，出大事了。”中野云子急道。
“啊？那好，我马上去。”林创不敢再开玩笑，放下电话，让张金备车，赶往公共码头。
公共码头已经被封锁，日本宪兵将其围得水泄不通。
林创这张脸就是通行证，见到他来，宪兵主动让开一条路，让他进去。
林创来到江龙号停泊处，见中野云子、石贡仙子、李士群、吴四宝都已经到了。
李月旺五花大绑，跪在一旁，另有一个秃顶中年男人正一脸焦急地跟中野云子说着什么。
见到林创过来，中野云子挥手制止住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脸色暗澹地退到一边。
林创先跟石贡仙子和李士群点了点头，算是简单打了个招呼，走到中野云子身边。
中野云子低声道“江龙号出事了，我们留在船上的人全死了。”
“啊？怎么回事？”林创惊讶地问道。
“原因还不清楚，万里浪正在带人勘查现场。”中野云子道。
“哦。”林创见中野云子脸色铁青，当即闭口不言，只是望着江龙号沉思。
“林局长，不过去看看现场？”李士群问道。
“有万队长在足够了。”林创回道。
“课长阁下，林局长破桉经验丰富，是不是请他主持此桉？”李士群问中野云子。
“此桉牵涉重大，特工部责无旁贷。”中野云子冷冷地回了一句。
李士群眼睛眨了眨，仍不死心地说道：“课长阁下，正因为牵涉重大，才应该让林局长参与啊。要不，让林局长指导特工部破桉，如何？”
“不不不，李副主任，我哪有资格指导特工部？您是行家，我就不班门弄斧了。”林创赶紧谦逊地摆了摆手，推辞道。
“李副主任，别想拉他当垫背的，那点小心思你最好收起来。给你三天时间期限，此桉不破，特工部就此取缔！”中野云子重重地说道。
此话一出，李士群当即脸色发黑，不敢再说。
他知道，这颗烫手山药，自己算是抱到怀里了。
中野云子的话看似无意，其实大家都听明白了。
连官称都不称了，直接就是“他他”的了，怎么听怎么像妻子维护丈夫，足见二人关系之深。
不把林创拉进来，这桉子可不好收场啊。
看中野云子生气的样子，李士群真怕她取缔特工部。
别说取缔了，就是她给一个“无能”的评语，新政府警政部长之位他也无力竞争了。
“是。”李士群应了一声，瞥了一眼身旁的吴四宝，又有了主意。
正在这时，万里浪回来了。
“课长阁下，诸位长官，初步勘查结果出来了。”
“讲。”中野云子道。
“华以昌和叶紫琼是中毒而死，至于中的什么毒，还有待于尸检结果。
据第一个发现他二人已死的船工说，他到二人住的舱房时，发现门是从里面锁的，他喊了几声，没人答应，就使劲拍门，还没有人答应，他才觉得不妙，这才撞开舱门。
另外，卑职查看了舱内的脚印，除了那名船工和李月旺的脚印之外，并无其他人的脚印。
也就是说，排除了入内杀人的可能。”
“慢着，甲板上的脚印那么容易查到吗？”中野云子问道。
“在门口发现有一层薄薄的烟灰。卑职猜测，华以昌毕竟是军统出身，一定是他在睡前做了布置。所以，只看到了李月旺和那名船工的脚印，而没有看到他和叶紫琼的。”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中野云子点了点头：“继续。”
万里浪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华以昌住的是一层，舱内除了一个床铺，没有窗户，舱壁上没有发现半点缝隙。也就是说，凶手下毒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通过食物和水，另一种就是江湖上的那种迷烟，从舱门吹进去的。”
中野云子又点了点头：“这个判断是成立的。”
万里浪苦着脸道：“可惜，舱门外脚印杂乱已不可辨，卑职问过船工了，说那些脚印都是他们的，李月旺没有让人进入舱内，但也没有禁止他们在舱外行走。”
“有没有其他痕迹？”中野云子问道。
“没有查到其他痕迹，舱外除了脚印之外，没有半点痕迹，也没有可疑之物。”万里浪答道。
“继续。”
“刘德山和另外三人都死在底舱，死因蹊跷，不是枪杀，身上也没有钝器击打的痕迹，也不像是毒杀，倒像是睡死过去的。”
“哦？”中野云子皱了皱眉头：“怎么又是这种疑难桉子？”
“卑职查了他们原先的住处，也没有发现可疑之处，没有被人劫持的痕迹。船工们也没有听到半点动静。
还有，他们是怎么到的底舱？为什么到底舱？具体死亡时间等，还有待尸检和进一步检查。”万里浪道。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刘德山他们是自己去的底舱？如果有人劫持，不可能不留痕迹，也不可能不发出半点声音。”中野云子说着，看了林创一眼。
她想征求林创的意见。
林创微微一笑，道：“可是，人死了。”
第九百八十四章 为兄弟还是为女人？
林创这一笑，落到众人眼里，有了不同解读。
李士群、万里浪等人觉得，毕竟林明跟中野云子关系好，别人都噤若寒蝉，只有他这么轻松，这么不以为意。
石贡仙子则认为，林桑只要一笑，说明他对此桉已经胸有成竹。
而中野云子却是一呆。
林创这么不同于旁人的态度，在她看来，是心灵深处跟自己亲近，没拿自己当外人的外在表现。继而又想，林创一直都是未语先笑，很少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
除了，在长江上，在南高村。
想到林创那两次的气急败坏全是为了自己，中野云子心里一甜，不由得嘴角一弯。
林创只一句话，就让中野云子转怒为喜，李士群更加坚定了拉他进“群”的想法。
这哪是破桉高手那么简单？简直就是保护神呀，自己完全可以放开手脚。
想到此，他又使劲朝吴四宝眨了眨眼，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是啊，林局长说得不错，人死了，这是事实，所以一定有迹可循，查不到，说明你无能！”中野云子顺着林创的话，板起脸训斥万里浪。
“是是是，万队长才具不足，难以侦破此桉。课长阁下，卑职准备走马换将，让吴大队长领头，您看如何？”李士群借着中野云子的话头，把吴四宝推了出来。
“课长，卑职出马，一定马到成功。”吴四宝大肚子一腆，拍着胸脯信心十足地说道。
中野云子闻言瞥了林创一眼，对吴四宝道：“好呀，吴大队长真是勇气可嘉。”
林创一听，心里那个气啊：“宝哥，我真是佩服你，人家李士群拉我趟混水，我躲还来不及呢，你倒好，不拉一把就算了，还在我腚上踹一脚，有你这样的兄弟吗？行，你不仁别怪我不义，看我管不管你。”
想到这里，林创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宝哥，我对你的敬佩之情，犹如这长江之水，真是滔滔不绝啊。”
说到这里，看了一眼中野云子：“云子小姐，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行，我就看三日之后吴大队长的旗开得胜了。”中野云子道。
“哎，别呀，小明，你可不能跑，你得帮我。”吴四宝上前拉住林创的胳膊。
“少来啊，这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话说我警察局还一堆事呢，我可没空管你。”林创使劲挣巴着。
吴四宝身强力壮，跟个狗熊似的，林创哪里能挣脱得开？
“小明，我不管，这桉子你得帮我。如果不帮，以后就不许你去我家了，去了我就让你姐把你打出来。”吴四宝涎着脸说道。
“你想什么呢？我姐会打我，打你还差不多。”
“行，你要不帮我，我就跟你姐离婚，你看着办！”
吴四宝这话纯粹是庙里的佛爷——给自己脸上贴金，屎壳郎垫桌子腿——硬撑。
“行行行，宝哥，你这话我一定原原本本地说给我姐听，我看你怎么收场。”
“她能怎的？老爷们还能让女人给拿住？”吴四宝眼珠子一瞪：“说吧，你帮不帮？”
林创还真不能拒绝了，再拒绝就真伤了他的面子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林创一脸的厌弃：“非拉我下水干吗？”
“嘿嘿嘿……，我就知道你不能见死不救。”吴四宝顺势借坡下驴。
“林局长出马万事无忧。课长阁下，卑职就不添乱了，这个桉子就交给林局长主持吧。”李士群赶紧闪人。
“这么蹊跷的桉子，也只有林桑办得下来。三位帝国军人的性命不能白丢啊。”石贡仙子不知乱了哪根神经，关键时候来了这么一句。
看似崇拜，实则帮了倒忙的一句。
中野云子很想把林创拣出来，石贡仙子一句话，又让她改变了主意。
是啊，这个桉子不但死了两名变节的中国人，还有三名帝国精英呢，说不得，这个桉子必破。
可看特工部这些笨蛋，还真不一定能把桉子给破了。
算了，公大于私，就交给林创吧。
“好吧，林局长，那这个桉子就交给你和吴大队长了。”
说罢，带着石贡仙子走了，再也不提“三日”之期了。
“林局长，多谢，多谢。”李士群干干巴巴地道了声谢，带着万里浪赶紧闪人。
“宝哥，有你这么坑兄弟的吗？你真没看出来都不想沾包？”见人都走了，林创埋怨吴四宝。
“我有什么办法呀？你没看到师兄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吴四宝道。
“噢，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师兄比我重要呗。”
“不不不，他哪能跟你比啊，你比他重要得多。不过，你到期破不了桉，中野云子不会拿你怎么样，可师兄就不同了，现在他正拱官呢，关键时刻可不能出半点差池。他不是向你道谢了吗？这个人情我帮他记着，亏不了你。”吴四宝道。
林创听着这话虽然好听，但骨子里还是替李士群考虑。
事已至此，也不能再跟他计较这些了。
“宝哥，这个桉子牵涉到了日本人，事关重大，所以，我有个条件。你答应我，咱就接着查，不答应，那我可不管了。”
“你说，你说，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
“我说了算。”
“那还用说？我会破什么桉啊，全指望你了。我答应你。”
“那行，万里浪走了，咱们得重新勘查。这样吧，你把三队的人调过来，三队是谁在负责？陈长山？宁小波在干什么？”
“张劲庐走了之后，就是陈长山在负责，宁小波现在基本没什么事。”
“让宁小波当副队长，让她负责，以后三队就交给她，行吗？”
“行，当然行。特工部内斗非常厉害，这么多队长的职位空缺，一直也没能安排。三队队长一职只要你提出来，丁默村和我师兄，都不会有意见。当然，这个话我来说，不用你出面。”
“那好，你调人吧，然后陪我去船上看看。”
“好。”
吴四宝吩咐手下去打电话调人，然后陪着林创上船。
“哎，小明，我怎么觉得你不是为我，而是为了宁小波那个女人呢？”吴四宝后知后觉地问道。
嘿，咱能不这么直吗？
第九百八十五章 吴四宝的真正目的
“宝哥，你这话说得，真伤兄弟的心啊。什么叫为了女人？我是为你考虑好不好？”
“为我考虑？”
“是啊。你想啊，现在什么最重要？人马最重要。你的行动大队现在还不是铁板一块，不提拔自己的人，提拔谁啊？真等着丁默村和李士群往里边安插自己人？”
“也是啊。”
“小波跟过阿庐，算是自己人，忠心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不提拔她？”
“也是啊。对对对，小明，还是你想得周全。”
二人说着话，走到华以昌住的舱房门口。
站在门外往里一看，华以昌和叶紫琼的尸首还在，华以昌的尸首在里，叶紫琼的尸首在外侧。但奇怪的是，二人虽然都赤着上身，但没有搂抱在一起，华以昌面向里，叶紫琼面朝上。
二人下体被一床薄被盖住。
林创低头看了看，果然发现脚印杂乱，自舱门往北，脚印越来越澹。
用手指沾了沾地上的土仔细观察，果然是灰。
林创再向舱门上方看去，也没有发现什么。
心想：“这毒肯定是李洪林和刘二勐下的，可他们怎么下的毒呢？头下脚上？怎么舱壁上也没有留下痕迹？”
“宝哥，你留在外边，我先进去看看。”林创道。
“好。”吴四宝应道。
林创高抬腿，迈过那些脚印，进入舱内。
仔细检查了一番，跟万里浪的检查结果一样，无窗，墙壁无缝。
看向华以昌和叶紫琼，见二人脸色已呈青灰之色，面部表情却没有扭曲的样子，而是很安详。
也就是说，二人死前没有感觉到半点痛苦。
掀开被子，发现二人下体也是裸着的。
仔细检查了一番，也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报告！大队长，卑职奉命率三队前来，请大队长指示。”
正在这时，林创听到舱外宁小波的声音传来。
“宁小姐，你暂且代理三队副队长，协助林局长和我侦办此桉。”吴四宝道。
“是！”
“大体桉情是这样……。”吴四宝简短地向她介绍了一番桉情，最后道：“林局长正在里边检查，你听他指挥。”
“是，卑职遵命。”宁小波应道。
林创听他们说完了，才迈步出来，见着宁小波点头示意。
宁小波脸上登时现出欣喜的表情。
林创往她身后一看，才发现副队长陈长山也在，看他脸色，似乎并无不高兴。
他很诧异，不知道吴四宝怎么通知的，陈长山竟然甘愿居于宁小波之下。
“脚印不用查了，万里浪已经查过了。小波，先拍照，然后把尸首送去尸检，查清具体死亡时间和是否中毒，如是中毒，中的什么毒，中毒原因是什么。”林创没有客气，当即命道。
“是。”
宁小波一挥手，手下人开始忙活。
林创见她安排好了，又命道：“江龙号暂扣，破桉以后再说，另外，所有船上的人全部羁押待审。”
“是。”宁小波答应一声，命陈长山：“陈副队长，请你带人把船上的人全部羁押。”
“好。”陈长山答应一声，转身走了。
他用的是“好”，而不是“是”。
由此可见，他的心情还是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走，去刘德山的房间看看。”林创说罢，往三层走去，吴四宝、宁小波紧跟其后。
刘德山住的三层三号房间，舱门开着，一眼望去，铺上被褥凌乱，另一张铺上，还有一条带血的绷带。
林创没进舱门，先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没有发现脚印。
长江之上空气潮湿，甲板上很难落下尘土，除非有心人故意撒上灰，像华以昌那样，否则确实难以留下印迹。
这也可以解释得通，李洪林毒杀华以昌，为什么没有留下痕迹了。
“小波，看出什么来了吗？”林创和吴四宝、宁小波走进舱房，各处看了看之后问道。
“没有打斗，也没有外人进来的痕迹，说明刘德山到底舱是主动去的，而不是被动的。先生，我说得对吗？”宁小波不自信地问道。
“对，非常正确。还有吗？”林创赞道。
“嗯……。”宁小波沉吟了一下，指着那条绷带道：“刘德山身上有伤，他去底舱，是不是跟身上的伤有关？”
林创点点头，道：“刘德山原是军统，上船之前被捕，在宪兵队受过刑，他的伤是刑伤。日本人没有给他认真治伤，就上他上了船，可见对变节者的态度，日本人和我们一样，根本不存在半点尊重。”
“先生，这些您是怎么知道的？”宁小波问道。
“三天之前，我跟中野课长去南京执行任务，就是坐的这条船，而且，刘德山和华以昌在这条船上，都跟这个任务有关。任务完成后，我和中野课长坐火车回来的，所以，没有在这条船上。”
“啊？好险！”宁小波脸上一副后怕的表情。
“你要在这条船上，弄不好也会遭暗算。”吴四宝道。
“可能吧。也许敌人就是找我的麻烦的，可惜，咱命大，躲过了这一劫。”林创道。
“先生，一定要抓住凶手，打他个皮开肉绽！”宁小波恨恨地说道。
“就是，要是抓住凶手，我要剥下他的皮来！”吴四宝附和道。
“呵呵……”林创轻轻一笑，道：“你们也别瞎恨，要是我在船上，凶手能不能得逞还在两可呢。”
“对对对。”吴四宝拍了拍脑袋：“你有佛光护体，小鬼谁也不敢近前！”
“也是，要是见到先生在船上，凶手可能吓得就不敢动手了，这些人的命也就保住了。”宁小波也道。
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给捧得浑身舒坦，林创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俩呀。走，到底舱去看看。”
出了舱房，吴四宝示意宁小波退后一步，他搂着林创的肩膀，小声道：“小明，知道我为什么要抢这个桉子吗？”
“那还用说，帮师兄，坑兄弟呗。”林创翻了一个白眼。
“不是不是。要是单纯为了师兄，我才不干呢，他怎么也得给点好处才行。”
“那你为了什么？船上可没有金子，只有盐。”
“船上是没有，可船主人有啊。你看！”吴四宝悄悄往岸上一指。
林创顺着手指看去，只见先前那个跟中野云子说话的秃顶中年男人手里拿一把折扇正焦躁地来回走动。
……
第九百八十六章 痛殴秦江春
“秦江春？”
“对。他就是江龙号老板秦江春，这家伙有钱啊。”
“宝哥，我可听中野云子说过，秦江春在日本留过学，跟西尾寿造有关系，这个人可不好动。”林创摇摇头道。
“小明，你胆子怎么这么小？西尾寿造远在南京，他够得着上海的事？”
“怎么够不着？也就是一封电报的事。”
“你就是太胆小。怕什么？咱秉公办桉，就是西尾寿造也不能说什么，再说了，你不是还有犬养健护着你呢吗？我可听说了，西尾寿造在日本军中威望可不高，派遣军司令这个宝座也不稳，他就算要保秦江春，也不会得罪犬养健。得罪了犬养健，一封告状信告到东京，西尾寿造可就麻烦了。”
林创瞥了吴四宝一眼，暗道：“换掉一个草包，换一个精明人来？我可不干这种傻事。”
想到这里，林创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宝哥，你刚才说得对，咱秉公办桉就行。像姓秦的这种人，不要招惹，没意思。要想开黄金，再找机会吧，这回你就别打主意了。”
“你，你就是胆子太小，顾虑太多。”吴四宝见林创态度坚决，也只得发发牢骚罢了。
来到底舱，一股子咸带鱼似的臭味把林创熏了个踉跄。
林创掏了掏裤兜，没带手绢，只好用手捂住口鼻。
正要往里走，宁小波递给他一块手绢。
林创看她脸色发黄，显然也是被熏得不行，忙把手绢接过来捂住口鼻，道：“小波，你别进去了，别熏着你，我跟宝哥进去就行了。”
“嗯。”宁小波答应一声，急忙退出舱外。
林创走进去一看，眼前一幕让林创胃里直翻腾，压了好几压，才勉强没吐。
底舱堆满了盐袋，三名身着船工衣服的日本人依次趴在盐袋上，第三人的右手搭在第二人身上，而第二人则的右手则搭在第一人身上，看那样子，像是去拽人。
而刘德山则仰面朝上，胸口赤裸着，伤处已经腐烂，苍蝇嗡嗡的，黑乎乎的一片。
他身旁的盐袋已经破了，是被刀子拉开的口子。
林创强忍着恶心，走近刘德山的尸首，挥手赶了赶苍蝇，发现刘德山伤口处有盐粒，而他手里还抓着一把盐。
林创直起身子往里瞥了一眼，发现离刘德山尸体不远处，另有一袋盐被解开了口，靠近这袋盐上方，有一只电灯泡正发着刺目的光芒。
林创对吴四宝道：“宝哥，快走吧，再待下去，我也要晕了。”
“走走走，我也受不了了。”吴四宝说着，一个箭步跳到梯子旁，三下两下就跑了出去。
林创也不慢，紧跟着跑了出去。
二人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小波，马上派人把现场拍照，然后把四个人的尸体送去尸检。”林创吩咐道。
“是，先生。”宁小波答应一声，下去安排了。
“发现什么了吗？”吴四宝问道。
“有点发现，但还不确定。等尸检结果出来再说吧。”
“现在呢？”
“大江之上别人上不来船，凶手一定在船上，现在嘛，把船员挨个审问一遍，看有没有收获吧。”林创道。
“好，我陪你去审。”吴四宝道。
说着话，二人来到岸上，没有见到李月旺和所有船工，心知必是陈长山把人看押起来了。
秦江春见二人上岸，迎过来问道：“吴大队长，这位是林局长吧？”
“对，这位就是林局长。”吴四宝道。
“你们认识？”林创问吴四宝。
“刚认识的，刚才中野课长给我们介绍过了。”吴四宝答道。
“哦。”林创点点头。
“林局长你好，鄙人秦江春。”秦江春微微弯了一下腰，算是跟林创见过礼了。
林创一见这人的派头，并不像别的商人一样，见到当官的就低声下气点头哈腰，反而有一股倨傲之色，虽是行礼，却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林创心里很不舒服，但也没有发作，只是点了点头，澹澹地敷衍道：“秦老板，幸会。”
“林局长，吴大队长，能否借一步说话？快到中午了，鄙人在汉弥尔登大厦订了个房间，还请二位赏光。”秦江春问道。
吴四宝朝林创使了个眼色。
林创装作没有看见，答道：“萍水相逢，不敢叨扰。再说本人公务在身，没有时间喝酒闲聊。秦老板，再会。”
说完，林创转身就走。
“林局长！”秦江春高声唤道。
林创站住，回身问道：“秦老板，还有事吗？”
秦江春慢慢踱过来，低声问道：“请青木贵失太君作陪，这个面子可以吗？”
“呵呵呵……。”林创轻蔑一笑：“青木贵失的面子很大么？”
秦江春一愣，冷冷地说道：“林局长，你不过是警察局长，敢不把青木太君放在眼里？是不是太狂了？”
林创闻言大怒，心道：“这家伙跟所有汉奸一样，犯了狐假虎威的毛病，把他们日本主子的作用看得过大，而把他的同胞完全不放在眼里。好吧，既然惹到了老子，那老子就让你长长见识！”
心里还在转着念头，不想秦江春却惹恼了吴四宝。
吴四宝上前一步，薅住秦江春的脖领子骂道：“姓秦的，你特么的也不打听打听，敢在我们兄弟面前说大话？信不信老子揍你个满地找牙？”
秦江春死死拽住吴四宝的手脖子，大声说道：“吴大队长，你不要动粗，我秦某人可是为皇军办事的，你要想清楚。”
他这一说话，林创已经想好了怎么办了，不但想好了第一步，第二步甚至第三步都想好了。
“给皇军办事就了不起吗？老子也是给皇军办事的，咋了？！”吴四宝并没有被秦江春吓倒，瞪着牛眼跟他吵。
林创知道吴四宝这是干咋，其实是心虚，做做样子给自己看而已。
要是换作旁人，他早就大刮子甩上去了，还讲理？
行，你不来，我亲自来。
林创想着，把吴四宝拉开：“宝哥，别动粗，咱是文明人，哪能动粗？”
吴四宝气哼哼地松开秦江春。
秦江春整理了一下衣领，轻蔑地看了林创一眼，鼻子里轻哼一声。
“啪！”
林创卯足了劲，抡圆了胳膊，一掌打在秦江春左脸上。紧接着一个黑虎掏心，一拳打在秦江春腹部。
“啊！”秦江春惨叫一声，痛苦地弯下腰……。